原来,是工人们非要那个他们口中打人的那位警察陪同去医院才行。这个时候,我感觉身边的警察越来越多了,胆子稍稍大了点,便交代了小女孩不要紧张,让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后,自己便下了救护车,这个时候,我看到较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被两个工人扶持着与警察们争吵着什么,周围很多工人三三两两的聚着围看。
忽然,那个中年男人象是累了一般,要倒在地上了,旁边的那两工人连忙拉紧了他,让他坐在厂里的地上,男人在做到地上后还是抬头和警察理论着什么。
这个时候,有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身正装的男人朝我走了过来,事后我知道这是镇政府里的人,他过来很客气的让我去瞧瞧那个中年男人。我自然不能托辞,便走了过去。离得近了,我听见这个男人对警察说:“我不走,我不去医院,工厂害死了我老婆,你们警察又打我的闺女,我现在就算是死了,也是你们警察逼的,我不走,我不去医院!”
我心里叹了下气,原来他是小女孩的父亲啊。我看他一直捂着胸口处,问他是不是胸口疼,他不回答我,倒是他身边的工人说这个中年男人以前有过心绞痛的,我对那个回答的工人点了点头,便跑回救护车打开急救箱,拿出了麝香保心丸盒子,倒出了两粒药丸,回到现场后,让女孩父亲张开嘴,舌下服用那两粒麝香保心丸。这回女孩父亲倒是蛮合作的。但是他依旧不肯去医院,除非那个打人的警察也要陪着医院。
我当下就纳闷了,那个警察去了又就怎样呢?镇政府到时候肯定会有办法的。女孩父亲一直态度强硬,我看他表情不太对,一时半会儿,估计他也不会上救护车了,所以我又医刺回到救护车,拿出了心电监护仪器,要离开车子的时候,我又看了下躺在救护车担架上的女孩,她睁着眼睛,眼角上还有泪花,我叹息了一口气,我知道她的痛苦,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在她这个年纪,有几个女孩子会遇到这种事情?我却连一句像样的安慰话都说不出来,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对她说:“你要坚强,你要做一个勇敢女孩,知道吗?”但是,女孩并没有什么表情反应。我摇了摇头,拎着心电图仪器下了车。
来到女孩父亲的面前后,我给他做了心电监护检查,情况不是很妙,有心衰的可能。那个金丝眼镜让我走到一边问我道:“他怎么样?行不行?”我当下就表示这个男人情况不太好,需要尽快到医院去。
金丝眼镜听后,想了一会儿,和一旁的警察细语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和那个工人们说打了女孩的那个警察聊了几句后,便走向了女孩父亲,金丝眼镜答应了女孩父亲的要求,同意那个打女孩的警察同去医院后,女孩父亲随即便同意了上救护车,去附近的医院治疗。
于是,救护车后面上有五个人,我,躺着的女孩,金丝眼镜,传说中袭击女孩的那个警察,以及女孩父亲。并没有其他工人陪着去医院,当然,车里也坐不下了,我脑子里对这种情形忽然冒出一个词:羊入虎口。
在车上,女孩父亲不断和我述说女孩警察被打以及女孩受伤不能上学的事情,并声称一定要向魔都卫生局投诉,我心里苦笑着,告诉我,我能做啥呢?我只是以一个急救医生而已。我一旁的金丝眼镜则问我病情怎么样,我则如实回答了他,而那个警察则是目无表情,一言不发,当然,我也没有与他交谈的兴趣。
到了医院急诊部外,我发现已经有好几部警车在医院门口外面停着,三三两两的警察以及便衣分布在急诊室的周围,那个女孩父亲一下车,就跪倒在医院门口,朝着护士以及在急诊室挂号的病人们喊冤,也是把刚才和我说的那些话再和护士说了一遍,语气极其哀伤,但是对于护士们而言,自然是莫名其妙,对于那些看病的人来说,不过是又多了一个看热闹的谈资。早已侯在周围的警察便衣跟上来扶着女孩父亲进了急诊室,女孩则是之后被转移出救护车的,我留意了下女孩,已经没了泪花,剩下的是一种莫名的冷漠,我不敢多看女孩的眼睛,转过身,由着护士们推着女孩进了急诊室。
我走到急诊室外面,看了看天,漆黑一片,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正心情烦乱时,金丝眼镜不知道啥时候走到了我身旁,旁边还跟着一个高大的警察,我望向金丝眼镜,金丝眼镜问我女孩父亲病情需不需要转院进一步治疗,我如实回答了他,女孩父亲病情重,转院治疗有风险,不过,这个是决定于这边医院医生的检查诊断了,毕竟救护车上没有更多的仪器。
金丝眼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以一种轻松闲谈的口吻对我说道:“你也知道,晚上天黑,小姑娘跑到厂里玩,啥的走路不小心摔伤了,这个很常见,至于小姑娘爸爸,我问过厂里的人,最近他情绪不太好,工作压力大了,所以一下子气缓不过来了,这种事情也很常见的。”说完,金丝眼镜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当即就明白了。这是镇政府的人要我对口供呢。我清楚今晚的事情,金丝眼镜也清楚,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我也不说破。当下,我毫不犹豫的笑着说:“是啊,小姑娘自己摔伤了,小姑娘爸爸工作压力是大了,你看他一路上都是胡说些不相干的事情,我都没听进去几句。”
金丝眼镜听了我的话,很满意的笑了笑,之后,我说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也要离开了医院了。于是,在互打招呼再见后,金丝眼镜带着那位高大的警察离开了我,进了急诊室。
我望着金丝眼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我终究还是妥协了,但我没有资格拥有其他说法,我知道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说我刚才说过的话,但是这种心理安慰并不能让我舒服一点,相反,我觉得我丢失了很多东西。
救护车即将离开医院时,我望着医院急诊室附近的便衣和警察,忽然想起了那个陪同过来,据说是打女孩的那位警察,我印象中女孩父亲刚下车向护士以及急诊室看病的人下跪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没人留意到那位警察的去向,看来,金丝眼镜恐怕早已做好后手了。女孩父亲以命相威胁的成果也就这么消失了,实际上,他并没有赢得任何东西。
打人了?没打人?
上帝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