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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帖 德國漢學家顧彬

轉帖 德國漢學家顧彬

德国汉学家顾彬:莫言讲的是荒诞离奇的故事
http://book.sina.com.cn  2012年10月12日 11:11  德国之声中文网
  德国汉学家顾彬(Wolfgang Kubin)撰写的《中国二十世纪文学史》被视为一部权威性著作。在诺贝尔委员会宣布将今年的文学奖授予中国作家莫言后,德国之声记者与在北京的顾彬进行了电话联线。

德国之声:瑞典诺贝尔奖委员会将文学奖授予莫言。您认为莫言是理应荣获这一最高文学奖项的世界一流作家吗?

顾彬:我一直不停地公开批评莫言。他简直就是我批评得最多的中国作家。因此,首先我要说,我为他感到高兴,为中国感到高兴,为中国文学感到高兴。但我的批评依然是有道理的。

  人们在莫言那儿读到了什么?必须说,莫言有本事写出畅销小说。在中国有许多更好的作家,他们不那么著名,是因为他们没有被翻译成英文,也没有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这样一位杰出的美国翻译家。葛浩文采用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翻成英文。他不是逐字、逐句、逐段翻译,他翻的是一个整体。这是欧洲大约从18世纪以来流行的翻译方法。也就是说,葛浩文对作者的弱点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把一切都整理好,然后翻成英文,语言比原来的中文更好。他多年来一直这样做,因而在翻译市场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也因为如此,这些中国作家的作品被从英文翻译成德文,而不是从中文翻译成德文。

德国之声:您批评莫言的核心是什么呢?

顾彬:他讲的是荒诞离奇的故事,用的是18世纪末的写作风格。作为中共党员,他只敢进行体制内的批评,而不是体制外的批评。他讲的是整个故事,而自普鲁斯特(Proust)和乔伊斯(Joyce)以来,写现代小说就不能这么写了。公平起见,我现在必须说,世界上没有受众,德国也没有受众还接受詹姆斯•乔伊斯。受众希望的是荒诞离奇的故事,是人们说的传奇,里面有祖父、之后是父亲,然后是孙子,一讲就是30、40年。现代小说是以比如说几年前荣获毕纳西文学奖的奥地利作家瓦尔特•卡帕赫(Walter Kappacher。)为代表。他讲了一个人的11天,集中讲一个人物。而中国小说家却不这样,因为这里的受众——德国受众现在也一样——希望眼前就像在放一部电影,而不是集中描写单独一个中国人的心理。

德国之声:莫言被批评家——您刚才也谈到,他只是提出体制内的批评。有的批评家还指责他说,和共产党也靠得太近了。

顾彬:看过“红高粱”的人就知道,里面出现了极力对中共加以赞美的人物,这非常令人难堪。不过,先不说这个。莫言的主要问题是,他根本没有思想。他自己就公开说过,一个作家不需要思想。他只需要描写。他描写了他自己痛苦经历过的50年代的生活以及其它,并采用宏伟壮丽的画面。但我本人觉得这无聊之至。

德国之声:您认为为什么诺奖委员会会把文学奖授予莫言?

顾彬:公平而言,必须说,过去一再有根本不应该得这项奖的人得了奖。或者一段时间过去后,我们会说,这些获奖者也许并没有特别到应该得这项特别的奖。我想,也许是某种政治正确起了作用。他们想,这一次应该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才行,而不是比如说优秀得多,具有更多更多代表性的北岛,他现在拿的是美国护照。

德国之声:您认为这个奖会对中国作家产生影响吗?

顾彬:只是从坏的方面。因为那些小说家——除了为数不多的好的小说家外——讲的都只是荒诞离奇的故事。莫言的主要问题是:他在80年代是一个先锋派作家。在我80年代的杂志和文字中,我也是这么介绍他的。但作为先锋派作家却无法盈利。自从市场在中国完全占主导地位以来,人们想的就是,什么可以在中国卖得好,在西方卖得好。然后人们认识到,如果回到经典的、传统的中国叙事手法,就像过去300、400年流行的那样,就有受众。也就是说,回到那种叙述者无所不知的叙述手法,不是以一个人为中心,而是以数百人为中心,翻来覆去讲男人女人,离奇故事,性与犯罪这些话题,就能够成功。现在,不仅是中国市场,连美国和德国的市场也被这样的小说家左右。他们相应也就代表了中国文学。但其实也有完全不同的、好得多的中国文学。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

  采访记者:冯海音(Matthias von Hein)  翻译:乐然

  责编:张筠青

http://book.sina.com.cn/cul/c/2012-10-12/1111345045.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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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彬:德国也有一批垃圾作家
(2009-01-03 09:22:06)转载▼标签: 国际先驱导报德国文学作家顾彬中国文化  
顾彬

    国际先驱导报特约记者丛林鸢发自上海  初秋时节一个闷热的下午,我在顾彬下榻的饭店里看到了《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在欧洲卖120欧元,中文版定价是58元,顾彬对此只是自我解嘲地笑笑。当媒体争相炒作他的“垃圾论”的时候,顾彬给很多人留下了“刺头”的印象,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绝非他的本来面目,在那张永远严峻的浮雕脸后边,还有着德国人的理智、克制、不逾矩,还有着作为学者的缜密思辨和作为严肃作家对同类人群的理解。最后,还有着一个关心中国的西方人的深沉忧虑,他比绝大多数的中国人都更忧虑中国当代文学的命运。

谈文学创作
“我怕我会骄傲”

    顾彬从1974年起开始研究中国文学,进入21世纪后,花费五年时间给20世纪中国文学写了一部史。翻读下来我便深感作者的不易:他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读太多靡费纸张的当代小说,这些精神产物覆盖了国内年轻人的市场,有的行销海外,满足外国人快速了解中国的需要,而这也正是让这位倔强的德国老人感到无奈之处。
    我们的闲聊就是从这本书开始的。采访中途顾彬接过一个电话,一再表达对译文的态度:“中文很通,我很满意,一点问题都没有……有一行有个小错误,‘不由地’,不是大地的‘地’,而是获‘得’的‘得’。”

《国际先驱导报》:这次您来上海又引起了很多关注,您看过媒体对您的评价吗?
顾彬:我的新书研讨会上来了不少学者,我们有过交流,差不多都是肯定我的书的,他们说我的书适合用作大中学校的教材。我基本上不看别人对我的评论,我怕我会骄傲。
   
《国际先驱导报》:中国的文学史写作受到很多诟病,比如硬性地给几位“伟大作家”规定一定的篇幅,写法也很教材化。但是看您这本书我会想到一些我们最喜欢的文学史,比如马尔科姆•考利的《流放者的归来》,西方作者在写这类书时往往是一个局内人,一个参与者,但同时又保持局外人的冷静。
顾彬:现在的中国文学史写作确实不能让人满意。不过你要知道,外国人写20世纪中国文学史都会遇到一些共同的问题。不是我一个人写过20世纪中国文学史,在我之前十年,有别国的人也写过这个题材,有的学者还很有名,但我觉得写得不好,都是把资料编起来,有很多词条,做成一本厚厚的书。这种书都是给外国学生用的,如果他们需要,就到书里去查查自己想找的条目。可是如果你想了解得更多,你就必须要有一个更加宏大的视角。
   
《国际先驱导报》:您又是怎么做的呢?
顾彬:我想克服他们的缺陷,我写中国文学史,要和思想史结合起来,会联系国外汉学,比如德国汉学对中国的研究成果。

谈中国作家
“每个国家都需要不为市场写作的作家”

    谈到中国当代作家和作品的现状,顾彬的看法体现了老派德国学者的认知方式:市场化是检验一位作家创作诚意和严肃程度的试金石。他认为,能够理智区分严肃作品和通俗读物,是一个国家的图书市场和读者成熟的标志之一。

《国际先驱导报》:您还像过去那样认为中国当代文学缺少好作品吗?您批评过《狼图腾》之类的书和虹影之类的作家。很少听您肯定过哪位当代作家。
顾彬:是的。为什么1949年以后的中国文学无法像以前一样被称为世界文学的一部分,这是我关心的主要问题之一。1949年以后中国仍然有很多问题是世界的问题,但是像老舍的《茶馆》这样的作品在当代太少了。
   
《国际先驱导报》:您对中国作家的写作态度一定很有看法?
顾彬:每个国家都需要一些不为市场写作的作家。德国有很多优秀作家不考虑市场,像诗集一类的书可能只印一千册,甚至几百册,但那些诗人依然在写诗。我总觉得中国作家写书太快、太多,写得也太厚,现在三四百页以上的小说,在德国被看作是通俗读物,已经不属于严肃的文学作品了。
   
《国际先驱导报》:您对中国当代小说尤其不看好,但对诗歌却有一些积极的评价,我们多次听您肯定过翟永明。
顾彬:诗歌不那么商业化,在德国,诗人的诗集也只有很少的印量,但正是因此,诗人的创作水平和心态才可以比较稳定。像多多、西川,还有北岛80年代的诗歌都是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国际先驱导报》:您曾经说余秋雨是一位不错的散文家,而在中国,他文章中的错误常常让他成为被攻击的靶子。
顾彬:错误谁都会发生的,每一位作者的书都需要编辑的认真修改,编辑要为他把好关。我自己的错误太多了。我起初觉得余秋雨很不错,后来也有些失望,他很会写散文,知道怎样把一件事说得有意思,但他的文章总是写着写着,到了中段以后就无法深入下去,最后我感觉他经常是该说的反而没说。不过他的中文仍然是好的。
   
《国际先驱导报》:其他人呢,比如您可以谈谈虹影吗?
顾彬:唉,我已经谈过她了,我不想重复。我知道媒体喜欢听我重复。

谈德国文学
“德国人不喜欢自己作家的书”

    对德国文学影响世界的优良传统,顾彬并不讳言,他本人最仰慕的伟大作家之一正是1929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托马斯•曼,但他也承认德国文学存在的一些缺陷。年轻时被李白的诗歌打动后,顾彬确立了汉学为自己的毕生追求,以不同文化的冲突与交汇为学术研究的主要舞台。西方长期以来对东方文化不甚贴切的想像,也是促使他去写中国文学史,去挖掘东方文化的真正价值的动力之一。

《国际先驱导报》:德国在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之后为世界贡献了像海因里希•伯尔和君特•格拉斯这样的文学巨匠,而中国的灾难不比德国少,却没有这样的大文豪出现。近年来像马丁•瓦尔泽、托马斯•伯恩哈德等德国作家的书相继在中国出版,格拉斯那本争议极大的自传也在中国出版了。
顾彬:君特•格拉斯在德国国内的地位仍然非常高,关于那场争论,我认为是一个错误。1945年的时候格拉斯才多大?他还是个孩子,在那时的德国,21岁才是成年人,因为他当时加入党卫军而指责他是没有道理的。
    至于马丁•瓦尔泽,他所有的书我都看不下去,但是他朗诵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因为其中有很丰富的层次,看书时看不出来。真的很奇怪,他一读出来,简直完全成了另一个故事。在德国,原创书的比例并不高,地位最高也最受欢迎的严肃作家往往是美国人、英国人的书,因为他们会讲故事。其实德国人自己也不喜欢看自己的作家写的书。

《国际先驱导报》:中国小说家像马原,曾经说伯尔的小说对他产生很大影响。在我们看来,德国作家的社会责任感似乎要比中国强很多。
顾彬:我很高兴听到伯尔在中国当代还有地位。从内容来看他的书也仍然具有现实意义,不过现在他的书在德国的读者已经比较少了。我刚说到余秋雨的语言不错,而德国国内对伯尔的主要批评意见就是他的德语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在上世纪60年代,伯尔和政府的关系很差,当时的总理艾哈德讨厌他,导致他每出一本书都会受到大量的抨击。现在知识分子和政权之间已经没有尖锐的矛盾了。这种社会背景的变化也引起了德国文学创作方面的变化。

《国际先驱导报》: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德国小说里重思辨、重心灵的特点,似乎一直就没有改变过。中国作家写东西往往没有什么想法,你会感到他们写的东西离你特近,似乎满足于讲完一个故事,里面玩一点小技巧,自己觉得就算完事了。
顾彬:德国文学的特点就是这样,你看托马斯•曼的书,现在都是没什么读者的,因为他太精英,在作家里面他是词汇量最大的人之一。年轻作家的这种趋势,在德国也有,不过并不流行,在我们这里,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都是分得清的,公众有很多选择,但是一说最好的书,最受批评界重视的书,基本都是严肃读物。

《国际先驱导报》:您怎么看一些德语作家笔下的中国,像弗里施的剧本《中国长城》,在哥伦布、拿破仑都承认自己已被历史淘汰了的时候,秦始皇仍然以一个独裁者的形象出现在西方文学作品中。
顾彬:过去德语作家写中国,他们的描写都跟真实的中国基本上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最近有了些变化,有一位知名的德国汉学家这几年写了一些小说,确实是纯中国的,讲中国的事情。诗歌也是,德国最重要的诗人之一恩岑斯贝格,他来过中国,他写中国的诗歌都特别出色。还有一位当代诗人布尔,他将要发表的一部散文诗,是取材于在中国当代知识分子、诗人、作家圈子里的见闻写成的。弗里施直到1980年以后才来过中国,但在此之前他就开始写中国,那些作品思考的都完全是欧洲的问题。他在西方的现实中感到焦虑,才会对东方发生想像。

《国际先驱导报》:最近由德国文学巨著《浮士德》改编的话剧也要在上海上演,据说这部戏“不是给那些只想用话剧来娱乐的人看的。”似乎中国人觉得生活比较累,不想再去看那些高深的东西,所以图书、话剧市场也长期被娱乐性的东西所霸占。对此您怎么看?
顾彬:我知道这些现实。我相信在中国也有很多严肃的作者,不单为市场写作的作家存在。我并不愿意批评这类现象,因为我自己也写作,散文、小说还有诗歌,最近我就有四本诗集要在波恩出版。我知道写作太难,需要很长的时间,很消耗精力。而且,我现在也老一点了,应该宽容,何况在德国,也有一批垃圾作家存在。

顾彬(Wolfgang Kubin):

    1945年出生于德国,作家、翻译家、汉学家。1973年获波恩大学汉学博士学位,1974年在北京语言学院学习汉语,1977年至1985年间任柏林自由大学东亚学系讲师,教授中国二十世纪文学及艺术,1985年起任教于波恩大学东方语言学院中文系,1995年任波恩大学汉学系主任教授。
    顾彬是德国最著名的汉学家,其研究方向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以德文、英文、中文出版专著、译著和编著达50多部。因批评中国当代文学的“垃圾论”而备受关注。

来源: 国际先驱导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93465d0100c37i.html


《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德]顾彬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8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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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

顾彬:一个作家会写 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2012年04月18日07:46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 作者:黄琳 吕爽 打印字号

研究汉学的外国学者中,还有谁比德国人顾彬(Wolfgang Kubin)更有争议?

  在亚马逊网站上,读者对其《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的点评泾渭分明。赞扬者说,“顾彬教授独力创作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变成了一只让中国大陆本土同行汗颜的刺猬摸它扎手,绕道又别无他途。”批评者的姿态同样高调:“完全是隔靴搔痒,无病呻吟。不懂中国文学就不要瞎写!”

  从2006年12月一篇“德国汉学家称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的报道开始,“垃圾说”和顾彬就画上了等号。在此后的几次回应中,顾彬曾不厌其烦地解释当时的语境和媒体的“断章取义”。

  “以前的北京语言学院,现在叫北京语言大学,我以前在那里的老师,不向外国学生介绍1988年之后的当代中国文学如果你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他们会告诉你90年代之后的中国文学,不过是些垃圾,而那之前的文本或许过时了。”顾彬说,“1994年6月苏州大学主办了一次关于中国散文的会议,在会上我用到了‘垃圾’这个词。尽管我在许多别的场合,包括论及德国当代文学的时候,也用这个词,可是有人却断章取义,把这个曲解成我对1949年之后的中国作家的侮辱。”

  按照正常逻辑,神学出身的顾彬和中国文学原本没有任何交集。22岁的时候,顾彬“偶遇”李白的诗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自此开始了对中国文学的痴心相随。

  从最基础的汉字开始学习,到名声显赫的国际汉学家,顾彬40多年的中国文学之路日益拓宽:翻译出版德文版六卷本的《鲁迅文集》之外,这个被誉为中德文化交流“搬运工”的德国人,陆续翻译过100多名中国现当代诗人作家的作品,还以中德英三种语言出版过诸多专著。即将出版的《中国戏剧史》是他最新的作品。

  对中国当代诗歌的不吝赞美,对当代小说的严厉批评,爱恨交织跃然于顾彬的各种文本和演讲中,但他内心深处或许有更深的期待。正如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史》这本书的最后,他引用的一句北岛的诗“回来,让我们重建家园”。

  中国文学的家园在何处,怎么重建?带着这些疑问,《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近日在同济大学中德学院采访了来同济做讲座的顾彬教授。

  花白的头发,不够合身的深色西装,坐在本刊记者面前的顾彬,寡言拘谨。采访开始前,他从包里拿出新华字典和德汉词典放在桌上,不过在接下来的聊天里,这些工具书没派上用场。除了偶尔出现的几个德文名字,从头至尾顾彬都用清晰的中文回答本刊记者的每一个问题。

  中国小说的问题在于长篇小说

《瞭望东方周刊》:从2006年批评中国当代文学的言论流传于媒体后,许多人都想知道,顾彬为什么这样激烈地否定中国当代文学?你自己来谈谈这个问题好吗?

顾彬:我对所有的文学保持一贯的批评态度,我自己也是一名作家。我自己写散文、小说、诗歌,我会问自己什么是好的文学。我是德国西部北威州南部作协会长,我每个月最少要跟作家们谈一次什么是文学,该怎么写作。所以文学这个概念,我离不开它,它也离不开我。我对中国当代文学持批评态度,是因为我读了大部分作家的作品后,发现了很多问题。

《瞭望东方周刊》:你认为什么是好的作品呢?

顾彬:什么是好的?我不是第一个问的,北京诗人欧阳江河老问什么是好的中文,但到现在好像没有人能有答案。在欧洲我们也一直有作家评论家谈论什么是好的文学,这是一个国际性的问题。任何国家好的文学的标准都是一样的。

  好的文学,第一要有好的语言;第二应该有思想;第三应该创造新的形式。这三点里,创造新的形式是很困难的。鲁迅这三点都实现了,当然他比较容易这样做。因为“五四”之后需要一种新的语言,新的形式,比如短篇小说。今天对所有的作家来说,达到这几点要求要困难一些。

  我不会说好的作家太多,但好的作家是存在的。为了了解他,我们要看他们的作品,但是总看他们的作品,我们的时间就受限了,没有时间留下来创造自己的作品。比如说卡夫卡的书,我才看了一次,是我还在学校的时候,之后我再没看过他的作品。因为他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怕我以后写作的时候模仿他。

  中国小说的问题不在于短篇、中篇小说,而在于长篇小说。长篇小说需要你写第三百页的时候,还能记得第一页写过什么。但是很多人早就忘记了,出现过哪些名字,发生过哪些事,德国有专门的校对,他们会提醒你,名字是否写错了,故事情节哪里不对。在中国,这种严格严肃的校对不多。

  对我个人来说,我比较喜欢的长篇小说在1949年以前是钱钟书的《围城》。我当时最喜欢的还有萧红的《呼兰河传》,但有的中国评论家认为萧红的这本小说不算长篇小说,因为中国小说跟德国不一样,都很长,所以一些中篇小说在我看来就是长篇小说了。

  1949年以后的作品就很难评价了。王蒙的《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王安忆的《长恨歌》,还有韩少功的《马桥词典》,算不错的。《组织部来的年轻人》写得好,小说里头每一个人有他自己的观点,每个人都感觉他是对的,通过这部小说可以了解到那个年代年轻人的问题。

《瞭望东方周刊》:在评价1949年以后的作家作品时候,你确信自己没有以偏概全吗?有学者质疑你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说里面缺了不少有影响力的中国当代作家的作品,比如张抗抗、铁凝等人。

顾彬:在我的书里写过铁凝。我再说一遍,那本书的中文版被删掉了20%。我的习惯是,只要我写过的作家,以后的文章中我不一定再写他们。我的博士论文写的杜牧,但在我的新书《中国诗歌史》里,基本上找不到杜牧的评价和作品。我不想重复,我想集中在其他人身上,比如把更多精力放在了李白、杜甫,以及苏东坡等诗人。

  我不看别人写我的文章,书评也不看。一是没有时间,第二我怕骄傲,我不想骄傲。但别人会给我报告,所以我知道我在中国有什么批评或者报道。《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一些地方有不足,有些人的名字在注释里才能找到,这是个错误。这部文学史2005年写完,写上个世纪90年代的人,时间距离太短。时间间隔长一些,能看得更清楚。

  一个作家会写 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瞭望东方周刊》:今年4月16日到18日伦敦书展开幕,包括刘震云、莫言、铁凝在内的多位中国作家会前往参加书展,你认为他们能代表中国作家现在的真实状况吗?

顾彬:今年伦敦书展的情况我不了解,但2009年法兰克福书展代表中没有一个很好的中国诗人,很遗憾。去法兰克福的中国作家代表,他们的书可能在德国都卖得不错,但是他们不符合我的“精英”的味道。

  你提到的这些中国小说家也是,他们知道怎么写,但是他们的作品也缺少些东西,反正不能吸引我。鲁迅、张爱玲、沈从文的小说我看过之后,还想再看。你说的这些作家,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他们写的小说不是给我这样的人看的,也有人喜欢他们的作品,只是不是写给我看的。

  中国作家和作品是能够反映中国的部分现实的,但是还不够,不够深。而且,现在的作家不管是生活在哪个城市,不管是住在上海或者是北京,他们写不出来中国城市的味道。他们的作品都写得很抽象,包括王安忆在内,她作品里的上海和具体生活没有连接关系,她写的是一个抽象的上海。但老舍能够写好城市,他写的北京,就写出了北京的味道。

  另外的问题是,许多当代作家不能用中国的美学方式来写作。他们当中,不少人还在用欧洲19世纪的写作方式。都强调现实主义,讲的故事里头有个主人公,可能会写家族,写这个家族的五年十年甚至一百年的发展。一个现代的小说家,他不会再注重讲什么故事,因为所有的故事都已经讲过了。比如在德国,每天出来的报纸会给我讲最新的故事。我认为一个作家会写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是这个样子。西方的作家,往往会集中在一个细节,深入一个人的生活中去。

  不过这样的作品读者会高兴,因为觉得从这些作品里可以看出来中国一百年的变化,但那些都是俗文学。

《瞭望东方周刊》:可是读者喜欢看。

顾彬:是的。我2009年出版了中国当代诗人诗选,那本书里唐晓渡也挑选了15首海子的诗。我非常不喜欢海子的诗歌,我觉得他的口气就是14、15世纪诗人的口气,太老了。但是在欧洲,读者最喜欢的就是海子的诗歌,读者的口味跟我不一样。我承认,我也接受这一点。

  我坚持认为,畅销书不是好的文学。畅销书的读者不包括知识分子,也不包括汉学家。中国当代小说,在德国不属于严肃文学,莫言他们的作品在德国卖得好,但是读者都是一般的读者,重要的报纸不会发表评论。即使有评论,也是讽刺他们的作品。在这个方面,我坚持我的精英立场。就像踢足球,踢得不好的人不能够代表国家队。

真正的文学和市场应该分开

《瞭望东方周刊》:对中国当代文学的评价,是不是和你曾经的神学和哲学背景有关?

顾彬:我看文学,会从哲学,从一个非常高的地方来看。但我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期待是,希望能从当代作家的作品里发现现在中国新的图景是什么?现在的中国人在想什么?我不能总是从鲁迅的作品来观察当代中国。

《瞭望东方周刊》:你似乎一直用鲁迅作为标杆来衡量中国当代作家。

顾彬:中国目前不太可能出现鲁迅那样的作家。现在什么都是由市场决定。我不明白的是,1949年以前,中国很多作家都很困难,可能要饭吃,却保持对文学的热爱。现在的作家,好像找不到谁还需要考虑吃饭的问题,但他们都忙着去追求“成功”。追求名利上的成功不允许一个作家安静地写作。

  根据我的了解,除了一些诗人、散文家以外,很多小说家,也可能包括剧作家,都考虑市场,考虑成功,考虑读者的多少。在德国也有,但是他们不是多数。德国通俗、庸俗作家也是这样的,但是毕竟是少数的,恐怕法国英国也是这样。

  真正的作家不应该考虑到市场的要求,真正的文学和市场应该分开。在德国,即使是最好的最有名的当代诗人,他的诗集也就卖三百本;一个优秀的德国小说家,在德国可能只会卖出三五千本作品。真正的作家,他们为文学而写作,不是为了市场写作。

  有很多原因造成这样的情况。一个是生活的速度太快了,但写作需要一个人安静下来,慢慢写。比如莫言,出了很多作品,速度那么快。另外出版社也想快点赚钱,会要求作家快点把某部作品写完。在德国来看,好的作家,一年也就写100页左右的小说。所以在德国,不会有一个作家一年出两三本书。比如我,两年写一本诗集,还是太快,别人会用三四年。但是我说,我到了55岁以后才开始每天写作,所以我不能再等,我今年67岁,谁知道我还能活多少年。好的诗人,基本上四年才出一本诗集。

  德国没有作家富豪榜排名。文学不是奥运会,不能用销量和市场来衡量。

《瞭望东方周刊》:你看网络文学吗?

顾彬:网络文学不是文学,如果网络文学也算文学的话,那么就和我在街上跟朋友踢足球,却说自己能进德国队一样。我不反对人们在网上写作,也不反对人们在街上踢足球。但是要是说他们了不起,那绝对不是。在德国好的作家都有自己的私人校对。网络文学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校对。德文、中文都是比较复杂的文字,需要严格、严肃的校对。

  我根本不想看没有校对过的作品。曾经有个作家要我推荐他的作品,他也有不错的作品,但是有一次我翻开第一页就发现一个很明显的语法错误,当时就拒绝了,因为我很难想象后面就没有错误。读者花二三十欧元买一本作品,他们可不想看到第一页就有错误。

  语言是作家一生的情人

《瞭望东方周刊》:《20世纪中国文学史》这本书,用了一句北岛的诗结尾,“回来,让我们重建家园”,回到哪里?

顾彬:在德语国家,中国的绘画非常流行,提到中国,能想到的:第一绘画,第二瓷器,第三戏剧,第四诗歌。

  对我来说,唐朝、宋朝都是中国文学最好的时代。不过那时候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家园。杜甫老在路上、逃跑,没有什么自己的家园;李白可能好一些,喜欢喝酒喜欢玩儿,也许他在跟哥们儿喝酒的时候能找到自己的家园。苏东坡,也总在路上,但是呢,他总能乐呵呵的,因为他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

  我想说,如果中国文学有什么问题的话,也是中国的问题。最近在汕头大学的演讲,我故意多介绍了山东的女作家马瑞芳的散文《曹植墓随想》。我听说,曹植的墓在“文革”的时候被农民拆去不少石头,拿去盖房子。从“五四”运动开始一直到最近,都有不少中国人说外国人给中国带来的破坏,但是有些也是中国人自己破坏自己的文化。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圆明园还有好多东西呢,后来却被中国的农民拆了不少,拿去盖自己的房子了。

  语言的问题也是一样。社会的变化,什么是好的汉语好像没有固定标准。但是许多当代作家,他们用一些糟糕的语法,松散模糊,还常常用一些糟糕的词语,他们不把他们的语言看作作品的重要任务,只忙着把心思用在故事上。不少中国当代作家写小说,不重视语言,他们觉得故事最重要,但是从欧洲、从德国来看,语言最重要。

  语言是作家一生的情人,但是中国当代小说家一般不会花一天来考虑一个词一个字。德国当代作家如果写小说的话,他们一天最多会写一页。莫言呢,四十几天就能写出一部长篇小说,翻成德文八百页。如果是托马斯.曼,这个长度他要写三年。

《瞭望东方周刊》:你认为该怎样重建中国当代文学的家园呢?

顾彬:我说过,让中国作家沉默20年,让他们的作品休息20年,然后拿出来看一看,好不好?如果好,就拿出去出版。如果觉得20年实在太漫长的话,五年也行。

  我最后发表的小说,写了三年,写了100页。我放在抽屉里三年,后来我拿出来,看一看,觉得可以吧,然后我找校对,他说很好,我才去找出版社。

  第二呢,我觉得中国作家应该学英语。我再强调一次,我不是搞欧洲主义,我不反对中国作家学泰语,日语,但可能除了泰国、日本以外泰语、日语都不能用。学了英语不一样,他们能跟国外的同行聊天。2007年,印度请德国汉学家去。我发现印度人都问我,中国文学怎么样,中国作家怎么样。因为他们刚从中国回来,但是在中国没有一个中国作家能用英语跟他们交流。

  到处听到我的声音是不对的,向印度人介绍中国文学不是我的责任。德国最晚最晚也是100年前就有人学中文。据说歌德学过五个汉字。我们是小国,但是我们的作家有十多个人在认真学中文,这很不错。我是作家,我不也学中文吗?

  通过外语,能够从外看到中文的特点。也能感受到一个翻译者在翻译作品的时候会遇到什么问题。在德语国家,一个当代作家没有传统的基础是不可能的。好的作家们会掌握古希腊、罗马帝国的文化,掌握两三千年的文化历史。

http://cul.sohu.com/20120418/n34081361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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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續

顾彬:中国当代作家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
(2009-02-22 11:13:57)转载

《现代快报(南京)》:
当顾彬把中国当代小说比作为“大个的火腿”时,记者想起了莫言的《丰乳肥臀》,那本厚得像砖头的小说还真是个大家伙。而顾彬的形象有点像小一号,或者说清瘦版的史泰龙。他看上去基本上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他的语调也没有丝毫火药味,但是话一出口,就像洛奇的出拳一样凶狠。记者不是文学圈内的人,所以不知道他是否打得又狠又准。但他一定是一个执着的人,一个一根筋。一个小时的对话,他始终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即便是对一个外行,他也不想玩虚的。这次他没有把谁比作垃圾,可是余华、格非、苏童、莫言,这些当代中国文学的中坚力量,在他眼里比垃圾也好不了多少,“他们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他几乎判了他们的“死刑”。

中国当代小说就是通俗文学

星期柒新闻周刊:提起您,就会想到“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这个话题。绕开“垃圾”,让我们从您的另外一个有意思的判断开始今天的对话。您说过1949年前,中国文学,也就是现代文学是五粮液;1949年后中国文学,也就是当代文学是二锅头。这是不是有种时代决定论的味道?因为我们知道即便是同一个时代,也会有不同的作家。

顾彬:那是因为1949年前后,中国文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三四十年代,中国在文学上比一些欧洲的国家进步得多。而在1949年后,中国就和现代性的文学告别了。1949年前,就有一部分中国作家希望文学能够帮助中国得到解放,文学应该为政治服务,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家是何其芳和臧克家。今天来看,他们走的这条路被证明是错的,因为文学应该是为语言,为艺术,为美学而服务。现在,中国的文学基本上不再和政治相联系。

星期柒新闻周刊:您在去年出版了《20世纪中国文学史》,据介绍,您是站在世界文学的角度,来对中国文学作出判断和评价的?

顾彬:是的。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可以和世界其他国家的文学相媲美,像法国、意大利、西班牙,没问题。1949年到1979年,恐怕只能和东欧国家的文学相比较。1979年以后,中国的诗歌肯定没有问题,80年代的中国诗人可以和世界上重要的诗人相比较。从戏剧来看,中国在80年代做过一些现代化的努力,但是成就没法与同时代的世界戏剧相比,因为中国的戏剧基本都是模仿的作品。从小说来看,在80年代,中国还是出了一些好的作品,比如张洁的一些写妇女问题的小说。她的思想和当时国际上的价值观很接近,所以她的小说很容易被欧洲的读者所接受,她当时在德国非常红。王蒙的小说也具备了国际水平。但是80年代,中国文学的成就主要在诗歌,而不是小说。

星期柒新闻周刊:再往后呢?

顾彬:从1992年以后看,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一样,也慢慢迈上了走向市场的路。德国读者大部分不看德国文学。在德国出版的文学作品,70%都不是德国文学。德国读者喜欢看美国小说和中国小说。为什么呢?因为1945年以后,欧洲的小说家不再写什么真正的故事,对小说而言,不再是讲故事的时代。唯一还写故事的作家是美国人和中国人。这也是美国和中国小说受德国读者欢迎的原因。但这些读者不包括知识分子,也不包括汉学家。这些读者的文学素养和文化水平都是比较低的。

在德国,我们把通俗文学作品称作为火腿。火腿,你今天买,一年后你还能吃,在路上在旅行的时候也可以吃。德国读者旅行时喜欢带上一本书。这本书应该比较厚,比较大,就像火腿一样。莫言、余华、苏童、毕飞宇,他们在中国发表的书,到了德国以后,变成了火腿。德国知识分子、文学家看到这些书以后就会觉得很反感。他们会觉得,这些书不是为我而写而出版的,它们是给不了解真正文学的那些人看的。让他们觉得好玩,从中得到乐趣。所以中国当代小说,在德国根本不属于严肃文学。

中国当代诗人不一样。德国人和中国人一样,很少有人看诗歌。但是无论是哪个城市,无论是哪个文化中心,如果请中国诗人来朗诵或者开座谈会,至少会来40个人,有时候会多到100个人、250个人。如果中国小说家来,最多来10个、20个读者。

中国当代作家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

星期柒新闻周刊:您刚才提到的这些作家,在中国都算是严肃作家,而且都曾经是先锋派。怎么到了德国就成了通俗作家了呢?

顾彬:因为他们讲故事。莫言的《生死疲劳》,还特别用章回体来写。欧洲的作家写小说通常都写一个人,莫言的小说一写就是几十个人,这让人受不了。中国当代小说家,他们不会写人的内心,他们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他们写的都是人的表象。中国的当代小说家写不出一个城市的味道来。王安忆写上海,她写的是一个非常抽象的上海。中国当代小说家喜欢讲已经讲过的故事,他们没有什么想象力。

我们为什么不需要故事呢?我们看报纸,看电视,听新闻,生活里有作家们想不出来的故事。我们需要的不是故事,而是揭示。但是中国当代作家没办法给我们揭示什么东西,不能给我们揭示为什么会发生某件事情,为什么一个地方会有某个特点,为什么有人会跳楼,为什么有人会对生活失望,人应该走什么路,人应该怎么办。

星期柒新闻周刊:回答您这样的问题,难道不应该通过一个故事来表现吗?

顾彬:应该看这个作家有没有思想。现在的作家都是为了钱而写作。他们写作不会少写一句话,而一定会多写一句话。因为多写一句话,他们可以多拿一点钱。德国的翻译家翻译中国的小说,要“翻死了”。德国翻译家翻译中国作家的作品都是意译,都是减缩的。中国的小说都太冗长了。

在德国文学界看来,美国和中国的小说都是通俗小说。

中国当代作家:女的胸部大,他就想摸一摸

星期柒新闻周刊:翻译到德国的中国小说多吗?

顾彬:很多。卫慧、棉棉、虹影的书卖得特别的好,因为德国大部分读者是女性。

星期柒新闻周刊:您在2007年说的“垃圾”,实际上指的就是这些女作家的作品?

顾彬:对。

星期柒新闻周刊:如果说卫慧、棉棉的书是垃圾,那么您如何评价余华、格非这一代中国作家的作品?

顾彬:他们根本不是先锋,他们是落后的。他们都在讲故事。比如格非的最新的小说还是在讲故事。还有一个问题,中国不少作家,他们小说中的叙述者对女人的态度是我们所受不了的。在他们的作品中,男人没办法了解女人。女人都是肉。比如说,莫言的《酒国》,男的碰到女的,女的胸部很大,他就想摸一摸。我打开一本书,看到这样一句话,我马上就会把书合上。我不能接受他们对女人的态度。

中国当代小说家应该沉默二三十年

星期柒新闻周刊:在您看来,中国当代文学存在着很严重的问题,就像一个病人,那怎么医治呢?

顾彬:第一,他们应该沉默二三十年;第二,他们应该继续写,写完后把作品放在抽屉里,过了二三十年,拿出来看好不好;第三,他们应该学外语;第四,他们应该读外国的原著;第五,他们应该和外国的作家见面,进行交流,不应该通过我们介绍。很多汉学家,没有文学的背景。

中国当代诗人写出了最好的诗歌

星期柒新闻周刊:高行健之后,中国作家有谁会诺奖呢,或者说您欣赏的当代中国作家有哪些呢?

顾彬:诗人:北岛、多多、杨炼、王小妮、翟永明。他们可以和世界上最好的诗人相比。

星期柒新闻周刊:请您也具体评评中国当代的小说家吧。

顾彬:格非,《迷舟》不错,但后来的作品不喜欢,都在讲故事。苏童,一样问题。余华,他的先锋作品我不喜欢,我比较喜欢他作品中的人道主义,但最近的小说不喜欢,《兄弟》写得比较脏。孙甘露,是在玩文学。

星期柒新闻周刊:您看过韩寒、张悦然等80后作家的作品吗?

顾彬:我知道他们。应该有一个中国人告诉我应该看,但是没有一个中国作家、学者向我推荐他们。我也看过一些,他们中的一些人寄作品给我,他们用最简单的语言写作。新一代的人有可能会有他们的贡献。但我还要对此思考。

星期柒新闻周刊:最后一个问题,您最欣赏的当代中国作家是谁?

顾彬:这是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因为北岛是美国人,多多是荷兰人,杨炼是新西兰人,他们还是中国作家吗?我这样回答你:翟永明。她是生活在中国的中国诗人。

星期柒新闻周刊:再加一个问题,如果范围扩大到整个20世纪,包括那些逝去的作家呢?

顾彬:鲁迅。

异端的权利

见到顾彬那天,南京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灰蒙蒙的冷意之中。走在街上,一个对当代中国文学有所涉猎的人,很容易就会想起格非或者余华小说里的一些场景:灰蒙、潮湿、无力,然后有一点虚无。

但是顾彬所住的宾馆,却透着一股暖意。房间里开着空调,顾彬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他从书桌上抬起头,握过手后,几乎没什么寒暄,采访就开始了。应该这就是德国人的风格,一是一,二是二,他们知道事物的轻重,几乎不需要取舍就直奔主题。

无论是曲解也好,夸张也好,“当代中国文学是垃圾”已经成了顾彬的标签,也成了他行走于中国各个大学中文系的通行证。大学需要他,媒体也需要这个敢说话的炮手。

虽然之前就知道,顾彬对“垃圾说”进行了澄清,也知道他对中国当代文学没什么好感,但是当他把包括格非、余华、莫言等当代文学的中坚力量,一股脑地归类于没有价值的“故事会”时,还是让人有点吃惊。这个看上去并不粗鲁的“德国炮手”,想干什么呢?

看着顾彬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很难得出言不由衷、哗众取宠的结论。“他们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他们不会少写一句话,一定会多写一句话”,“他们根本不是先锋,他们是落后的”,当他把小说家们贬得几乎一无是处,同时慷慨地把诗人们放到圣殿上时,你不得不承认他是当真的。他有他的系统。这个在德国行之有效的精英系统,让他“爱憎分明”。

顾彬这次来南京,受聘于南京大学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中心兼职教授。采访时,坐在记者身边的南大何同彬博士,解释说,顾彬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他是一个德国人,而德国是一个为世界贡献出歌德、托马斯•曼、卡夫卡(德语)的国度,他对文学的判断自然要比国内的批评家要苛刻得多。

在当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文坛氛围里,德国人顾彬是个异数。

你可以不同意他的观点,但是他有说话的权利。

快报记者 倪宁宁

沃尔夫冈•顾彬
1945年12月17日出生于德国下萨克森州策勒市,是波恩大学汉学系主任教授、翻译家、作家、德国翻译家协会及德国作家协会成员、汉学家。顾彬以德文、英文、中文出版专著、译著和编著达50多部,如《中国文学中自然观的演变》、《中国古典诗歌史》等。
2006年11月, 顾彬在接受德国权威媒体“德国之声”访问时,对中国当代文学谈了他的一些看法。2006年12月11日,《重庆晨报》发表了题为《德国汉学家称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的文章,引起了各界读者和新闻媒体的广泛争议。事后,顾彬对这一事件作了回应,称《重庆晨报》的报道与他的谈话内容有不符合之处。

□快报记者 倪宁宁/文

□        快报记者 路 军/摄 (本文来源:现代快报 )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93465d0100ci2y.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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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續

顾彬:中国小说在德国是遭排斥的庸俗文学
(2009-02-18 23:05:09)转载▼标签: 中国当代文学中国小说文化  
   
《扬子晚报》:由于发表“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的著名言论,德国汉学家沃尔夫冈•顾彬曾引发空前的关注,也招来了不少中国当代作家的“忌恨”。昨日,受聘南京大学“海外兼职教授”的顾彬来宁澄清,自己遭到了不少媒体的“误读”。“我只是说一些女作家的作品是垃圾,况且有的媒体还说我养猫养狗,去年我来华7次,请问我哪有时间养这些?”这次来到南京,爱“放炮”的顾彬对于中国当代文学和作家的批评来得更为猛烈——阿城的时间都用来写剧本了,非作家才写剧本!张贤亮是商人还是作家?全是性和罪,难道还不是庸俗文学?他强调,“我知道我的评价问题不少,但是我坚持我的观点。”

  澄清媒体误读——

  批评中国当代文学遭“封杀”

  顾彬现为德国波恩大学汉学系主任,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及现代文学和思想史的研究。有学者笑称,顾彬的本行是神学和哲学,但他只有在无聊时才研究自己的强项。作为著名汉学家、诗人、作家和翻译家,顾彬已出版《红楼梦研究》、 《中国诗歌史•从皇朝的开始到结束》、《20世纪中国文学史》等著作。这次在暌违30年后来到南京,顾彬表示,充分感受到了南京的变化。顾彬的汉语据说很好,但跟他交流中文,时常会感觉有些费劲。

  近年来,顾彬频繁来华交流,连他自己都感叹,在中国做了太多报告。顾彬在一些高校的“敢言”,还导致不少已承诺的邀请没了下文。2006年,顾彬接受“德国之声”记者采访时,回答了中国当代文学的相关问题。如今顾彬感觉挺“无奈”,“其实我是随便回答的,现在还有记者请我谈当时提的一些问题,有些采访歪曲了我的观点。比如说我认为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其实我只是说有些女作家的作品是垃圾,我不可能否定中国1949年以后的整个文学。”顾彬表示,自己和许多中国作家都是朋友,由于他们所具有的开放性,“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否则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顾彬对有媒体不实报道他的私生活也表示不满,“有些报道弄得我的好友、妻子都对我有看法,像我根本没时间养猫养狗,有的媒体就能编故事,其实说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中国小说在德国——

  竟是遭排斥的庸俗文学

  在完成《20世纪中国文学史》这部著作时,1949年以后的中国文学是最困难的部分,顾彬说,如何评价中国当代文学的价值一直困扰着他。“其实我是想发出一种呼救声,许多中国朋友也劝我别写,因为一点价值也没有。”

  顾彬毫不避讳地讲述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在德国遭遇的窘境。在1974年以前,他从来没有看过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也没有听说过鲁迅是谁。“我的爱好在于唐宋时期的文学,到中国学习以后,中国老师向我介绍了鲁迅,研究鲁迅以后,我才发现,他是了不起的作家。实际上也有许多优秀的德国作家读过鲁迅,也跟着他写过不少作品。”但是,现在的德国读者对鲁迅的兴趣越来越少,印刷精美的《鲁迅全集》乏人问津。“在波恩大学开设中国现代文学的课程,几乎没有学生会来听。我在80年代德国‘中国文学热’时期培养的一批翻译人才,一个个都走了。”这些冷遇让顾彬开始思考,自己过去对中国文学所作的翻译介绍是否存在问题,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够不够了解?

  顾彬认为有些作家很垃圾的言论被斥为“辱华”,可此次顾彬又出惊人之语。“我说的并不算什么严厉的批评,许多德国作家其实并不欢迎中国作家,他们根本不看中国小说。”顾彬自己也说,一些当代作品令他感觉相当无聊。在许多德国读者眼中,中国小说属于庸俗文学,一般只有没有什么文学水准的人才会看。“1949年至1979年时期的中国文学无法远离政治,1992年以后的文学则与市场太过亲密接触。小说不能从内在看人,而是从外在看人,描写城市写不出城市的味道,老舍笔下的北京太棒了,现在有谁能真正写出北京的味道?”在他眼中,中国当代文学简直就是一个“重症病号”,在许多中国人听来存在偏见,太多苛责,也难以理解。

  把脉中国作家——

  七宗罪要一一治疗

  顾彬甚至开出了一张处方:学好外语;尊重传统;学好中文;不要急于把作品拿出来发表,就让它在抽屉里锁上20年;不要亲近市场;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高,“你问100个中国作家,谁有可能得诺贝尔文学奖,他总会说,我!而你问100个德国作家,他们的答案总会是别人!”……

  有关中国作家的“七宗罪”,持“精英派”主张的顾彬对中国当代文学给出了听来有些絮絮叨叨、连篇累牍的批评。“中国当代作家为什么缺乏内在力量?力量去了哪里?去了市场!”;“中国作家不互相帮助,而是互相轻视,很可怕”;“一些中国作家对文学的态度不严肃,文学不是游戏”;“德国人对像张贤亮那样的作家也有看法,他究竟是作家,还是商人?”;“我跟阿城一直有交往,我希望他早上起床以后,先写好自己的东西,再写剧本。如果从早到晚写剧本,我有点接受不了,在德国,只有非作家才写剧本”;“余华、莫言为什么在美国这么受欢迎?英语世界最好的译者将其作品译成了英文版。余华作品在波恩大学开的朗诵会那么成功,但他自己根本听不懂!”顾彬还强调,好作家一定要学好外语。实际上,作为作家、翻译家的顾彬还是以汉学研究和翻译著作受到同行的认可,“我的同事也不认可我是作家”,顾彬的老实交待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他对于庸俗文学的批评,令人印象深刻。“中国作家太主张性和罪了,这是庸俗文学。作家应该有自己的语言,中国作家有吗?很难说。”南大文学院教授王彬彬表示,顾彬的关键词还在于语言,尽管我们对他的一些观点并不认同,但是一个老外所谓“中文太差”的批评,应该会让中国作家感到羞愧。“文学是语言的存在,要是语言没了文学性,就不应称其为文学。光追求故事情节的离奇,语言却粗鄙不堪,那就是垃圾。”

本报记者 张 楠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93465d0100cgx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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