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新话题
打印

辛酸二00八,一个下岗工人的真实经历

辛酸二00八,一个下岗工人的真实经历

辛酸二00八,一个下岗工人的真实经历


 


/大同


 


引子:


 


   一天,我无意间发现自己初中时的一个日记本,扉页上用红笔写了歪歪斜斜几个字:“我要当歌星。”象五只河滩上的螃蟹般无序,却骄傲地举着前钳。自己都记不清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理想,也许是我隔壁大伯拉二胡时,夸过我和唱“江湖水,浪打浪……”时有很好的音色吧。


 


   我觉得用时间过得真快这句话真俗。当歌星的梦想过去二十多年了,其实觉得每一天都过得不痛快,高考、大学、工作、结婚、生子,象极了描写前列腺炎时症状,断断续续,从不顺畅,居然八千个日日夜夜就这么活着走过来,居然还能感叹曰:时间过得真他妈快。


 


     97年我的单位象所有半死不活国营企业一样,终没能逃脱被改革的巨大时代车轮碾碎厄运,破产重组。我选择了一次性解决自己,单位给点钱,一切靠自己,相信鲁迅先生一回:地上本无谓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理想象一个个彩色的气球,无数次被尖锐的现实扎破。整整十年,我自己都记不清走了多少路,有过多少次回头,终于没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我越来越喜欢姜育恒的那首歌: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别处一个陌生。……到现在才发觉,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曾经玫瑰色的梦渐渐被现实的风吹成标本,开始褪化为租住房墙壁上那些前主人们不着边际的灰黑色涂抹。虽然自我陶醉于比潘长江更帅、比赵本山更本色,终于没有能成为歌星,没有哪怕是象张行一样在自己的歌台上假唱一次一炮而响的经历,只是算计着自己的存单,再看看房价不断扬起的曲线一次次呆若木鸡,终于有一天大悟:我的理想其实只是有一套固定属于自己的住所。这种漂来漂去的浮萍他妈受够了。于是我对老婆说:“我们回老家吧,老家的房价只这里的三分之一,长沙这鬼地方,等我老到连最后一颗牙掉落的时候,都攒不起这三、四十万了,这种每季等房东老板收租的心酸日子让它见鬼去吧。”


 


   迁徙三个城市,做了三次小小小“老板”后,我把手中的小店转让,回了老家湘潭。所有的家当,我只用了一个面包车,唯一值得自傲的财产,在回乡的路上,我笑着对老婆说是看着一尺长的女儿长得和你差不多高。


 


     在湘潭,老婆的工作很容易找好了,她本来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为了当好我的“老板娘”停职,回首这些年真有点想对她说:“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她回来应聘到一家新办私立学校倒没有费多少周折,毕竟很多以前的同事没断过联系,这学校的校长夫妇都是她高中同学,工作待遇相对也不错,更让我兴奋了三天三晚睡不着的是,学校无偿提供住房,一百多平米的新房子,三室两厅对于我来说,无异于五星级的待遇。老婆说:“别四处流浪了,虽然不要交房租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咱们就在这买个房吧,以后我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我不想把手中仅有的这点可怜的人民币都用于购房,想投资再做点什么。老婆说:“找找工作安心打工吧,别老想着做生意,这么多年,还不够呀?你到底做成功什么了?”想想也是,除了混口饭,没饿死之外,辛酸的商海里我确实没捞到一根稻草。二00七年那个大雪纷飞冬天里,我和老婆看了无数次房后,最后终于敲定在宏通房产公司购了一套商品房,一百一十多个平米,十四万块钱,一次性付清。签合同盖章,公司承诺明年五月底交房。只所以选择宏通公司,一是公司在本地规模大很正规,老总张富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房有车,据说家大业大,在本地做房产多年,口碑不错。二是离老婆上班的学校近。二00八初春那场冰灾,似乎没有在我心里冰冻,我甚至觉得,冬天过去,春天这不就来了吗?


 


 


一、


 


    过完春节,我去力伟液压设备公司上班就颇费了一些周折。公司老总周健,是我老妈的娘家人,按辈份我得喊他舅舅。他的侄子周超是我表弟,他的继父是我叔伯舅舅。我在长沙经营液压配件三年,力伟液压公司本来就和我有业务往来。周超负责采购,我和他打过很多交道,私下里也有几次请唱歌、请下馆子的交情。周超说想进力伟公司确实很难。


 


   为了能去力伟公司,我请周超吃饭、唱歌,牌桌上又“业务”了三千多,终于接到周超通知,要我去力伟公司供应部报道,他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一个科室的了,兄弟一起做事,要互相关照。”力伟公司隔学校不远,我本来专业就是学机械制造,加之自己经营了多年液压配件,所以自以为这工作简直就是为我量身订做。公司老总周健接见时说,新来的业务员试用工资一千,试用期六个月。转正之后买保险,我想都没想一口就应允了,周总问是否对待遇满意时,我象个中学生回答老师提问般说:“待遇不是我说多少的问题,应该看我的能力可以值多少。”


 


   上班一周,我就开始纳闷,周健能把一个几个人手工加工作坊搞成一个固定资产上千万,员工上百人的在当地很有名气的公司,我不知道是怎么搞起来的,也许这几年机械行业红火,除了象我这种智商负指数者外,几乎应该都象周总这样腰缠万贯了吧。


 


   供应部结构很简单,周超科长,负责部里所有工作。陈光副科长,负责钢材部分。我是科员,因为我熟悉液压这块,所有的液压配件采购都归我管。听周超说以前有个姓刘的,因为我的到来辞退了,周超解释我到供应部来上班为什么有难度,私人企业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来了,就得挤走别人。后来我听陈光说其实姓刘的对液压一窍不通,只是一个开班车的。现在姓刘的走了,我增加一个格外任务,每天湘江对面有十多个工人上下班,要负责班车接送。


 


   配件采购对于我来说,虽然大大小小,名目繁多,我本来轻车熟路,很多供应商我都认识。班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每天早晨七点多一点出发,只要不误了工人师傅们8点钟准时打卡就成,晚上6点下班送过河再把依维柯开回来。时间长点,工资低点,我也没在乎。心想,扎根于此,好好干吧,是金子总会闪光的。


 


   可我对照材料账发现了问题,其实从周超和我有业务往来起,我就知道。每次开票的时候,他要求高开几个点,个中学问就不要明说,大家都清楚。只是没想到有些东西简直出乎我想象,一个茶杯口大进口密封件市场价只有几十元,这里入库单上的价格赫然是两百多元。几乎所有的进口密封件价格都比市场价高很多,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超之所以说进力伟公司会有难度。我也终于明白周超在上班之前叮嘱我的那句话。


 


   周健是农民,除了两名技术员,几乎这里所有的员工都是农民。周超是周健的亲侄子,父亲去世早,几乎就是周健这个叔叔一手培养大的,视如己出。负责读完技校,周超结婚时帮他购了房,这些我都听人说过。周总如此亲信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或者生产厂家搞错了,我打电话给广州代理商老王,他吱唔了半天说:“你是明白人,价格你知道,你去问周超吧。”


 


   问题还不只这些,陈光是周总一块长大的兄弟,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人却很机灵,看样子周总很信任他,可我发现同样质量同种规格的无缝钢,我同学经营处也便宜多了。


 


   那些天我真的很苦闷,不知道怎样和周总说。我思索人性的贪婪真的这么可怕吗?


 


   我自认为想了一个很高明的办法。我知道在江苏有一家经营同样进口密封件的代理商老杨,我咨询老杨的价格和供货周期,都没出乎意料。然后我和周总说:“我知道江苏有一家代理同样品牌进口密封件的公司,我和他联系过了,价格相对便宜很多,供货周期没有一点问题,质量保证。”周总说:“试试看吧,只要质量没问题。”


 


   我开始试着怎样绕开以前的进货渠道,这样不至于让周超难堪,尽量来挽回周总的损失。我觉得这样做,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四川大地震的时候,举国悲伤。我也收到一条来自公司让心震塌的消息。那天早晨我开完班车,走进办公室看到供应计划单,正准备拿起放话筒联系老杨的时候。周健很郑重地告诉我:“你进的那批江苏货质量有问题,可能是假冒伪劣产品,现在四通环卫厂的垃圾车油缸系统开始泄漏,公司昨晚就派了技术员进行处理去了,现在造成公司很被动,这不只是质量问题,也是公司形象问题。按照公司相关规定,在试用期间业务员出现重大失误,应该作辞退处理。对不起,从今天起,你被辞退了。”


 


  我知道,要使油缸漏油,有很多办法。私企老板要辞退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甚至都没拿到当月工资,没报销当月话费。周总很大度地说:“我们是亲戚,公司的损失就不用你个人承担。”走的时候,我清理办公桌,没看到周超。2008年,三个月时间不到的第一次打工经历多少让人郁闷。


   


    (未完待续)

TOP

 每天坐在电脑前,将自己的脖子扭几扭,怎么也找不到实在是标志极了的那感觉。

 


   我向上帝保证:我所写的全都是真实的。可是上帝对于我确实很操蛋。生活虽然没有难过到如难以下咽的芋梗汤,平淡如白水的素描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观众,除了和老婆勉强在床上例行公事般的"半月谈"外,貌似确实没找到激情燃烧的岁月。虽然心中很渴望。


 


   6月的湘潭,天气开始躁热,心,却没能升温。


   2008年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是不可抹去的记忆,对于我,渴望有块万能抹布。


   我当黑车司机这灵感得益于老婆学校一部分同事去韶山旅游。


   我真没想过开车送客,曾经原单位保卫科的丁干事,2003年圣诞节前夜开出租遭劫被杀,第三天才找到尸首,时间过去五年依然没能找到凶手,我还想苟且偷生几年。


 


   老婆那次问我:“我们科室这次被评文明科室,奖了500块钱,大家想趁星期天外出玩,难得有时间轻松,打算租个车,要不你去吧。”


 


   在外流落这些年,只剩这台破长安聊以自慰了,买了五年多,以前都用来去货运站给自己拉拉货,偶尔给业务单位送送货,都是拖的大木箱、大铁块,到处是划痕,破旧得不成样子,现在只是当回乡下老家的代步工具。


 


   我说:“坐这破车旅游,不嫌丢人?”


   老婆说:“都是同事,怕什么?我刚来这学校,感觉工作压力挺大的,就别去外面打工吧,在家帮我分担一点吧,食堂里的饭菜我也吃不下,你做的我才吃得香,你有时间出去送送客什么的。学校每次星期天放假,有些株洲学生都租车回家,你把车整下容,我帮你联系几个学生吧。”


 


    在去韶山的路上,她的同事劝我,现在学校工作很紧张,多为你老婆分担一点家务,别老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外面快活。想想也是,老婆忙死忙活,听说每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靠着一个男人的肩膀,我就权当默默奉献吧。


 


 


    我把破长安换了沙发套、重新做漆保养,花了六千多。开着感觉象那么回事。


    我这是新开发的湘潭县城易俗河,谈不上繁华,闲时把车开到城中最大的牛头岭广场摆着,放线钓鱼愿者上钩。


 


    连续摆了多天,竟然没碰到一句问候。问附近的黑车同行,他们笑了:“哈哈,我们拉的几乎都是熟客。摆这等生客,千年就等一回吧。你买了过桥年票没?”


    我说:“没。”


    同行好心说:“从易俗河打车,大多都是去对河湘潭市的,要过三大桥,再走一大桥,或者二大桥,来回过桥费至少得三十,路程只有十多公理,谁来出过桥费?自己出?油钱都赚不到的。”


    我问:“年票是多少?”


    答曰:“每桥三千,至少买两座桥的。”


    我犹豫着这过桥年票买不买。回家问老婆,老婆说:“又得六千啊,别买算了吧,你就送送附近的客,到时候送送学生吧。”


 


    老婆学校是封闭式的,两个礼拜放一次假,送一趟学生,坐九个人,每次收费十块,算算这账,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


    第二次送学生去株洲。星期五中午放学,学生归心似箭喊走就走,到株洲后,学生下车,我胡乱到路边小店吃点充饥。


 


    外面骄阳似火,看到两个挎着公文包的中年大汉,红光满面的,躲在我车荫下面。我刚打开车门。


    两个人问:“师傅,到湘潭多少钱一个?”


    心中有那么一点点惊喜,看样子今天还能带两个回头客。


    我很诚实地回答:“我刚才送几个客过来,现在回去,兄弟,你们随便给点油钱吧。”


    两个人上车,很客气,递我一支蓝嘴芙蓉王香烟。一前一后开始在车上晕呀素的聊着天。


    车过株洲一大桥,其中一个说:“师傅,麻烦靠边停车,我有点事。”


 


    我刚把车停稳,坐副驾驶上的大汉一把扯掉我的车钥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说:“对不起,我们是公路客运管理处的,这是我的工作证,你属于非法营运,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心中挖凉挖凉,象窃贼当场被捉的感觉:“大哥,行行好吧,我是下岗工人,活得艰辛,也就送两个孰人过来,平常不送客的。”


    坐后面的大汉很凶:“下岗工人怎么啦?下岗工人违法就不查处啦?不要玩赖皮,我们刚才的交易记录都录了音的。要不要我放给你听?”满口喷薄而出的酒味差点让我晕厥。


 


    我赶紧下车找摊子买了两条芙蓉王,只差没跪下了:“大哥,行行好,我平常真的不送客的,刚才是几个学校的学生怕路上不安全,学校要我负责送他们回家的。”


 


    两位大哥很公正,丝毫没给我商量的余地,烟也不肯收,车也不肯放。


    我从电话本里使劲儿找找株洲同学朋友,打了几个电话,病急乱投医。看有谁能帮上忙,我清楚,现在这社会,有时候朋友一句话。两个大汉口里说的最高罚款两万元可能也就成了适当抽两包烟的事。可是,同学、朋友们都说“运管的,没办法,我真没熟人。”


 


    车子留在株洲,自己象个泄了气的皮球,坐大巴回了易俗河。


    老婆不知道怎么说我好,想了半天,说:“听说我有个学生的父亲是株洲交警队的,看看他能帮忙吧。你那破车,罚款两万?值不了几千块了,实在不行,就别要了吧,算打麻将输掉了吧。”我都差点感动得要哭,想说:“老婆,真是个好人。”


 


     老婆的学生家长很给面子,虽然他说运管处的和交警不是一个部门,虽然最后请客吃饭外带烟酒再加上罚款两千,共计花费人民币五千,车总算让我开回来了。


 


     向上帝保证:这黑车司机这档子买卖打死我也不愿意再干了。虽然,上帝对于我来说,真他妈操蛋。


 


   (未完待续)

TOP

北京奥运的祥云开始驱散四川大地震驻扎人们心中的阴霾,国外火炬的传递因为某部分人的阻挠国人开始变得空前团结同仇敌忾起来。

 


    新买的房子已经过了交房日期,去张富强家找过他,张总说:“对不起,因为冰灾延误了工期,可能还得一两个月吧,这是自然灾害,我们也没办法。”反正看到房子已经盖好了,脚手架都拆除下来,工人们在工地上忙着搞绿化之类的后续工程,自己不着急要房住,一直没太在意。


 


    我感觉到自己做为一个男人的可耻,彻头彻尾改头换面做起了宅男,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火炬在家乡的传递没能点燃心中的激情,开始感觉家庭主男的蜗居生活让自己变得脆弱和神经质,晚饭后去操场跑步,有个老太笑着问我现在在哪上班,甚至觉得她是嘲笑,以后连步也懒得跑了。


 


    老婆丢下教师这项光荣的本行工作多年,现在越来越感觉到工作吃力,新教材、新思路、一群阔佬人家子女和私立学校透不过气来的紧张工作模式使她经常莫名怒火,以前听她唠叨几句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只要她脸色不好,我硬生生不给她发泄的机会,凭什么给我好看?我想过这种生活吗?这样,两个人的世界经常碰擦出火花。在一起的时候,便开始少了交流勾通,她说工作上的事我听着真他妈烦。


 


    感谢两年前为了开电脑发票不得不购置的电脑,现在这台机器虽然很过时,几乎成了我唯一的朋友,开始流连忘返于各大论坛BBS,在网上码几个狗屁不是的寒酸文字,把自己武装成尖酸刻薄好斗,无人识我土行孙龌龊形象,满足于在虚拟的世界里象个土拨鼠头领形象,高昂着头站在自己洞穴门口。


 


    那天晚上,如果没有原单位很要好的哥们冯海给我电话,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被统计进灾后失踪者人数了。


 


    冯海在电话那头很急:“大同,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换号码也不告诉一声?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电话,也不回来看看哥们?”


 


    我说:“现在回了湘潭易俗河,鸟毛事没干。每天躲网上苦练葵花宝典。”


    “靠,你悠闲哈,我都快急死了,锅厂(原单位名)四千五百万整体征收,修沿江风光带,省重点工程,大家正吵得不可开交,你明天赶紧回厂里看看。”


 


    “我现在又不是锅厂职工,不关我事吧。”


    “你蠢啊,你只有工资关系不归厂里管,人事关系和户口都在厂里,怎么不关你事?我和你的情况是一样的。快点来吧。大家正商量对策,清产核算小组准备把我们这部分人排除在外呢。”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我都差不多快忘记自己锅厂职工这身份了。觉得和厂里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听冯海这么说,倒有点心动,反正闲着也闲着,说不定能捞点油水,不捞白不捞。


 


    当我第二天早晨赶到厂里,破旧的厂房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导演为拍解放前电影布置场景。厂卫门口空前热闹。很多年都没见过面的同事们三个一团,五个一伙,交头接耳议论着。退休电工老郭慷慨激昂说:“兄弟们,我们不能这样当猪斩,辛辛苦苦几十年,我们没功能也有苦劳吧,现在退休的退职的不参加征收清算,哪来的天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群情鼎沸,有的说把厂大铁门焊死,有的开始建议用砖土封路。有人在高声喊我们上哪静坐请愿,有人说这么大块地盘征收这么一点点钱肯定有猫腻,有些人在议论厂内房子征收作价太低。我找到冯海,他正和几个兄弟蹲在角落里吸烟,没说话。看到我几个人起身打招呼:“大同,在哪发财?上面马上会来人,等着看他们给个什么答复。”冯海递我一支烟,说:“几年没看到兄弟了,还好吧,锅厂留守职工现在过得都不容易,停产快一年了,财会室的朱艳癌症晚期,快不行了,这两天靠氧气支撑着,老李踩三轮贩水果被车撞伤,腿断了。有时间去看看吧,他们当年对你都挺好的。”


 


    正说着话,只见尘土飞扬,一排车队开过来,打头的是两辆警车。从车上下来一群人,有市里领导有派出所干警。领头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矮胖颓顶男子,大家都叫他陈科长,市委领导,这次清查小组组长。后面跟着的大个子是这次征收某基建公司副总,姓刘。


 


    陈科长选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土堆,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语气却很强硬:“同志们,我理解大家,大家请理解我。我只是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办事,合理合法,保证不会乱来,该给的一分钱都会算给大家。”


 


    大家都围拢过来。开始急切地问这问那,陈科长象个外交家般熟练地套用着外交辞令,东推西挡,滴水不漏,大家依然找不到想要的确切答案,大家开始变得愤怒起来,逼着陈科长马上作个答复,陈科长依然是满面笑容,给的答复却是异常冰冷:“所有原厂职工必须无条件在半个月内搬离厂区,沿江风光带是省内重点工程,如果哪个阻挠延误施工,造成一切后果由他承担,触犯法律的,犯到哪一条追究到哪一条,到时候,各位别怪我没和大家说清楚啊。”


 


 


    分开围着的人堆,陈科长和一群领导老总们钻进车里,呯呯呯关上车门,一溜烟开走了,留下一堆人站在原地发愣。


 


    接下来发生的事,商量来商量去,大家决定分头行动,上面有找关系赶紧找关系,老电工老郭带着一帮老职工决定拒不搬迁。我因为有一台破车,临时选几个文化素质高一点的职工代表和我一起上信访办。


 


    为这事,我来来往往去锅厂五、六次,去过五一路省信访办,去过省政府,唯一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省政府真大,要找的部门真多,绿化搞得真好。在机关里脚走痛了。最后的结果是,大家该搬的都搬了,不该搬的也搬了家,该拆的拆了,不该拆的也拆除了,同事们说上面还截留了五百多万以备不需之用。我和冯海各补偿两百元,原因是原来住过的单位平房搞了一点小装修。心想:还好,做油钱差不多了,比起老郭他们幸运得多,他们几个老哥因为阻挠拆迁被行政拘留十天,罚款三千。


 


    我没觉得有多沮丧,反正闲得无聊,长见识吧。


 


    (未完待续)

TOP

发新话题
最近访问的版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