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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连篇】离奇、惊悸、灵异、恐怖小故事会——纯灌水贴,胆小慎入 ψ(╰_╯)#

十分之一

  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实验呢?
  冗长的解说我已经懒得再听下去了,索性就闭了眼,任由那个大腹便便的大人物握着话筒唾沫横飞。
  我们所有人,大约有五百多个,穿着各色高中校服的衬衫和格子裙,被墨绿色的军队包围在空阔的十字路口,每个人的脸上都爬满了和青春截然不符的死灰色。
  其实,规则说到底很简单,这是一场互相角逐的游戏。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可以活着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
  “十分之一阿……”我绝望地喃喃,和朋友琳儿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掌心的冷汗象胶水一般粘住彼此的双手。余光扫过身边惊悚到鸦雀无声的人群,以及几米开外严阵以待的持枪士兵。清冷的夜风削过我疯狂发烫的太阳穴,令一度短路的大脑渐渐恢复了过来。
  他们,会用怎样的手段抽出那幸运的十分之一呢?
  我一时想不到。只稍稍抬了抬眼皮就对上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一阵心慌,只得低眉顺眼地别过头。手装作不经意地碰向口袋,里面有一把私藏的小刀,那是我唯一的武器。隔着裙子也能感觉到金属的冰冷,我这才稍稍安心,把自己融化在缄默的众人之间。

  那大腹便便的大人物终于激情地演说完他的开场白,把这场杀戮粉饰成圣洁的牺牲。他说完就上了一辆豪华轿车,在车子发动前,又摇下车窗,对着乌泱泱的人群做了一个漂亮的手势。人群随即蓦地骚动起来,因为那群枪口们忽然迅速瞄准了所有人的脑袋,他们象赶着牲口一般,要把我们齐齐赶向附近的大剧院。
  因为恐惧而彼此推推嚷嚷,众人的脚步显得急促而紊乱。我突然听见人群中传来几声浅浅稚嫩的呻吟,回过头,竟瞧见有几个瘦弱的穿着幼稚园制服的孩子也被挤在队伍中,尚还蹒跚的步子在前进的大部队中显得格格不入。
  “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琳儿红了眼眶,似乎一时忘记了自己也是这可怜游戏中的可怜参与者。
  “别看了,快走吧!”我不忍地别过头,绝难以想象那些弱小的娃娃们该怎么争取到仅仅十分之一的生存几率。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兴许并没有多久吧!因为在枪口下被驱赶的牲口又怎么敢慢下自己的速度?当大部队终于到达大剧院门前时,富丽堂皇的大门敞开着,里头灯火通明,柔柔的一圈圈光晕,让我痴痴地以为自己是到达了天堂。
  其实,那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屠宰场罢了。
  大部队在剧院门前硬生生地止步了,因为又有几十只枪口黑压压地抵住了我们的前路。众人手足无措,只隐隐瞧见剧院里的高台上,那之前先走一步的大人物又粉墨登场,取了话筒开始演讲。声音尖利而销魂,是勾销了众人的魂魄,他说,
  “剧院里只有三百个位子,而你们却有五百人。该怎么做呢……呵呵,请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这,就开始了哟……”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却宛若在众人之间投下了炸弹。拦在门前的枪口们迅速挪到了我们的后方,截断我们的退路。我们,别无选择……
  也不知是谁先吼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原本紧紧团在一起的众人蓦地就土崩瓦解。
  谁都知道这不是个玩笑,不是一场只需拍拍胸口的噩梦。

  谁都知道这几乎是搏命的一刻,六亲不认,也在所不辞。
  人群迅速散开,形成一股四散的巨大冲力,前赴后继地往剧院里冲。我和琳儿反应得迟钝了些,相握的双手被撕来扯去。我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嗓音在叫着我,
  “你,你还好吧……”
  “我还好……”我低声回答,随即毫不犹豫地猛然撒开她的手,顺势狠狠把毫无防备的她甩在了人群之后。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虽只有十分之一,但谁又能保证,我不在其中呢?

  我冷下脸,铁了神色拼命地往里冲着。但这世间没心没肺的人实在太多了,我甩掉了朋友,同时也被无数人狠狠甩在身后。他们用撞,用拽,用踩,我在人群里渐渐落后。
  在发疯似地彼此推嚷中,我的手无意中竟打到一张软绵绵的面皮。我惊讶地低头,是一个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小小娃娃,穿着被蹭得脏兮兮的幼儿园制服,在疯子一般的人群中被各股力量蹂躏着。
  犹然挂着鼻涕的小脸在哭着,他无助地仰头,恰巧就看见我。视线对上他清澈无比的眼神,那孩子就猛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臂,颤抖着说,
  “救救我……救救我……”
  手臂上传来人体特有的温度,那绵软的触感让我一时动容得几乎落泪。他见我不动,索性就把整个身体急切地贴了上来,象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拼命地,稚嫩地说,

  “好疼阿……大姐姐,救救我……”
  我犹豫了。但疯狂的人群依旧在蠕动,激烈的竞争奇妙地牵制住众人冲刺的脚步,道路一度堵塞,直到哄然一声枪响划破了喧闹!
  我愕然抬头,是前方一个疯狂的少女夺下了一个士兵的抢,枪口还冒着淡青色的烟。少女的脚边躺着一具小小的身体。
  不,现在应该是尸体才对。那身幼儿园的制服被血污浊,但少女却似乎很欣赏地笑了起来,
  “他好烦,干嘛拉住我不放!”她尖声一声,在众人尚未回神时丢下了枪,径直冲进了剧院。


  仿佛以那声枪响为分界,蓦然惊醒后的众人以更加疯狂的速度彼此角逐着最后仅有的座位。我不由烧红了眼,知道此刻再无犹豫的时间!但在急忙想往前跑时又被生生地牵绊住,那只绵软的小手,此刻居然还拉着我的手臂不松。
  “好怕……带我一起进去……好怕阿……”是那孩子无辜地看着我。
  这下,我是真的落泪了。
  我轻轻掰开他颤抖的小手,迎着他渴求的眼神,从口袋里取出那把小刀,一下子扎进他的脖子!鲜血烟花一般地炸开,他的瞳孔也蓦地放大了,于是变显得不再那么无辜,反而变得迷离而骇人。
  是阿,无辜本来就只是那些孩子的伪装罢了!
  我轻轻笑着,摆脱了他,终于顺利地冲进了剧院,占了一个座位。
  大门关闭之前,最后一个冲进来的竟是琳儿,她的腿上还拖着一个小娃娃半残的身体。琳儿显然惊吓过度,她哭得梨花带雨,瞅准最后一个座位,狠狠蹬掉了死死抱着她的小娃娃,气急败坏地坐了过去。
  大门随即关上了,门外是一片朦胧的红。而剧院之内,放眼望去,只剩下了一张张漠然而肃杀的脸。

  惊魂未定,幸存的人们没有一个觉得庆幸。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第一关的折磨罢了,是暂停,而不是完结。
  在静默了几分钟以后,那大腹便便的大人物居然又从侧门走上了高台。他微微笑着,扫视着台下幸存的三百人,随即愉悦地说,
  “恭喜你们过了第一关。你们的脸色都不好,甚至带血,是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吗?那可不好!人性的光辉阿,即便是在这种紧要关头都是弥足珍贵的……你们不懂吗?看来是真的不懂得呢!……阿,你们可都是我的实验品,最宝贵的孩子们。不过似乎幸存的都是大孩子们阿,那些我特意安排的可爱的小天使们呢?”
  众人目无表情地听着。弱肉强食难道不是应该吗?却听那大人物继续说道,
  “阿……似乎,那些小娃娃们有的中了枪,有的中了刀,都在门外躺着呢!你们也真是的,尽仗着自己力气大,难道带着他们一起进来真有那么困难吗?”他轻描淡写地笑着,“即使是面对枪口,你们也是可以选择反抗,牺牲,和保护的!但你们统统选择了屈服和自相残杀……这可不好……无论如何,只有自己自私地活着可不好……那好吧!既然你们所有人都那么努力地想进来,那我现在,就破例也放那些小娃娃们进来吧!”

  “什么?”我震惊。
  只见侧门又徐徐地开启了,那些个方才还惊恐万状的小娃娃们,此刻却一个接一个,排着整齐的队伍,蹦蹦跳跳地窜了进来。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带了伤,那个被枪击的居然完好地站着,尽管胸口的洞还涌着血。而我也一眼就瞧见了抓住我手臂不放的那个娃娃。他立得笔挺,正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象捂着一个天大的密秘。
  他们每一个都带着伤,有些几乎是致死的重伤!但诡异的是,他们却满不在乎,一个个都微笑着,甚至手舞足蹈,象在参加春游,用一双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含笑扫视着台下的我们。
  那大人物温柔地摸了摸其中几个小娃娃的头,擦去他们幼儿园制服上的血。他随即说,
  “我说过了,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实验品,珍贵的孩子们!所以,既然我刚才给了台下的各位抹杀这些小娃娃生命的机会,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倒一倒才足够公平呢?”
  顿时,我只觉得冷汗淋漓,只有之前被狠抓过的手臂蓦地发烫起来。
  “那么接下来,就是这次实验的最后一关了!依我看,就由这些天使一般的裁判官们,自由选出他们不喜欢的人,一一抹杀,直至十分之一吧!”大人物说完,怜爱地看着小娃娃们。
  谁又会知道,结局竟是这样的……
  台下的众人错愕地瞪着眼,但四周立刻举起了无数枪口。我们无处可逃,只得一个个惊恐而绝望地垂了头,等待那群弱质娃娃的审判。却听见那群孩子们兴奋地咯咯笑起,他们纷纷跳下高台,去寻找他们熟悉的大哥哥大姐姐。
  坐在我身边的少女被抓住了,一个小娃娃天真地说,
  “就是你,刚才踩着我的胸口进了剧院吧!”
  坐在我前面的男孩子也被抓住了,一个小娃娃天真地说,
  “就是你,刚才用我的身体去撞开了人墙吧!”
  身边的人,一个个被陆续带走了。
  我成了空落落的一个人,耳边隐隐听见琳儿挣扎的尖叫。

  拼命垂着头,按着几乎停跳的心脏,但命运的脚步声还是不急不缓地向着我而来了。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他,那捂着脖子象捂着个密秘似的小娃娃。蓦地,他把脸俏生生地探到我的面前,脖子渗出的血落在我的膝盖上,无辜的大眼睛里映照着我垂死的脸。他说,
  “大姐姐,我可找到你了……”
  我想,最终我还是没有进入那幸运的十分之一吧……
  ~~~~~~~~~~~~~~~~~~~~~~~~~~~~~~
  有一天晚上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选进了一次大逃杀 当我好不容易冲进了剧院 抢占了一个位子 发现坐在我身边的一个个全是幼儿园左右的小孩子我开始同情他们甚至为他们哭泣 因为我觉得连我都不一定能逃出去更何况是这些孩子~~~ 那时候我是以从上而下的角度去看待他们,可怜他们的!可是十分钟后局势变化了 那些孩子原来就是掌握所有人生死大权的判官,由他们选出不喜欢的人加以抹杀……我于是害怕了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因为从那一刻起 是他们从上而下地看我,可怜我或者不可怜我了~~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不要等什么英雄勇士,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推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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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

  一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他素来最喜欢这一句台词。唱到情深处,勾了脸,舞着剑,斜斜地向着他的霸王送上最后的秋波。一曲作罢,台下顿时响起一片雷鸣的掌声。
  他和师兄行了礼,下了台。他殷勤地为师兄擦脸,师兄便笑着夸他,说他唱到那一句时,真算是演到了巅峰了,好似整个人真的成了戏中的虞姬一般。
  他听了,便笑一笑,落下手中的剑。

  背过身,他悄然地说,师兄,我并不是在演戏阿……
  二
  戏园子落了幕,那些老看客们犹然沉浸在自我的情愫中,嘴里咿咿呀呀地哼唱着散场,好似喝醉了酒一般。光线暗淡的场子里,只有几个老妈子在扫着瓜子壳,偌大的舞台只垂着几束歪歪的灯光,显得有些寂寞。
  师兄早就换好了衣服,急着要离开。见他犹然还是虞姬的扮相,摇曳的衣裙,妖艳的脸谱,不由催促了几句,
  “怎么还不换掉?我帮你打热水洗脸吧!”
  他摇了摇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师兄,我们入行几年了?”
  师兄一愣,“还真没数过!”
  他笑了笑,早就知道师兄会这么答。却也没告诉师兄答案,虽然他自己记得清清楚楚。他只说,“外头下雪了阿,这个地方多少年没下过雪了……上一次还是十年前了呢!我们第一次搭档演出,外头却忽然下起雪来。雪越下越大,师傅叹息着说真不吉利,我也紧张得差点要哭了。”

  师兄听了,也被牵连起一丝感怀,于是坐到他身边,看着他妖娆的侧脸,“这我倒记得,你哭得厉害,勾好的脸谱都被你哭花了。师傅气得要打你,我赶紧给拦下了。”
  “原来师兄也记得阿……”他涩涩地扭过头,继续说,“那一次,我们第一次登台,最后还是你帮着哭哭啼啼的我重新勾好了脸。还说演得好了,夜里带着我偷偷溜出戏班子去吃夜排档。”
  “当然记得!”师兄哈哈笑了,“师傅还奇怪呢,你怎么忽然就不哭了?他老人家可不知道,你是被夜排档勾引得破涕为笑的啊!”
  “才不是呢!”他听了,却莫名地生气了,回过头狠狠看着他,“师兄,我为谁哭又为谁笑,你是真不明白吗?”
  师兄愣了片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两人之间顿时冷了下来,就好似外头越来越大的雪一般。倒是一只素手撩开了帘子走了进来,一张如花的女儿家的脸盈盈笑着,

  “我在门口等半天了,敢情儿是师兄弟俩在聊天呢!”
  师兄见了,立刻起了身,“师弟,别想太多了。那我先走一步!”说完,便跟着那女人离开了。

  三
  外头的雪越来越大了,他没带伞,索性在戏园子里多留片刻。
  桌上摆着他和师兄的物件,零零碎碎摆了满桌,大都是扮相时的用具。
  他瞧着那女人走时没把门帘放好,斜斜地被夹在门框里,那一团子皱巴巴的布看着就像一张正在哭泣的脸。他笑了,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戏园子里哭,想起师兄帮他拦下师傅的责骂,想起师兄第一次为他勾脸。
  一笔一划,勾勒得无比认真。近乎哄孩子似地说着,要带他去吃夜排档。
  于是,他便不再哭了。

  小的时候,师傅让他练习旦角的营生,他本是隐隐排斥的。
  为何自己堂堂一个男儿,要勾了女人的脸谱站在台上莺莺燕燕?他觉得无比委屈。
  可是那一刻,当师兄厚实的大手细心地为他勾勒着脸谱,虞姬的脸谱,他便认命了。
  从那一刻起,这张妖艳的女儿家的脸谱就深深地镶嵌在他的皮肤之下,植根在他的灵魂之中了。
  在台上,师兄是他的霸王,他是师兄忠贞不渝的虞姬。
  他最爱吟唱那句‘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脸上是师兄为他勾的脸谱,他斜斜地向着他的霸王送上最后的秋波。

  而下了台,他依旧是师兄的虞姬。可洗去了满面的油彩,他却再也没有触碰师兄的资格,不能,不可以,绝不可以用舞台上那种令人销魂的亲昵。
  他越发觉得痛苦。
  冬天来了又去,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下过一场雪了。
  没有下雪的冬天,却诡异地更冷更冷。
  他记得去年的冬天,他的手脚都被冻出了小小的冻疮,这么不小心,免不了又被年迈的师傅骂了一通。幸而,又是师兄帮他挡下了。心疼他出了冻疮的手,师兄又一次地帮他勾脸。
  他心满意足,半睁着眼看着师兄凝神的脸,却忽然听见他说,
  “师弟,赶明儿引见个人给你瞧瞧,女的,特贤惠。师兄这次是中招了啊!”
  他听了,苦苦地笑了。
  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

  四
  他从来都是师兄的虞姬,可他知道师兄并不是自己永远的霸王。
  他满心是说不出的口,满眼是流不尽的泪。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熬过了那个冬天。
  春天的时候,他见到了师兄的未婚妻。很美,很贤惠,不用勾着脸谱也是个漂亮的女子。
  他们紧紧搂着彼此,曲线相合,告诉他,他们择了吉日,冬天的时候就结婚。
  他于是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头彻尾,输给最天然的,性别。
  此刻郁郁地对着镜子,师兄为自己勾的脸谱已经有些花掉了。

  但那层深嵌在皮肤里的脸谱却依旧鲜艳着,那是他摆脱不了的魔咒。发狠了,用手指狠狠地朝着脸上抠,却还是触不到。那层脸谱正藏在皮肤之下,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不停地抠不停地挠,油彩渗进指甲,脸上隐隐出了血。
  “哟!您还在呢!”
  他听了,猛然一惊。回头,是扫完地的阿婆拿了把伞走进屋里,“是被雪困住了?我正好有把多余的!”
  他赶紧垂了脸。好在脸谱本就斑斓,阿婆的眼睛也不好,也没注意到他的狼狈。他接了伞,轻声谢过。草草地卸了妆,顶着风雪出去了。

  外头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方才躲在昏暗的小屋里,此刻顿时觉得张不开眼睛。
  又被雪片飞进了眼里,他勉强支着伞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才扶到了一堵墙。
  用力地揉着眼,却忽然听见从哪儿传来一阵对话,一男一女,声音熟悉。
  女人娇俏着说,“你刚才和你师弟在房间里干什么?靠那么近!”
  男人忙澄清着,“你想多了,两大男人都干嘛!”

  “他是男人吗?在台上扮女人,比女人还女人!”
  “这不是勾了脸谱还穿着裙子吗!哪有你货真价实阿。”
  “我不管,他就是奇怪,看你的眼神都不正常!”
  “……你也别计较。师弟他……他……”
  “他什么?你说啊!”

  “……他从小就扮女人,所以不太正常。你也别放心上。”
  “好啊!原来你都知道,你装傻!”
  “能不知道吗?他娘娘腔得那么明显,台上也就算了,下了台还含情脉脉。我真受不了,可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又一起搭戏,我能怎么样?不就是装傻吗!”
  “你真坏!那你还请他参加我们的婚礼?”
  “让他死了心,也好……他一直这么下去,我也很烦恼……”
  风雪渐渐大了,他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师兄搂着那个女人在墙角拥吻,他觉得自己脸上的什么东西碎了,碎成千片万片。

  五
  师兄婚礼的那天,本是请了他做伴郎的,虽然这决定曾经被他的未婚妻隐隐耻笑。
  但婚礼那天,师兄左等右等,他就是没有来。眼见着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地到了,新娘子开始哭哭啼啼,
  “你师弟算什么意思?存心要我们出丑?”
  师兄心里也很急,却隐隐见了个餐馆的工人一路小跑而来。那工人寻了寻,径直走到了新郎官的身边,把手里捧着的大盒子递给他。盒子沉重,新郎官一接,竟觉得好似触电一般。盒盖上写着师弟的名字,分明是他托人送的贺礼,新郎官忙问道,
  “人呢?”

  “那人说他不进来了,刚走呢。特奇怪的一个人,带着面具……他还……还托我转告你……他以后就不再唱戏了,希望你能好好过,好好对待新娘子……”
  “不唱戏了?”新郎官心头一惊,赶紧推开了工人往饭店门口跑去。却是手里一松,盒子落在地上,盖子跌落一边……
  全场的宾客都尖叫了,新娘子直接昏倒在喜堂前。
  那是一张脸皮,一张被硬生生剥落的,完完整整的人的脸皮,边缘处还沾染着点点新鲜的血迹。虽然脸皮上清晰地勾着虞姬的脸谱,但是师兄知道他是谁。他在台上看了这张脸十多年,第一次觉得如此毛骨悚然……
  他丢下新娘子,丢下满堂惊恐的宾客,径直奔出了饭店。

  他隐隐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深深懊恼,却早已无法挽回。
  这天,又施施然地下起了大雪。
  一片混天昏地的白茫茫中,他穿着一身殷红在街头焦急地奔走,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也找不到……
  ~~~~~~~~
  完

  霸王别姬的小说里最后师兄弟两人多年重逢在澡堂子洗浴
  千帆过境,沧海桑田都早已过去了 师兄这才坦然地说“你——不要怪我——” 师弟这才明白这么多年的情愫 师兄竟全是知道的~~这个场景是我印象最深刻的~~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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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盖

  一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正值阳光烂漫的五月。
  她穿着一袭白得肃杀的病号服,背对着我斜斜靠在满是铁栏杆的窗边,背影单薄得宛若一张皮影。一头长及膝盖的黑头乱糟糟地晃在脑后,似是很多年都没有好好打理过的模样。却是一转身,露出一张苍白却精致的脸孔。她看见我,略带疑惑地笑起,漫不经心地展示着两只酒窝,竟是一深一浅,右边的那只就好像曾经用笔尖狠狠戳过一般深刻。

  “你是新来照顾我的医生?”
  她歪着头打量我,却依旧站在窗边,站得离我远远的。还戒备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好似要把整张脸蛋都埋起来。
  于是在我看来,就好像是一个精美的头颅被包裹在一团黑黢黢的乱麻里。
  我点了点头,回答那只美丽的头颅,“是的……但确定地说,是药剂师。我并不负责你精神上的治疗。”
  她听了,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们都说我是精神病人,可他们又统统都拿我没办法。这真是矛盾,所以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既然他们谁都拿我没辙,那不就意味着我根本没病?我根本不是一个精神病人,我只是比较孤单罢了。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曾体会到孤单的滋味?从来不曾孤单过的人,才是病态的人。”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也说个道理给你听,从来没有精神病人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人。那些自称是精神病人的,往往只是些处心积虑的正常蠢货罢了。”
  她听了,笑得更欢,终于肯走得离我近了些,“我还挺喜欢你的,比起之前的那些都有趣。那些护士没有警告你别和我说话吗?”
  “有。”
  “那你还说?”
  我沉默了片刻,凝神看着她身后的窗户,“……今天的太阳很刺眼,我大概有些被晒晕了吧……”
  说实话,的确如此。
  至今回忆起来,那一天的记忆就是白得刺目的阳光,和架空在黑色乱麻上那颗白得刺目的脑袋。那一日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就好似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

  二
  有时候甚至觉得,拿起照相机向着她拍一张,背景如果是一堵白墙的话,那我得到的就是一张纯粹的黑白照片了。黑的乱发,白的病号服,白的四肢,白的脑袋,甚至连嘴唇都是惨白色的。整张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大概就只有那两只酒窝,一深一浅,打出分明的阴影吧。
  稍稍熟稔了些,我和她的话也越发多了。我常常在为她测量血压时与她闲聊,她会把冰冷的手伸出铁栅栏,伸到我的面前,手指上留着十分修长而尖锐的乳白色指甲。
  阿,忘记提了。我与她之间始终隔着这么一道铁栅栏。这个东西的存在往往能在我茫然失神时猛地提醒我,对方,她,是一个被世人确认的精神病人。
  “药剂师先生,从你的表情看得出,你似乎又在想一些不太礼貌的事情了。”她斜眼看着我。
  “……阿,抱歉……”我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回避着方才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只是在想,你的酒窝很漂亮,只可惜,一深一浅,显得很古怪。”

  “很古怪吗?人的左右脚也会有大小,一双眼睛也会有差异,相比之下,酒窝就不算什么了。”
  “左右脚的差异有鞋子可以掩盖,一双眼睛也可以考眼镜或者化妆术轻易弥补。酒窝似乎就麻烦了些。”我为她测完血压和其他一些指数,一切正常,就如常地为她调配药剂。
  “那你的意思是,哪怕是再不堪再丑陋的东西,只要能想方设法地掩盖住,就不成问题了?”她饶有兴趣地问我。
  “虽然听着很刺耳。但很可惜,现实就是如此。”
  “药剂师先生,没想到你的想法居然如此阴损。”她嘻嘻笑着,好似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而她的态度多少让我感到不满,我于是冷漠地看着她,
  “其实不单单是脚的大小,甚至是你……整个你……不也正是一个企图掩盖的例证吗?”
  “我?整个我?”她蓦地瞪大了眼,讥讽且不服输地瞪着我。

  “是的。”我克制不住地笑了,把调配好的药剂装进瓶子里。这是一种特制的镇定剂,为她而专门调制,也是我时不时来这里的目的,“长期需要服用特殊镇定剂的女人,不正是企图用药物掩盖自己的疯狂吗?”
  “我说过,我不是精神病人!”她咬牙切齿道。
  “瞧,你又在企图掩盖了。”我耸了耸肩,提着包离开了。

  三
  自从那次,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之后,我隔了很久才再一次去病房为她配药。
  那一日,恰好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只见她一如既往地站在满是铁栏杆的窗边凝神向外眺望,似是听见脚步声才姗姗地回过身子。白色的脑袋深陷在长长的黑发里,那一日她的心情似乎特别好,笑容也不可思议地有些妩媚。
  “你来啦……你终于来了阿……自从那一日之后,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等你……从清晨等到日落,从日落等到清晨……可是护士小姐说,说你上次配给我足够的镇定剂,所以暂时不会来了。我听了,心就像是破了一块似的……你说,这是不是心痛呢?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呢?……还是原谅我吧,我总是很孤单,所以不习惯有人肯陪我说话。”

  她逆光站着,轮廓显得有些模糊。而那般梦呓似的喋喋不休的她是我所不熟悉的,而确实,那时的她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似她又不似她。我被自己的感知所迷惑了,索性先答道,
  “我没有生气。只是纯粹地因为没有必要才没有过来。而事实上,你怎么样都与我无关。所以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没有必要生气。”
  她听了,却施施然地笑起。欠了欠身子,从背光处缓缓地走到我面前,猛地紧紧贴上铁栅栏,呼吸凉凉地喷在我的脸上。她深深地,张扬地笑着,
  “药剂师先生,你还记得上一次你对我说过什么吗?……掩盖……你说我整个人就是掩盖的例证……可是今天的你还不是一样?你方才的那番话,不也正是一个掩盖的例证吗?”
  “我?掩盖?”我紧紧拧着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你说过,精神病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精神病人。那么我是否可以以此类推,认定真正关心我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正在关心我,而是会说一些,例如‘我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之类的话咯?”
  “你的推理漏洞百出。”我不高兴地反驳。
  “无所谓,我高兴就好。”
  她说完,又笑了。更加肆意地笑,故意凑近了笑给我看。这一次,我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我面前的她,脸颊两边的酒窝竟然变成一样深浅的了。
  虽然讶异,但为了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我努力强装着镇静,低头准备起医药器材。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着,

  “先测量下血压。以我上次留给你的镇静剂量而言,你消耗得太快了。我担心你的身体会有损伤。把手伸出来……”
  她依言,乖巧地把左手伸给我。依旧是白皙得看不见血管的手,但这一次,原本修长而尖锐的食指指甲却破损了一大块,边缘坑洼。我不禁皱眉,
  “指甲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我的酒窝……不过,也没差别罢了。”她呵呵笑着说。
  “你!”当我反应过来,背脊顿时凉了一片。

  下意识地想要抽身,却被她的左手猛地拉住我的衣袖。她的目光紧紧锁着我的脸,继续说着,
  “没错,酒窝,我用指甲挖深了,挖得左右一样深了。努力地挖,狠狠地挖,掏心掏肺地挖,为了你而挖。撕开了皮,拨开了肉。恢复了好长一段时间呢,不过幸好,那段日子你也没来看我,不然我的模样会让你失望的。”
  “……不疼吗?”我瞠目结舌地问。
  “有一点。所以我歇斯底里地逼着护士给了我双倍分量的镇定剂,这样,疼就变成了痒痒的。整个人都飘飘然得好舒服。”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问她。

  “为什么呢?……左右脚可以靠鞋子掩盖,眼睛可以靠化妆和眼镜,我只是想证明,酒窝的畸形也是可以掩盖的。而且很简单。你说过,哪怕是再不堪再丑陋的东西,只要能想方设法掩盖住,就不成问题了……在你面前,我希望自己起码可以通过掩盖而变得完美……”她说到最后一句,素来苍白的脸居然浮出一抹蔷薇的色彩。
  “但可惜,你不可能完美。”我却摇了摇头,冷漠地反驳她。
  “为什么?”她脸蛋上的蔷薇凋谢了。
  “因为,我永远不会接受一个精神病人。”
  我丢下这句话后便再也没有理睬她。甩开她狠狠扯着我袖子的手,刻意地转过身子。也顾不得为她检查身体,我草率地开始调配药剂。

  四
  对于我来说,那个架空在黑色乱麻上的精致脑袋已渐渐变成一种压迫。
  也许从第一次见面起,这种压迫就开始滋生了吧。那张记忆中被曝光过度的照片,兴许代表的是一种本能的被吸引。她的确很吸引我,就像是海中的美人鱼诱惑路过的水手。
  所以如果放任这样的我不顾,我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
  我想得很清楚了。好不容易得到平静的人生,绝不能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我暗自为自己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坚定的手在装镇定剂的瓶子里灌满了毫无意义的维生素溶剂。作为她的药剂师,我再了解不过。精神病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异常,她只能靠药物来掩盖她的疯狂,维持她表象的正常。
  一旦失控,后果连我也难以预料。她的话,兴许会在牢笼里疯狂地用指甲扣烂自己的全身吧!
  光是这么想象,我就兴奋得不寒而栗了。
  那一日我把配好的药剂交给护士,借口查看病例,偷偷烧毁了所有与她相关的药物调配资料。一页一页烧得干干净净,那些纸张化成焦黑色的蝴蝶在空中蜉蝣着,手一抓,就成了一把灰。没有了这些记录,一时半会儿就配不出能稳定她的特种镇定剂吧。随后我怀着期待,提着箱子匆匆去了海外旅行,关掉手机,不开邮箱,与世隔绝地想象着牢笼中她慢慢发疯的模样。在浪漫的异国星空下,一边沉醉,一边灌给自己大杯大杯的红酒,直到把嘴唇都喝得殷红。

  一个多月的云游之后,我终于踏上回家的路。在向前来探望我的同事们阐述自己早就编得烂熟的借口后,我难掩兴奋地问道,
  “对了,在我出国之前照料的那个女病人,那个女精神病人,她现在还好吗?”
  那些人听了,竟蓦地都沉默了。他们互相难言地望了几眼,其中一个才终于开口道,
  “你不知道吗?她阿……那个女人发疯了啊……原本听说就是一个靠特制镇定剂维持生活的怪物,后来听说病情忽然恶化,发作,发疯了。”
  “然后呢?”我想那时我的眼神一定很狰狞吧,因为朋友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才犹豫地继续说,“那个女人跑了哟……她疯疯癫癫,却力大无穷。趁着护士一个大意,夺了钥匙开了牢门,跑了……逃跑的时候,遇人杀人,竟都是用指甲!留得长长的指甲,瞬间插入咽喉!血流成河哟,她就那么窃窃笑着走出了医院……不可思议吧……”

  “她,跑了?”我顿时愕然了。
  我的预料中完全没有包含她的逃跑,那个对我而言危险的定时炸弹,那个诱惑我失去冷静的海中人鱼,她竟没有自我发疯而死,她居然跑去了外面的世界!
  此刻,兴许正和我一起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吧。
  我猛地一阵恶心,背脊顿时被冷汗湿透,无数冲动的原始因子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想要冲破理智和肉体的束缚。
  “她居然没死……没死阿……她居然还跑了……跑了阿……她现在正和我处在同一个世界里……”

  我难以克制地喃喃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紧紧拽着自己的拳头,直到青筋暴立,从指缝之间缓缓渗出了血珠。
  朋友看见了,慌忙担心地问我,“你怎么了?出血了!你的手受伤了吗?”
  我听了,这才茫然地松开拳头,是指甲深深卡在了肉里,一片红红的模糊。不知不觉中,我竟如此用力。
  指甲就这么被折断了,变得层次不齐,就好像是那日的她一般。于是在耳边又幽幽回荡起她苍白的声线,
  “你说过,哪怕是再不堪再丑陋的东西,只要能想方设法掩盖住,就不成问题了……在你面前,我希望自己起码可以通过掩盖而变得完美……”

  “完美……”
  “完美……”
  “完美……”
  可她为何就是不明白?
  既然是掩盖而得,又怎么可能是完美的呢?

  在掩盖而成的正常表象下,往往是漏洞百出的自我阿。
  思维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
  当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回过神志,看见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错愕的脸,放大的瞳孔,抽搐着慢慢归于死寂的身体。那些曾经被我称呼为‘同事’的东西们,他们统统死于咽喉处的一个手指粗细的窟窿。
  那是因为作为药剂师的我并没有留长指甲,所以更多地运用了手指罢了。
  血带着一股热气咕噜噜地向外冒着,慢慢以我为中心化作一条刺鼻的红色地毯。


  六
  走出被血腥气所充斥的空间,灿烂的阳光直直地刺进眼底,令我顿时有些恍惚。
  浑浑噩噩之际,我竟蓦地这么问自己,
  “那你呢?那你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精神病人呢?”
  她,直到最后都坚定着自己并不是。

  而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可既然精神病人从不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人,这么说来,我就只是一个正常的蠢货咯?
  我按着空洞的胸口,为自己突然的发现而觉得无比可笑。
  也许正如她所言,只不过是孤单罢了。因为孤单而变得疯狂,因为疯狂而被扣上了名为精神病人的枷锁。
  在世人眼里,精神病人即是疯狂。
  可事实上,又有谁的心底不曾埋藏着疯狂的种子?

  她说,从不曾孤单过的人,才是病态的人。
  而我说,从不曾疯狂过的人,才是病态的人。
  如此说来,竟是她的出现令我由一个社会中机械运作的零件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念及于此,我不禁笑意更浓,且忽然无比期待着与她的重逢!
  她说过她很孤单,她的病症起源于无可救药的孤单,所以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
  我,兴奋得不寒而栗。
  那张记忆中被曝光过度的照片,在我无与伦比的思念下,她的脸颊被染上了蔷薇的色彩。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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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上

  一月份的天气,很冷很冷。
  坐在家中捧着暖茶犹然还会觉得丝丝凉意,更何况,她们是坐在一座天桥上。
  娟子抬头望着天空,云层压得低低的,一圈圈绵密地团在一起,好似伸长了手就能够到。但,去摸它干嘛呢?云团灰蒙蒙,阴冷冷的。看着就好似垫在自己屁股下的这方旧毯子一般,脏兮兮,湿漉漉的。
  一阵冷风拂过,娟子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道,“这天,看着要下雨了。要不还是早一些收摊回去吧。”

  她刚说完,从怀里就伸出一只小小的手,轻轻挠着她的胸口。娟子于是低下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娃娃。才是五六岁左右的模样,但到底是五岁还是六岁?娟子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这孩子叫贝贝,一年多前不知是老大从哪里拐来的。也曾联系过一次买家,但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老大虎口脱险,却也逃得狼狈。于是盛怒之下,把气都撒在了贝贝身上……
  正暇暇地回想着,因为看着贝贝的脸蛋,娟子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当时的那一幕。于是不由地,娟子对怀中的贝贝轻声道,
  “好好好,今天早点收工。但等生意都上门了再回去,行不?”说完,娟子看着天桥入口处上来几个人,她赶紧撩了撩贝贝的短发,向着路人屈身鞠躬。
  贝贝的短发是老大亲自剪的。因为一壶盛怒之下的开水,贝贝的半张脸都模糊了。贝贝再也卖不出价钱了,倒不如成天让他裸露着这张骇人的脸,倒也能成为一桩生意呢。

  娟子抱着贝贝在天桥上蹲了好几天了。到处都有人管,小摊小贩也会上来为地盘斤斤计较,还是天桥上自在一些,路过的人也多。
  有个穿紫色羽绒服的,每天九点多会路过。刚开始看着贝贝的脸,还会同情地给几个铜板,最近就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有个穿灰色长毛衣的,每天九点半左右会路过。第一次娟子匍匐着向她鞠躬,她就惊叫着跳开,“啊呀呀叫花子,别碰我。”
  有个穿黑色外套的,还煞有介事地给娟子和贝贝拍过照。扬言要传到网上,扬言要报警,可他刚走下天桥,娟子就看见老大跟上了他。后来,娟子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而每次都会给钱的,是一个穿着褐色大衣的女人。
  第一次娟子抱着贝贝,匍匐着向她鞠躬讨钱,她有些厌恶地走远了些,随即看见了贝贝脸上的烫伤。她的老公说,
  “别看了别看了,小心回去做噩梦。”

  但女人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放进娟子的破碗里。
  娟子有些吃惊,她看着女人和她的丈夫离去,丈夫边走边责备她给得太多了。娟子心想,这女人心地真好,就是有点傻。
  收起那五十块钱,娟子意犹未尽地向着天桥下张望几眼。还逗弄着怀里的贝贝,说瞧你真争气,一下子挣了五十块呢。
  这兴许,是贝贝被毁容后,第一次被人夸奖吧。纵然如此不幸,但孩子的天性是依旧的。娟子明显发觉,每天,当褐色大衣的女人走过他们身边,贝贝被挤在伤疤下的眼睛就会定定地瞧着那女人,粗糙的小手会抓挠着娟子的胸口。而那女人,也每一天都准时经过天桥,每一次都会迎着娟子的鞠躬,往破碗里丢上几十块钱。
  有一次,女人丢了五十块钱,还有一颗巧克力。
  等女人走远了些,娟子把巧克力拨开,咬下一半,把另一半塞进贝贝嘴里。贝贝的半边嘴巴有些扭曲,塞起来不容易。但他含着这半颗巧克力,久久地含在嘴里,舌头连动也不敢动。娟子笑了,
  “再怎么含着,巧克力也是会融化的啊。”

  她说完,贝贝就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兴许,是巧克力真的融化了吧。
  自从那次以后,每次褐色大衣的女人路过,贝贝的视线总是越发固执地锁着她。兴许是期待着新的巧克力吧。而女人又给过几次水果糖,牛奶糖,娟子也不跟孩子抢了,统统交给贝贝。贝贝也不舍得吃,一颗颗藏在破衣兜里,每天睡觉前都拿出来数一数。
  娟子常常看得不忍。
  而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娟子和老大他们都要回家过年,也不知道老大会怎么处理贝贝。娟子挥之不去的,总有不祥的预感。
  最后一天了,天色阴沉沉的,好似快要下雨了。
  几个路人经过,破碗里多了几个硬币。娟子的腿都跪得麻了,想起身收拾收拾,早些收摊吧。
  但怀里那只小小的手,贝贝的手,却忽然无比固执地抓挠着娟子的胸口,一双眼睛愣愣地盯着天桥的入口。
  贝贝是在等那个给他吃糖的女人?娟子的心顿时软了。她的手顺着贝贝坑洼不平的脸蛋摸了摸,说,
  “好。我们再等等。”
  贝贝缩在娟子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等着,等着。天越来越冷。
  幸而,那女人终于来了。
  娟子赶快抱紧了贝贝,匍匐着往前鞠躬。这一次,稍稍把贝贝往前举了一些,她想让孩子最后看清女人的脸。
  但这次,女人却没有往娟子的破碗里丢钱和糖果。她甚至刻意绕开了一些。兴许是因为,这一次,她的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大约三四岁的模样,粉雕玉砌,穿着厚厚的鸭绒衫,圆圆的好似一个球球,甚是可爱。小小的孩子,被妈妈牢牢牵着,走路还一蹦一跳。当娟子抱着贝贝匍匐着靠近了他,那孩子似是被吓到了,愣了一下,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女人赶紧蹲下身子哄孩子。却听见孩子稚嫩的声音咿咿呀呀,
  “妈妈,女叫花子和小叫花子。”
  女人的脸色白了,她问孩子,“谁和你这么说的?”

  “爸爸!爸爸说,妈妈是笨蛋,每天给女叫花子和小叫花子钱。还把我的糖给小叫花子吃。那些是我的糖!我的糖!都是我的!凭什么给他!”
  孩子哭得凶了,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说不清楚。她甚至不再多看一眼娟子和贝贝,仓皇地想要抱起自己的孩子赶紧离开。
  但,这时,娟子的怀里竟也响起了悲凉的哭泣声。
  是贝贝,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哭了起来。还挣扎着要从娟子的身上爬起身,艰难地爬了好几次,拖着被老大打断的腿,他离开娟子的怀抱,趴在地上,瞪着眼睛向女人的孩子爬去。嘴里还咬牙切齿着,
  “不对!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娟子觉得狼狈。贝贝哭得太突然,哭得太凶猛,那眼神活活好似要吃了女人的孩子一般。她愣了一会儿,这才赶紧把贝贝拽了回来。天桥下的老大似乎注意到了,正往天桥上赶。娟子叹息,这孩子今晚怕是逃不掉一顿毒打了,只不过为了几颗糖。
  女人垂了头,趁机抱着哇哇乱哭的孩子跑开了。娟子有些歉意地望着他们受惊的背影,被她死死箍在怀里的贝贝依旧悲切地哭着,哭着,
  “都是我的!我的!巧克力是我!糖是我的!妈妈也是我的!是我的……可妈妈不要我了,妈妈有新爸爸了,妈妈有新的贝贝了……妈妈不认我,不要我了……”
  娟子愣住了,她的视线本能地望下天桥寻找仓皇逃走了的女人,却,只看见穷凶极恶的老大正从天桥的入口赶来……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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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吻

  灯红酒绿。酒吧一条街是这个城市的夜场精髓所在,特别是周末,香车美人如同从地底钻出来一般,把整个区域填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脂粉混合酒香,也许还有因快感而雀跃的荷尔蒙。
  罗恩在把Q7的钥匙扔给门童之后,一头扎进了这家新开的“sin pub”。听老钱几个哥们说,这家新场子的妞都是些生面孔,质量还不错。对于夜场小王子罗恩来说,新鲜比什么都重要。这条街里混得久了,场子里那几个小蜜蜂也都见识够了。是时候来点新鲜货色。
  pub不算大,但是生意却异常火爆,大约是老板面子大,竟然能把旁边一向人满为患的“苏荷”、“芭比”的熟客都拉过来而不起纷争。入口处玻璃地板下的光带好像一根欲望的导火线,牵引着红男绿女走向释放的彼端。
  进到pub里面,罗恩要了杯“冷焰”,红白相间共7层,入口冰咧回味辛辣还夹杂着玫瑰的芬芳。

  味道不错,正好可以保持清醒看看有没有什么顺眼的货色。罗恩抿着酒目光游离在场子里一个个妖娆的身影。有几个看上眼 ,可惜身边都围了一堆男人;有几个女人眼神涣散地在舞池中扭动着蛇腰,一看就是磕了药;还有几个穿着一步裙,细带背心的女人烟视媚行于吧台和酒桌之间,那是在找金主的职业女性……这些都不是罗恩感兴趣的。

  扫视几圈下来,他的目光锁定在靠近舞台右侧的卡座里一个默默啜饮的女孩子。大波浪长发,嘴唇如同釉彩般闪耀着诱惑的光泽,不时扫视人群的眼光透露了她内心的纠结。
  就是她了。
  罗恩大咧咧的走到那女孩面前:“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女孩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扑朔得如同夜空繁星都坠在了这一双眸子里。犹豫了一会:“坐吧,我朋友都跳舞去了。”
  罗恩知道,对这种犹豫的女孩就得大男子主义一点,你越主动,对方越容易被动地接受。
  “你怎么不去跳舞啊,没有舞伴吗?要不要我陪你。”

  女孩撇撇嘴,笑道:“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姐妹都喜欢跳舞,但我确实不习惯在舞池里挤来挤去。而且……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那我请你喝酒成吗?”
  “嗯”
  ……
  这个女孩确实很单纯,好像真的还是“第一次”,所以当罗恩顺理成章把嘴凑上去的时候,她有些闪躲。不过,人都在罗恩怀里了,能闪躲到哪里去呢?于是女孩任由朱唇被一条滑腻的肉舌抵开,长驱直入。

  罗恩极尽缠绵之能事,愉悦的享用着这长达5分钟的热吻。女孩也慢慢放松了警惕,香舌暗吐,慢慢地将一条香滑软肉伸进罗恩嘴里翻动。突然,罗恩觉得女孩舌头伸得似乎有点长了,似乎抵到了他的喉咙。只是一下。
  他赶紧停止动作。女孩笑靥如花,目含春风,竟有几分妖媚。比先前少了些许纯真。
  女孩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
  罗恩有些不妥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不一会儿,女孩子回来了。看起来是去卫生间补了妆。嘴唇更加嫣红,淡烟熏承托得眼睛迷离而深邃。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短了,一双玉腿在pub的灯光下无限诱惑。

  十足一只妖蛾子。
  女孩直接坐在他的腿上,主动把嘴唇贴了上去。
  意乱情迷。
  等罗恩醒来的时候,女孩已经径自离开了。
  还好,东西都在。罗恩生怕女孩是那种贪财的皮肉女郎。回想起昨夜销魂,他忍不住又浮想联翩。
  该死,忘了问她要电话。

  罗恩第一次觉得喉咙不舒服那是在午餐的时候,他明显感觉食物难以下咽。还好,喝了几口汤便顺了。
  第二次,是在午夜,他被一阵奇痒惊醒。双手在脖子上胸口一阵挠动,却无济于事,因为——那痒是从气管、食道透出来的。再怎么挠也如同隔靴搔痒。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过敏。
  忐忑不安的他吃了颗开瑞坦便倒头睡了。
  等到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到了医院,医生粗粗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开了些抗生素让他挂水。

  第三天医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这个病人瘦了。整个人的肌体明显凹陷进去。看来抗生素给不了他太多帮助。
  罗恩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但在医生询问他病发前吃过或接触过什么的时候,他还是挣扎着在纸上写了:sin pub 。然后便再没知觉。
  高医生决定用内窥镜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当他看清屏幕上的东西之后,忍不住胃酸翻涌。旁边的护士捂着嘴就跑去卫生间了。
  原来,内窥镜所到之处,从罗恩的喉管开始,腔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个个凸起的白色小疱。乍一看像一粒粒小米,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原来是成片的虫卵,有些许已经挣扎着露出了头部。这种状况布满了他的五脏六腑。
  乃至肛门。

  没有任何悬念,罗恩死了。
  在家属的要求下,院方对其尸体进行了解剖,希望找出死因。
  解剖之前,高医生彻头彻尾地把罗恩的身体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侵入性伤口。但当他第一刀划开这具男尸的时候,便后悔了。
  此时的罗恩就像一个装米的袋子被人划了一条口子,皮囊下像白色米粒在重力的拉扯下嘶啦啦的涌了出来,晶莹剔透洒满一地。罗恩的内脏全没了,只剩一副干净的雪白的骨架,和一张沾满虫卵的皮。那虫卵就像与生俱来,完美的与人皮结合在一起,一眼看去仿佛珊瑚上面的凸状物,但是仔细一看,其实是想成千上万的白色小水蛭牢牢吸附在皮肉之上。

  正在众人诧异不已的时候,地上的虫卵竟似有生命般,闻风而长,见光则发。不消片刻已有部分膨胀开来,顿时手术室腾起一片绿莹莹的蛾子。
  高医生仿佛也被吓到了,身子一个踉跄,幸好撑住手术台稳住身形。
  手术室的护士们哪见过这种阵仗,纷纷往大门冲去。他大喝一声:“不准开门!”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挡住护士们。
  “如果这群蛾子放出去,也许会害死更多的人!”
  众护士慢慢冷静下来。幸亏有口罩护住了口鼻,绿蛾子倒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多威胁。大多数只是围绕着无影灯转悠。偶尔几只会飞舞到人群中引起一阵尖叫。

  高医生抓起手术盘里的脱脂棉分发给大家,让众人把耳朵堵住,防止虫子钻进去。
  到底是什么让蛾子突然破茧?温度,一定是温度,以及适宜的湿度。
  于是,他让护士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然后用无水酒精泼洒地上的虫卵,并用干冰灭火器对它们狂喷。不一会就见到虫卵结冰,再没虫子破茧。依法炮制对着罗恩的尸体也处理了一番。空中的绿蛾子似乎破茧之后就如同常规的昆虫一样,再无特别之处,几罐干冰灭火器喷洒下来纷纷坠地被众人乱脚踩个稀烂。有几只爬上护士肩头的绿蛾子也被高医生眼疾手快地拍死。

  在确定没有活动的蛾子之后,众人才走出手术室,让清洁人员对手术室进行彻底消毒灭菌处理。
  家属对这样的尸检结果很难过,院方对高医生处理紧急事件的冷静很满意。
  高医生坐在自己办公室里,脸色冷漠的像干冰灭火器喷出的零下70摄氏度的气体,哪怕是在刚才院领导暗示要给他升职之后。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兄弟姐妹们,别怨我……妈妈说过,每一批只能活一个。”
  一只绿莹莹的蛾子空壳从他的耳道滑落出来,他轻轻地,轻轻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啪——!盖子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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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齿

  我的姐姐很美。
  长发飘飘,五官精致,肤色均净。从小到大,她都是周围男生热议的话题。
  尤其是她的笑容,天真得不像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像个天使。
  我还有个小弟,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比当下很多影视红星之流不知好看到哪里去了。

  小弟一直很怕大姐,虽然大姐从来没有打过他,更没有欺负过他。但是当小弟还在襁褓之内的时候,一看到大姐就会哭。见一次哭一次。也许真的有宿命一说吧,虽然相差不过六岁,但小弟和大姐的关系就没有亲近过。
  刚才说什么来着?哦,我说大姐很美。确实很美,从我女性的角度来说,模样能让另一个女人嫉妒的自然是美人。
  但是大姐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父亲知道,母亲也知道。至于小弟,我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有人说,最美的笑容应该露出八颗牙齿。大姐恰好有最美的笑容。她的牙齿洁白闪耀,令人惊艳。但是如果你有幸看到她张开嘴一定会被吓倒迷走神经短路。因为——大姐的磨牙几乎都分崩离析,龟裂残缺。
  这便是大姐需要定期补牙的原因。好在父母共同经营一家牙科诊所,补牙倒也方便。
  姐姐的磨牙耗损得这么厉害,完全是父母一个难言的苦衷。因为,从小姐姐就喜欢吃骨头(不是啃),不论什么动物的骨头,她一定要细细咀嚼,用牙齿把他们磨成粉捣成浆。然后心满意足的咽下。早些年,父母没太在意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邪恶的端倪渐渐浮出水面。

  那晚,父亲想起有一份病例需要连夜传给同行,就返回诊所去取。没想到,诊所里面灯亮着。他进去之后,发现手术室的储物柜开着,大姐背对着他在办公室里鼓捣着什么东西。待他走进一看,才发现大姐手里拿的是——储藏病人牙齿的罐子。大姐正用她如葱白拌细嫩修长的手指,抓起罐子里黑、黄、白相间的牙齿,一颗一颗塞进那早已激荡着唾液的嘴里。然后用力的合拢咬合肌,力道之大,只听骨头与骨头之间尖利的磨砺之声。咯啦,咯啦……每一声都伴随着父亲浑身肌肉的一阵颤抖,同时,父亲感到牙龈一阵酸痛。

  “你……”
  大姐听到父亲的声音,没有马上回过头来,而是加快了咀嚼。等到她顺利地把那满口的碎牙咽了下去,才回头对父亲尴尬的一笑。这是怎样的一个笑容?洁白的门牙和切牙上渗透着殷红的血丝,舌头早已被受伤的牙龈喷出的鲜血染的红彤彤湿滑无比。姐姐的磨牙已经支离破碎,如同一根被硬生生掰断的小腿胫骨那锯齿状的截面。
  学医的毕竟胆子大。父亲并没有被吓瘫。倒是护士出身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个踉跄。
  他们夫妇二人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最近大姐牙齿磨损特别厉害。
  从此,便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定期为大姐补牙的不归之路。
  补过牙的人应该都知道,假牙价格并不便宜,虽说父亲只需成本价,但面对大姐十几颗需要定期修补的牙齿也会觉得吃力。所以,补牙的时间适时延长。而大姐,也尽力克制住吃牙齿的欲望。
  但对于她来说,那就像毒瘾。

  戒不掉的。
  没错,我的姐姐是异食癖患者。但我父母从来没有想过带姐姐去就医治疗。每当他们任何一方有了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另一方一定会强硬的把它抹杀掉。这并不是为了保持姐姐的名誉。如果出于这个考虑,大可以去外地治疗。真正的原因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父母倒说不上是重男轻女,但是他们确实很爱小弟。更胜于大姐。
  在姐姐4岁那年,父母怀上了第二胎——我。那时候正是计划生育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国营单位的职工尤其是着重抓查的典范。如果被捉住,是要强行堕胎的。但父母想法设法把我保住了。
  直到出生前一个月。
  父亲想要个男孩。母亲也是。为了保证第二胎一定是个男孩,于是他们悄悄利用职务之便做了一个B超检查。很遗憾。我是女孩。更遗憾的是,父亲和母亲一合计,觉得如果第二胎生下来,要怀第三胎风险就更大了,于是决定把我打掉。

  没错。母亲本是妇产科护士,在她指导下,父亲把我从母亲体内拿了出来。
  当看到我胯下没有传宗接代的那根条状物时,父母忘记了手术的艰辛与疼痛,松了一口气:希望下一胎能怀上一个男孩。
  我的尸体成了他们头痛的源泉。毕竟不是专业杀人犯,完全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不如,扔给院子里那条大狼狗吧。反正它吃东西吃的干净,没有人回去查它……”
  父亲想了想:“那得把血处理干净。我把他煮熟了,半夜扔到狗窝里。看着它吃完!”
  “对!煮烂点。我怕狗吐出的骨头渣子败事儿。”
  就这样,我由死胎变成了熟胎,盛在盘子里,端放在饭桌上。
  母亲刚堕胎,不能随意走动,于是父亲忙里忙外处理一些应该消失掉的东西,比如——煮过我的锅子。

  等到他们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被4岁半的姐姐吃得只剩两只小脚了。
  然后,在父母瞠目结舌中,姐姐把我的两只小脚丫子塞进了嘴里。
  咯啦,咯啦……
  从此,姐姐就酷爱上了吃骨头。至今。
  另外,我也有我自己的秘密。其实我不恨我的姐姐,至少她让我俩融为一体,透过姐姐的眼睛,我也能看到世界感受生活。于是我常常坐在姐姐的肩头。

  就连姐姐去探望襁褓中的小弟的时候,我也正坐在姐姐的肩头。
  凝望着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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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灵

  “唔……嗯……嗯嗯……”
  快了,就快出来了……加把劲!
  这一刻,我觉得我的灵魂就快随着额头的汗水与胯下的鲜血离我而去。
  是个儿子!

  好歹,我熬过来了。总算把孩子生……也许是挤了出来。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19岁就经历生产之痛。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没有男人陪伴的情况下生孩子。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学校的卫生间把孩子生在地板上,用美工刀割断脐带,用马桶的水洗净血污。
  但,人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没想过组成的。
  Whatever。

  接下来,我看着这个沾满黏液,丑陋的像个核桃的小崽子。心里打起了鼓。
  我该怎么办?把你抱到郑俊的课堂上,一把扔在他的讲桌上?还是把你放在垫着丝绒铺满花瓣的篮子里送给他老婆当作惊喜?也许,能用你换一笔生活费呢……
  我不会这样做。孩子,如果你了解我,这个在厕所用双腿把你挤出来的女人,你该知道我可不是那种没见过市面的小女生。如果把你带出去,虽然能毁了那个不负责任的色鬼老师,但老娘还要名声呢!
  对不起了,宝贝,下次投胎看准了再投。
  当我把一张张浸湿了的面巾纸盖在婴儿脸上的时候,我心里确实有点难过。幸好事先用纸团堵住了他的嘴,不然他稚嫩的哭喊大概会让我放弃这种有点点残忍的举动。

  第十张面巾纸盖在他脸上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体变得通体透紫,小胳膊小腿不再挣扎。
  解决了第一步。很好。
  我用塑料袋把他装起来,一层,两层……五层。这样应该不会破了吧。
  我拖着一个孕妇孱弱的身子站起来,用平底皮鞋瞄准那袋子,用吃奶的力气踩了下去。
  小小的隔间里回荡着细小、脆弱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渐渐变得朴实、浑厚。好像用木棒槌敲打云吞的肉馅。
  噗哒,吧嗒……

  每一次踩下去,我都会很痛。那是下体撕裂的疼痛。
  但愿,应噶踩成了肉泥了吧。大概,看不出来是个人了吧。
  我突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虐猫贴。那个穿高跟鞋踩死小猫的女护士,是不是沉浸在那种践踏生命的快感之中呢?我无从知道。我可没有那么变态,我只是一个想尽快解决麻烦同时忍着剧痛的普通女大学生而已。
  哎,真想让那个护士帮我踩几脚。
  不好,下体又开始流血了。我赶紧掏出一把脱脂棉,胡乱的塞进去,双腿夹紧,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

  我看了看袋子里的那团东西。虽然够烂,但是估计马桶冲不下去呢。
  真恼火!
  这一刹那,我突然很想念家里的食品搅拌机。
  没办法了,我只能把孩子装进我的背包。
  处理干净血迹,我又补涂了一下唇彩和睫毛膏才离开。真是的,还号称不脱色防水的玩意儿,一出汗,都花了。

  今天不想去上课了。走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我租的房子。
  下车时候我才发现,又有些许血迹渗透出来,在白色的坐垫上烙上了点点梅花。
  我接过司机找的钱赶紧往家里走。不然该被师傅骂了。
  正要走进小区我突然想起旁边小树林的那几条野狗。平时嫌它们吠的烦,今天也许它们能帮得上忙呢。
  于是我临时调整方向,走进树林深处。现在是上班时间,来的人应该不多。

  远远的,我就看到那几条瘦弱而肮脏的流浪犬。
  乖乖们,姑奶奶给你们带吃的来了。我心里觉得好笑。
  奇怪的是,那几只狗看到我竟然全都俯下前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妈的,别是一群疯狗。要是被咬了可就麻烦大了。
  我赶紧扔下碎肉就跑。
  走进楼道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破居民楼,大白天也这么暗。似乎还有点冷。
  你知道一个下半身刚刚被撕裂的女人要爬上三楼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么。我几乎是扶着栏杆倒退着走上去,这样可以避免大腿分开的程度太大。
  都是那个贱男人不肯戴套!我心里默默地骂着。今晚再去找你拿精神损失费!不然要你好看。

  开门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楼道也太暗了,通风窗外面明明阳光灿烂,可是光线照到窗口似乎就像拐了个弯不肯进来。这时候,我感觉有什么在拉我的裤脚。
  我低头一看,一个满身血污的孩子。正咧着嘴对我笑。
  啊~~~~我几乎是在发出尖叫的同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儿啊,你可别怪娘,你可别害娘。
  我默默念着。

  他对我咿咿呀呀地叫着,鬼知道想表达什么。不过他张开的双手大概是需要个抱抱吧。
  我打心底怕他把我给吃了,只好随他愿将他抱在怀里。
  他还和刚出生的时候一样脏,像个小猴子。他在我怀里乖巧的很,并没有像我预想地那样扑到我脖子上咬开我的血管。
  对了,还只是个小婴儿呢,哪来的牙齿。

  咯咯咯……估计是被抱的很舒服吧,他开心地笑了,然后把右手拇指放进嘴里吮吸。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涌向我的眼睛,鼻尖顿时一酸。他是这么的可爱,为什么……我下得了手。
  所谓母子连心,他仿佛有了感应,用小手挠了挠我的下巴。
  母性,真的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一种本能。此刻我已经全然不去想他只是一个鬼魂,我轻轻的把吻,最真却又满怀歉意的吻,印在他的额头。
  他又笑了。

  进到家里,我用水把他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用真丝围巾把他包裹起来。我担心棉布或者毛料会刺激到他稚嫩的肌肤。不知道为什么,无数的关爱如泛滥的洪水激荡在我胸间。
  “宝贝,晚上我带你去见你爹地。”我意识到,这种幸福我应该与人共享。
  晚上,我觉得下体没有那么痛的时候便抱着孩子去了学校。
  校园里停着几辆警车,还有一辆救护车和我擦身而过。
  哪个倒霉鬼又出事了。幸好,我没把孩子尸体扔厕所里。不然,这警车就是冲我来的。我对着怀里的宝贝吐了吐舌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笑。
  我穿过那群围观的大学生们,该不会是有人跳楼了吧。我看了看地上并无痕迹。
  管他呢!

  电梯很空,也很迅速。
  很快我就到了22楼,郑俊的办公室所在之处。
  奇怪,怎么有警察在向他问话。还有萧主任也在,面色凝重。
  我躲在拐角处等了好久,那群警察才走。
  又过了一会儿,萧主任也走了。

  我看到郑俊一脸苦恼的坐在办公桌上,脚踏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
  “郑老师……”我本来想阴阳怪气讽刺他一番,不过看情况似乎有大事发生了,我也是识时务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郑俊听到我的问话,先是有气无力的说:“没事,你快回宿舍去……”
  话说一半,他似乎辨识出来是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布满血丝,瞳孔屯满疑惑。
  “啊!你……是你……你要干什么!”他害怕得有些异常,反应如此过激,竟然站到了办公桌上。哪里像为人师长的。

  我顿时有些不屑。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如此害怕。大概是看到了我怀里的孩子。
  “瞧你那怂样!害怕吗……这是你的孩子,我给你生下来了。一个人,就在16楼的女厕所。我把他…生…下…来…了……一个人!”我故意拖长语音,加重语气。
  “啊……不……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别过来!”
  哼,只不过是个孩子,把你吓成这样。咬我告诉你这是个鬼婴,我猜你会当场飚尿吧。啊哈!我心里暗自得意。
  我慢慢地朝他走去:“你不要看看自己的骨肉是什么样子吗……就看一眼吧。”
  怀里的孩子似乎也意识到面前的男子是他的父亲,把头扭了过去。
  只是,头扭的太过了点……180°。然后露出诡谲的笑容,我分明看到,他嘴里尖利的牙齿闪着寒光!
  这下把我也吓了一跳。差点抱不稳他。
  郑俊看到这一幕,彻底崩溃,站在办公桌上倒退两步……正好踩到茶杯的盖子,脚下一滑,一个倒栽葱从窗户倒了下去。
  我的本能反应就是去拉他。
  可是……我的手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我去势太猛,撞向窗台,继而直接冲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我穿过了墙体。
  而且……浮在半空中。
  郑俊的尸体正好落在警车上,那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的所在。
  我从这个位置望下去,正好看到16楼女厕里,医生护士正把一具面色苍白腹部肿大的女尸搬上担架。
  咯咯咯……
  一个童声在我怀里响起。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不要等什么英雄勇士,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推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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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运气不错!这么快就能找到新房子。价格便宜,小区绿化也不错。最关键的是:房东提供一个冰箱和一个雪柜,这下不用总是跑超市了。吕菲一边拖着黑黑的大行李箱爬着楼梯,一边想着。
  就是楼层高了点,6楼,又没电梯。嗐……想那么多,就这个价钱,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3楼。现在是周二下午3点,大家都去上班了吧。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旧式开放型的楼梯阳光通透,很像孩提时厂里生活小区的红砖楼房,弥漫着一种让人特有归属感的气息。
  累了。小菲放下箱子伸了个拦腰。
  刚把胳膊放下来,就看到身边站着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目光浑浊,胡渣稀拉拉的爬满下巴。

  着实把小菲吓了一跳。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小姐你是刚搬来的吧,我住6楼27号,姓周。”中年男子语气温和,彬彬有礼,削弱了突然出现的不适感。“要我帮忙提箱子吗?”
  小菲看他没什么恶意,出于礼貌报以微笑道:“这么巧,我住6楼28号,刚好在你隔壁呢。”
  “我听房东说了,隔壁房租出去。那天你来看房子的时候我看到你了。”周先生眯着眼睛,牵强的把嘴角拉向两边,感觉像是在微笑,但明明就只是牵动了那张老朽的脸皮。笑得让吕菲很不自在。
  “你是直接通过房东租的房子?那应该比我租的便宜。我是通过中介找的。对了,我姓吕,名菲。刚到这边工作,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关照。”吕菲伸出右手与周先生礼貌地握了一下,被一手老茧摩挲的怪难受。
  “我叫周军,你叫我老周也可以。”周军也不容小菲推辞,直接拎起她的箱子上了楼。

  这是吕菲第一次见到周军,也是印象最好的一次。
  后来吕菲一直很困惑的是:为什么那天完全没有听到周军的脚步声?
  住了一个多月。小菲开始觉得这栋楼有些怪怪的。比如,很少看到人在楼里走动,偶尔看到几个大妈大婶在半掩着门做家务,一看到小菲走过,也赶紧把门关上。又比如,楼道里时常会飘动着纸灰,仔细辨认一下竟然是给死人烧的冥币。这个发现让吕菲浑身不舒服。又不是清明、鬼节,谁平时烧这个玩意儿。还有几户人家终日不见开门,但是经过的时候总会闻到烧蜂窝煤的一氧化碳味道,刺激得呼吸道很不舒服。时间久了,连最开始觉得舒服的阳光也变得白生生刺眼的锥子。

  哎……这是因为心境变了。
  至于6楼的邻居,吕菲自从搬来之后就只见过周军一个人。偶尔会听到隔壁传来砰砰的声音,至少说明周军不是一个人住,但他的另一半始终没有露过脸。而另外三户人家,则从来不见踪迹。除了门口报箱奶箱空了满,满了空说明有人在这里生活之外实在没有什么人居的痕迹。
  这天,小菲上夜班,快12点才到家。上了5楼才发现6楼的路灯坏了。她也没在意,便往上赶。走了两步才注意到,楼梯尽头有一双脚——一双光着的脚站在那里。借助5楼的路灯只能看到那人的脚和脚踝,看上去是个女人。但不确定。
  吕菲不禁放慢了脚步,轻轻地,慢慢地夹杂着犹豫。
  那双脚一动不动,似乎静静地等待小菲一步一步靠近。像是挑衅,又像是邀请。
  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长时间感受不到声音的声控灯,灭了。

  整个楼道沉浸在夜的潮涌中。
  强反差造成吕菲暂时的失明。一惊之下她尖叫一声。
  路灯应声而亮。
  那双赤裸的脚,不见了。
  这时,6楼有光线透了出来。是周军家的门开了。
  只见周军从楼梯扶手上探了个头出来:“吕小姐这么晚才回来啊,有什么事吗?”

  “周先生你好,还没睡啊。”虽然接触不多,但就像溺水时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在这种时候看到认识的人总是让人比较安心。
  “睡下了,刚去厕所突然听到你尖叫,这不出来看看你啥事儿么。”
  “谢谢!”吕菲上了楼,借助着周家的灯光开了自家门,“这路灯什么时候坏的,明天我买个灯泡劳烦周先生你给换上好吗?”
  “没问题!明儿见。”
  就在周军掩上门的一瞬间,小菲觉得周军背后有黑影闪过。但来不及看真切,周军家的光就被门缝吞没了。

  惊魂未定的小菲坐下来,直觉告诉她刚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想不明白。
  直到躺到床上半睡半醒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在她尖叫之后,周军家的灯光是乍得一下亮起来,而不是藉由门缝的开合,像扇面一样慢慢打开。那说明什么?周军家的门原本就是开着的,只是在刚才突然点亮了灯?
  想到这里,吕菲感到一股寒气从凉席弥漫开来,把她层层笼罩,疑似躺进冰棺。
  为什么……大半夜开着门,难道在等我?但那双脚又不像是男人的……

  他到底开着门做什么呢?
  也许太累了。虽然受了惊吓,吕菲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夜班,不过下班回家的时候,六楼的过道灯已经修好了。这让小菲多少觉得宽心一些。
  就在她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正低下头找钥匙孔,突然发现地上的影子……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被拖得长长的。
  小菲连忙回头,却不见人影,眼睛余光扫视到一个黑影往楼顶窜去。那动作不紧不慢,竟像是在飘。

  不会是贼吧。吕菲也不是胆小的小女生,随手操起一根木条悄悄地跟了上去。
  管它是什么,总得探个究竟。不然晚上睡下了也不踏实。如果真是贼,就去把通往天台的门锁好。
  通往天台的这截楼梯是没有路灯的。晚风吹着天台木门吱呀呀得撞击着墙体,砰,砰……
  走进黑暗之后,眼睛渐渐适应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门的一旁堆放着废弃的鸡笼和一些纸箱,隐隐约约传来一股臭鸡屎的味道。穿过门框,小菲看到天台上有一条浅色连衣裙在风中飘动。连衣裙的主人是个白肌胜雪的女人。裙摆下方是赤裸的双脚,莫非就是昨天见到的那双?奇怪的是,这个女人是个秃子。没有头发的头颅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大概是因为没有头发所以才在夜间活动吧。还是不要打搅别人才好,免得徒增尴尬。
  于是吕菲转身想下楼。风逐渐大起来。
  突然她听到身后“嘭”的一声,回头一看,那个光头女人摔倒在地。半晌没有爬起来。不会是摔伤了吧。
  小菲赶紧上去扶她。
  走近一看,才看真切那个女人的模样,吓得她倒退几步。

  定了定神才又走上前去。
  这哪里是一个女人?分明是个塑料模特。

  谁这么恶作剧,大半夜放这东西出来吓人。
  吕菲恼怒地踹了模特一脚。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个模特是假人,那刚才上楼的那个人是谁?
  不管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她猛然转身就要往家里跑。
  却看见,通往天台的门框浮现出一个老女人的脸,肩膀赤裸,似乎身体也是赤裸。长发掩面,却掩饰不住她“桀桀桀”的干瘪笑声。
  “啊——!”吕菲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明晃晃的手电筒。
  随后听到周军的声音。
  “吕小姐,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鬼!有鬼!”吕菲猛地扑进周军的怀里抽泣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坐正身子。
  幸好周军也没说什么。

  这时候,小菲才发现天台上除了她和周军,就只剩呼呼掠过耳畔的风。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模特,没有连衣裙,也没有赤裸老妇人。
  在周军的搀扶下吕菲摸索着回了家。惊魂未定。
  接下来的一周,怪事越来越多。例如,半夜会听到墙壁砰砰作响。沉闷但清晰。仔细聆听声音来源,却又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刚一放下悬着的心,那怪声又转变成指甲抓墙那销魂蚀骨的刺耳声,令人发狂!有时候会听到天台上有人走路的声音,咯噔咯噔,像是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在溜达,但有时候声音又会突然变得急促而连续,好像什么硬物在地板上被拖行。不知怎的,小菲脑海中浮现起那具塑料模特在月光下,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跳舞。

  彻底让吕菲崩溃的是,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屋子里转悠。
  比如一块巧克力,吃了一半放在桌子上。第二天就怎么也找不到了。开始她还以为家里有老鼠。可是,难道老鼠连包装袋也吃?茶几上的水果似乎也莫名其妙在变少。虽然记不得确切数目,但是就是感觉食品的消耗速度明显比自己以往更快。还有一次,她回到家里摁电灯开关的时候,发现手上沾了什么东西,黑黑的。扭头一看,墙上竟然清清楚楚印着几个黑手印!

  这着实吓坏了她。
  她请了几天假,决定把事情弄个明白。
  好容易碰到四楼一个大婶买菜回来,在过道里跟吕菲打了个照面。小菲对大婶微笑了一下,大婶大概也知道她是楼上的住户,也不像以前那样冷漠。回报了一个浅笑。
  “大婶,我想问点事儿可以吗?”
  大婶停了下来,大概早就知道小菲想问点什么。但有些犹豫:“你想问什么?”
  “我就想问一下,我租那个房子是不是……有点不干净?”

  大婶脸色渐渐苍白,嘴角抽动几下。然后左顾右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小声对她说:“你那套房子倒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
  突然大婶什么也不说了,眼神充满惶恐,丢下一头雾水的吕菲转身进了屋。
  小菲扭头一看,周军正站在楼道另一端,冰冷的眼神能冻住外面不住下坠的雨滴。
  “周先生,没去上班啊?”吕菲觉得有些尴尬,便搭讪到。
  周军嘴里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冷漠地与她擦身而过,下楼去了。

  这天,她敲开了周军家的门。在这里住了这么一段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拜访周军。她总觉得那天大婶没说完的话跟周家有关系。如果旁敲侧击不能得到答案,不如直接面对来得痛快。
  周军竟然在家。看到吕菲,也没觉得惊讶。
  “吕小姐,找我有事吗?”
  “嗯。周先生,我可以进来说话吗?我有点事想请教一下。”
  周军短暂犹豫了一会儿,侧身让她进了屋。

  走进房间,吕菲才发现周家简朴至极,虽然是白天,但是两间卧室门关的严严实实,阳光只能从阳台的窗帘缝隙溜进来。没开灯,光线昏暗的客厅里就一个破旧的真皮沙发,一个木茶几,一张木桌三张凳子。甚至连家电也没有。不过在饭桌旁边,竟然摆放着一个灵位。一对电子红烛幽怨得像一双摄魂的眼睛。而灵位上的遗诏是一个中年妇人,眼角眉梢让吕菲觉得似曾相识。

  “这位是……”
  “是我夫人。三年前想不开,上吊死了。”周军平静的声音饱含无尽沧桑。也许多次向人陈述这样的事实已经变得麻木。
  “真抱歉。”吕菲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过周军递给她的一杯水。“周先生一个人住吗?”
  “我和我女儿一起住。不过现在她不在家。”
  “哦。对了,周先生,我想问一下您最近有没有在半夜里听到什么响动?”

  “响动?比如呢?”
  “我最近睡不好,总是听见天台上有人走路,而且墙壁还有砰砰的击打声,又或者是指甲抠墙的声音。”吕菲不知道下面的话该不该说。“我觉得,好像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真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墙壁的击打声是我女儿造成的,三年了,她每次做恶梦梦到妈妈死去都会吓醒。然后发狂。所以……实在不好意思,吵到你了。至于天台上的脚步声,我确实也没听到。要不,晚上我问问小薇,看她有没有听到吧。”
  “除此之外,我还在我房间的墙壁上发现了黑手印!”
  “是像这种形状的吗?”周军指了指自己的天花板。上面赫然也有几个“黑手印”。
  小菲不禁一怔:“怎么你家也有。”
  “这是老房子,有时候墙上就会长出一些霉斑。大概是渗水的缘故吧。不是什么手印。吕小姐你想多了。”

  “原来是这样。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吕菲暗想,大概是自己神经过敏吧,把一些小问题全部累积起来,自己吓自己。
  ……
  告辞了周军,吕菲回到了自己家。但她回忆在周军家的事儿还是有一丝疑惑。她先是听到卧室里好像有什么响动。就像是有东西在床板上挣扎造成的一种不明朗却又很有力道的声音。就在她想仔细分辨的时候,周军突然起身,用腿抵着凳子在地板上发出更大的声音扰乱了她的注意。而且灵位上的照片为什么这么眼熟?再比如,为什么周军关门的时候,我总觉得他脸上浮现着诡谲的笑?

  不对,那个照片我好像真的见过……等等,那不是那晚在天台我看到的老妇人嘛?莫非是我眼花?
  唉……怎么这么困。算了,不想去想了。还是睡会儿吧。
  吕菲头脑发沉,大概是这段时间精神紧绷,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于是她钻进卧室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的,她觉得有人摇她的肩膀。半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布满皱纹,头发花白的女人的脸。但是……好困。是梦吧……她又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被一阵响动惊醒,迷迷糊糊看到一个赤裸的老女人在房间里游荡。再次昏睡。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我睡了多久了。是半夜了吗。

  她看了看手机,下午三点半。
  奇怪,我去周军家之前不就是三点半吗?怎么睡了这么久,还是三点半……不对!下午三点半为什么天还是黑的。我窗帘明明开着。
  吕菲再确认了一下时间,确实是三点半,墙上的挂钟也是三点半。她第三次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日期不一样了,已经是第二天。
  她满怀疑惑的推开窗户,原来窗外阳光灿烂。只是窗户玻璃……被人漆成了黑色!
  是谁干的!
  吕菲彻底怒了,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疯狂的往地板甩去。
  砰!一声炸响。

  让她的情绪得以发泄。
  咚咚咚……有人敲门。
  是周军。
  “吕小姐,你发生什么事了吗?”周军一脸紧张关切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吕菲觉得恶心。她讨厌这种表面上嘘寒问暖实际上是看热闹的态度。
  “没事。”吕菲的冷漠让周军有点自讨没趣。她正要关门,却被周军的话牵制住了动作。
  “我昨晚问过小薇了,她说:‘她也有听到天台的脚步声……她觉得那是她……妈妈。’”
  小菲愣住了。原来不止她自己,还有别人也感应到了。

  周军推开门,平静地对小菲说:“其实,你这房子之前就有好几户人住过,不过都没有住太久,就匆忙搬走了。我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你给我说了那些奇怪的事情,我才意识到——也许真的有问题。”
  吕菲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但是还是问道:“什么问题……难道,真的有鬼?”
  周军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我一直对自己说,她已经走了。没想到,她还是放不下。都说自尽的人难入轮回,会一直在往生之地徘徊是吗?我好想她。可是……总也见不到她。为什么,她会见你,见我女儿,就是不见我?”
  周军沧桑的脸上涌现出无比的落寞与哀伤。
  “周先生,你要节哀。毕竟都那么久了。如果……如果真的是你太太的鬼魂,我该怎么办?”

  “给你这个。”周军拿出一把藏刀上面布满密宗的符文。“我早年去Tibet旅行一个僧侣送我的。如果……真的危害到吕小姐的生命,就请你结果她吧。”他渐渐低下头去,看得出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吕菲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放心,我如果遇到她再不会慌乱了。我会跟她好好谈谈。万不得已……我才会用这个。”
  送走周军,吕菲坐在床边摩挲着藏刀。眼中,一缕恨意。
  为什么缠上我!我什么都没做。
  到厨房里随便做了点东西吃,喝了点水,已经是晚上了。
  奇怪的是这两天真的太累了,困得厉害。

  吕菲把刀藏在枕头底下便昏昏睡去。
  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喧闹吵醒。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赤裸女人蹲在她客厅里啃着什么东西——是苹果。
  听到吕菲的响动,那女人回过头来,果不其然,就是上次在天台看到的老妇人,也正是周军的妻子。
  没有人可以愚弄我,就算是鬼也不行!
  顷刻间,吕菲把对周军的承诺抛在脑后,拔刀冲上去,对准老女人的脖子砍去。
  力道之猛,以至于那女人的头颅离开脖子之后飞撞到墙上,又在地板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血……

  为什么有血……
  温热的血!喷射四方。
  她不是鬼吗?
  吕菲突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咯哒。
  她家的房门被打开了。
  透过月光,看清楚进来的人是周军。
  “很好,正如我料想。你还是把她杀了。”周军面带微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释然、轻松的笑。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告诉我你太太是鬼?!还有,为什么你有我家的钥匙?”
  “我说你就信,哈哈!真是愚蠢。”周军咧开嘴笑了,把常年烟熏得黑黄的牙齿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第一,我是房东,所以我当然有钥匙……”
  “什么?你是房东,你不是说……”吕菲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家里总是被人动过,但又不像来过贼。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也不想害你!只是这个疯婆娘折磨的我实在受不了了。自从三年前我女儿上吊之后,她就疯了。整整三年,我既要承受着丧女之痛还要忍受她的疯癫撒泼。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啊。我实在受不了了。幸好你单纯,相信世界上有鬼。不然我还真不好借你的手……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向警察证明是这个疯婆子要伤害你,你是自卫杀人。你会没事的。但如果你把我的事情暴露出去我会随时更改口供,说你威胁我。你仔细想想吧,杀了一个神经病解脱了我,你也不会有麻烦事。作为回报,我可以免你一年房租……”

  吕菲已经无心听他絮絮叨叨。
  原来,那个灵位是她女儿的,但那照片……看来是他故意换的。
  原来,我这两天昏睡不醒是他在我饮食里下了药……
  原来,我早就步入他精心设置的圈套……
  突然间,吕菲好像看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呼吸急促。目光越过周军,说道:“你……你背后……周太太在你背后……不,不要过来……”
  周军一怔。慌忙回头过去。
  什么也没有。看来这女人也疯了。也好!
  周军还没来得及高兴,顿时觉得自己脖子被一股力道揽进屋里。随即房门被关上了。
  然后脖子一凉,紧接着是温热的液体喷涌出来。进了他的嘴,上了他的脸,钻进他的肺。带着泡沫的粘液从嘴里不断涌现,带走了他所有的体温。
  “你……”周军用手按住脖子,挤出一个字。

  “我也不想害你,是你逼我的。如果你不提招惹警察来,我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吕菲的脸比月光更冰冷。“知道我为什么相信有鬼吗?因为,我做过亏心事啊……”
  月光照进厨房,落在那个雪白的雪柜上,雪柜里静静地冰冻着一个蜡黄的挂满霜的男人头颅和两条没肢解完的大腿。
  头颅冰冷的脸浮现着僵硬的微笑。
  终于,有伴儿了。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不要等什么英雄勇士,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推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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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洞

  右手胳膊好疼!
  不过我感觉应该没有断掉,只是被石壁卡住,血液循环不畅。
  如果我要问我现在在干什么,或是为什么被石壁卡住。
  说起来我真是后悔死了……

  下午一点四十分,我和旅游团一起走进这个位于青城后山的水晶溶洞。碧寒之气让燥热的身心顿时镇定。大家交口称赞大自然造物之奇。感受岩顶低落的水滴,欣赏石钟乳千奇百怪的造型。我们一路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不知不觉走入溶洞深处。
  在经过一个拐弯处时候,我们发现有一片未开放区域被铁锁围了起来。那是一个岔洞,洞口不大,黑黢黢的没有安装照明设备。只有块“危险,请勿穿越”的告示牌。
  通常,告示牌只会激发大家好奇心。大家蠢蠢欲动想看个究竟。
  趁着导游和溶洞管理人员拐弯之际,我和另一个女生,外加三位男士悄悄离开队伍越过铁锁,拖着细碎的步子向前探索。
  在手机幽幽的光线下我看清前方是一个天然岩壁,石壁与我们所站之处间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岩缝。洞穴不知有多深,我们也不敢贸然前行。
  我们几个把脸伸出去,只看到岩缝里更深更浓的黑暗。不知道多深,实在看不真切。我相信就算我们有强光手电筒也照不到它的底儿。

  一阵阵彻骨的寒气不断从岩缝腾起,喷打在我们身上。好冷!
  下面直通地心?还是暗河?又或者是碧落黄泉……
  我有些退缩了。
  “算了,还是出去吧。没有照明设备,小心掉下去了!”那个叫晓兰的女孩子最先打退堂鼓。
  我一向自命胆大,但也绝不胡来:“我也觉得还是出去吧。知道是个岩缝就行了。在山西的矿场附近经常有这种岩缝。吃人不吐骨头!石壁两侧就像有倒刺一般,人掉下去就很难拉上来……”

  “两位女士都发话了,那我们就出去吧。”队伍里一胖子一马当先就往回赶。
  我心里暗自好笑,我看最害怕的就是你这个胖子,居然走在女生前面。
  本来离岔洞口只有几步之遥,但是事实告诉我们:哪怕只有一步,跨不过就是跨不过!
  突然,大地震动。所有人都站不稳脚步。
  “地震了!”队伍里叫黄朗的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边喊,一边冲上来拉着我和另外一个女生的手。“快把手拉在一起!蹲下,蹲下!”

  强烈的摇晃让我们如同失去小脑一般,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重心所在。好容易把五个人牵在一起了,还没来得及蹲下,就听晓兰一声惨叫——她滚进岩缝了。
  这下可好,本来就站不稳,加上被人这么一拉,我们几个顿时倒在地上。然后像簸豆子一样,全部被抖进了岩缝。
  地震持续了至少2分钟才停止。
  溶洞里回荡着大地的轰鸣声,游客的尖叫声,也许是惨叫声。主洞里的路灯在一分钟前就灭了。黑暗像沾过水的长发一般紧紧将我们裹住。
  惊吓之间,我昏过去了。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被挤压得难受,右手胳膊被凸起的岩石卡得死死的。我试了试抽动手臂,除了感觉到皮肤被摩擦的疼还觉得手臂桡骨似乎被挤压变形了,痛的很麻木。全身就头部与左手可以活动。屁股也被死死得卡住,小腿和脚能稍稍挪动一下。我试着动了动小腿,踩到一块凸起的岩石把身体向上挺了挺,这下胸腔得到些许放松,臀部也没有哪么挤了。

  “喂……喂!你们都还好吗?”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了视觉,没有了距离感。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自己坠落到多深的地方。
  黑暗中的恐惧感和不适感是压迫性的。只有在完全不着光线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原来光明是如同羽绒般轻柔,而黑暗却浓稠的像巧克力酱。我觉得气息越来越慌乱,脚下不断喷涌的寒气似乎要把我冰封起来。我总觉得有人在我面颊上吹气,嘴里含着冰块吹气。每一口气都要吹进我的骨头里。
  “江小姐,是你吗……你受伤没?”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有人答话了。我听出这是胖子的声音,他在我上方。
  “我还好。就是被卡住,动弹不得。”我本来想问胖子是不是也被卡住了,但又觉得似乎是明知故问。“你也掉下来了吗?其他人呢?”
  “是啊。我也卡得严实,不过还好没有受伤。就是头昏……”
  听胖子声音,他现在状况似乎也不太好,说话有些气虚。但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声音离我明明很近,但是我左手挥了挥却没有碰到他的身体。而且,感觉他好像就在我正上方不超过一米的距离。
  “江……小姐你还好吗?怎么不说话了……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下面的寒气灌上来冷得我难受。对了,其他人还好吗?”

  “最先掉下去的是晓兰吧……我听到她的叫声了。但是她自从叫了那一声之后,我就再没听到她别的响动。大概……大概掉到深处去了。也许是摔晕了……”胖子尽可能往好的方面说。
  听他这么说了,我开始觉得由下而上的冷风里似乎夹杂着女人气若游丝的呻吟声,但又听不真切。冷冷的,幽幽的从我的脚钻进我的身体。
  我想起了另外两兄弟:“那黄朗和黄强两兄弟怎么样了?怎么没听到他们的动静?”
  “黄强好像折断了腿,跟我聊了一会儿就没力气说话了。刚才还听见他在‘呜呜’地哼哼……已经有一阵子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他应该在你的左边。黄朗……要么没有掉下来,要么就掉到更下面去了。我也不知道。”
  我心里一阵难过,这两兄弟一直是团里的开心果。性格开朗大方,又照顾女同胞。想到这里我不禁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胖哥,我们掉下来多久了?”

  “唔……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浑身被岩石夹住,只有脑袋能稍微转动一下……头好胀……”
  他说话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拉成一条线飘到我脸上。凉凉的,湿湿的。但我用手搓了搓,不像是血。既然不是血那应该还好,至少他没受伤。
  也不知道掉下来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多久才会被搜救人员发现呢?
  时间……对了,我手机应该在左边裤兜里。我试着用手一摸,果然在。
  我掏出来,按亮屏幕:2008-5-12,15:53。距离我们掉下来约摸有1个小时了。

  如同我料想的一样,手机根本没有信号。我赶紧把手机设置成离线状态,避免频繁搜索信号造成电量浪费。
  接着我举着手机往上照。这才弄清楚为什么胖子说话离我那么近我却摸不到他的身体。
  原来他是倒着掉进来的。脑袋对着我,眼睛、面颊浮肿得厉害。嘴巴也合不上,有口水滴落下来在空气中拉成亮晶晶的丝。
  他看到光亮似乎欣慰了许多:“江小姐,看到你真好。”
  “我也是。”我总算知道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多么可怜,是多么应该得到关爱。“胖哥,你还好吧。我看你的脸好像很难受,确定没受伤吗?”

  “应该没有,我没感觉到有出血。就是倒吊着难受……”
  是啊,倒挂一小时了,头部血管恐怕胀到极限了。
  我突然想起了黄家两兄弟。便动了动手机。
  这时我看到就在离胖子大概三米多的斜上方,有一双脚。一只鞋子已经脱落,另外一只挂在脚上。我认得那鞋,那是黄朗。而脚的上方,岩壁已经合拢……
  我当时眼泪就情不自禁的飚出来,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惜无能为力。
  “呜呜……呜呜呜……黄朗他……呜呜……”
  胖子大概猜到我看到了什么,连忙安慰我:“别哭……千万别哭……这种时候哭起来会消耗大量的体力。江小姐你一定要坚强,活着等到救援队伍!”
  我好容易止住哭声,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涌。这跟听到晓兰掉进深渊的消息不一样,我们总会用好的状况来安慰自己。看不到确切结果,就有希望。

  哪知道我刚把手机晃了晃,我就看到胖子脸色大变。我赶紧把手机照回刚才的位置,顺着光线看过去。黄强果然在我的左边,也就两三米的位置。眼睛闭得紧紧地,脖子歪向一边,好像在安睡。眼镜滑落到一边,也没用手去扶。看上去是如此安详,没有任何外伤。直到我把手机照到他的下身……他的腹部被尖利的岩石刺穿、抵开、割裂、磨烂。肠子、大便、血浆沿着石壁淌了不知道多远。两条腿已经断了,流出来的肠子被风吹着轻轻的晃动。因为风一直是从地底往上吹,所以我和胖子一直没有嗅到浓浓的血腥味儿。

  “哇……啊……呜呜呜……”胖子终于崩溃了,止不住放声大哭。“呜呜……哇……”
  一听他哭,我也忍不住了放开喉咙就嘶声痛哭。
  胖子的眼泪、鼻涕、口水全都往我脸上招呼,我也管不得那么多,好像哭得越用力,这一切就会消失不见;好像哭得越用力,时光就会倒流;好像哭得越用力,人死就能复生……
  殊不知,越是悲恸的哭喊,越是惊扰到那些不愿离世的幽魂。
  这次痛哭是以另一起悲剧结尾——我在拿手抹去脸上的胖子的口水的时候,手机掉了。
  正当我觉得手里一空,暗叫不好,已经晚了。
  眼光追着手机往下望去,只看手机在岩壁上蹦蹦跳跳了好一会,噗……一声不见了。
  世界再次一片黑暗。寒风似乎刺骨起来。

  恐惧战胜了悲痛。
  胖子渐渐平息下来,努力吞着口水:“刚才看手机掉下去似乎这个岩缝并不深……而且它落地的撞击声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正在为自己的鲁莽懊恼不已,听到胖子这么一说,我也立即把思维放到分析我们所处的环境上:“对,我也发现了,似乎……对了,那个声音应该是水声!难怪这里的空气这么冷,下面应该是有条暗河!”
  我突然灵光乍现。而我的想法也得到了胖子的认可。
  “难怪空气中有隐隐的呜咽声,之前我还以为是谁在呻吟。而且据我观察,这个岩缝好像是喇叭状的。越到下面越开阔。”胖子沉思了一下。“我觉得,如果要求生估计只能往下走了。我的身体被卡住,而小腿卡得特别紧,我猜岩壁上方已经合拢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他看不到,于是说:“是的……上面已经合拢了,刚才我看到的是黄朗的腿被夹在合拢处。”
  胖子一声叹息。

  “江小姐,要不你往下动动试试看吧……虽然不一定是条活路,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我们在这个岔洞里要被人发现,还要等到他们凿开石壁救我们……希望太……太渺茫了”
  胖子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胖哥,你还好吗?你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小了……”
  “我没事……只是头昏脑胀,想睡觉……困了……”
  我知道想睡觉在这种时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如果他一旦睡着了我就绝无可能把他唤醒!

  “胖哥,你可不能睡!你睡了哪个陪小妹我爬下去呢?你不是要我一个女孩子只身涉险吧!”
  “嘿嘿……我李胖子不是那么怕事儿的人,我不会让女人去开路!只是……只是我确实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我最怕他丧失信心!
  “对了,胖哥你们湖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等我们出去了,你要带小妹去吃喝玩乐啊……之前老听你说湖南好,美食丰盛。我没吃过可不会相信的!”
  “一定一定,如果出去了,江小姐到我那里费用我全包!嘿嘿!”
  “胖哥,你有女朋友没有啊?”

  “嗐!我这把岁数了……不瞒你说,我刚离婚……出来旅游散心就是为了忘记那段不幸的婚姻。”
  “这么说,现在是感情空窗期。李大哥,不瞒你说,小妹现在也是刚分手。如果出去了,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我知道,现在胖子生死一线,得下点重药才行,决不能让他睡着。“别说我脸皮厚,我觉得胖哥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一路上总是偷偷在瞄我……就连进这个山洞,你也是跟在我屁股后面进来的。是不是?”
  “嘿嘿……”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语气里透着激动。“想不到江小姐对我还有这种想法……”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陷入沉默。好像四周的黑暗蜂拥而至,把我们的眼耳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胖哥?!”

  “嗯,我还好。谢谢你……我知道你刚才那些话是为了鼓励我……”
  被他揭穿了,我一时语塞。
  就在我们沉默的时候,大地却不愿意沉默。
  轰鸣,震动。
  我感觉上面的岩壁又靠拢了一些。
  “胖哥!胖哥!”我急急地叫喊!
  但很快我闭上了嘴。

  因为我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是浓浓的血流动的声音,似乎还有脑浆。当这黏糊的液体浇得我劈头盖脸的时候,我已经叫不出声来。
  为什么……为什么!都说善恶有报,难道我们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要遭此报应!
  我紧紧的闭着嘴,任由胖子的血漫过我的身体。眼泪如关不严实的水龙头,涓涓流出。
  大概过了1分钟。轰鸣停止。
  胖子没了。

  晓兰没了,黄朗没了,黄强没了,现在胖子也没了。
  剩我一个,做什么呢?
  不行!我不认命!我不要这样死去。我想起胖子走之前对我说的话。
  生路在下方。
  这次的地震似乎让下面的空间更开阔。我明显感觉臀部的挤压力度小了很多。
  于是我试着左右摆动自己的身体。右手终于解放了。一个多小时的挤压让它麻木不仁。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右手勉强恢复知觉。然后我试着移动自己的胸腔。没有刚才那么紧,但还是略有点吃力。于是我先用脚一前一后踩稳岩石,然后把手伸进领口抓住泡沫文胸,用力把它摘掉。
  我做到了!

  总算能在石缝中活动。
  我用文胸擦了擦脸上的血浆脑浆,然后把滑腻的双手在石壁上磨干擦净。手脚并用,缓缓向下挪动。
  一米,两米……十米……三十米……
  攀岩的人都知道,下比上难太多了。
  因为很难找准落脚点!当两手一松,如果脚下没能踩稳,就铁定跌落;有时候即使找准了落脚点,由于双手放开,下坠速度太快,脚下也很容易踩滑!
  我感觉自己至少用了两个小时才下移这段距离。体力渐渐开始吃不消了。加上中途脚滑了两次,全身磕碰擦伤不计其数。
  于是我靠着岩壁,稍作歇息。我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但是根据水流的声音和空气的寒冷程度,应该不会太远了。都说暗河速度很急,我不知道我下到里面会被冲往何方,会不会在中途撞击岩石死去,会不会因为无法换气窒息……但我没有选择。因为,这是生的希望。
  又来了!该死的余震。
  我不知道这次山壁会怎么合拢,只得赶紧向下摸索着继续爬行。
  谁知,我脚下踩稳,双手放开之际,地震烈度突然加剧。
  咚……是我身体撞击岩石的声音。

  啪……噗……是我顺利落水的声音。
  冰彻刺骨的河水让我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来了点劲儿。随后便是在河水中拉扯,翻转。
  幸亏我是长江边上长大的,水性可不马虎。
  在有洞穴的地方赶紧深呼吸换气,然后往下潜,顺着水流加速游走。
  这时候,怪石嶙峋的岩洞是最大的杀手。我丝毫不敢在水面停留太久。因为水面和空气交界处很容易突然撞到锋利的尖石。还是在水里面稍微安全点。
  身上被擦刮好几次,我已无心在意。
  有好几次流过狭长的甬道我憋气憋到极限,只差一点。

  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游泳,只好以仰泳的姿势尽量保持身体在水面漂动。
  一片黑暗,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睁着眼。
  只是偶尔有水灌进我的鼻孔我才会意识到自己的状态。
  暗河,流逝;时间,流逝。
  我恍恍惚惚,浮浮沉沉,感觉有无数双冰冷的手要把我拖进水底。我又感觉头顶的岩壁是一张张死人的脸孔,对着我狞笑……我甚至感觉到手指、手臂上缠满了长长的毛发。越收越紧。

  是了,大概我快要死了吧。
  就在这时,水流似乎变快了。我被漩涡紧紧地缠住猛的冲过一个狭长的涵道,冰凉的河水涌进我的鼻腔刺的我生疼。我想叫喊,想大哭,可是每一次张开嘴都会被水封得死死地。
  就让我死了吧。我受够了!
  光!我开始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为什么我感觉前面有光。

  那是一个洞口。是地下河的出口!
  老天!真的是出口。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划水,也没有力气拥抱着喜悦。我只希望,当我冲出这洞口,能有人……把我救出去。
  我很幸运。刚冲出洞口就被一帮村名发现!
  随后赶来的还有武警、战士。大家齐力在最短时间把我拖上岸。
  “又是个女的。”
  为什么他们要说“又”,难道……难道晓兰也得救了。
  我懒得动弹,河水抽干了我的体力和体温。我就这样躺着,仰望着蓝天白云,仰望着围观的人群。真舒服啊!重见天日了。

  我要好好洗个热水澡,我要大吃一顿,我还要……还要给胖哥烧一点纸钱……我的眼角湿湿的,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我还没来得及把要做的事情理顺,我就听到身边的一名战士对旁边人说的话。
  “这具女尸在水里泡了不少时间,应该是前天地震的时候就遇难了……”
  一张白布盖上我的脸。
  世界,又黑了。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不要等什么英雄勇士,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推墙的力量


★ 史上最强最热血“爱国者”手册——“五毛党”“美分党”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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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

  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人埋到土里。腥骚的泥土慢慢填满我的口耳眼鼻,钻进我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长发,玷污了我最爱的红粉公主裙……还不止,我感觉身体痒痒的,是蛇虫鼠蚁在舔舐我的肌肤。一口一口,咬下去,咽下去。我感觉自己像海绵一样千疮百孔。还没来得及腐烂就变成了他们的粪便化作新的泥土。
  每一次我都在尖叫中醒来。记不清父母带我看了多少次心理医生,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渐渐地不再被这个古怪的梦困扰。
  直到上个星期,我接到白戈的死讯。
  我从出生到工作,一直没有远离这个江南小城。除了大学四年基本上都在这个城市生活着。这里有我眷恋的亲人和朋友。我舍不得离去。

  在去殡仪馆的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个在街上乞讨了十几年的疯婆子。每一次,她被路人唾弃追撵我都会觉得一阵心痛。她的故事我不甚了解,只是依稀记得她一个寡妇,早些年丢了孩子,便疯了。也没人愿意要她做工,只得沦落街头乞讨为生。每次我看到她,总会施舍一些钱物。不知道为什么,我是由衷地怜悯她。朋友们都笑我傻,但我觉得做了善事后会舒心。

  在追悼会上,白戈的母亲哭得快断气,他父亲这个部队退下来的坚强汉子也哭得老泪纵横。这是我没想到的。
  后来我听到薛辉的描述我才知道白叔叔为什么也那么难过。
  因为,白戈的死并不简单。
  白戈身体一直很好。但是最近不知什么事情总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有时候,朋友或同事冷不丁拍他一下肩膀,他会神经质哇哇大叫跳开老远。也就是近半个月的事。在他死前一个星期,父母总是听到他半夜在房间里哀号“不要过来!呜呜……”“甜甜……”之类的话语。但是等父母细问,他却含糊其辞,只是说做了噩梦。
  就在前几天,他不吃不喝,只是说胃疼没胃口。还没来得及去医院检查,人就走了。光天化日,就在饭桌上两眼一翻倒下去就再没起来。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就在父母眼前烟消云散,试问谁能接受这样突兀的告别?

  白戈的父亲坚持让儿子做了尸检。检查结果对他们老两口无疑又是一次打击。
  白戈的胃里面塞满了东西。但不是食物,是满满一包头发。
  那头发不知在什么力量的驱动下,钻出了他的胃,导致胃部大量出血致死。而且,那乌黑的头发似乎有生命力上至食道,下至肠道。
  法医用剪子层层剥开那团乌发,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块连皮碎肉。所有的毛发都是从这块肉皮上长出来的。
  难道白戈吃了人?!这个古怪的念头吓了我一跳。

  白戈、薛辉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至于白戈口里的“甜甜”那是我们的“女儿”——小时候办家家酒的一个洋娃娃。但是时代久远,我已经想不起那个洋娃娃,我曾今的最爱,遗落在什么地方去了。
  莫非,白戈叫的是另外一个叫“甜甜”的女人?
  “辉,你说白戈喊的‘甜甜’会是谁呢?”我以为薛辉会比较了解白戈的红颜圈子,“总不会是我们小时候那个洋娃娃吧?”
  看薛辉的表情先是一怔,然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你认识白戈的朋友圈子里有个叫‘甜甜’的女人么?”
  “没有。我也奇怪,确实没有……除非是昵称。”

  “这样看来,难道真的是我们小时候那个‘女儿’?”我随口说说。
  没想到薛辉脸色变的死灰:“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有事,先走了。”
  “诶!”
  我没想到他真的生气了。但我没说错什么啊,郁闷!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一回头,看见一张英俊帅气的脸。似曾相识,但确实不认识。
  “徐乐乐?!”
  “你是……”
  “你什么记性,居然把我忘了。我冯理啊!”
  我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确实想不起有这么号人物。
  看到我一脸茫然,冯理似乎有些尴尬,没趣地慢慢把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

  我讪讪地说:“唉……真不好意思。能给点提示吗?”
  “你忘了啊,小时候我们一起游泳,捉知了,我们还一起在学校后山办家家酒。你还有个从香港带回来的洋娃娃呢。叫什么……甜甜!对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隐隐约约想起好像那时候确实经常去学校后山玩。有白戈,有薛辉,还有……他吗?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你看我……过了十几年了。好像还真记得有跟你一起玩儿呢!”我为自己的失礼感到好笑,但也为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遇而兴奋。
  冯理见我想起来了,也微笑起来,露出皓白的牙齿:“主要是我小学没毕业就没在这里读书了。你忘记我也很正常。这次回来就听说了白戈的惨事……真是,哎!小时候的兄弟居然遭此不测。”
  冯理唏嘘不已。
  “节哀吧。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我安慰冯理也安慰自己。

  “对了,留个电话吧。这次回来我会在家里待比较长一段时间。有空约你吃饭!”
  “好的!”
  我和他交换了电话便回家了。
  回到家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想,今天追悼会上我居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白戈是我死党,但是今天我就是难过不起来。好像心里被什么别的情愫干扰着。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即将大爆发,以致于其他的一切,万籁俱静。
  追悼会回来,我又开始做那个被活埋的梦。我知道这是内心不安,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但就不能遏制。
  有时候半夜惊醒我似乎还能听到老鼠悉悉索索啃我耳朵脆骨的声音,还有蚂蚁在我汗湿的后背、脖子、面颊上来回爬行的痒感……而且最近脱发变严重了,早晨起床总能看到枕头上一缕缕的长发。
  莫非是——鬼剃头?

  我总是担心头发,这次总算出事了。
  大概是半夜两点的时候,我没有做噩梦却突然醒来。莫名其妙没有睡意。我没有开灯,摸黑进了厨房倒一杯水喝。
  今晚月色很好,明亮亮雪白白。以致于不开灯我也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厨房门口,一个黑色的轮廓正向我走来。我以为是老爸,正要打招呼。没想到他做了一个“嘘——”噤声的手势。走到亮出我才看清这是白戈。
  白戈容貌还是那样安详优雅。他对我笑着,笑得那样甜。我心里一阵荡漾,只想迎上前去拥抱他,告诉他我想念他。

  还没等我走过去他已经有所动作。
  只见他双手伸进自己怀里,撕开肚子,掏出一团黑黑的,张牙舞爪的毛发呈现给我……那哪里是一团毛发,更像是美杜莎的头!
  嘴里一直咕哝着:“甜甜……甜甜……”
  我这才想起,他已经死了。
  “啊……!!!”
  我尖叫着醒来。父母闻声而至,打开灯。
  我才发现我起床倒水喝,却趴在厨房的桌子上睡着了!
  我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找不到合理解释。
  这几天我打薛辉手机,一直打不通。要不然关机,要不然在通话中。

  莫非还在生我气?也太小气了吧。
  我恼怒的发了几条短信过去,大意就是“你再不理我我就跟你绝交”之类的。
  但也没回应。要不是我这几天项目忙,我就直接杀他单位去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
  薛辉没有理我,冯理倒是跟我联系了好几次,嘘寒问暖。让我觉得备受关心。

  没想到这天傍晚,薛辉给我来电话了。约我8点到龙岗路18号的“听雨”咖啡馆喝咖啡,顺便聊聊。
  龙岗路18号?那不是在盘山路那一段么。再往上走就是市立人民医院。
  怎么找个这种地方喝咖啡。那家伙说要去医院看一个朋友,于是采取就近原则,让我8点在咖啡馆等他,他从医院开车出来陪我喝了咖啡正好送我回家。
  现在已经六点半,我时间也不充裕。于是急急地梳洗一番,化了妆就出门了。为了不失约我还特意打车过去。
  到了才发现一件让我一肚子鬼火的事儿——“听雨”咖啡倒闭了!而且看这模样,至少关门两三个月了,都有蜘蛛网了。
  这家伙,也不调查清楚就约我过来!

  我打电话过去质问他,结果关机。我有些恼了。等也不是,走也不是。
  不知道怎的,我站在咖啡馆门口远眺,发现正好看到学校后山那片草地。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冷噤。
  我想了想,还是往山上走。他不是说在医院么,我上去联系上他正好坐他的车下山。就算没找到他,医院打车也比较方便。
  本来走上山的路就累,好死不死我还穿了双细跟高跟鞋。快八点的时候我才走到医院。
  刚到医院门口我电话响了。

  “小乐,你到咖啡馆了吗?”
  “你个死猪头,那咖啡馆都关门了!”我正好把脚痛的火发泄到他身上,“我现在到医院了。你朋友在哪个病房?我来找你,我现在在门口买点水果……”
  “……”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
  “喂!薛辉,你在听吗?你到底在不在医院?”
  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在,你来吧。我……”

  嘟,嘟,嘟……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挂了。
  怎么回事?我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电话又响了。竟然是高中的班长张炜打来的。
  “喂!徐乐乐吗?我张炜……给你说个事儿……嗯……你在哪儿?什么……人民医院……那你到住院部9-27来……嗯,我也在……等你……”
  听他口气,很着急,但是欲言又止。
  我抬起头,看到九楼窗户上有人对我招手,就是张炜。
  我拎着水果上了电梯。

  走进病房,水果撒了一地。
  薛辉死了。
  他的父母眼泪涟涟,呼天抢地。张炜也是含着眼泪向我走来,另外还有两个不熟识的女生抓着盖薛辉的白布泣不成声,一边还在安慰他父母。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他刚刚还给我打电话……”
  张炜似乎没听清我说什么:“中午的时候他跟我一起喝酒突然喊肚子痛,就给送医院来了。医生一检查,直接进了ICU重症监护室。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医生怀疑是肠粘连,但是切开肚子一看,肠道并没有粘连。但是里面有一个异物。手术了出来,没撑多久,就断气了。也就十几分钟前的事儿,走之前一句话也没留下。”

  然后,张炜贴在我耳边用小的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他肚子里的异物是一截洋娃娃的手臂……医生说他的肠道就是被这截手臂戳穿才致命的。”
  那小小的耳语如同晴天霹雳,劈得我一个踉跄,靠在门框上。
  如果他中午就已经昏迷了,那给我打两个电话的人是谁?
  我强忍着悲痛,决心解开疑惑。于是用手机拨打了薛辉的电话。
  病房里并没有听到手机响。但,电话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我再熟悉不过却不敢相信的声音:“小乐,小心甜甜和……”
  嘟……

  电话又被强行挂断。
  我惊恐不已,却没有心思细细分析。
  麻木的走到薛辉床边。这时我才发现,薛辉的手机就在他床头柜上。根本没有人接过电话!
  我又惊又怕,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医生和护士连忙把我扶起来带出病房,让我坐在过道凳子上休息。

  这时,来医院的人渐渐多起来。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多同学跟我打个招呼就直接进了病房安慰薛辉的二老。只有一个人坐在我身旁,给我些许问候。
  是冯理。
  他依旧笑着闪耀着皓白的牙齿。我不知道这不合时宜的笑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让我宽心、放松。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昏昏睡去。
  记不得过了多久,他摇醒我:“乐乐,我送你回家吧。我们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冯理开的奥迪A6说明他混得还不错,在我们这种小城市。

  下山路上,我先是浑身冷汗,随后心烧火燎得燥热难耐。盯着窗外,远远的有什么红光闪烁。
  仿佛是学校后山。
  说也奇怪,薛辉走了半个月,我一次噩梦也没有做。
  这段时间都是冯理来接我,陪我。也许是因为心有了依靠,所以不再胡思乱想吧。
  这天下午,冯理神秘地对我说一会去拜祭一下两位好友。
  我想了想,也是。白戈和薛辉说走就走了,我一直没能跟他们好好倾述一下。做个告别。
  冯理来接我的时候,我看到后座放了些香烛纸钱。

  “我们去哪儿?”
  冯理说公墓不是一个倾述的好地方,人死后,总喜欢去生前留恋的地方游荡。
  “我们去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吧,他们一定能听到……”
  看着冯理自信满满的样子,我也没有争辩什么。
  反正逝者已矣,生者也就图个心安。

  只是,我没想到冯理带我来的地方是学校后山。
  他在荒芜的山坡上一下子就找准一个地儿:“就这儿了。以前我们经常玩儿的就是这里!”
  我跟过去一看,地上竟然有烧过东西的痕迹。似乎是香烛纸钱纸车之类的。

  莫非冯理已经来过一次?
  “乐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什么游戏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们四人就喜欢在这里玩家长孩子的游戏。你当妈妈,甜甜是女儿,薛辉是儿子。白戈和我经常为争爸爸的角色而争执……”
  他仰望着远方,似乎在回忆。
  我蹲下身去把香烛摆放好,点燃纸钱。

  眼泪随着冉冉升起的火苗徐徐下落。
  “还记得那次,本来轮到我当爸爸。但是白戈耍无赖,拿着甜甜不肯交出来。我一急,就跟他争。他揪着甜甜的头发,就把脑袋拧下来了。你当时只会哭……”
  他说的,我都没太多印象了。
  “然后那时候薛辉不是和白戈是铁哥们儿么,他也上来抢甜甜,一下子就把甜甜的胳膊拧掉了。我那个心痛啊。甜甜可是我和你的女儿!于是我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渐渐地,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一层层剥开,记忆似乎雀跃地想要钻出来。
  “再后来,我被他俩摁在地上打……哪知,白戈把我推倒的时候我脑袋就撞在这块尖尖的石头上……就这块!”他一边说一边用脚指了指石头给我看。

  我渐渐感觉到不对劲,慢慢站起身来望着他。他没有理我,继续说。
  “当时我头那个疼啊,其实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我的脑袋就被凿开了。白戈还使劲抽我,薛辉用脚踹我肚子。你就在旁边一个劲的哭。我断气的时候手里还拽着甜甜呢……”
  我的脑子如同一个闷雷砰的炸开……
  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我小时候一直做噩梦,以致于在心理医生的催眠下尘封了一段记忆。没错,小时候我的玩伴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是白戈和薛辉把他打死的。就埋在后山。还有我最爱的玩偶——甜甜。但那个人的名字似乎不叫冯理……对了,叫李峰!
  冯理,倒过来就是李峰……原来他是……

  我惊恐的指着他:“你是李峰!”
  “你总算想起来了啊,我的小公主……”冯理,应该是李峰扭过头看着我,他的皮肤急剧萎缩发黄变黑,眼窝钻出老鼠和蜈蚣。嘴巴开合间,牙齿伴随着蟑螂和蛆虫不断掉落。
  “桀桀桀……你可算想起我这个老朋友了。”
  我转身想逃,谁知道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跌倒在地上。
  土里伸出来一只洋娃娃的手,正四处摸索着。然后一个断头没左胳膊的洋娃娃穿着黑黑的脏裙子从土里爬出来半截身子。不一会,她从土里摸索出一枚脑袋和一截手臂,自顾自安插上去。
  甜甜!正是我那失踪了十几年的甜甜。

  车,我要赶紧回到车里。
  可是当我望向车子所在之处时,又一次被骇到了。那辆奥迪在我眼前幻化成灰烬,只剩下一个纸车燃烧后的残骸。
  李峰身体逐渐缩小,变成十几年前的样子,声音也变得稚嫩:“乐乐,我和甜甜都等你太久了。”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不是我伤害你的!白戈和薛辉都是你杀的,还不够吗?”我声嘶力竭。
  “对,他俩都该死。薛辉在白戈死后来我这里烧了一些香烛指望我原谅他。他倒是聪明,马上怀疑到我身上。不过,既然老天给了我复仇的力量,就说明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逃不掉的。”

  “那我呢?你为什么揪住我不放!”
  “你确实没有杀我,但是你眼睁睁看着我被杀。而且十几年,知情不报!”
  原来小孩子的声音也可以如此凶恶,甚至比成人凶狠起来更可怕。
  我确实无言以对。
  李峰接着说:“你还记得街头那个讨饭的疯婆子吗?那是我妈!”

  这句话如同一把锥子,刺痛我的耳膜。原来……原来我的内心一直不安是因为这个。我早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却一直没有告诉她,她的儿子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在了。也没有尽更多的努力帮助她。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包含着悲伤、恐惧与懊悔。
  甜甜的身子战栗着,又徐徐向上爬升。等到她完全出土,我才看到一只化作白骨的手紧紧地捏着她的双腿。
  不用说,我知道这是李峰的遗骸。
  那白骨突然放开甜甜,任由甜甜一步步向我走来。
  就在甜甜扑向我的一瞬间。我昏厥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仰望着天。看到有警察,有我的父母、同学,还有医护人员。
  我听到医生说:“伤者已经深度昏迷。需要送回医院做进一步观察治疗。”
  随后,他们把我……不对!是另外一个我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如果那是我,那我是什么。
  我努力扭了扭头,很不适应。但只是余光一瞥,我已经看清自己的手臂——那是洋娃娃的手臂。
  我已经被困在甜甜的身体里。
  而且我感觉自己身下,一只手正在以看不见的速度把我一点一点……拉近土里。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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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婆婆

  我七岁那年,小镇上搬来一户人家。确切的说,是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婆婆和一个照顾她起居饮食的大婶——许妈。
  没有人知道她们是从什么地方搬来。只是听说那老太婆姓冯,文革里死了男人,饥荒中又没了孩子。据说她们买的那户人家搬去了城里,所以急急地把老屋卖了。几乎是一夜易主。
  我当时很是羡慕那户搬走的人家,很是想看看城里人吃的什么,穿的啥样。但这个愿望,还没来得及变成渴望,我的注意力就完完全全地被这个老太婆吸引住了。
  因为她每天就倚在窗户边儿上,旁边放着个稻草棒子,上面插满了各色各样的棒棒糖。
  她和许妈就靠卖糖维持着生活。
  那个时候,正是零食奇缺的年代,更何况在我们那种偏远小镇,一个卖棒棒糖的理所当然吸引了整个镇子的孩童。加之这冯老太做的棒棒糖味道奇佳,不似那街头的糖人永远甜腻腻只有一股焦糖味儿。这棒棒糖一个颜色一个口味,有的是樱桃,有的是橘子,还有的是桂花……

  三年下来,大家都不叫她本姓,反而叫她糖婆婆。
  糖婆婆为人随和,有的孩子想吃糖又没有钱,只需帮她打几桶井水或是帮那许妈浇浇菜园子便能换的一个糖棒儿。
  即便是这样,镇上还是有少数几个孩子没吃过她的糖棒儿。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父亲被城里一家钢铁车间招去做了工人,母亲也跟着过去找了些散活儿做。于是只剩我和年迈的奶奶在镇上生活。奶奶是个神婆,早年就靠给附近居民做做法事挣钱糊口。但是现在年纪大了也患了白内障,看什么都糊糊的,家里生活费靠父母寄钱过来也够了,她便安心在家给我做做饭照顾我生活。只是偶尔会应邀去收惊,起个乩什么的。

  因为家里有个神婆奶奶,所以从小我就被灌输一些这样那样的禁忌。比如看到路上丢的钱不要去捡,捡到的是人家的霉运;比如夜里看到河边洗头的女人不要去打招呼,那是水鬼作祟;又比如若是夜里听到有脚步声跟着你,你走他也走你停他也停,千万不要回头。要捡起脚边的石子吐上口水,自头顶向后抛去。然后脱下鞋子赤脚离开。

  诸如此类。
  以前吓得我半死,后来进了小学受了正规教育,慢慢也就对奶奶的话半信半疑了。
  但近两年来,镇上死了好几个小孩搞得人心惶惶。一时间鬼魅之说又盛行起来。
  死的孩子里面有两个还是我熟识的。其中有个头一天还在跟我一起玩,第二天中午,有人看见他爬上河边的大榕树飞身跳进水中。说也奇怪,入水没影。救援的人在河里摸索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人,只好沿着河去下游打捞。
  三天,一无所获。
  第四天的时候,那孩子的尸体竟然在落水处原地浮了起来。浑身煞白,手脚和身体像吹了气一样鼓胀着,一条腿被鱼吃得只剩骨架,哪里还看得出来是个人。

  他的爹妈自然哭得个半死。但让众人觉得蹊跷的是,为什么这么多天尸体都没被冲走,而且尸体的眼耳口鼻里流出了黑色的泥浆。
  办法事的时候我奶奶也去了。奶奶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面色越发凝重。但什么也没说。
  那孩子的叔叔是镇上公安局的,听闻尸体五官流出泥浆,心生疑惑。于是让法医做了个解剖。
  没想到,开颅一看,尸体头部并无外伤,但是脑子却没有了。颅腔内,只有些黑色的泥土。
  而孩子体内,没有一滴血液。
  打那之后,镇上隔几个月便会离奇的死一个孩子。大多是跳水,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尽身亡。
  好一段时间,镇上都没人赶去河里打鱼吃。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每天倚在窗口的糖婆婆有些古怪。比如,从来没看见她买白糖进屋,也从来没见她买水果,她怎么做出来那么多果味棒棒糖?所以我一次也没有去买过。

  有一次陪小宝去买糖棒儿的时候,我看到她那盖着被子的双腿。就一双小小的脚露在被子外面,也不知道瘫痪了多少年了。看她找钱给小宝的动作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回到家上了床我才想明白。她身子扭动的角度,怎么不像个双腿失力的人。
  打那以后,我连她的店子也避得远远的。
  直到有一天,班里有个叫钟凯的不知道从哪个亲戚那里得到一笔零花钱,便买了好多糖婆婆的糖棒儿拿到班上分。每个同学都分了一个。我拿到一个草莓味儿的,红红的,用糯米纸包着,很是诱人。
  我拿着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还是没舍得吃。我决定带回家让奶奶尝尝。
  “呸……!这是什么东西?!”奶奶还没下口就狠狠地把它甩在地上。砸了个稀烂。
  我完全没想到奶奶只是嗅了嗅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奶奶一把抓住我的手,用灰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这就是西街那个残废老太婆卖的东西?”
  “是啊。怎么……”
  奶奶在手上加了劲儿:“记住,不要吃她家的糖。不干净!还有,千万别去跟她打交道。”
  我虽然不知道所以然,但是奶奶的话我多少还是听的。
  这天,公社派人来放了一场露天电影。镇上的人基本上都去了。就连看不清的奶奶也破天荒跑去凑了个热闹。
  但是,我那晚偏偏坐不住,电影放了不到一半就告诉奶奶想先回家。

  由于大家都看电影去了,镇上街道冷冷清清,只有月光挤满了巷道。走到钟凯家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他门口,悉悉索索摇着什么。细细一听,竟然是铃铛的声音。
  我直觉告诉我有古怪,于是躲在一旁悄悄看着。
  不一会,钟凯就出来了,跟着摇铃铛那个黑影,亦步亦趋地在街上走着。
  待他们走到明处我才发觉,摇铃铛的那个人是——许妈。
  好奇心越发旺盛。我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还特意脱了鞋子赤脚走着。

  不出我所料,钟凯跟着许妈走进了糖婆婆的屋子。
  我透过窗缝偷偷往里看。只觉得钟凯像离魂了一样,迷迷糊糊的听令行事。让他站就站,让他定就定。
  难道是铃铛的原因,但为什么我不受影响?
  接下来的事,如果不是我紧紧咬住自己的手,恐怕早就叫出声来。
  我看到糖婆婆一把掀开被子,接着挪开假腿——没错,被子下那双假腿。然后从床板下抽出她的下半身,一条蟒蛇的下半身。

  原来,她是蛇妖!
  只是看她行动不便的样子,我才注意到在她的蛇体上有一块溃烂的伤疤。伤疤似乎没有结痂,上面有一层黏糊糊像浆糊一样的不明物体。只见那许妈用竹签在伤疤上滚了滚,竟然就做成一个糖棒儿,插在稻草棒子上。不消片刻,那层黏液全都做成了糖棒儿。糖婆婆的伤疤露出了绿莹莹的肉。
  这时候,许妈一把抓住钟凯的脚踝,倒提起来,悬在糖婆婆伤口的上方。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只看她拿出一把镰刀在钟凯脖子上快速一抹。钟凯的血就像瀑布一样喷洒在糖婆婆的伤口上。钟凯的脸色越来越白,不一会就像电视里抹了钛白粉的僵尸一样。再看那血,竟然一滴不剩被伤口全部吸收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那伤口竟然较先前变小了些许。

  我整个人完全僵在那里,欣赏着惨剧的下半出。
  那妖婆吸了血似乎还不够,张开嘴,吐出长长的猩红的蛇信子从钟凯的耳朵眼儿里钻进去,似乎在脑子里捣鼓什么。

  我突然明白过来,她在吃钟凯的脑子!
  我已经被吓得两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想逃但是脚软,想呼救但是喉咙里像塞满了水草。
  这时候,许妈把钟凯的尸体放在地板上,那妖婆抓起一把黑色的泥土糊在钟凯脖子的断口以及他的眼耳口鼻处。妖婆嘴里咕哝着我听不懂的咒语,却见那泥土仿似有了生命往钟凯体内钻去。不一会钟凯脖子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五官上的泥土也全都消失不见。
  “起来吧,回家睡觉去。”糖婆婆笑吟吟的对那尸体说。
  钟凯的尸体竟然像个活人一样,自行爬了起来慢慢向门口走去。

  不好,我得赶紧离开,他们出门就会发现我。
  哪知我刚一转身,就看到许妈那张死人一样的脸。
  “放……放……开我!”
  我是被许妈卡着脖子提进屋里的。这时候糖婆婆已经又坐回她的床上,安置好假腿盖上了被子。但没有来得及变回去的是她若隐若现猩红的蛇芯子和开裂到耳根的嘴角。
  许妈把我拎到窗前:“主人,要把这个也吃了吗?”
  糖婆婆把蛇信子在我脸上扫了一会儿,笑道:“蛇年2月29日出生的?很好,这是最好的一个,吃了你我就能完全恢复了。但还没到吃的时候……”
  糖婆婆朝许妈点点头。许妈突然塞了一颗不知道什么丸子到我嘴里,然后猛地一拍。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没印象。只记得看电影,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至于怎么进的门我一点也想不起。
  午饭的时候,听说钟凯跳河了,我也提不起兴趣出门,昏昏地躺在床上。
  奶奶倒是不嫌麻烦,亲自去了河边。听说她烧了道符,把一把米、三枚铜钱撒进钟凯落水的地方,又捉了只公鸡在岸边啼叫。不消一刻钟,那孩子便浮起来。只不过,是尸体。
  这都是郭小强来找我的时候给我讲的。
  但我头昏得厉害,拒绝了他要我一起去爬山的事儿。
  奶奶回到家就来床边看我。我跟她没说几句话,就看见她脸色一变,让我张开嘴。我照做了,她就把鼻子伸到我嘴边嗅了一阵。我发现她面色有异,灰白的眼眸矍铄着一种愤怒的光芒。

  “竟敢对我孙子下手!”
  奶奶去神案上抓了一把香灰拌了符水让我喝下去。我很是抗拒,她却一改往常的温柔,用干枯的手捏住我鼻子强行给我灌了下去。
  “哇——!”不到半分钟,我连隔夜饭一起吐了出来。只是,隔夜饭里竟然有两条像蛔虫一样的虫子。奶奶跺了跺她的桃木拐杖,那虫子瞬时化作一滩绿水。
  昨晚的记忆如同电影一般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
  我哭着跟奶奶讲完钟凯的遇害过程和我的遭遇。

  “你说的是西街那个卖糖的老婆子?想不到她竟然……”奶奶仰天长叹,“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些孩子都是在她来之后才出的事。只是奶奶年纪也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奶奶告诉我,死掉的几个孩子都是2月29日出生的。在某支秘术流派中将这一天称为“缺日”,这一天出生的孩子的血液里有着不一样的力量。所以经常成为妖物,特别是阴寒之物猎取的对象。
  奶奶抚摸了我头发良久,才说:“既然你已经被那妖怪盯上了,奶奶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我不知道奶奶要做什么,但我从来没看她这么严肃过。
  奶奶用硫磺和香灰把她的桃木拐杖擦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给了我一封信、一袋硫磺和几道符,吩咐我在家呆着,如果入夜之前她还没归家,就让我去镇上公安局找一个叫杨学明的人。给他看了这封信他就会收留我。

  语罢,奶奶带着她的桃木杖和法器出门了。
  我在屋子里左思右想,怎么也不放心。但又怕跟过去会让奶奶分心。
  等到太阳快下山,奶奶还没回来。
  我再也坐不住了,抓起背包便向西街走去。
  离得远远的我就发现糖婆婆家里门窗紧闭。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街上也没什么人。我走上前去用手一推,门没有锁。进到屋里,我就闻到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儿。只看那许妈扑倒在地上,脑袋似乎被敲了一棒子,已经瘪了。但是没有血。借着夕阳的余光细细一看,那许妈哪里是人,在她后颈往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针线痕迹。分明是一张人皮里面塞满的泥土。

  走到妖婆的房间,我看见奶奶的桃木杖插在地板上,地上一滩腥臭的污血。看来奶奶成功了!
  “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墙角一个虚弱的声音。是奶奶!
  奶奶仿佛苍老了五岁,全然无力地瘫坐在床边角落。
  我扶起奶奶,幸好没什么大碍。
  后来,奶奶吩咐我去找了那个叫杨学明的警察,他带人把糖婆婆这里秘密处理了。
  ……

  时隔两年,我十二岁了。我的第一个本命年。
  奶奶和我搬到城里也有一年了。
  今天是我生日,可是父亲母亲都要加班,只能由奶奶陪我过生日了。
  贴心的奶奶还买了一个两层的大蛋糕,把我乐的不可开支。
  本来我想早点切蛋糕,但是奶奶坚持要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再切。

  “乖孙子,时间到了,许个愿吧!”奶奶关掉灯,整个屋子因为那烛光而温暖。
  我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
  奶奶站在我身后,双手放在我肩膀上。
  “许好了吗?”
  “嗯!”我点点头,“是时候吹蜡烛吃蛋糕了吗?”

  啪——!
  一块人皮自我的肩头掉在桌子上——是奶奶的脸。
  然后我感到冷冰冰滑腻腻的蛇信子在我耳根、耳廓上慢慢舔过,一股腥臊之气自后传来:“是啊,是……时……候……吃……了。”
  噗……蜡烛灭了。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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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肖红
  老公外出采风已经三个月有余了,肖红虽然寂寞却也习惯。毕竟,当初就是爱上这个男人的才华才不顾对方是二婚的身份委身下嫁。
  都说艺术家是疯子。但是肖红很庆幸自己没有遇到一个“世俗”的疯画家。赵世斌在家的时候,对肖红从来是千依百顺照顾周到。做饭洗衣等家务活基本是一手包办的。更何况他烧的一手好菜,甚是合妻子的胃口。肖红一直觉得自己没嫁错人,一个成熟的男人更懂得体贴。虽然有年龄的差距,但是似乎他们夫妻之间并没有什么年龄的代沟。平时有什么话都是打开天窗亮敞着说。

  只不过一个月前,她独自去了医院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术对老公只字未提。
  这天,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赵世斌木讷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老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提前回来也不通知我……”肖红来不及放下包就走过去抱住他。
  赵世斌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提前完成了作品,所以就先回来了。”
  语罢,挣开肖红的拥抱去厨房做饭去了。

  一连几天,赵世斌都对肖红抱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这让肖红觉得很意外。按理说“小别胜新婚”,以往这么长时间没见,老公都对自己如胶似漆,可是这次……莫非,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肖红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赵世斌应该怎样生活。毕竟,即使生活在一个离婚相当于家常便饭的年代,也没有必要就真的把离婚当家常菜吃。更何况,她是真的爱自己的丈夫,还预计在未来一年实行“造人计划”呢。
  看丈夫冷漠的态度,肖红打算用热情去融化他。
  于是,她这天请假早早地回家,她知道平时这时候老公都还在画室忙乎。趁老公不在的时候,她做了赵世斌最爱吃的菜式,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性感的日式家居服。
  赵世斌回家的时候,显然没有料到肖红已经做了这些准备,有些吃惊。但,态度仍没有太大的转变。这让肖红有些憋屈。

  吃过饭,肖红在卧室上网,赵世斌则默默地收拾碗筷洗碗去了。
  “啊——!”
  听到肖红的尖叫,赵世斌赶紧冲到卧室。原来肖红看帖子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莲蓬乳”的照片。吓得她抱着赵世斌老半天还在瑟瑟发抖。最后还是赵世斌帮她把网页关掉。
  这时候如果肖红抬起头,会发现她老公眼里流动着轻蔑的笑意。
  一闪而过。

  怪事,就蛰伏在这个冷战的家庭门口,趁虚而入。
  不久后的一个夜里,肖红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种冰凉湿腻的感觉惊醒。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睁不开。只感觉……有人在舔自己的脚。
  一片漆黑中,湿滑柔软的舌头滑过自己的脚底板,凉凉的,痒痒的。
  她想叫老公,但是嘴巴只是无力地在空气中翕张,吞吐了几口气,又昏昏睡去。
  第二日醒来,她只以为是自己做了怪梦。看看脚底,也无异样。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一次被凉凉的滑腻触感惊醒。
  这次她没有头昏,而是清晰地感觉到,黑暗中,有人……或者是什么正在舔自己的脚。
  一阵战栗感麻木了她整个背部。

  她伸手去抓老公,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晚饭时候赵世斌说要去画室加班,这时怕还没有回来。
  肖红醒了,可是脚底传来的触感仍未停止。她赶紧把腿一缩。
  那物什似乎意识到肖红醒了,慢慢从蹲着的状态站起身来。
  肖红猛地打开床头灯,想要看看是谁。
  但她一开灯就后悔了,因为站在她床尾的是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但这样的形容并不恰当。这名“男子”头发杂乱而灰白,额头布满皱纹,眼眶死黑面颊凹陷耳朵尖尖面色死灰。它浑身皮肤都是深灰色,但是灰色的的皮肤上全是密密麻麻黑色的小窟窿。就像被硫酸腐蚀出的一个又一个小洞,比莲蓬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发现肖红醒过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露出长长的舌头,狞笑着朝她走来。口水在空气中拉成长长的丝。肖红这才看见它的舌头上竟然也是千疮百孔,全是黑色的窟窿。
  眼看这怪物越靠越近,肖红浑身如同筛子般颤抖随后一口气没缓过来,昏死过去。
  昏迷之前,她眼帘最后的映像是那怪物用那满是窟窿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赵世斌安详地熟睡在她身边。
  第二天她给赵世斌讲这事的时候,赵世斌只道她胡思乱想做恶梦了。
  没过几天,肖红开始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首先是她洗脚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底板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小洞洞。
  不痛不痒,就是表皮破掉了。密密麻麻,好像很多大大小小的圈。

  有圆的、扁的、椭圆的……还有的一环套一环。
  她忍着恶心,往脚底上涂了一些抗真菌的药膏。
  可是几天过去了,仍然不见好转。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她夜里再没有被惊醒过,但好景不长,没多久身上就开始痒痒的,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斑。
  赵世斌说她是皮肤过敏,给她买了点开瑞坦。
  吃了药,果然不痒了。她放心地请了假在家养病。

  没想到第二天,那些红色的瘢痕竟然凹陷进去,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窟窿。星罗棋布爬满全身。
  当肖红洗澡的时候从浴室镜子里看到自己全身密密麻麻的肉色窟窿时候,几乎昏厥。
  她歇斯底里地叫,疯狂的搓洗。但是很可惜,那些窟窿就像烙印,一旦印上了就洗不掉刷不清了。指甲在曾经完美的肌肤上留下无数红色抓痕,皮肉翻卷。
  赵世斌听到浴室的惨叫就冲了进去,他似乎全然不害怕妻子的病变,伸手就把妻子搂在怀里。只是,肖红明显感觉他在搂着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赵世斌看的心疼,抱着老婆就要去医院。
  肖红拒绝了,作为冶钢二厂最年轻的车间主任,她丢不起这个脸。
  难道是性病?不!自己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可能……而且赵世斌并没有任何症状,也不可能是他传染的。难道……是鬼!
  对,那晚见到的一定是九幽厉鬼!

  肖红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胡思乱想。
  ……
  赵世斌再次看到她老婆——确切的说,是遗骸——的时候,已经是翌日黄昏。警察通知他的。
  他没想到性格一向柔弱的肖红会跳进厂里硫酸池。
  那池子里浑浊的肉汁和岸边映着夕阳余晖的骨架都告诉他,这是事实!
  他们之间那不能言说的秘密,从此阴阳两隔再无言期。
  只是,他想象不出,一个人,一个女人在硫酸池里该有怎样的挣扎。灼热的腐蚀感刺痛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窒息感让她不得已张嘴呼吸时,酸液扑涌进她的口腔、气管、食道、肺泡……耳朵没有了,眼珠融化了。
  生前的美丽,此刻凝结。

  第二章——赵世斌
  没想到这次采风如此顺利,赵世斌带着满满的灵感与素材还有厚厚一叠手稿踏上返程的列车。
  比预定计划提前了一周,他想给老婆一个惊喜。
  哪知道,在火车站碰到的一个男人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这个男人是他的老同学杨凯,市医院妇科的高级医师。
  “老赵,你怎么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呢?”
  原本只是打算寒暄几句,没想到杨凯突然对赵世斌说起这样一个深刻的话题。

  赵世斌尴尬地笑着说:“谁说我不想要。也要看老天爷的安排嘛。”
  杨凯一脸吃惊的样子:“那上个月你太太来医院堕胎做什么?”
  赵世斌如同被雷击一般,脑子里顿时被捣成浆糊。后来是怎么跟杨凯分别的他也记不清了。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爱自己,愿意在家等自己的妻子会做出这种苟且之事!难道女人都这般下贱,水性杨花?她跟谁好上了?
  带着一串疑问,赵世斌回到家里。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男一女。

  那女的说:“老头子快回来了,以后不能来我这里了。”
  接着是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含糊回答:“没事,大……大不了……去我宿舍……唔……”
  不堪入耳!
  赵世斌很想一脚踹开门捉住这对奸夫淫妇,上个月才堕胎现在就心急火燎带男人回来鬼混。简直是混账!
  但他忍了忍,没有动手。转身离开了家门。

  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怎么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我究竟做了什么孽。
  算了,我还是离婚吧……但是,离婚岂不是成全了那对狗男女?外带附送上一半家产?不行!没那么便宜。
  看着大概要到下班时间了,他才悠转着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空无一人。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开门声。是肖红回来了。

  哼!还假装刚下班回家。
  面对肖红那故作惊喜又激动的脸,赵世斌觉得恶心。
  一连几天,他都提不起半点与肖红说话的念头。
  “啊——!”
  听到肖红的尖叫,赵世斌出于本能反应冲过去看妻子到底怎么了。结果是被网上的图片吓到了。
  就在那时,赵世斌想到一个绝妙的报复计划。
  他知道,妻子的反应是一种心理障碍。一般人普遍存在点状密集物体恐惧症,就是人们会对密集物体发生本能的恐惧心理,比如看到密集的苍蝇、密集的蜜蜂甚至密集的人群会出现后背发凉、身上发痒、全身哆嗦等症状。

  只不过,妻子似乎属于重度心理障碍人群……
  这天,他在妻子喝的果汁里面放了几片安眠药。趁妻子熟睡的时候,用刷子蘸浓石灰水在她脚底上刷了几遍。
  他知道,等石灰干了,几乎看不出来。白天妻子上班穿鞋走路,汗水又会融化石灰,这样一来过不了两天,妻子的脚底皮肤就会被腐蚀出小窟窿。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经过他仔细观察,发现石灰已经发生效用。于是提前告诉妻子自己要去画室加班,让妻子一个人先睡。走之前,他没忘往饮水机里参杂适量的安眠药粉末。
  等肖红睡熟了,赵世斌悄悄摸回家,用事先准备好的面具把自己乔装一番,然后充分发挥画家的天赋,用颜料在自己身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具有立体透视感的“窟窿”。舌头上用食用色素也染上色。
  准备完毕,他来到卧室用刷子蘸石灰水来回刷妻子的脚底板。他知道这次的安眠药分量不重,妻子一定会醒过来。

  果不其然,那个骚女人被他的扮相吓得昏死过去。想想都好笑!
  接下来几天,他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听肖红讲自己夜里的恐怖噩梦,然后冷冷地看着她浑身颤抖地用药膏涂脚底。
  是时候进一步行动了。
  赵世斌每天晚上都给肖红喝拌有安眠药的水,然后用稀释的大蒜汁涂满她全身。
  他清楚地记得肖红说过自己对大蒜汁接触性过敏。但他又不敢把分量放得太重,怕被嗅出了味道。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第三天开始肖红的皮肤就开始有反应了。红斑,挠痒……全都是过敏的症状。
  接下来的就更好操作了。
  赵世斌按照那晚给自己化妆的方式,在肖红赤裸的身体上用油漆画上了一个个逼真的立体小“窟窿”……
  但是奇怪的是,那晚在浴室,他抱着肖红的时候,分明感觉……那些窟窿不但看起来像是凹进去的,摸起来的手感完全跟真的一样。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赵世斌知道以肖红爱面子的性格定然不会去当众出丑,更何况她已经深信自己是鬼魅缠身,药石无灵。于是假意献殷勤说要带她去医院。

  结果跟他预测的一样,不管怎么劝说,肖红就是不同意。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为什么肖红身上的窟窿会弄假成真?他还来不及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得知肖红跳硫酸池自尽的事。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肖红的后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赵世斌还有些许遗憾——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呢?
  这时候,他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让他去办理一些手续。赵世斌这才想起妻子是投了保的,在保单资料里面,清楚地记录了妻子每一次医疗赔付款项。
  上个月……卵巢囊肿剔除术!
  赵世斌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确定没看错,是卵巢囊肿的手术,不是堕胎!

  这是怎么回事?!杨凯骗我?
  赵世斌带着疑惑和愤怒去医院找杨凯说个明白,到了医院才知道。杨凯作为市医院的骨干,已经作为技术交换人员去欧洲列国学术交流有两个多月了。至今未归。
  如果杨凯出国了,那我在火车站遇到的人是谁……
  赵世斌突然觉得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对了,还有件事情——他回家那天明明听到家里有人说话。现在回想起来,那声音既像是肖红又好像不是……为了搞清楚,他来到肖红的厂里想办法调出了肖红的考勤记录。记录显示,那天肖红根本没有中途离职。

  错了……原来一开始就错了……
  妻子根本没有堕胎!也没有偷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搞得他家破人亡?!
  直到他走进回家上楼的电梯,耳边回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女人的笑声他才把这一切理清楚。这声音……好像是他死掉的前妻——杨梅!对了,仔细想想,那天在门外听到的男女对话声……不正是三年前他把杨梅捉奸在床的时候听到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女声如同一把锥子从他的耳道直刺大脑。
  赵世斌惊恐地捂住耳朵,但无济于事。
  这时他看到电梯间的镜面钢板上,一只女人的手正放在他的肩头。而他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绽放出无数黑色的小窟窿……
  一个,两个,三个……就像黑色的罂粟弥漫开来。
  电梯剧烈震动了一下,丝毫不犹豫地从十九楼直坠下去。

  嘭。

  第三章——杨梅
  杨梅不是赵世斌最好的学生,却是他最爱的女人。
  杨梅凭借她雪白的大腿和饱满的肉球顺利得到这位知名画家的青睐从而晋级为众多师姐师兄的师母。
  赵世斌没想到四十一岁的他居然能娶到一个二十三岁的可人儿。也没想到原本打算单身一辈子的他竟然终结在这个小女生手里。
  婚后,他对杨梅照顾得不可以说不是无微不至。杨梅也承认,除了她爸,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男人能比赵世斌更宠她。
  但是,这种对成熟的迷恋终究不能代替爱情。结婚不到两个月,杨梅就感觉自己像是找了个后爸,而非老公。

  全无婚姻的激情。
  杨梅得到了预期的名利与学位,自然再没有了装作很爱慕赵世斌的动力。心境决定行为。一天天的,日子索然无味。
  直到杨梅勾搭上她的师兄吕超。
  如果不是赵世斌像给杨梅一个惊喜,故意在电话里说自己过几天才回来,恐怕他们的婚姻不会这么快夭折。
  杨梅跪着哭着求着向赵世斌求饶,承认错误的举止其实丝毫没有打动赵世斌的心。

  他只是没想好要怎么惩罚这个浪荡形骸的女人更合适。
  嘴上倒是原谅杨梅了,把整件事压了下去。毕竟他在美术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果结婚半年不到就离婚,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有句话说的好,“机会常常出现,关键要善于把握”。
  杨梅摁开电梯门心不在焉踏进去才发现……电梯厢根本没上来,电梯故障了。
  幸好她眼明手快,双手死死抓住电梯的钢缆,整个人悬吊在二十四楼的电梯井道中。

  “啊——!”
  她的尖叫把老公引来了。
  赵世斌一看这阵仗也慌了神,赶紧打电话叫物管派人来。
  接着他试着伸手去救杨梅。无奈重心很难把控,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冷静下来的赵世斌突然想到应该怎么惩罚这出轨的妻子了。
  “来,宝贝,用脚缠住钢缆……然后把你的左手伸给我……”

  “我……我不敢,老公快救我!”
  “梅梅,钢缆上有太多润滑油,还有倒刺,你这样撑不了多久的。听老公的话,把手伸过来,你一定可以!”
  杨梅因为紧张,半天没把手从钢缆上拿下来。赵世斌有些着急,他怕物管人员很快就上来了。于是一只手抓着电梯门,努力把身子探过去尽量靠拢杨梅。杨梅这才把左手递过去。
  在赵世斌要她把右手也伸过去的时候,她犹豫了。但是钢缆上的倒刺扎得她血流如注,她知道自己这样子也撑不了太久。于是把心一横,两只手分别握住了赵世斌的双手,而双腿也渐渐松开了钢缆。整个人全靠赵世斌把她拉住悬在空中。赵世斌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将身体完全趴在地板上,两手用力握住杨梅的手腕。
  “老公,快拉我上去,我的手好痛……”

  赵世斌把头低下去,笑着对杨梅说:“老婆,你现在知道需要我了是吗?但是你之前做的事,深深的伤害了我。老公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老公,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快拉我上去吧,求你了!”杨梅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比刚才吊住电缆更危险,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梅梅,你也是成年人了,老公觉得你应该接收点惩罚,让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赵世斌猛的松开一只手,杨梅尖叫起来,她的身体开始在空中晃荡,一只手在空中乱抓。
  黑黢黢的电梯井道不断有风涌上来,呼啦啦的吹得人毛骨悚然。
  “老公,我错了,你快救我……老公……”杨梅几乎是声嘶力竭。

  赵世斌看她表情煞白得像一张纸,心想折磨到这份儿上也差不多了。便伸手去拉她另外一只手。谁知道刚刚握住,杨梅就急着往上爬。她用脚蹬着井道的壁沿,双手使力把身子往上送。
  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赵世斌猝不及防,加上从缆绳上沾了不少油脂,杨梅就在这一瞬间从他的时候里滑落下去……
  保险公司赔了赵世斌一大笔钱,物业公司也赔了一大笔钱。
  但这些赔偿都不足以消除赵世斌耳朵里回响的,从长长的电梯井道传来的临死前的呐喊。
  “赵世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在杨梅“嘭——”的坠地声之后才传来的。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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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等什么英雄勇士,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推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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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
  果子在这个异常的冬季毅然决然地投身房+奴大军。在市三环买了一套二手房,价格低廉。按照城市发展速度,三环的房子要不了两年也会变得抢手。
  所以果子很满意,果子妈也很满意。她觉得儿子有了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媳妇也会随之而来……至少儿子在这个城市算是站稳了脚跟。
  妈妈走后只剩果子一个人呆在这个不大不小的二居室中。有些落寞。
  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果子跟他老娘想的一样。农村出身的他比寻常人更为敏感,他怕这个大城市的女孩会嫌弃他,当然他骨子里也认为没有房子的男人不配给女人幸福。

  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等某个女孩向他迈进一步。
  这是个老式小区,居民保守而八卦。
  看起来邻里和睦,但那只是对十几年的老邻居才有的优待,对于果子这样的新住户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这让果子觉得很不爽。但他也无心过问。
  乔迁新居的兴奋仅仅维持了一个月不到,果子开始寂寞了。寂寞到夜里难以入睡。
  为什么当我向梅芳暗示到自己刚买了房子她一点也不表现的兴奋呢?我都买房子了,她还看不上我?

  “唉……”
  躺在床上的果子突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叹息,似乎就在耳边。如此真切。
  在这个十一月份就飘雪的夜里,冷空气把所有的动作、磕碰、言语都凝固住的夜晚,叹息声来的如此突兀又如此清晰。
  接着,果子听到防盗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于是他披衣抹黑走到门前,趴在猫眼上一看。
  看到一个短发齐脖的女孩子背对着他正在开对面的防盗门。原来是邻家小妹。这么晚才回家,只怕是……小姐吧。果子的脑子里莫名其妙闪过这样的念头。

  偷窥的欲望压制住了瞌睡虫的荷尔蒙,果子紧张又兴奋地趴在猫眼继续看。
  那女人很快打开了门,没开屋里的灯就走了进去。转身,关门。
  女人的脸突然绽放出娇媚的笑容,眼神直勾勾盯着果子。让果子不寒而慄,当然,这样的夜晚是很寒的。
  难道她发现我了?
  果子的想法没延伸多久,那女人的笑颜就隐没在黑暗中。防盗门洞开……

  这是,楼道的声控灯灭了。
  咚……果子一紧张就撞在了门上。
  楼道灯应声而亮!
  他才发现,对面的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悄无声息。
  接连几天,果子都会听到邻家女孩回家开门的声音。当然,他也会听到那奇怪的叹息声,似远忽近,不真切,但挥之不去。
  第五天的时候,果子总算发现了些端倪: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到过女孩上楼的声音?为什么她从来进屋不开灯?为什么她都这么晚回来?为什么她在这样的天气居然只穿衬衫?……为什么她总对我的房门笑?
  这些问题一只没有答案,果子心如猫抓。

  这天夜里,果子算好时间耐心地等在防盗门前,他要看这个女孩是怎么回来的。
  然而,就在路灯明灭之间,那女孩就出现了。毫无征兆,就从楼梯拐角走了过来。
  这时果子才注意到,女孩不但身上穿的单薄,脚上……根本没穿鞋。
  今晚女孩没有直接打开房门,而是背对着果子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子等得心都快炸了。

  “唉……”
  突然女孩一声叹息。
  果子很难得地把视线从女孩身上移开,却让他有了新的发现。
  对面的防盗门是深棕色,跟自己家颜色一样。
  多看了几眼他突然想起:不对!白天我看到的对面的防盗门是米白色的!而且……为什么对面的门牌号也是17号?!跟我家一样!

  女孩突然侧过脸来,咧开嘴笑了。像是嘲讽,又像是鼓励。
  难道……这个女人每天进入的是我家?!
  一阵比寒夜更冷的风从果子耳边吹过。
  “唉……”
  ……

  警+察撬开果子的家门的时候,果子已经断气四天了。
  青灰色的皮肤不知道为什么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死前受了很大的惊吓。大概是因为他突鼓的双眼和难以闭合的嘴巴。
  一名警+察在拉动防盗门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这扇门很重。
  正好撬开的门有缝隙,鼻子凑过去竟然有股香味。
  肉香。

  在场的人为之一惊,赶紧把门板拆下来。
  这才发现,中空的防盗门板之间,填满了大大小小的肉干、肉脯和骨碎……
  经过法医鉴定,这是一名女孩的遗骸。凶手杀了她之后,耐心的把她烘焙成肉干,填入防盗门板之间,掩人耳目。
  当然,果子的嫌疑很快被排除,他与凶杀案的时间完全对不上号。
  接下来,没费多大周章,前房主被跨省缉捕归案……
  这个故事要告诉我们的是:
  第一、太便宜的东西总是要你付出其他代价弥补它价值缺失的那部分,原主急于脱手总是有原因的。

  第二、夜深了还是早点睡,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在等着你,也许就在门外,或门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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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房

  方晴从大学开始就决定在这个省会城市买房,然后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扎根在这里。
  刚毕业那会儿她决定绝对不能做令人唾弃的啃老族,于是一心打算自己挣钱买房。谁知道正好赶上畸形的房产泡沫孕育期,原本均价3000出头的房子直接飚上7000还抢破头。

  她一个月3000的工资根本是杯水车薪。
  没法子,还是家里主动打电话给她,说父母可以把首付给了,自己月供。
  方晴算了算,也还过得去。
  租银行的房子至少不用一年半载搬一次家。
  于是她开始了漫长而疲惫的选房筹备。

  想来想去,二手房拥有成熟的生活配套,更便利的交通。除了房龄老一点,至少生活上会便利许多。
  自己住当然是便利最重要。
  何况新房还需要投入一笔装修费用,装修完毕还要敞放一段时间……经过再三思量,家里也同意她先买一套二手房作为过渡。
  “就是这栋,三楼。你看采光多好,朝东南方,正对中庭,不遮光。小区绿化又好,鸟语花香的。”这个叫邓超的中介一边把方晴带上楼一边介绍,“房子房东刚装修了一遍,虽然是九十年代的房子,但是房子质量是没有问题的。你看去年的地震,墙面一点裂缝都没有。要不是房东手头紧,他肯定不会在这么好的地段以这个价格卖房子……”

  方晴进屋一看,确实感觉不错。
  全新的装修让人感觉不到一点二手房的破败气息,那闪闪发亮的地砖和透亮的窗户,洁白的墙面和典雅的吊灯,仿佛都在迎接她这个新主人。
  这房子小区里面都是些老居民,看上去很有安全感,而且老房子比新房子好的地方是可以用保险窗全封闭。这样一来,她一个女生自己住也不会有安全隐患。
  这些是方晴的妈妈在看了房子之后说的。
  方晴在这个属于她自己的第一套房子里睡的第一觉踏实而安稳。
  总算搞定了。
  住的时间久了,方晴渐渐发现一些说不出来的异样。
  没有明显的征兆,但是她夜里会突然被流动的空气惊醒。
  屋里好像有人在走动。

  她急忙起床开灯,检查了一下,门窗完好,没有别的人。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但是接连几次她都在睡梦中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像被一根棍子搅动了,吹过她脸上的寒毛。
  再过一段时间,她回家会发现原本放在书架上的书被打开了放在床上。或者,洗脸毛巾被扔在地上。而且,一只洗面奶用不到一个月就见底……
  方晴吓得赶紧找锁匠换了锁。
  有些事情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有人进过她的家。
  直到她开始在房间里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臭味。
  那个味道虽然不浓郁,但是非常刺鼻。

  是蛋白质腐败的臭味。
  但是方晴分辨不出来这味道从何而来,好像是来自床下,有或者来自衣柜,也许……是墙壁?
  她猜想是因为最近年底了,工作太忙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个独居的女孩是敏感的,但是又很脆弱。很多事不敢去想,因为越想越害怕。不如就假装它不存在。
  何况这套房子花光了她家所有的积蓄,硬着头皮也要住下去。
  不过,这种想法对于幻觉也许有效,如果事情真实地存在着,避而不见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当同事来到方晴家玩儿提出空气中有异味的时候,方晴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幻嗅。
  “也许是死耗子吧,我们帮你找找。”梅琳在公司跟方晴的关系最铁,她发动几个男同事把房间里几个死角都看了一遍,连衣柜都挪开了。
  却没看到那只“耗子”的身影。
  梅琳觉得那味道好像就是从墙壁传出来的,但她没敢说,怕吓到方晴。
  徒劳无功的同事们悻悻地吃了饭,散去了。
  走之前梅琳建议方晴多把房间门和窗户打开,通通风。
  也许是老房子的霉味儿。
  这话,梅琳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方晴开始想到,为什么房东以这么合算的价格把房子卖给我?难道是这里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比如凶杀……想到这里,方晴越发觉得那尸体就在墙壁里面。
  臭味,好像越来越浓了。
  报警吗?警察会相信吗?
  砸墙?会被邻居当成神经病吧。
  方晴仔细看了看墙根,完全没有重砌的痕迹,再说,这样的老房子如果砸了承重墙藏尸体进去也不现实啊。
  她就在这样的猜疑与开释中度过了一段日子。
  很快,连这种平衡状态也被打破了。
  这天夜里,方晴刚睡下,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难道是收水电费的,怎么这么晚……
  方晴从猫眼里看了一下,是几个大妈大叔模样的人。

  应该不是坏人吧。
  她战战兢兢地打开门:“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个骚狐狸,就是你吗?勾引我侄女婿,害死了我的侄女!”
  方晴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一干人推到一边,那群人直接冲进了房间。
  带头的大妈指着方晴的鼻子问道:“张韬在哪儿!杀人凶手!快把他交出来!”
  “杀人偿命!”人群里有人附和道。

  方晴顿时懵了,一脸委屈:“阿姨你们找错了吧,我这里没有叫张韬的。这是我自己的房子。”
  这时一个大叔伸手推搡了方晴一把:“少废话。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到张韬进来的,我能搞错吗?快把卧室门打开,把那个畜牲交出来!”
  眼泪一下子就从委屈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方晴想大叫救命,但是被一群人慑住了。她只能打开卧室门证明自己的清白。
  哪知道刚打开卧室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子站在床边,身上全是干涸的血。
  方晴一声尖叫就往后退。但身后的人群一把把她推进房间摔倒在床上。
  “张韬!你还芳芳的命来!”
  一群人立马冲上去打那男子。

  卧室本来就不大,哪些不长眼睛的拳头偶尔会跑到方晴身上,脸上。
  混乱中,方晴又惊又怕。竟然昏了过去。
  昏迷前,她好像看到那个男子拎起一个桶泼了什么液体……
  恍惚中好像有火光,然后是一阵热浪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方晴在床上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紧张地跳下床四下检查,但是房门关的好好的,房间里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房间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烟火味儿……
  方晴心里老不踏实了。而且感觉身上隐隐作痛。
  昨晚是梦吗?看着屋子里的摆设一如既往的规矩,怎么看都不像发生过惨烈的打斗。

  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做这样的噩梦。
  一连几天,方晴都睡不安稳,不安地觉得房间里那股臭臭的味道好像有变浓的迹象。
  有时候半夜会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醒,有时候又是一阵男人的叹息。
  方晴忍无可忍只好拨打了110。
  警察很负责的帮她把屋里外检查了一遍,包括她怀疑的墙壁,床下……
  “小姐,我想是这个东西给你造成了困扰……”一名警官从衣柜后面拎出来一只毛发凌乱的死耗子,“把门窗多敞敞,买点消毒液清洗一下,相信很快就没有味道了!”
  满怀感激地送走警察,方晴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但她又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没想起来。
  等躺到了床上,她才想起,上次同事也帮忙找过屋子,并没有死老鼠也有臭味啊?
  这天早上下楼的时候,方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二楼拐角处盯着她。
  她回头一看,是个老太婆。
  老太婆见她注意到自己,赶紧把目光移开,走到自己家门打开走了进去。

  砰——门关的仓促而干脆。
  从这以后,方晴每次走二楼都会有一种被目光逼视的感觉。
  但是那个老太婆再也没有现过身。
  没过两天,方晴感觉房间里似乎又开始有异味了,买的粘鼠板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找我。
  突然,她想起上次的经历。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不该去开门。
  咚咚咚!
  敲门的人似乎也不急,有条不紊的敲着,也不说话。
  “找谁?”方晴看时间也才九点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如果又是那群人我就冲出去求救!
  方晴战战兢兢地挪到防盗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刚才回家的时候路灯还是好好的。敲门声这么大不可能不触发声控开关……
  难道是有人堵住了猫眼?谁这么恶作剧!
  歹徒?抢劫?
  但是,变化总是猝不及防。方晴还没分析透彻,却见猫眼的那端腾起一小团火焰。

  是火柴。火柴点燃了一根白蜡烛。
  蜡烛燃起照亮的是一张满是沟壑而干枯的脸。
  一个老头咧着没牙的嘴对她笑着。
  瞳仁很大,几乎看不到什么眼白。令人感觉一张脸上除了鼻孔就是三个黑漆漆的洞。
  方晴吓得想尖叫,但她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时她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
  那老头为什么只有一颗头。刚才点蜡烛的过程完全没有看到他的手和身体?
  啊!啊!!啊——!
  她终于忍不住了,尖叫着冲进卧室,扑在被子上放声大哭。
  颤巍巍地摸出手机准备报警。
  就在这时,一个隐藏号码的给她来电了。
  方晴几乎是带着哭腔:“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锡箔纸,听起来很不清楚。
  “快搬出你那套房子,不干净!”
  “你说什么?”
  “楼下李婆婆知道些事。我不能多说,他们会找上我……”
  没等方晴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挂了。
  这一惊一乍把方晴弄懵了。
  说也奇怪,门外敲门声停了,再也没有动静。
  她咬咬牙,壮着胆子再次来到防盗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过道里还是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路灯应声而亮,过道一片明亮。
  她不敢相信地打开门。确实,路灯好好的。

  刚才……为什么路灯没亮?
  方晴前思后想,换了鞋,往二楼走。
  她没注意到自己门口的地上,几滴蜡痕被她的鞋底踩散。
  虽然她不知道李婆婆是哪位,但是直觉告诉她那天盯着她看的老太婆应该就是。
  她敲开了208的门。

  老太婆警觉的探了个脑袋出来:“你找谁?”
  “请问你是不是李婆婆?”
  李婆婆没好气地说:“你都不认识我找我干嘛?!”
  方晴不知如何开口:“李婆婆,我住在你楼上那套房子,313号的。有人跟我说我的房子发生过些不好的事,就是有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想向您打听一下……”
  老太婆脸色由冷漠变得有些激动,随后有些慌张和害怕。

  “你问来做什么?你是租的还是买的?”
  “我买的,才住进来不久。所以你可能没见过我几次……”
  “进来说吧。”
  ……
  原来,313真的发生过一件惨案。当时一名叫张韬的男人在他老婆怀孕的时候,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包养了个小女生。没想到被张韬的老婆舒芳知道了。舒芳一怒之下就在家里上吊自尽,一尸两命。而张韬的二奶正好就住在313房。
  不知怎么,舒芳的亲戚都知道了张韬出轨的事。七大姑八大姨冲到313的时候,张韬正好和二奶在谈论分手的事。具体情况不知道怎样,当时吵得很大声,然后就看到313燃起了熊熊大火。
  当时整个楼道都弥漫着浓浓的烤肉味儿,
  那个屋子里所有人都烧死了。当时警察从屋里抬出了整整八具尸体。
  那焦黑的皮肉一碰就掉,还有几具烧的跟炭人似的。
  后来,这栋楼的住户陆陆续续都搬走了,隔了快两年了吧,现在的住户基本都是新房客。
  就李老太没钱搬,硬着头皮在这里住下了,倒也没遇到什么事。
  方晴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要走,李老太诡谲地靠近她,小声说:“其实啊,当时门卫说舒芳的亲戚一共来了7个人,加上张韬和那个女人,应该是九具尸体……但是,当时谁敢多事儿啊!都没提。”

  方晴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挪回自己家的。
  为什么?花了这么多经历和钱居然买到一处凶宅!难怪当初房产经纪人那么高兴,难怪这么好的地段能拿到这样实在的价格……
  为什么当初不多比较一下!
  方晴欲哭无泪。
  听了李婆婆的话,方晴越来越觉得房间的墙壁上都是烟熏火燎的影子,也许当年那九个人的灵魂还困在这房间里,烙在这墙壁、地板上。不得解脱……
  对了,少了那具尸体是谁?
  在哪儿?!
  越想越恐怖,方晴把被子裹得紧紧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突然醒来,一看床头灯还开着呢。伸手摁了开关接着睡。
  就在灯灭了之后,方晴才注意到,天花板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啊——!”
  她一声尖叫,慌忙打开灯。

  定睛一看,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幻觉,一定是老太婆的故事把我吓到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方晴不敢关灯了,亮着灯在惊吓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方晴站在床上踮着脚去检查天花板,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方晴故意不开灯,径直走进卧室查看,天花板上并没有所谓的眼睛。
  果然是幻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她渐渐觉得上下眼皮越来越粘。
  于是关灯睡下。
  就在一刹那,她突然撇到天花板上的绿眼睛,不是一双……是四双!

  “啊——!”
  她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开灯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把房间里能开的灯全部打开,端了根凳子放在床垫上然后站上去仔细观察天花板。
  天花板还是那么白净,就像她刚搬进来时一样。

  只不过,好像不那么平整了。那些凸起来的是什么东西呢?
  方晴把脸凑过去看了好一阵子。
  等她反应过来,一个踉跄从凳子上跌了下来。头在床头磕了一下顿时昏了过去。
  那是几张人脸。
  天花板上凸起的四块是人的脸孔!
  方晴是被电话铃声唤醒的。
  她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后脑肿胀,迷迷糊糊什么也想不起。下意识接起电话:“喂……”

  “小晴啊,你怎么还没来公司。不舒服吗?黎经理等着你作报告,都快抓狂了。”
  电话那头是梅琳的声音。
  “梅姐啊,我……”方晴不知道从何说起,脑子像浆糊一样,“我大概睡昏了,马上就起来……”
  “要是病了我就帮你请假,然后我过来取你的报告书。”
  “不,没事……”方晴一边说一遍挣扎着坐起来。
  突然她感到一股阻力,好像有什么在拉扯她的头皮。
  她慢慢把头扭过去,看到床边墙壁上一张凹凸有致的苍白脸孔。自己的头发,被那张脸衔了一缕在嘴唇里。
  死死地。
  方晴尖叫着猛地一扯,那嘴唇咬得如此紧实,以至于把她头发从头皮上扯了下来。
  她连滚带爬摸下床,哭得喘不过气来。
  “小晴,怎么了??”电话那边传来梅琳焦急的声音。
  ……
  过了半小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梅琳来了。一见面她就被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方晴抱住。
  “别哭了,告诉我怎么回事?”
  方晴用沙哑的嗓子说:“这屋子……闹鬼!”
  “不会吧!”梅琳半信半疑,甚至怀疑方晴是不是吃药了。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梅琳一阵心疼,这小姑娘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当梅琳看到方晴卧室那几张从墙壁浮现出来的人脸时,她也惊呆了。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结局1================

  坐在梅琳家的沙发上喝着热茶,方晴的情绪总算镇静了一点。
  “梅姐,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梅琳若有所思:“先别急着报警。让我想想……”
  就在这时,方晴的电话响了。

  “喂!你好,是方小姐嘛?我是老实人中介公司的邓超。”
  方晴这下可算找到怨主了:“邓超?你……你卖给我的到底是什么房子?”
  “怎么了?那房子不是挺好的吗?您之前看过也说符合您的心意。住的不满意嘛?”
  “满意?你怎么好意思提这个词?你卖给我的是……凶宅!”

  邓超语气变得有些焦虑:“什么凶宅……方小姐你听街坊乱说了吧。我这次打电话就是做个客户满意度回访……干我们这行的,服务最重要。如果房子真有什么质量问题,我们可以按照合约约定进行调解。但如果是一些没有根据的谣言,恐怕没有说服力啊……”
  方晴气的语无伦次:“你说没有根据……好哇……你个奸商。你……你有本事跟我一起去我家看一下!”
  电话那头犹豫了好一阵子:“好吧,我下班了来一趟。7点到你家。”
  还是梅琳陪着方晴去的。
  到家的时候,邓超已经站在门口了。

  走进屋,方晴急着小声说:“先别开灯,卧室里的天花板上有眼睛!”
  三人走到内间,却什么也没看到。
  方晴只好摁亮吊灯。
  令她咋舌的事,非但屋子里的眼睛不见了,就连墙上的人脸也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方晴无言以对。
  邓超和蔼地安慰她:“是不是因为一个人住,太过紧张害怕产生幻觉了。没事啦!女孩子胆小是很正常的。”
  倒是梅琳一直没有做声。她仔细在白天发现人脸那块墙面看了看,摸了摸。心中有些许疑惑,但什么也没说。
  方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住梅琳,要她作证。
  但梅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临走前,邓超给她俩一人一张名片:“如果方小姐真的对这套房子实在不满意,我可以帮您卖掉。”
  方晴听她这么一说,如同发现了新的出路:“真的吗?可是我贷款买的房子,还能卖掉么?能卖多少钱?”
  “当然能,到时候我们公司可以帮您先垫付一笔资金让你把房屋按揭付清,然后再卖。至于房价嘛,我回去跟上级商讨一下,然后给你答复。”
  方晴还是不敢一个人在家住,梅琳只好带她回自己家。
  俩人一起送邓超下楼。经过二楼的时候正好碰到李婆婆。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眼神交汇的一刹那,梅琳分明觉得邓超和那个老太婆刻意地避开对方的眼光。就在方晴跟她打招呼的时候,老太婆也是很生硬地把脸对着方晴。
  疑虑像滴进玻璃杯的墨水滴一样在梅琳脑海中弥漫开来。
  过了两天,方晴接到邓超的电话,房屋的卖价比几个月前买的时候低了整整三万。再加上一些借款操作的手续费,她还要倒贴5000左右。
  “怎么会呢?才三四个月时间。现在房价不是都在涨么?我也不图赚钱,要是能把房子按原价出掉就行……”
  “方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你的房屋买卖交易时间这么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到时候别人一打听,恐怕这个价钱你也卖不掉。如果你想赶快出手,就尽快做决定吧。”
  “什么有问题?你上次不是给我保证说房屋没问题么?”
  邓超一时语噎:“我是指,你不是说有街坊造谣说那是凶宅么。别人买的时候如果也听到那样的传闻就不太好了。所以要速战速决!”
  挂了电话,梅琳也觉得这个价格不能接受。几个月前买房子的中介费、税收之类就花掉了接近一万。现在房子还要亏本卖掉。
  于是,梅琳和方晴又找了他们小区附近几家中介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咨询。
  没想到,一家比一家报价低。好像大家都知道那房子是凶宅,很难脱手。何况还要垫资先从银行赎回房子,过程繁琐。
  在梅琳家住了半个多月,梅琳让方晴回家去住。
  “放心,你的事情梅姐一定会帮你解决。但是你不能长期有家不回。你先回去,我托朋友帮你想想办法。”
  方晴自己也知道打搅梅琳那么久于情于理都不太好。于是搬回了家。
  没想到,回家的第一晚上就出事了。
  她又开始闻到屋子里漂浮着的腐臭味,挥之不去。
  睡到半夜,她听到房间里传来男人叹气的声音……方晴紧紧地裹住被子,露出两只眼睛悄悄打量天花板。什么也没看到。
  大概是……风声吧。

  她觉得有点想尿尿,但是又不敢起床,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可是不敢想的念头会长大,越不去想越是挥之不去,越憋越想尿。
  她只好坐起身来,伸手去开灯。
  就在那一刹那,她清楚地看到地板上一行单向脚印,绿莹莹的发着光。那脚印从阳台凭空出现,然后走到她的床边。
  没有离开。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才没有尖叫出来。
  躲进被子她就开始给梅琳打电话,对方关机。
  就在她打算报警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掀开她的被子。让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夜色之中。
  是个男人,脸上闪着荧光的男人。
  绿色的獠牙肆无忌惮的从双唇间显山露水,双手指甲长长地也发着绿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方晴吓懵了,她甚至忘记了呼救。
  那男人从床下掏出一个球形的物体扔到方晴旁边,从手感、气味和微弱的光线判断,那是一颗烧焦的人头。
  “啊——!!!!!”方晴彻底崩溃了。
  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那男人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抱起人头,就往阳台走去。
  他知道,阳台保险窗靠右边的位置,有一片被切割的区域,其中有一根铁棍被换成了一根转轴。转轴和保险窗的切割处隐秘的非常好,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这样一来,保险窗的上相当于开了一扇“门”。平时,只要把下方的螺丝拧紧,这门是打不开的。现在,他只要推开这扇门,翻回二楼自己的家,然后再把螺丝拧紧就好了。
  就在他胸有成竹地去推“门”的时候,突然发现门上多了一把铁链锁。
  怎么回事!
  这时,方晴家的大门被打开了,灯火通明。

  几名警察快速冲进来没等那男人做出任何反应,一个擒拿把他按翻在地。
  在警察的帮助和梅琳的呼唤下,方晴终于醒来了。
  “鬼!梅姐,有鬼!”
  “小晴,不要怕。没有鬼!鬼已经被抓住了。”

  为了安定方晴的情绪,梅琳带她看了看门外戴着手铐的三个人。一个是李婆婆,一个是邓超,还有一个是装神弄鬼的男人。
  方晴一眼就认出,那是那个所谓叫“张韬”的男人。也是第一次凭空出现在她卧室的男人。
  原来,那个“张韬”真名叫邓辉是李婆婆的大儿子,邓超是李婆婆的小儿子。他们母子三人就用“凶宅”这个把戏把这套房子卖了4次。每次都能吓得房主以很低的价格把房子二度卖回给他们。而且据邓超交代,如果是男人或者两口子来看房子,他就会报高价,如果是像方晴这样的单身女子来询问,他就会把价格报的非常诱人。请君入瓮。
  至于第一次来闹事的那帮老头老太太不过是他们请来的群众演员。所谓的故事,也是瞎编的。
  至于方晴在夜里看到的眼睛、脚印都是他们用荧光涂料的杰作。
  “那人脸是怎么回事?”
  “是石膏!”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了过来,替梅琳回答了这个问题。
  梅琳莞尔一笑对方晴说:“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们赵侦探。他是我同学兼好友,以前当警察的,后来自己开了家侦探公司。你在我家住的那段时间我就拜托老赵进行调查。果然他查出中介和老太婆密谋着非法勾当。不愧是名侦探!”
  老赵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梅琳也提供了很多疑点我才能这么快摸清线索。我在你家对面租了房子蹲点。发现了保险窗的秘密。然后我走访了这个房子前几任买主,把他们的遭遇串联起来我就料想到有人装神弄鬼。说起来,石膏鬼脸还是梅琳发现的。”
  “梅姐,你怎么那么聪明?”方晴顿时释然多了。

  “那天其实我也很害怕,但是黏在人脸上的头发露出了破绽。如果你的头发真的是衔在人脸嘴里我可能不会起疑心。关键是你的头发是粘在唇边的。而且用的胶水有一种强烈的气味。是502快干胶。你想,如果真的是鬼为什么要借助胶水?而且我用小刀刮了一些样本去找老赵化验,他肯定的告诉我那是石膏。这说明有人提前做好石膏人脸,趁你熟睡把它贴在墙壁上。”
  方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是……但是我还接到过不知名的警告电话,还在门外看到只有一个脑袋的老头!也是他们装神弄鬼吗?”
  这时一名警官发话了:“李老太和邓超都交代了,电话是邓超打的。那个老头是他们先把路灯拧松,然后用黑布隐藏身体搞的视觉把戏。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有鬼!”
  “不过有件事我还没想明白,那臭味哪里来的?”梅琳也有自己的疑惑。
  老赵笑了笑:“这个说出来恐怕有点恶心了,是他们用泡死耗子的水来涂抹方晴家的墙壁地板……”
  方晴和梅琳一阵干呕。
  事情似乎就这么告一段落。

  谁能想得到,李老太在警官们押解她下楼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直接在楼梯上摔破了头,一命呜呼。
  事发突然,警官们身手再快也没能阻止。也许这就是报应!
  但是新的问题来了,每天要经过这摔死人的的楼梯,这房子是住还是不住?
  方晴又郁闷了。
  =============part 1 end=============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不要等什么英雄勇士,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推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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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几篇,累了明天接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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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警告;千万别坐末班车-一个真实故事!

  有一个女孩子到乡下去拜访朋友,但是逗留太久,最后只好赶搭晚上末班十点的公共汽车回家。当这个女孩子到达候车亭时,大约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她想,公车因该还没过才是,所以女孩就开始等呀等。
  
  
  
  可是,等到了十点,公车怎么还不来?是误点了吗?
  
  
  
  乡下的车子少,在漆黑的晚上,四周静悄悄,只有这个女孩一人在微弱的灯光的候车亭中等待公车,女孩心里开始有些害怕----怎么公车还不来?到了十点十五分,奇怪,公车怎么会误点这么厉害?或是公车已经在九点四十五分之前就提前开走了?女孩越想越害怕,但也只是告诉自己:“别害怕,或许公车开慢些,再等一会儿,一定会来!”
  
  
  
  这女孩鼓起勇气,一个人在候车亭里继续的等!等!等!到了十点三十五分----

  终于----终于----公车的灯光亮出现了!最后一班公车终于来了!可是----怎么公车开得那么慢?开的慢吞吞的?女孩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详与不安!

  “管它呢!反正公车来了就好了!”女孩再次镇定的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了,有公车坐回家就好了!”此时,公车慢慢地开到候车亭之前。咦?公车门怎么是开的?而公车也没有停下来,只是继续缓缓地前进。女孩就壮起胆子,跳上公车去!女孩跳上公车后,左看、右看,奇怪,怎么连一个乘客也没有?再仔细一看:咦?

  怎么会也没有司机和售票员?可是----车子明明还一直往前开呀!这下子,女孩全吓的全身发毛,脸色铁青,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决定----赶紧跳下车去!!!这女孩跳下公车、惊魂未定时,看到车子居然还缓缓地往前走;当车子做过女孩的视线时,女孩突然发现....(往下看)
  
  
  
  
  
  
  
  
  
  
  
  
  
  
  
  
  
  
  
  
  
  
  
  
  
  
  
  
  
  
  
  
  
  
  
  
  
  
  
  
  
  
  
  
  
  ----司机和售票员,两人汗流浃背,正使尽吃奶的力量,一起在车子后面用力地推抛锚的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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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都看完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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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

她从小就喜欢洗澡,
自从家里买了那个超大的浴缸之后,
她就更喜欢泡澡了,
每天都要在里面泡上几个钟头。
丈夫有点不太高兴,
偶尔叫她不要泡太久,
她就一脸憧憬地说:“亲爱的,我觉得,我前生一定是一条美人鱼。”
丈夫笑着问她:“你前生是美人鱼,那我前生是什么?”
她在浴缸里打着水花:“你前生一定是个王子。”
她没有骗他,她真的经常梦见,自己是条美人鱼,在海洋里畅游,
有时游上沙滩,看看那英俊的王子。
虽然王子和丈夫长得不太像,但她还是坚信王子就是丈夫的前生。
她的人鱼梦越做越多,泡在浴缸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丈夫则越来越不耐烦,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烦躁,
有几次甚至把她生生从浴缸里拖了出来。
可是她还是觉得前生是条美人鱼,
也许今生也是,
她终于辞去了工作,成天泡在了浴缸里,在里面吃饭,也在里面睡觉。
丈夫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家了,
她有点担心,却不愿走出浴缸,只是在里面泡着。
忽然,丈夫猛然冲进了浴室,
用一把钢叉,狠狠刺进了她的腹部,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无力的扭动着,血水迅速地染红了浴缸。
丈夫同样痛苦地看着她:
“前生前生!你就知道自己前生是鱼,
你知道吗?我有多少次梦见,自己前生是一个渔夫?”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她挑出浴缸,扔进了背后的鱼篓里。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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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菜

下了班,她急急忙忙地往家赶。
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说好了她要给他做一桌菜。
做菜是她最大的爱好,
虽然她的手艺有点可怕,
他总是捏着鼻子塞个两口就再也不肯吃了。
不过,今天是特殊的一天,
她有把握他不会不给面子的。
蒜泥白肉、芹菜炒肉丝、水煮鱼……
都是些简简单单的菜,倒也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
她看着这些菜,满意地笑了,
“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这是母亲的教导,她一直记在心里的。
从卧室里推出了丈夫,他的脸上稍微有点不高兴,
她温柔地剥开他嘴上的透明胶带,灌了满满一勺排骨藕节汤下去,
他在轮椅上拼命挣扎着,可能汤有点太烫了,
但是她用毛巾堵住了他的口鼻,
于是他也只有流出眼泪的本事了。
她温柔地喂他自己亲手做的菜,而他在那里感动的流泪,
这真是她梦想中的情景!
母亲的话,果然一点都没有错呢,她愉快地回忆着。
“妈妈,要是我抓不住他的胃呢?”
“那就打断他的腿,捆住他的胳膊,药哑了他的嗓子,再去抓住他的胃。”
母亲抚摸着还是小女孩的她,在父亲的灵位前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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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今天是姐姐的忌日,他为姐姐点上了一支线香,
看着姐姐美丽的容颜,他感觉到了阵阵悲伤。
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越来越怀念姐姐了。
小的时候,姐姐给了他多少关爱和温馨啊!
他是那么霸道,总是喜欢抢姐姐的零食、玩具甚至衣服,
而姐姐从来都不和他争,无论他要什么,都会宽容地让给他。
十五岁那年,他和姐姐在雪山上迷了路,
他冻得瑟瑟发抖,神志不清,
姐姐把他抱进了怀里,紧紧捂了一夜。
那温暖柔和的怀抱,
他至今不能忘怀。
人们发现他时,姐姐已经死了……
不知不觉,他已是泪流满面,
镜子前的线香也已燃尽,
姐夫就快回家了,他不能让姐夫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他走进浴室,准备好好洗个澡,
看着自己白皙的皮肤,修长的双腿,高耸的胸膛,
他感到一丝欣慰,
“姐姐,你的身体,我保养的很好,请你放心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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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木疙瘩

“你就是个榆木疙瘩,现在也该开窍了!”
年轻的女老师,
用她尖细的、涂着好看红指甲的手指,
用力戳了一下他的头,
一丝细细的血流了下来,他却好似没有任何感觉,仍是那副木然的表情。
她厌恶地看着这个拖了全班后腿的蠢笨学生,
他蠢到不懂得如何掩饰看她时那炽热的爱慕之情。
轻笑一声,她冷冷地说:“你死去的妈妈,不是个巫 婆吗?
难道就你就没学到什么法 术,能让你这榆木脑袋开窍吗?”
他全身都抖了一下,终于哭了。
这之后很多天,她想到这个男孩痛哭流涕的表情,还是觉得有点同情,
但她却一点都不后悔,因为自从那次谈话之后,
这块榆木疙瘩似乎突然开了窍,
不但各科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成了所有高三学生中最出色的,
而且性格都变得外向开朗,整天谈笑风生,身边总是聚着一堆朋友,
还有……他居然懂得了向她调 情,用那些撩动人心的话语,挑的她心里乱乱的。
当他们相拥着缠绵时,
她浑然忘了她比他大八岁,
也忘了不久之前,他还是一块货真价实的榆木疙瘩。
只有一件事还让她担心,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也逐渐变得枯黄,
虽然他的精神还是那么高亢,但是走起路来像是随时都会摔倒。
好在,他还是撑到了高考,
看到步履蹒跚走出考场的他,她不顾一切地当众抱住了他,
他的脸上、身上,忽然出现了无数黑色的小洞,
成百上千只白蚁从那些小洞里飞了出来,像一股白色的旋风,片刻就不见了。
他站在那里,千疮百孔,玲珑剔透。
“老师,你看我现在开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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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这次环球旅行,不但花去了她全部的积蓄,还让她背上了很大一笔债务。
不过她觉得值得,
她是个极爱旅游的人,
家里的电视成天播放着几个旅游频道的节目,
她往往就看着这些节目睡去,
而现在,她终于逛遍了那些节目里推荐的地方,心里满足极了。
回到家里,她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
“哎呦喂,疼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啊!”
沙发呻吟着。
她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惊惧地看着沙发。
“别愣着了,快换回来吧!我都快闷死了!”
她愣愣地看着沙发,忽然想起来了,
原来自己才是沙发,而这个沙发是自己那个喜欢看旅游节目的主人。
由于电视天天放着旅游节目,沙发成天耳濡目染,对这些美景产生了极大的向往,
这种向往感动了神灵,让它和她互换了身体,
使得沙发能够去环球旅游,满足夙愿。
“她”忙不迭地对着“它”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我几乎都忘了。
马上就换回来!”
“她”的脸上忽然有点羞涩:“在这之前,我想有件事应该告诉你,我,我在外国遭遇了一,夜,情……”
沙发发出一声重重的呻吟:“天哪!”
几个月之后,她的客厅多了两个意大利风格的小沙发,乖巧而漂亮,
而她的电视除了播放旅游节目,偶尔也会放一些家具节目,特别是意大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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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斥

他总是无法融入公司里。
这个小小的公司,上至经理,下至清洁工,
人际关系好像都很融洽,
大家都能打成一片。
只有他,虽然已经来到公司五年来,却还是像一个外人,
人人都对他很客气,也都和他保持着距离,
他总有被排斥的感觉。
象这一次,
整个公司都出去郊游,唯独忘了通知他。
他愤愤不平的在家里看电视时,
却在新闻上看到公司包的大巴翻下山崖,所有人全部殉难的消息。
他去给同事们扫墓,一边上香,一边难过,
“你们还是这么排斥我,连去死都不肯拉上我!”
忽然听到有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
抬头看时,公司的同仁们满身鲜血满面微笑的冲他招手,
他被生生吓死了。
由于这片墓地已满,他被葬在了另一处山头,
每晚,他都能听见同事们谈笑风生,却无法加入其中。
有的人,是注定要被排斥的,无论生死。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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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

真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春暖花开,适合钓鱼。
他扛着鱼竿,很快就找到了一块垂钓的风水宝地。
这里是一处河湾,
风景优美,人迹罕至,
河水清澈,流速缓慢,形成了一湾小小深潭,
深潭里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河边的景物,简直就是一面镜子,纤毫毕现。
这是个钓鱼的好地方,他不敢相信这里居然还没有被钓鱼者们发现。
扔下钓钩,打碎了一湾春水。
很快就有东西咬钩了,
他试了一下,
挺有劲的,似乎是个大东西。
他用力拉竿,
高纤维碳素鱼竿被拉得弯成一个很大的弧形,
他站稳了身形,狠狠地拉着竿,一点也不放松,
从竿上传来的力量,他能感觉到对方在和自己对峙,这一定是条大鱼!
忽然,钓竿上传来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
他被一下子拖进了水里。
没有意料中的呛水,只是微微的清凉了一下,
他就忽然被甩向空中,
然后摔落在草地上,不由自主地抽动着。
周围的风景,熟悉又陌生,好像是河湾里那些倒影,
他张大了嘴,却发觉自己呼吸不到空气,
随后他惊恐地发现,一个鱼头人慢慢走过来,提起自己,扔进了桶里。
桶里有很多人,都在大张着嘴,不由自主地抽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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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不要等什么英雄勇士,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推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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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

人们告诉他,
那是一块邪地,
不知有多少人,在那块邪地遇到种种诡异的事情,
以至于现在大家都绕道而行,
不去打扰邪地里的那些“生物”。
他不信邪,
非要去邪地里走一遭,
而且要挑个雨夜去走走,
看看邪地到底有多邪。
小雨微微,
黑夜沉沉,
他独行在邪地里,
大声唱着歌,
没有一丝的畏惧。
邪地其实不大,
他很快就走完了,对着众人愉快地宣布:
“邪地一点都不邪!”
众人却指着他的身后,
回头看去,
邪地里,他的来处,两双脚印紧紧相随,一路走来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不要等什么英雄勇士,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推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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