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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年的时候,高二,整个一副寒窗学子的样子,白天黑夜的抱着几本教书书苦读,白天还好,因为那时国家还没有把阳光收归国有,私自开发阳光用来读书还不是很违法,但到了晚上就苦逼了,几分钟前还一片光明的教室会突然陷入黑暗,妈的,又停电了,那时停电是常事,像癫痫病人一样不定期发作,一发作便不能“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了”,校长每遇到这种情况便不无讽刺地说,说好了的把盘县建成煤电大县的,果然建成了“没电大县”。那时沐浴在和谐盛世的大好春光里,未解校长话中深意,因为我们全部是受政府文牍影响的二逼青年,还真相信我们即将成为县富民强的煤电大县。当时,电视里,报纸上,官方会议里各级官员信心百倍,发誓要带领全县人民在二十一世界的前二十年把盘县建成西南明珠,人民收入随之翻两番都不止,什么以农哺工,以工促农的绚丽篇章,正在我们面前摆出一条康庄大道。与煤电大县相对应的口号是要把盘县建成全国的“畜牧大县”,但总是光喊口号不干正事,导致发展了这么多年,只有坡上草原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着几只作为道具的牛羊。煤电大县的愿望到是实现了,号称亚洲第二,中国第一的响水电站历时多年峻工后,成为支援珠三角建设的能源基地,江南煤海地下丰富的煤炭资源,正在电站火热的炉膛里熊熊燃烧,化成滚滚浓烟,随风散去。
为了给这座就地取材的电站提供足够的能源,几大煤矿加大进度,积极进取,挖出一吨是一吨,少挖一吨是损失,反正在地下分不清白天黑夜,本地多的是需要挣钱养家糊口的青壮,只要给足够的钱,他们能帮你打穿地球,何况只是挖煤,再说他们不挖煤也不能干其它的,上红果摆个地堆能让城管打得半身不髓,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妻儿,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走进幽深的矿井,也等于把身家性命交到了阎王爷手中。这些年来,发生的矿难不计其数,上回死的人尸骨未寒,这次生死薄上又勾去了几个名字。中国人多,死几个就像死几只蚂蚁,无非是增加几个孤儿遗孀而已,什么透水,瓦斯事故一旦发生,各级政府高度重视,领导亲临现场指挥救援,死者家属情绪稳定,丧事能宣传成喜事,大喜!一个齐心协事,又发生了几个起死回生的故事,几个被埋在地下的矿工,把尿液当成饮用水在体内循环无数遭,就能重见天日了——全沾了领导的光。
地下是不能归家的亡魂,地上是因煤矿扩张引起的拆迁,今天塌陷了人家祖坟,明天就到民房了,民房也就是一座坟墓的价钱而已,自愿走的,政府春节送你对联,不想走的,就不让你过年。
就在今天,11点的时候,又发生一起,十八条命瞬间没了,18/13亿,小得可怜,在数学上称之为小概率事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把这个数字反过来,混得最差的煤老板腰包里也有这个数了,若他们识实务者为俊杰,肯上缴一点,这个数立马翻番,连火葬场都来争着给他们处理尸体,何况是等着钱包二奶的某些人了,也许这些死者人家的女儿,日后出落得光滑水嫩,成为某些人的二奶也说不一定,这在经济学上叫做“循环利用”,死者为大,说这话大不敬,但事实如此,容不得你辩白,恕罪。
忘了告诉你,今天发生瓦斯事故的地方,就是盘县响水,号称全国第一的响水火电站所在位置。
其实,政府一直在下很大的一盘棋,这盘棋当然是执政为民,心系天下百姓安危。九十年代,煤炭产业监管不力,几个人一合伙,就能开一个小型煤窑,所以处处开洞,煤一出就能赢利,再来个土法炼焦,赚得更多,多少人赚得盆钵满归,既使不开采煤,也能在别人的煤窑里打工赚点,经济一片繁荣,煤炭只要两块钱就能买一百斤,也就是40块钱一吨。然后政府出于环境保护和经济循环利用目的,开始严厉打压,情形见“乌蒙山剿匪记”,动不动煤管站的人就抱炸药包去炸别人的煤窑,铁腕之下,天下太平,但经济命脉一断,民不聊生。好在政府公文里把此举宣传为挽救资源的大事,要借此事名垂千古,盘县人民也沾了点光,被写进历史。
后来经历短暂的“蒙古包”时代,“煤老板时代”横空出世,发展至今,没有几个正经商人取得开采权,但煤矿还是如雨后春笋,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煤管站的人再也不会抱着炸药包去炸别人的煤窑了,看来关系已经亲密无间。自此,煤炭价格开始飙升,现在好像是八百块一吨了,像我们家住在一堆煤上,敢挖你就等着坐牢吧,倒是我家前面的东李煤矿,已经把触角伸过来了。也许明年,我们全村不复存在。
愿十八条生命安息,生前,你们一辈子匍匐在地下求生,死后还是没有离开属于你们的土地。也许十八年后,你们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