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改良派知行皆不合格
先扯“六四”,“六四”的悲剧在于它既不像改良,又不像革命;它既想改良又想革命;它想一气翻天却拒绝革命手段;它想彻底革命却现出改良面孔;它的发端操之过急,葬送了建国以来罕见的、弥足珍贵的朝野达致部分共识的大好形势;既然起了就起了吧,但起势之后又没有底气和能量走穿最后一步,终以流血收场。要说“六四”造成的最大损失,概言之:社会资源大浪费、大透支!
《零八宪章》,在我看来,其悲剧与“六四”完全一样,没有吸取前者的教训,没有变得成熟起来,别骂共产党搞大跃进,我看咱中国人还就喜欢冒进、喜欢风风火火。“六四”恍若昨日,冤死鬼那么多,我们记取了什么?
改良是好听的说法,浅白平实的说法是“和平演变”,一切的言行是针对中国的政治和制度。如是,主要诉求对象必须锁定执政党----中国共产党。诉求一词听起来不顺耳,没办法,谁叫这个是改良。改良的诉求特征使得改良者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忍气吞声、不温不火。一句话,不能惹怒当权者,否则立马砸锅。
开始讲:
一、放下身段,跟共产党交朋友
改良第一步一定要跟共产党交朋友,这个交朋友的意义大别于酒肉朋友、商场朋友,乃是政治朋友。交这样的朋友能上哪一级是哪一级,一般党员、单位支书、区委书记、乡/镇党委书记、县委书记、地委书记、省委书记;中央委员等等均可。通过交党内朋友,逐步影响他们,且摸探他们对时局、政治、变革的私下看法,如果有心,最好做一个统计,这个要有绵劲、韧劲和恒劲。体制内有了一个良性环境,改良才有可行性。但要注意,布染自己的主张时不能有策反造反的意思,不能让体制内的人有个人的思想负担,在大气候的形成阶段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他会疏远你。改良是一个整体变革,决非一人担戴之事,不能说我这担子往谁肩上一放就坐等问题的解决,那是彻底的错了。
改良切入口的难点在对方春风得意时;改良切入口的易点在对方危机重重时,此所谓审势度势。理清脉络然后再下汤药。
二、改良讲究步骤
革命讲乱棒取胜,改良则不然,改良必须循序渐进。与走一步看一步相反,改良是看一步走一步。具体而言:找缝。 以中国目前的现状看,“实现党内民主”一条,在党内有呼吁,且高层已感到一定压力,只要不是空穴起风,那风就一定有源头。如果这一步能先行突破,广大党员的意志和诉求能得到政治层面的体现,那么,民主才有可能成为系统工程在全国铺开。样品房摆在那里,投资者的疑虑才可能打消进而投资。中国的改良者,一定要先造“党内民主”的势,帮共产党改良,力争突破共产党对这一问题的零容忍。如果党内民主都没有,国家民主定然没戏。
媒体是风向标,若媒体放宽了,就有那么一点意思了,收得紧就没指望,其他动作就要暂且收敛,否则,是无谓冒进。民主这个东西很特别,它是意识在先,建制在后,所以,媒体解禁或适当放开是改良派应关注和争取的第一个目标,早期改良的进退强弱还得此为据。至于军队国家化和联邦制之类,必须(也可以说是不得不)最后倡行。
三、不要展露夺权态势
改良,意在改造恶人恶制,令其从良,进而良及社会和国家,造福天下。基于这个出发点,改良派必须要做到不端甑子。甑子是蒸饭蒸菜的东西,搁一、二、三层不等,端甑子就是做绝事。邻居男人和他女人就是两个甑子,你把那男人从老婆身上端开,自己上去,这也叫端甑子,那男人再忍得也是要跟你拼命的。我的意思是,做事情要讲分寸。若是真心改良,还要主动为执政者设计出路,不清算、不杀头,我早期的博文《中国共产党如何自解死穴》表述了这一观点。
四、芦笛老哥说的第三条路并没出现
刘晓波出事后,芦笛老哥说,中国人自古以来要么做奴才,要么做响马,刘晓波摆脱了这两者,走出了第三条路(大意)。但是,依老乐看,这“第三条路”并没出现,刘晓波走的路是一条逼宫之路,与革命差不离。不是正宗的“第三条路”。进攻冬宫是硬逼,《零八宪章》是软逼,均是革命性质。若是真心改良就应该知道,中国的事情逼不得,一逼就出事。况且,老实说,像《零八宪章》这类常识性的东西,共产党养的食客同样写得出,水平不会差分毫,问题的核心不在于这个东西如何写、如何主张,而在于这个东西实行还是不实行,谁来实行。
另一个鉴别“第三条路”的是诚意:《零八宪章》究竟是该先秘密上书还是该先自个儿公诸于世,成为性质的分水岭。若是秘密上书,是改良;若是自个儿公诸于世则是叫板。叫板就是彻底对立、就是摆开棋盘喊:“将军!”我此前曾说过:这样亮出end是把共产党逼上绝路,就是这个意思。此外,中国文化还讲一个面子,这是操作层面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当然,这个责任(指从改良的立场讲)不应由刘晓波一人承担,因为这个群体里不乏老谋深算的人。
所以,别以为不动粗就叫改良、发文件就叫改良。发文件,共产党本身就是发文件的高手,别指望它来学习你的文件并贯彻执行。
再进一步言,以《零八宪章》的操作程序看,似取名《零八宣言》更贴切。
五、 改良讲互动
不怕共产党狂妄,就怕共产党调节。狂妄出事,调节平安。这是我的话。但是,改良派得把这个说法颠过来,叫:不怕共产党调节,就怕共产党狂妄。改良派要与执政党建立互动机制,当然,这个互动不是签合同,这不可能。所谓互动是,改良派要有一个先期主动的默契,共产党进了一步就要予以肯定、要灌蜜汁,要让共产党觉得这样子走下去越走越亮堂,救党、救国就有希望。共产党它一高兴就会把改良派视为战略伙伴关系,联合起来对付革命派。
《共产党宣言》讲得那么言之凿凿、那么武断绝对,可人家一个税收调节,还富于民以及轮流坐庄就把它给化解了,老马在九泉之下硬是跺脚后悔,恨不得爬出来修改一遍《共产党宣言》,补一句:不怕资本家狂妄,就怕资本家调节。
改良派要鼓励共产党跟人民斗法,这个斗法的意思是,共产党要变着法子化解人民革命的动因,使人民看到共产党和社会各方面在变好,从而放弃各种级别的大大小小的革命,。
六、改良不能一气呵成
懂政治还要懂操作,忌冒进、忌急功近利、忌急于求成。
革命的风险在于破坏和死人;改良的风险在于不断地(甚至是一代一代地)填人和精力进去。这是个无底洞。西方社会至今还在改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说它自己是完美的。
不成熟的改良成本高,《零八宪章》是一例,改良派不成熟的表征是:口号是改良,行事风格是革命。或者说:改良者呈现的是改良者的面目,操作的是革命者的手法。改良有二途,一讲党内纳谏决策,二讲民众觉悟起立。二者都是艰难之事,不可一蹴而就。问题的关键是,改良派耐不耐得住寂寞,说得难听一点,走改良之路默默无闻,有时不得不走进历史的化粪池,什么都留不下,名声亮度甚至不如杨佳和邓玉娇。可是,功名利禄又实在是中国知识分子难以克服的心理盘结。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改良比这个还不如:君与臣是朝内关系,君与改良者是朝野关系。因此悬殊,改良派要学会规避风险。
七、 不可引颈就戮
这次听到“陪晓波坐牢”和“把监狱填满”的说法,觉得糊涂者不少,糊涂在哪里?糊涂在给人下了刀还要伸更多的脖子去、糊涂在改良派阵脚大乱、糊涂在改良派的情绪化、糊涂在改良派的对立化、糊涂在改良派的非理智化(本来改良者应该是最有理智和韧劲的)。说实话,共产党它不抓你,你这“把监狱填满”的说法就不成立,共产党它要抓你,它扩建监狱还来得及,你是填不满中国监狱的。再者,《零八宪章》签署者仅一万多名,其中有实际支持者、有道义支持者、有图谋青史留名者,现在大难当头,就算20%的签署者愿意赴汤蹈火陪小波坐牢,只需十个监狱就可收完,看看中国一些著名作家对这事儿的反应,我看中国监狱是不会因此变成沙丁鱼罐头的。
再说了,刘晓波被判,改良派还不能大声呐喊、不能大势声张、不能怒发冲冠、不能剑拔弩张。抗议、呐喊、威胁这类事儿得由革命派去干、去帮你扎起。换句话讲,撕破脸、得罪人的事儿轮不到改良派,否则,会坏了改良大事。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话本身没错,若以一人之身陷于囹圄唤得起万众奋起----且这奋起能产生相当的能量----那是值得。若不达,则不应铤而走险,否则,成本大远去了。
最后的话:改良与革命要互动,要两条腿走路。有希望时,别“炸火车”(晚清事件);没希望时,放血疗法。革命能对改良有推进和促成作用。杨佳事件后,上海司法当局出了一个内部文件,今后一律不许打人,否则,后果自负。这算是改良结果,但却是放血疗法生的效。
我不讳言,我这篇文章完全是站在改良派的立场来写的,主要是帮改良派廓清认识、端正态度,认明在中国如何办改良。如果你是改良派,就按我这文章的路数去做,如果你无法认同,就不要做改良派。
(2010、1、21老乐于澳洲)
此文于2010年01月21日做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