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记

2011年 12月 15日 11:01


据中国南方一个人口约2万的渔村村民透露，该村目前公开反抗当地政府。抗议爆发前一天，一名就强占土地问题带头抗议而被警方羁押的村民死亡。

村民说，此人是被谋杀，而警方则说他死于心脏病突发。

据村民表示，他们已迫使当地官员和警察逃离了广东省乌坎村，而且还设立路障防止官员与警方再次进入该村。广东是中国的出口大省。

村民说，警方的反应是对乌坎村实行封锁，食品和水都无法进入，当地渔船也不能出海。

在乌坎村以外，商店和超市都照常开门，人们的生活看起来与往常无异。警方在距乌坎三到四英里(1英里约等于1.6公里)处设置了路障，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并阻止本报记者进入乌坎村。

当地政府的新闻发言人否认有过任何强占土地的事件，不过他的确承认，村民就一个土地问题感到愤怒。他说，当地政府理解村民的诉求，情况会在本周或下周得到解决。

这位官员说，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解决。

繁荣富饶的广东省这起群众围攻事件是最近中国群体骚乱中最严重的一起。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主要原因在于当地官员强占农田，并将其以前所未有的高价卖给房地产开发商。

在很多中外专家看来，非法占地(常被用来建设高尔夫球场、豪华别墅和酒店)是中国共产党面临的最大威胁，而此时的中共正竭力维持它在中国社会中的合法性。在收入差距不断扩大之际，中国人开始越来越主张自己的权利，对知情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这在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互联网的使用。

中国官方机构中国社会科学院(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教授、农村问题专家于建嵘表示，这种土地纠纷占农村“群体事件”(中国政府对大规模抗议活动的委婉说法)的比例为65%。

据于建嵘估计，自1990年以来，中国地方官员强占农村用地约1,660万英亩(约672万公顷，比美国一个西弗吉尼亚州还大)，而由于农民拿到的土地赔偿金和土地实际市值之间相差悬殊，所以农民相当于损失了人民币2万亿元(3,140亿美元)左右。

中国国土资源部曾警告称，强占农田让中国危险地逼近了2.96亿英亩(1.2亿公顷)的所谓耕地红线。中国政府认为，这是养活本国13.4亿人口所需的耕地面积。

国土资源部利用卫星图像来监测土地滥用行为。国土资源部今年对非法用地行为发起了新的一轮打击行动，尤其瞄准了高尔夫球场、酒店和别墅。该部还公布了数起涉案官员受到处罚的重大案件。

不过，尽管中央政府发起打击非法用地的行动，并制定新规禁止强占土地、要求按市场价格给予农民补偿，但这些措施遭到了地方政府的强烈反对，这些人依靠出售土地来维持经济增长、偿还债务、提供预算资金。

仅仅2010年一年，地方政府就通过卖地套现人民币2.9万亿元。此外，据国家审计署估计，有23%的地方政府债务依靠卖地偿还。据国家审计署6月份说，地方政府债务达人民币10.7万亿元。

在乌坎，中国当局如今面临艰难的抉择，要么派更多的安全部队来恢复秩序（这样做可能引发严重暴力），要么与村民谈判达成妥协（这样做可能鼓励其他地方纷纷效仿举行抗议活动）。

这样的僵局给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尤其带来了很大的风险。汪洋目前正与其他人选竞争在明年的领导人换届中获得提拔进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

汪洋今年发起了“幸福广东”行动，承诺在控制广东省GDP增速的同时，重点放在改善民生上。广东省有人口1.04亿，是中国经济改革的先锋，一直被视为是中国未来的领头羊。

汪洋发起的活动因今年一系列颇受关注的劳动纠纷和土地纠纷而受到削弱，包括增城和潮州的数百名农民工发生的骚乱。6月份发生的骚乱持续了数日，参与者攻击了政府办公楼，推翻了警车。

在中国，城市土地全部归国家所有，但使用权可以进行交易。耕地归村干部领导的农村集体所有，使用权也可以交易，但只能用于农业生产。

根据中国的法律，地方政府可以征用耕地用于符合公共利益的建设项目，相应地，要根据土地的农业收成的几倍而不是市场价值给予农民一定的补偿。

据土地专家说，实际情况是，地方政府常常与村干部秘密炮制交易，将土地状态从农村改为城市以便可以用于建设项目，然后将土地使用权卖给房地产开发商，进而获得暴利。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村民常常对土地使用权被卖掉感到愤慨，而有些人则对没有获得按市场价值计算的补偿感到不满，大部分利润都落入了村干部和开发商的腰包。

香港中文大学研究中国土地纠纷的法律学副教授艾华(Eva Pils)说，这类纠纷非常普遍。

她说，由于人们联系更广泛，瞭解的信息更多，你可以感觉到，他们对自己所遭遇事情有了更多激烈的反对；这类抗议活动的散播也已经变得更加容易，而且要封锁的话会困难得多，因为信息仍然是可以流动的。

乌坎的骚乱始于村民们9月份攻击当地政府办公室以示抗议的时候。他们说，政府在没有提供合理补偿的情况下，就把他们的地权卖给了房地产开发商。

一些村民曾说，当地官员以高达10亿元的价格把土地卖给一家房地产开发商，其中约七成归为己有。

当地政府首先是派出防暴警察，但后来又尝试与村民谈判，要求他们指派13位代表。但村民们说，这些谈判没有达成折衷方案，13位代表中的一部分人上周被便衣扣留。

当地政府周二宣布，被扣代表之一、42岁的薛锦波因心脏停止跳动，于周日在拘押中死亡。

村民们说，薛锦波的亲属认为他是被打死的。一位林（音）姓村民接受电话采访说，我们对他的死感到悲痛，因为他是为我们死的。这位村民要求只透露姓氏。

他说，薛锦波的母亲、妻子和哥哥曾去看过他的尸体，发现除了多处伤疤以外还有三处骨折。

在官方媒体新华社周三发表的一篇报道中，当地一位检察官否认薛锦波遗体上存在外伤。

新华社说，薛锦波涉嫌在9月份因土地、财务纠纷和地方官员选举问题领导了乌坎的骚乱。新华社说，薛锦波和其他村民曾闯进当地政府办公室和派出所，并毁坏六辆警车。

新华社援引当地警方一位官员的话说，因涉嫌毁坏公共财务和妨害公务，薛锦波和另外两人在上周五被捕。

新华社援引这位官员的话说，薛锦波在周五和周六的两次审讯中承认了这些指控。

新华社援引警方的话说，周六，一同在押的人员报称薛锦波身体不适，然后薛锦波被立即送往附近的医院，经过30分钟的抢救之后死亡。

据新华社报道，这位官员还说，薛锦波有哮喘和心脏病史。

新华社说，广州中山大学法医鉴定中心出具的报告显示，薛锦波遗体除了膝关节和双手腕等部位有些瘀伤外，其余部位未见明显外伤。

报道援引该中心副主任罗斌的话说，估计薛锦波腕部的伤痕是戴手铐所致，其膝部则是在跪地时出现轻微瘀伤。

英国《每日邮报》(Daily Telegraph)本周报道了抗议的升级。

JEREMY PAGE 发自北京 / BRIAN SPEGELE 发自陆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