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主家庭在文革中的遭遇
徐志强
李家是49年以前潍县（民国时期山东潍坊市只是一个县）数一数二的富户。汉奸因为眼红李家的财富，捏造暗通游击队的罪名把李家的当家人——李晓文抓进大牢。李家两个儿子尚小，还有个小脚家庭妇女李太太，不识字，更不要说搭救丈夫了。我父亲是李晓文的好朋友。用钱把他从牢里捞了出来。用父亲的话讲，进了日本人的大狱探监差点儿没把自己吓死。九死一生的李晓文异常感激，指定了大儿子与我大姐的婚姻。当时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虽说我家当时是小康富足之家，但于李家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我大姐夫是民国时期的大学生，人长得也比较帅，不喜欢我大姐。然而李晓文执意促成这门亲事，并说没有徐家的搭救就没有自己的今天。李传宗没办法，只有违心地与我大姐结了婚。他们当时都没想到这桩婚姻会带来了多大的悲剧。
1948年共产党进了城，划成分时李家被划为地主。李晓文因为土地房屋都被没收悲愤而死。李传宗因为是大学生，在潍坊当时唯一的一所高中教代数。文革开始以后，学校都停课了，李传宗被分到街道小组跟着一群不识字的家庭妇女做鞋。李传宗学校里的一个女学生，因为也是地主出身同样受到歧视。文革以后没有学上，也没有工作。共同的遭遇使两人特别谈得来，日久生情，两人超越了一般的朋友关系。在到处都是告密者的文革时代，两人的关系很快大白于天下。于是李传宗很快就有了一系列罪状：腐朽的剥削阶级思想作祟，有妇之夫勾引未婚少女。他们原本的师生关系和大姐夫的地主出身无疑加重了这份罪责，李传宗锒铛入狱。而这段罪责只不过是段婚外情。
牢狱生活使他的身体垮了下来，因为染上了猪肉绦虫病，李传宗得以提前释放。不知道狱中是否能吃到猪肉，我只是据实陈述当时的情况。出狱后他才得知跟他相好的女同学后来下乡了，据说嫁给了一个死了老婆的农民。病刚好他就开始酗酒，好几次都喝得胃出血。不久年纪轻轻的他就因为酗酒得了胃穿孔而死，留下了大姐和他们的两个儿子。
大姐夫的这段婚外情，本来大姐非常痛恨丈夫的背叛。这让她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可就由于大姐夫因为这事而入狱，大姐的心渐渐发生了变化。1976年，毛泽东死了，大姐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出门时头上戴了一朵红花。说实话当时敢有这样行为的人实在不多。很快被人告发了，眼看大祸就要临头。父亲给她的主意是死不承认：好在当时看见的人不多。正准备调查追究时，四人帮倒台了，人们的注意力从大姐身上转移到变化莫测的政局上来。毛死了，最黑暗的日子结束了。
文革不仅是史无前例的，恐怕也是绝后的。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虽然如出一辙，但无论从持续时间还是受迫害人的数量量来说文革都比焚书坑儒严重的多。
为什么会发生文革？除了毛本人的独裁和他一手导演的个人崇拜以外，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呢？我认为还有他一手建立的这种人身依附制度：农民没有土地依附大队；工人依附国营企业。放眼整个中国，除毛本人外全体中国人都依附于共产党组织。就连大管家周恩来也不例外，他也得依附毛泽东。毛虽然不是皇帝，但比历史上任何一个皇帝权力都大。
愚民政策是中国历代统治者惯用的伎俩：“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而文革则是把这种伎俩用到了极致。这就是文革要拿文化开刀的原因。人民变愚，统治者便更容易统治。老百姓最好是一群没有思想，只听命令的羊。统治者也就变成轻松许多的牧羊人。说实话毛泽东的愚民政策其实是收到很好效果的，群众被煽动起来打倒政敌。而作为邓小平，特别是刘少奇来说，愚民政策让他们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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