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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怨未了,又添新冤——吴华英狱中札记(连载)10月9日贴到32节

24、难忘的刘梅芳

记得刚进二看的第8天,301来了一位小鸟依人,肤色白皙,面容清秀的中年妇女,名叫刘梅芳。她来自湖北省监利县,是那位上书朱镕基的李昌平的工作之处。

刘梅芳说,她是帮按摩店老板打杂的。昨天晚上,警察到福州市金山区按摩店来,警察知道老板是尿毒症高危病人,每星期要进行三次血液透析,随时都有性命危险。警察不敢抓患尿毒症的老板,就抓个小鬼的充数,便把刘梅芳捉了进来。

刘梅芳闪着一双忧郁的大眼睛,看上去特别沧桑。当她沉沉入睡时,睡态特别漂亮,是那种人见犹怜的睡美人。这个秘密,还是号友小丹悄声告诉我的。

无聊的站班中,我扫视了整个监室,最后把眼神定格在刘梅芳的脸上,想象她曾经的美丽。

刘梅芳是哭哭啼啼地送进来的。她说自己在那天晚上,因为老板不在店里,警察就电话通知让她去打开店门。店里小妹正在接客时,警察破门而入。刘梅芳不忍心看到吓得全身发抖的小姐赤身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到房间里拿出一床毛毯替小姐披上。

警察正在欣赏自己的“作品”时,冷不丁冒出刘梅芳这个“程咬金”。盛怒之下,把扫地煮饭的刘梅芳一同押上警车。

到了派出所,警察还踢了她几脚,说她“不老实”。随后给她扣上“容留卖淫”的罪名,于深夜投进二看,来到301监室。

刚进来时,刘梅芳摸着大腿上的青紫伤痕,伤心欲绝的哭诉说:自己被冤枉的,刚到福州打工才几个月,竟然会到看守所来。如果违心承认自己是“卖淫”的,也许只要关十来天就可以出去。可是以后又如何面对江东父老?面对自己的子女?心神不宁的她,自顾自地哭诉着自已的处境……

刘梅芳得知我是8年上访“专业户”时,一再表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等出去以后,一定要随我一起去告状,为自己讨个说法。

我奉劝她放弃这种想法,芝麻绿豆大的事,关一阵子,就算自己倒霉吧。面对这个残酷的社会,你不服不行啊。告状的路上,布满荆棘艰难,饱受屈辱折磨……告状的路上,受冤更深的访民,数不胜数啊……

刘梅芳仍坚持打听如何告状,如何上访,发誓要为自己不法遭遇讨个说法。但到了后来,获知自己只判了七个月,马上要释放出去了,就不提告状之事了。这已是后话。

刚进来时,刘梅芳很担心将来的处境,耽心自己是外省人,受到欺负。更耽心这次来福州打工,是与老公吵架出走的。天天忧心忡忡。

刘梅芳睡在我的下铺,我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太多,若家人真的不管你,还有我呢,反正我家人每月都会寄钱来,钱虽不多,但够我们买日用品,我们节俭着点一起用……”

没过多久,老板还算有良心,每个月给刘梅芳汇钱来。早先说好,由我帮助她,结果却是相反,我反而成了她的照顾对象。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铁窗中,我和刘梅芳很快成为好友。

晚上,我们经常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嘴里送酒鬼花生。原本晚上不进食的我,也破例了。奇怪的是,原先在外面从不沾口的垃圾食品,到了这里,竟变成了可口的美食。

经历四道坎的折磨,刘梅芳累倒了。有天晚上,我从睡梦中惊醒,看到正在值班的刘梅芳,快要瘫倒了。我蹑手蹑脚穿上囚衣,换她下来。

第二天号务会上,牢头说我擅自替班,按规定要罚班。

我质疑道:首先我不知替班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如果不能替班,昨晚毛副协看到了,为何不当场制止?

牢头在我的质疑声中,此事不了了之,但加深了牢头对我的愤恨。

后来,刘梅芳的老板通过关系,给二看的管教打了招呼,刘梅芳很快成了照顾号。上床板睡觉也就顺理成章。按照顾号标准,是300个生产任务。后来,牢头看到刘梅芳老实,只比一般人减少300个。

借着照顾号的借口,牢头经常把刘梅芳叫出去,单独交谈,叫她不要跟我这个“危险人物”走得太近等等。

后来,也许是刘梅芳害怕牢头,便日渐地疏远我。

当时,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开庭、上诉上面,沉浸在外界的声援感激之中,也不会去在意梅芳有意的回避。这一切,都是号友告诉我的。我只把这一段没有杂质的友谊,深藏于心底。

刘梅芳幸运地遇上有良心的老板。那位重症在身的老板,一边忙着每星期透视血透,一边通过关系,为她铺平回家的路。也许应了一句谚语:人之将死,其行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我认为,也许这是一种心灵救赎吧。

经过外面的多番努力,代人受过的刘梅芳获刑七个月,缓刑执行。等判决下来时,距离刑期只剩20天。

由于临近春节,车票难买,刘梅芳只好在唉声叹气中挨过10天。

刘梅芳的判决下来时,我的判决还没来。我担心自己可能会被投牢。比较怕冷的我,于是让家人给我寄来一件昵大衣。但301监室里的规矩,昵大衣不许穿。我只好托刘梅芳帮我捎回家去,以免浪费。

在刑满前10天,刘梅芳走出看守所。回家后的刘梅芳,给狱中的号友来了好几封信,传递问候。

6月30日,我走出了二看大门后。7月4日,我重回二看迎接游精佑出狱,却被警方阻拦,于是顺道去金山区看望刘梅芳。

到了她的住处,看到依然靓丽的刘梅芳,她已从虚胖状态中逐渐恢复常态。她在那里开了个小店,以缝补为生。她与儿子在福州找到落脚处,找到了生活的依托。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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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狱中生日

3月4日这一天,福州温度接近0度,空气阴冷凝重。虽然裹着厚厚的衣服,但裹不热冰冷的心。

当我正盘腿坐上铺板上默思时,厚重的铁门打开了,“吴华英,出来”。

不知道今天又要见什么人?我应声而起。

待我在会见室见到林洪楠律师时,林律师开首一句“生日快乐”,才让我如梦初醒。啊!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在失去自由的环境里,居然有人来到看守所里,给我祝贺生日!让我感到温暖。

林律师还告诉说,他是代表关注团的老虎庙等人,来二看祝贺我生日的。

更没想到的是,老虎庙与众网友,在北京为我开了一个没有主人到场的庆生会。

听了这番话,我的心情好激动,但无法表达出来。

感动之余,我急书一封信,将感恩的心,写在几张纸上,让林律师代我传递。
林律师离开后,我在想,我的这封感谢信,像北飞的鸿雁,穿过高墙,穿过重重铁门,飞入关注团的手中……

去年的3月4日,是我38岁的生日,我是在去北京上访的路上度过的。而今年的39岁生日,却在福州第二看守所里度过。

每年的3月5日,是全国人大会议召开之时。此时,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大代表,浩浩荡荡地开进北京。随伺在他们左右的,还有喉舌媒体的记者。以便“挖掘新闻”。

每年的两会召开之际,遭受各种不公待遇求告无门的访民,躲过地方官员的围追堵截,提前进入北京,等待会议召开,以便向大会代表诉冤。我有好几年,也期待弟弟的冤情,能进入人大代表的法眼,也提前赶到北京。

对于我们这个群体,在官员和喉舌记者的眼里,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一个笼统的称呼——“访民”。

与林律师告别返回监室时,我走在黄色警戒上。往日刺眼的警戒线,今天看起来,也变得温情脉脉了。

当号友获知林律师代表关注团的网友,来狱中为我祝福生日时,她们也悄悄地作起了准备。

晚上自由活动时,七八个要好的号友,开始张罗布置。每人都从包里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零食:蜜枣、饼干、花生、沙琪玛、蛋黄饼、酥糖、卤蛋等,纷纷摆在用被子叠成“台面”上,围坐成一圈。

号友们开心谈笑,我也感到快乐。也许号友们压抑得太久,想借聚会的名义,狂欢一下吧。号友唱起了生日歌……

事后得悉,没过几天,为我主持庆生会的老虎庙先生,就被押回山西老家,待了十天,才让他回到北京家中。

认识老虎庙,缘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老虎庙先生是一位侠肝义胆、古道热肠的义士,一直致力于关注弱势群体,帮助辛酸苦难的人们。因此,我这个另类的弱势个体,也成了他的关注对象。

2008年奥运前夕,北京喊出了“人文奥运”的口号。却到处驱赶外地来京的人。对进京上访的访民,更视为眼中钉,必欲驱之而后快。他们倡言的人文精神,与我们这些满腹辛酸的人,实在挨不上边啊。

正当我将遭到驱赶之际,蒙老虎庙先生多次点拔,才让我躲过重重盘查。但最终未能躲过中央信访部门的围截和当场抓人,我被押解回福建,交到当地政府官员手上。

去年3月4日时,我正在北京上访途中。为了纪念生日,当我路过天安门时,特意在城楼前拍了一帧生日照片,并把3月4日刻在相片上。

为了给蒙冤八年的弟弟诉冤,我八年的上访征程,漫长而又曲折,饱受奔波之苦,饱受屈辱煎熬。但在福建公安厅牛纪纲厅长一手遮天之下,我蒙冤八年的弟弟,却没有任何一洗冤屈的机会。我蒙冤八年的弟弟啊,是姐姐无能啊。一想到弟弟,我的心里,总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每到节庆日子,看到别人阖家欢聚,我更是心酸难过。

八年上访的漫漫征程,有几个特别的日子,让我记忆深刻。但都跟高墙铁窗有关。

一个是2003年的“五一”。我于2003年4月20日,在福建省政府门口,拉横幅向领导请愿,遂被处以十天治安拘留。于五一国际劳动节当天,才从福清市拘留所释放出来。

一个是2005年的“十一”。我在15天前,拦下了省委书记的小轿车,呈上了诉状。又被处以15天治安拘留。到“十一”,才获得释放。释放当天,别人说今天是国庆日。而我在心里说,国庆日这天,却是我的灾难之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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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19——两分钟庭审

2010年3月18日,林律师来到二看,告诉我说:明天马尾法院再次开庭审理三网友案。

这次开庭,距离上一次开庭已过了四个多月。马尾法院都把法律视为无物,还能审判出什么结果?

3月19日早上7点许,我又被提出301监室。押着走到看守所大门口,早有十几名法警列队待命。

女法警一上来,并不说话,就对我全身搜查。我身上没有利器和纸条,她的搜查当然是一无所获。

我每次会见或提讯时,在走出监室前,牢头都要如影随形,紧跟在我屁股后面,紧盯着我。看到我身上除了卡之外,别无他物,她才放心放行。

看守所的卡,一方面是嫌疑人的身份证,另一方面是也在押者是存钱购物卡。所以每次提审或会见,都要带上卡,以便刷卡进出监区。

这一天,我和范燕琼、游精佑3人,也是分别押上三部中巴车内。前面有警车开道,后面黑色轿车跟随,再后面有警车押阵。

那辆“闽0-A0592”的小轿车,贼亮贼亮的。估计是坐镇指挥的高官,亲自到看守所提人了。

车队最后面,还有一辆医护专车,车上坐着十几名医护人员。

七辆汽车组成的车对,警灯闪耀,浩浩荡荡,颇为壮观。车队鱼贯驶出二看大门,驶向公路。

平时,其他号友开庭,都是轻车简从。他们大都是混装在一辆车上,车内的同案或及其他嫌疑人,常常挤在一起。一辆法警车上,至少也要坐三五个人。多的时候,要坐十来个。当她们听说我们每人一部中巴囚车时。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困惑。

出了大门,看到村道两边站着不同制服的人员,有交警,有保安,还有警察。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看到这些情形,我在心里暗笑。“福建三网民案件”,由于受到全国正义网民齐声谴责,让福建有关当局惊慌失措。生怕一再弄出让世人笑掉大牙的“纰漏”……才引起有关当局“高度重视”,才让我们受到如此“礼遇”。

我粗粗数了一下站岗人数,大约有80多人。不包括便衣和没有看到的警员。
他们拦在道路外围,不让行人靠近。他们也许认为,凡靠近公路的人,都可能是“劫法场”的危险分子呢。

车队到了高速路口,有好几名警察专门拦下过往车辆,为车队开辟出“绿色通道”。

途中听到一法警对同事抱怨说:他的一个朋友去机场,路过这段高速公路,被迫停车等待,差点赶不上飞机……

快到马尾法院门口附近,看到马路边沿都围起警戒线,不让其他车辆行驶。法院门口,早已伫立着亲友团,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关注团,公民记者,电视台和报社记者等。我坐在囚车内,与他们隔绝。我真想大声向他们说:谢谢!谢谢!

警车驶入马尾法院大门,我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屠夫,天理,王荔蕻大姐……

当我被押下囚车时,看到王荔蕻大姐正手持摄像机,对准院内警车拍摄。我喊了一句:荔蕻大姐,辛苦了。

我隐约听到王荔蕻大姐惊诧道:“哎呀!她怎么也会知道我的名字呀?”

两名女法警,赶快上来,抓住我的手臂,就往法院大厅里拽。以至于我被推倒在石阶上。没等我从地上站起来,就半拖着我往里推。弄得我囚服上满是尘土。

休息室里,法警各给了我们3人一份早餐:一盒牛奶,一个面包,一个鸡蛋。

快9点时,我们3人被带到法庭小门外等待。

隔着一道门,我隐约听到法庭里,法官正在的高声宣读法庭纪律。

刚被推进大法庭时,范燕琼喊着要见见女儿,林静怡也喊着要妈妈。法官对法警下令,将林静怡带离法庭,将我们3人又押回原地,等在外面。

当事先的预演结束时,我们才被推入法庭。

进入法庭,我的辩护席上,却看不到我的委托律师。我不知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法官急促宣读:经研究决定,退回补充侦查。范燕琼大声喊着要见女儿。法官急忙下令,将范燕琼推出法庭。

然后,法官脸朝公诉人嘀咕几句,再转向大家说:案件退回补充审查。这是第二次退补,也是最后一次退补。

刘晓原律师提出抗议,遭到法官制止。

随后法官下令,将我和游精佑带离法庭。

我女儿和母亲大声斥责法官:为何不让说话……

面对这么快就休庭的审理,我错愕了一下子,脑袋还没反映过来,法警就在推着我向前而去。身后传来女儿的呼喊:“妈妈要坚强”。

待我在候审室站定,范燕琼歇斯底里地怒骂不义的法庭,怒骂无良的政府,无良的官员。她握着双拳,情绪异常激动。

好几个女法警拍着她的背,劝重病中的范燕琼控制自己的情绪。门口站着一个摄影者,手持摄影机,镜头对着愤怒的范燕琼。

这时,书记员拿了两张“公开审理的开庭笔录”要我们签字。

游精佑要求见一见家人,被拒绝。一向冷静克制的他,此时也愤怒到了极点。他怒斥法庭反复折腾,怒斥法官毫无人性,担心即将参加高考的女儿,为他四处奔波,无法静心学习和参加考试。

这时,书记员递给游精佑的开庭笔录。他用劲把“庭审笔录”揉捏成一团,掷到地下。好像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张纸上。

专门人员对我们三人进行拍摄,把愤怒情形摄入镜头。这个场面,是几年前福州中院开庭翻版。

此时,我反而无言,也没说什么话。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酸咸苦辣齐聚心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将心中悲愤,化为无言的沉默。

因为这样的经历,我已历过多次了。我为弟弟诉冤,八年来,屡次遭到警方的非法拘禁。此时,尽管心里愤怒,但已激不起涟漪了。当年,枉法法官对我弟弟的枉法判决,我就是像他俩今天这样——极为愤怒,气得发抖。

我默默地蹲下去,捡起游精佑扔在地上的“庭审笔录”。慢慢打开皱巴巴的纸,粗略地扫了几眼,最后记载着:“另定时间、地点,开庭另行通知……”

书记员看到我一人在看庭审笔录,问我要不要签字?

我摇了摇头。

书记员明白,再说也无用,便不再作声。

我也明白,在强大的枉法权力面前,我无法改变邪恶机器的运转,只能默默承受,忍受,接受。

这次3.19开庭,只用了两分钟,就草草结束了。隆重开庭,仅仅是宣布退回补充侦查。

以前的“退补”,只用书面通知。今天为何却要浪费巨大的资源,动用众多警力。处处设防,戒备森严。恐怕是为了反复折腾千里之外赶来的北京律师,也是为了折腾来自全国各地的关注团网友,让他们遭遇反复折腾之后,一个个变得心灰意冷,只好自动放弃吧。

我们3人很快被押回各自的囚车,囚车队开出马尾法院大门时,透过茶色玻璃车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围观群众沸腾起来,个个情绪愤怒,挥舞着拳头。他们有的举着标语,有的舞动着黄丝带。隐约听见围观者愤怒的谴责声。

囚车队很快拐进马路上。随着囚车队绝尘而去,众多的旁观者和关注团网民,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此时,我的身子虽然离开了正义的网民,但思绪还停留在荒唐的庭审情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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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母亲的控告

自7月1日深更半夜将我抓走后,我的家人心急如焚。不停的奔波呼号,寄送衣服和零用钱,聘请律师介入,向福建省、福州市相关部门呈诉状,冒雨向马尾警方索要法律文书……

趁福建省人大召开之际,母亲给到任不久的福建省委书记孙春兰,省人大主任刘德章等,邮寄了《致福建省人大会议主席团的信》的诉状,还向福州市相关部门呈送或邮去题为《帮人发贴 何罪之有》的诉状。

母亲周洪玉《帮人发贴 何罪之有》的上诉信,其大意是:

“福建闽清女青年严晓玲突然死亡。警方认为,是正常死亡。严母林秀英坚持认为,女儿系多人轮奸致死。要求立案,警方却却不予理会。林秀英为了给惨死的女儿诉冤,遂不断上访。

出于人类的基本同情心,一些网民帮助林秀英,写了文章,录制了视频,记录下林秀英亲口讲述的冤情,发布在网上。

福州警方竟以“诽谤罪”,抓捕了8个网民。

不到一个月,又改为“诬告陷害罪”。后来,以“取保候审”的名义释放了五个,但对3人,正式逮捕。案件性质也由原来的“涉及国家机密”,变为“普通案件”。

该案抓捕网民之多,罪名变更之快,关押时间之长,创全国之首。

2009年7月1日凌晨,七八个便衣,声称查户口,突然闯进我家中。既不出示证件,也不出示任何法律文书,就开始抄家。一阵翻箱倒柜后,搬走我家的电脑主机和众多物品。然后将我女儿吴华英,押到福州市马尾区快安派出所。把她铐在铁椅上,进行连续36小时审讯。

我们问他们:“为什么抓人?”

他们却含糊其辞回答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警察还恐吓我们说,她不招供,就要对她刑讯升级。

女儿被拷36小时后,又被投进福州市第二看守所。到这时,警察才告诉我们,女儿是涉嫌“诽谤罪”。

后来,我们聘请了律师,几次要求会见,都被警方拒绝。

7月15日,我们聘请的林洪楠律师,收到一份《不准予会见涉密案件在押犯罪嫌疑人决定书》,“决定书”上面写着:“因吴华英诽谤案,涉及国家机密,决定不批准申请人林洪楠会见在押犯罪嫌疑人吴华英。”

荒唐的是,他们一边以“涉及国家机密”不让律师会见,一边却把记者带进看守所,进行采访和公开报道。

吴华英后来对律师说:“警方在提审时,方告知是因为发贴揭露“闽清严晓玲案”而被捕,却始终不告知诽谤了谁?”

7月31日,马尾区公安分局,以“取保候审”名义,释放了五个网民后,又以“诬告陷害罪”对吴华英等三人宣告逮捕。仍拒不告知诬告陷害了谁?只说“到了法院就会知道”。

律师问警方:“罪名由诽谤变为诬告陷害罪,案件仍当做‘涉密案件’办理么?”

警方答复:“改为普通案件了。”

移送审查起诉后,检察官对“诬告了谁?陷害了谁?”始终不予回答。却推托说:“逮捕是由其他部门批准的”。怎能让人信服?

2009年11月11日,马尾区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既然定性“普通案件”,却不让媒体记者以及众网民旁听。

法庭对范艳琼、游精佑、吴华英三个网民提起公诉,指控“传播虚假信息”,犯“诬告陷害罪”。而“虚假信息”的口述者林秀英,一直强烈要求,出庭为三网民作证,均被法官拒之门外。

无奈之下,林秀英只好站在法庭大门口,接受记者的采访,讲述真相,并摆出“女儿严晓玲被八人轮奸致死”的控告书。

对我女儿吴华英三人的庭审,从早上六点多开始,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

律师们说“这太不可思议了。林秀英没有被抓,反而是代她写控诉和录制亲口视频的网民被抓。”

庭审结束后,北京刘晓原律师以“太荒唐、太离谱、太不可思议、太可怕”对此案作了概括。

此案开庭已经四个月了,马尾法院无视法律,延长审限。

律师们强烈要求,汲取王帅、段磊等诽谤冤案的教训,尽快释放三网民。但案件至今悬而未决。

必须指出的是,八年多来,我女儿吴华英替弟弟伸冤,不断上访告状,屡遭当地警方的传唤和拘留。希望有关司法机关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还我女儿的人身自由,不要再整好人。
                          控告人:周洪玉
                          2010年3月5日

母亲和我女儿为我四处控诉,律师为我们作了无罪的辩护,网友不懈的关注和声援,不少网友们不远千里赶到了马尾法院声援。这虽然不能改变我们被冤判的命运,却让强权者有所忌惮。

在我身陷囹圄的日子里,母亲为了我的自由和清白,上下奔波,几乎跑断了腿。

有关部门对我母亲也深表同情,但说母亲所反映的问题,不是他们能力范围内所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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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16——裸奔的判决

4月9日下午,马尾法院的法官林晨、陈丽二人来到二看,将我提出301监室。问我:“林洪楠律师受到‘停止执业一年’的处罚,北京金光鸿律师又因车祸回老家养伤。接下来的开庭,是否需要法院为你指派律师?还是自行委托律师?”

我谢绝了法院的好意。要她通知林洪楠律师,让林律师转告我家人,由家人自行委托。

我问二法官:“对我的‘诬陷罪’罪名,是三年以下,还是三年以上?”

女法官推诿说:“这不好说,要视情节轻重而定。”

我立刻想到,对我起诉书中,反复提到“情节严重”。

看来牛纪刚等人,想一手遮天。对我们3人的打击报复,毫不手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我逃不出构陷迫害的魔掌,只能调整自己心态。既来之则安之,只好作长期坐牢的打算。我虽然担忧弟弟的冤情,担忧年迈的双亲,担忧年幼的女儿,但身陷囹圄,无可奈何,也顾不得了。

4月16日早上七时许,301室的铁门又被打开了。二看副所长和科长亲自前来,将我提出301监室。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今天又是马尾法院开庭了。

前几次来提人,都是一般管教干部。今天却是所长与科长一同前来。我边走边纳闷,以往开庭前,律师会来事先通知。这次开庭,我委托的律师都到哪去了?难道法院没有通知林洪楠律师?没有转告我的家人?

我带着满腹疑问,边走边想,就到了二看大门口。经过各道搜查程序,我被押进囚车。囚车队鱼贯开出二看,一路上岗哨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岗哨比3.19开庭还要多。

在交警的配合下,囚车队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福州市马尾区。

当囚车队靠近马尾法院时,看到到处拉着警戒线,到处是穿制服的人。

在法院大门右侧,有一群人被圈在警戒线外。他们喊着口号,挥舞拳头,举着标语。

由于距离远,人又多,我在急驰而过的囚车上,看不到亲人的影子。

车上的法警说:西南交通大学也来围观。

还没等我看清这些情形,囚车就拐进了法院大门。我和游精佑被相继押下车,范燕琼则被抬下车。

刚被押入法庭时,我放眼搜寻,却看不到北京金光鸿和福建林洪楠两位律师。

法官照本宣科,正在宣读法庭纪律,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庭审开始,我问法官:“为何开庭前,律师没到看守所会见?告诉我开庭的时间?”

为我辩护的李颖善律师解释说:“由于时间仓促,昨天还在出差的路上,没来得及去会见。”

听完李律师的解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着落。

整个庭审过程,依然没有重要证人林秀英到庭。

由于开庭前没有得到任何的信息,我没有做开庭前的准备。平时在监室里,纸和笔都被牢头牢牢控制着,无法未雨先缪,只有腹稿。我当庭向审判长要了纸和笔,趁范燕琼和游精佑呈述期间,急急忙忙把腹稿列成提纲。以免思维短路,衔接不上。

我的“最后陈述”,就是按这个提纲口述的:

我是八年不决“福清纪委爆炸案”蒙冤者吴昌龙的姐姐,也是“闽清严晓玲事件”的三网民之一的吴华英。我今天遭到不公不义的判处,是因为我8年来,不懈揭露“福清纪委爆炸案”黑幕,触动了福建某些当权者的神经,便借“闽清严晓玲案件”,对我进行打击报复。这是“福清纪委爆炸案”之后,冤案制造者迫害冤属之继续。

马尾法院三次开庭,证人缺席,正义缺席。“诬陷案”至关重要的叙述者,严晓玲的母亲林秀英,却不能出庭作证,这是对宣称依法治省的福建法治状况的莫大讽刺。

我的行为是响应胡锦涛总书记一再倡导的,公民有“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如果这次判我们有罪,那么,就证明胡锦涛总书记的话错了。要不然,只能说明福建有人上抗中央,下压百姓,制造不稳定因素。

我是现代版的杨乃武的姐姐,却没杨乃武的姐姐那般幸运。她在滚过钉板之后,弟弟的冤情终于得到洗雪。她不屈不挠的诉冤历程,也因此载入历册,为后人传颂。

而我呢,八年的上访过程,无数次上下奔波,饱受屈辱折磨。我向福建省委几位主要领导呈状讨说法,至今未能澄清弟弟的冤情,反而因此几次成为阶下囚。

我现在只想说:人民的法院是用来寻求公正,惩罚罪恶。而不是用来制造罪恶,偏袒坏人。希望马尾法院本着事实和法律,依法独立行使审判权,还我们清白和自由。

林洪楠律师因为为我辩护,被停业一年,不能为我出庭辩护了。在此,我向林律师深表歉意!也向枉法的官僚表示愤怒。透过这件事情,足见福建的司法腐败已到多么可怕的地步。将打击报复的黑手,又伸到敢于说真话的律师身上。
那些躲在幕后操纵这起冤案的策划者,他们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请法官主持公道,秉持良心,还我弟弟自由和清白……

我作了最后的法庭陈述,待我陈述完毕,法官马上宣布暂时休庭。

我们3人又被推出法庭,在候审室等候。

不一会儿,我们又被传进法庭,法官拿着一张纸,要到庭的人起立,听候宣判。

听到就要宣判了,那一刻,我那颗紧张的心,立即被愤怒替代。

他们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为我辩护的林律师做出“停业一年”的处罚。还能有什么公正的判决?他们明目张胆践踏法律,已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按关注团网友的说法,他们已没有羞耻,当众裸奔……

我们三人在怒斥,旁听的亲属在怒斥,旁听人在诅咒。怒斥和诅咒声盖过法官宣读。法官宣读了什么,我们都没有听到。最后只听到范燕琼获刑两年,游精佑和吴华英各一年。

宣判完毕,法官又问我们:“是否上诉?”

我立即回答:“绝对要上诉”。我的话音一落,我们3人就被带离大法庭,押上囚车。

当囚车驶出马尾法院大门口时,透过茶色车窗,可以看到马尾法院围墙外,到处混乱的场面。人们群情汹汹,愤怒无以发泄。就像火药桶一样,稍有一点火星,就要爆炸。于是有人站出来,大声劝慰大家:要冷静,要克制,不要给他们胡乱抓人的把柄……

当亲友团和围观人群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内时,我的思绪才从愤怒中恢复过来,才知道自己坐在囚车中。

静下心来想想,我获刑一年,比起原先预计“三年以上”,确实好得多。接受起来,也不显得那么困难了。还差两个月,我就快到一年了。再过些日子,我就可以与我日夜思念的亲人团聚了。

当我想到病魔缠身的范燕琼,还要狱中呆一年多,心中的隐忧又阵阵袭来。
回到了301监室,号友们知道我获刑一年,很快就要出狱了,她们都为我感到高兴。

在监室里,其他号友的情绪,会像传染病一样感染自己。她们悲伤,我也感到压抑。她们开心,我会感到高兴。

记得刚来一个多月时,有一位帮人介绍出国留学的号友,被定性为偷渡客。她原先认为,自己没什么事,顶多两年。结果被判了八年。

她投牢的那天,号里的人,几乎成了泪人。

当我沉重的心情稍稍缓解时,弟弟的冤情又压上心头。那几天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老是想着,等我出去之后,如何把荒废一年的控告续上,继续为蒙冤八年的弟弟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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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牢头的猜疑

在二看期间,经常听到看守所头头对管教们说:找点事儿给他们做,免得他们胡思乱想,便于管理,有利改造……

这话其实只说出了一半。真实的原因,应该是利用这些无须开支工钱的奴隶,为他们大捞外快。

所以每到上级来检查,他们都要把这些劳动用品全部藏起来。且不说这番话反映出看守所仍奉行“有罪推定”原则,仍旧把嫌疑人当成改造的对象。

在二看一年,除了上级来检查,每天都要完成没完没了的手工劳动任务。

在劳动过程中,号友们很喜欢跟我聊天,听我介绍为蒙冤八年的弟弟上访申诉的曲折历程。遂引起牢头的猜疑。于是想方设法给我小鞋穿,借故整治我。

一次,她把自己认为不好相处的号友,安排在我身边。结果我与这些人相互尊重,和睦相处,反而建立起不错的友谊。

牢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再把刚从监狱医院出来的肺结核病人,安排在我的身边睡。

她这种违反常规的举动,报复的迹象做得太明显了。遂引起我的反抗,向林管教反映。

林管教在我说理下,也感到无话可说,只好把我的铺位调开。

新号进入看守所,都要经过七天的训练折磨。接着才是打扫卫生、背监规、赶生产、值班站岗等。这是必须跨过的四道坎。许多新号,被这些坎压得喘不过气来。有人甚至恐惧得自杀。

当然,四道坎能否顺利通过,主要看牢头的心情好坏。牢头对你有好感,你就会顺利通过。背监规时卡得厉害,她会及时提醒,让你顺利通过。如果牢头看着你不顺眼,你的苦日子就没完没了。鸡蛋里挑骨头的机会多着呢。

大约在八九月份,301监室来了两个二十开外的小姑娘。一个江良凤,一个叫王桃兰。她俩因在股市里荐股,被抓了进来。

轮到她俩做卫生时,到了晚上,她们汲不起储水池底的水。

我看到她俩手忙脚乱,也打不上水来,就主动帮她们打水。

我的这个行为,牢头看了很不舒服。认为我是在笼络人心,要夺她的权。于是将气撒在她俩身上。

第二天,两个小姑娘七天卫生不能通过,被罚再做下去。她俩挨罚,完全缘于牢头害怕号友们建立友谊,联手对抗她的媚上欺下。但林雅华不敢与我正面交锋,只好拿两个小姑娘出气,杀鸡给猴看。

牢头曾在号务会上大言不惭地说:“在外面都没地方讲道理,你还想在这里讲道理?”牢头的这番话,指桑骂槐,其实是暗指我在鼓动“造反”。

平时,号友很喜欢接近我,喜欢听我讲八年上访经历,讲“福清纪委爆炸案”黑幕。牢头林雅华更认为我在收揽人心,鼓动造反,抢她的“宝座”。

随后,牢头林雅华加强了对我的监视和控制。但号友们选在牢头的耳目看电视时,听我悄悄地述说自己的经历和案由。

一年的二看经历,印象最深的,当数被判五年的吸毒者林瑞仙,河南的香香。

香香因老公打架致伤对方,一起躲到朋友家里,后来被抓住。定她为包庇罪,被关进二看301监室。

香香刚进号时,一脸愁容。她不仅担心老公的命运,更痛惜和懊悔刚刚花巨资办好的出国手续作废。从而使香香一直沉浸在懊悔之中,无暇顾及背监规。

七天期限到了,心事重重的香香,白天做卫生,生产进度赶不上。号友休息时,她却在加班。到了晚上,号友睡觉时,罚她站两个班。

那时已入冬,没几天,香香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变成了大熊猫的黑眼圈。

深夜寂静监室中,经常听到香香咳嗽连连。牢头不但不同情,反而责骂她。说她咳得太响,影响她的睡眠,要香香用棉衣捂住嘴巴,不要发出声音。

香香被罚站班30天,直到释放的当晚。

那天晚上,正准备站班的香香,当听到释放她的消息时,高兴得连拖鞋也忘了穿,赤着脚奔出301监室,就像逃出魔窟。

林瑞仙入号时,要度过毒瘾期,她照样要经四道坎。

一天中午,快午休时,牢头事先通告林瑞仙,今天你的监规通不过,按号里的规定,晚上要受罚,站两个班。

刚从毒瘾走不出不久的林瑞仙,一听到罚班,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待牢头走出天井时,她就势把缝衣针扎入自己大腿内侧的“血库”(其实是动脉血管,吸毒人员说是血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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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自杀未遂事件

林瑞仙刚进301时,形容憔悴,身体干瘦。经过交谈,方知她是福州人,37岁。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也许是毒品透支了她的青春。

林瑞仙已有多年吸毒史,原先戒过毒,后因生了第二胎,创口疼痛难忍,遂用毒品来缓解创口疼痛,又走上复吸的不归路。

前几天,林瑞仙载着儿子去取毒品时,应毒友的央求,帮其带了一点回来。

交付现场,她被警察逮个正着,就被送到二看来了。

林瑞仙性格乐观开朗。白天与大家有说有笑,繁重手工任务,也许会分散她的毒瘾痛苦。傍晚自由活动时,她还会跳舞自娱自乐。但到了晚上,才是她恶梦的开始。

毒瘾发作时,她在靠近洗手间的水泥地上滚来滚去。被毒瘾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每天早上,起床声一喊,林瑞仙总是第一个爬到靠近的洗手间放连环屁。她的连环屁放得又多又响,逗得号友们笑得前俯后仰。

经半个月时间痛苦的折磨,林仙的毒瘾渐渐地退去。

但刚戒毒的她,身体暴胖,把衣服都撑裂了。这时,她就要像其他人一样,面对背监规、行为规范,七天卫生,站班,定量生产任务等。

每个星期,管教都会拿针线到号里来,让大家缝缝补补。午饭后休息时分,轮到林瑞仙补衣服。

牢头林雅华凑近她说,今天不会背监规,晚上就要做好站两个班的心理准备。

林瑞仙晚上想到两个小时的班,无法休息。眼前还有一大堆没有完成的手工任务,再想到家中的刚断奶不久的儿子,再想到漫长的刑期,遂万念俱灰,针刺动脉血管,企图自杀。

不一会儿,洗水间传来“救命啊,救命啊”的大声哭喊:“你为什么这样傻呀!”有号友跑到天井,向牢头汇报林瑞仙针扎进大腿内侧的“血库”,企图自杀的消息(动脉血管)。

这时,大家慌成一团,有人按了报警。狭小的洗手间外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拽着哭喊不停的林瑞仙的手臂,劝她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乱动。否则,会让针随着血液流窜加快……

求生的本能,使林仙忍痛不再挣扎。

此时,牢头过来,脸都吓绿了。她一边哭一边责骂:“你要死也死到外边去,你这是在害我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牢头流泪,平时的嚣张劲荡然无存。

301监室的闹嚷和警报,把正在午睡的管教吵醒了。男管教骂骂咧咧地赶来,看着几个号友把林瑞仙抬出去,正在气头上的男管教还在责骂:“这种人,不用抬,让她自己走,让她去死好了。”

返回的号友说,管教干部最讨厌吸毒人员。在他们眼里,吸毒者根本就不是人。还说林瑞仙扎一根不够,为何不多扎几根……

林瑞仙被就近送到外面的医院抢救,开刀取出卡在肉里的针。幸亏她在扎针时用力过猛,导致针弯曲,卡在肉上。没有顺着血液直奔心脏。

经一段时间修养,林瑞仙归号后,还被戴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手铐和脚镣。

后来调查自杀未遂事件,我也被叫去做笔录。我只说了林仙平时很乐观,根本想不到她会自杀。林雅华向林瑞仙施压罚班,而使她绝望的细节,是事后才知道的。

自杀未遂事件发生后,一天,林管教叫大家停下手中活,把塑料桶重叠到墙角,所有的人员都到天井集合,抱头蹲在烈日下暴晒,说是要拆除安全隐患的死角,把洗手间那道塑料扣板拆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微微起头来,向站在门口的林管教质问:“拆掉了屏障,洗澡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么?怎么洗澡?”

林管教冷冷回答道:“如果你对此有意见,你可以再向领导反映呀。”

看来,上次向科长反映写控告的事,林管教还在耿耿于怀。

我向林管教问话时,牢头一直瞪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她事后又会训斥我。

此时,门口又传来一个名叫林辉(音)的干部的吆喝声,他带来了两个木工师傅,扛着一架人字梯进来,对那道屏障大卸八块。

我向现场指挥的干部责问:“你把女号洗澡的屏障都拆了,监控探头都可以看见女号里的一切,隐私不都一览无馀?”

听了我的质问,那位干部始料未及,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凶巴巴地说:“我是奉命办事。上面叫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有疑问,你可以向上反映!”

事后,牢头对身边的人说:“吴华英胆子很大,什么人都不怕,什么话都敢说。以後要多加防范,以免出乱子。”

自杀未遂事件发生后,二看领导遂将卫生间屏障拆除,实属因噎废食。

301监室里,挂着一个举报箱,但一直空无一纸。直到我一年刑满走出二看的那一天,也没看到任何被牢头欺凌的人,有揭发信投到信箱。因为纸和笔都被牢头牢牢地控制着,即使是每个月写家信,牢头也会派心腹监视,时不时催促快点。我想记录一些供备忘的文字,也无从下笔。

刚进二看时,我们做手工还有塑料凳子坐。有一次,男号用塑料凳子打架。随后,号内的塑料凳子统统被收走。

有一次,男号用晾衣叉打架,差一点连晾衣叉也被收走。

卫生间屏障被拆除之后,我们洗澡和如厕,就暴露在摄像头监室之下。

后来牢头“施舍”了一块军绿色的被单,撕开成了一道绿色的帐幕,为女号友挡住监控的探头,维护那一点可怜的尊严。

据说,在其他女监,女号们直面摄像头洗澡,早已习以为常了。

更有的胆大的女号,干脆跑到监控探头下洗澡,向监视她的男管教“示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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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上诉

历经三次开庭,范燕琼被判2年,我和游精佑分别被判一年。被国内外正义网友称为“裸奔的判决”。

第一次开庭是2009年11月11日,历经12小时审理,林秀英一直在马尾法院外等待,屡次要求上庭作证,澄清不实指控,但法官就是不准。

第二次开庭是2010年3月19日,马尾法院仅用2分钟时间,宣布退回补充侦查。以此来折腾北京赶来的律师,折腾全国各地赶来“围观”的网友。

第三次开庭是2010年4月16日,经3个小时的审理,当庭变更罪名,从“诬陷罪”又回到“诽谤罪”。

4月21日,两名马尾法官来到二看,送上姗姗来迟的(2009)马刑初字第154号刑事判决书。

4月22日早上,黄所长和某科长在308管教的陪同下,来到301监室。

他们把我叫到门口说:他们此举,纯属个人行为。问我是否上诉?并说范燕琼和游精佑,已不准备上诉。范燕琼最近平静多了,不想折腾了。还说再过2个多月,你就一年刑满可以出去了。有了自由之身,你可以继续为你弟弟的案件奔走嘛。如果执意上诉,根本上改变不了你的现状,反而会身不由已被程序拖着走。即使一年刑期到了,也许还要呆在看守所里云云。

平时,二看的管教们,对福建三网民案件,避之唯恐不及。今天所长特意前来,恐怕是奉命而为,以阻止我继续上诉。

如此看来,马尾法院枉法冤判之后,面对不断质疑,躲在幕后的决策者,对我们三人的上诉,可谓煞费苦心。

其实,我心里清楚,上诉与不上诉的结果都一样。一般情况下,上一级法院不会轻易推翻下一级法院的判决。更何况这个“诽谤”和“诬陷”结果,完全是长官意志操控下,法院和法官,只不过是长官意志的木偶和傀儡。

当我把这层关系想明白了,就对所长的奉命“关心”表示感谢。并表示:上诉与否?容我考虑。等见了律师再作决定。

4月26日,法炜事务所李颖善来二看会见,问我是否上诉?我在上诉状上签了名。

事后得悉,会见后的李律师,并没有出示我签过名的上诉状。想必,李律师受到很大的压力。

上诉状如下:

刑事上诉状

上诉人:吴华英,女,1971年3月4日出生,福建省福清市人,汉族,初中文化,以为蒙冤八年的弟弟申诉上访为业。家住福清市融城镇清展花园1#601室,户籍所在地福建省福清市东张镇先进村芹寿山46号。

上诉请求:请求撤销福州市马尾区法院《(2009)马刑初字第154号刑事判决》,依法改判上诉人无罪。

事实和理由:

第一,依据“诬告陷害”的构成要件,诬告陷害要有诬告陷害的对象。而在整个侦查和庭审过程中,我反复质问“我诬告了谁?陷害了谁?”时,无论是检察官还是法官,都不知道我诬告了谁?所以无法回答,只好闭嘴不答。没有诬告陷害对象的“诬告陷害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由此可见马尾法院的法官,完全是葫芦官乱判葫芦案。连我都为这些枉法判案的法官,如吴瑞峰、林晨、沈镇友、丁香珠、傅立新等人,感到脸红,感到羞耻。

第二,无论范燕琼所发的贴,还是我和游精佑制作的视频,都是根据惨死的严晓玲的母亲林秀英的亲口讲述,而没有任何捏造事实的行为。我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基于人类的基本同情心,基于捍卫人性、人道之价值观,基于追求司法公正和维护社会正义,基于一个公民的道德良知和正义感。马尾法院判我等三网民有罪,是对全人类道德良知的无耻挑战,是对依法治国的公开嘲讽,是将法律公然践踏于脚下。

第三,培根说过:一次犯罪,只污染一条水流。而一次枉法的判决,则污染所有水源。马尾法院将我等“三网民”判处有罪,给福建的司法环境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以致北京律师用“太荒唐、太离谱、太不可思议、太可怕”对此案作了概括。以致国内外众多正义网民,将这次判决形容为“裸奔的判决”。以致全国人民对福建司法环境的评价是“大白天需要打电筒走路”……但我绝对不相信——我们福建就没有坚守正义良知、坚守司法公正、坚守职业荣誉感的好法官,全都是长官意志下木偶和傀儡。希望这些好法官振作起来,一洗福建法官的耻辱,给全国人民一个良好的形像。

第四,言论自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三十五条所明文规定的公民权利,互联网信息自由也是言论自由应有之义。因此我等“三网民”借助互联网帮助林秀英伸冤,以期引起社会各界的重视,当然也是引起政府的重视。这不但不是犯罪行为,而是出于一个公民的社会责任感,督促和帮助政府纠错,谋求建立“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光辉”的社会。我们不但无罪,而是有功于社会。更何况,执政党的十七大以来,以及去年颁布的《国家人权行动计划》,都反复强调要保护人民群众的表达权、知情权、监督权。
   
第五,马尾法院的枉法法官,既然判处我等“三网民”有罪,就应该让事件的亲口讲述者林秀英出庭作证。然后根据事实判我们有罪,才让我们心服口服。而在三次庭审中,马尾法院的枉法法官,却一再拒绝一直等候在庭外的林秀英出庭作证。岂非咄咄怪事?如果不是枉法法官心里有鬼,实在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第六,“6•24福清纪委爆炸案”黑幕重重,福建公安厅牛纪纲厅长等人,企图一手遮天,故意构陷冤案,以掩盖事实真相。为此,我作为蒙冤八年的吴昌龙的姐姐,八年来,我为弟弟不懈诉冤,使牛纪纲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八年来,他们多次对我非法迫害。我曾三次入监,饱受屈辱折磨。我和众多冤属的血泪,真是如渊似海,罄竹难书。这次轰动全国的“三网民案件”,其实是对我非法迫害之继续。正本清源,希望上级法院对“6•24福清纪委爆炸案”展开调查,还原真相,及时纠正这起严重违法超期羁押的案件,作出公正的判决。还我弟弟和众多蒙冤者之清白和自由,还众多冤属一个明朗的青天。

吴华英饱含辛酸和血泪,特在此含泪跪拜我们福建的青天!

上诉人:吴华英
2010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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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还有一两节,写二审维持原判的过程。不过没有二审这一情节,本书也算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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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chengshilaji 于 2010-10-7 10:30 发表 有 tg土崩瓦解时


先生是正解。土共中国,冤案如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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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华英的《狱中纪实》故事梗概交代清楚了,基本可以杀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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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沦陷的游精佑工程师

自从投入二看后,在水泥地上睡了近3个月。因为每天要对水泥地面冲洗,湿气很重。即使是夏天,我也要用棉被盖着肚子。否则就要着凉生病。直到9月27日,我才从水泥地上睡到床板上。

睡在床板上,晚上可以看到电视,以消遣空虚无聊的时光。

以前在家里,我很少看粉饰太平的虚假电视节目。但在苦闷的狱中,唯有通过严密控制的电视节目,倒过来分析,才能捕捉到一点外界的信息。

301监室里的报纸,被副牢头占有已有。我睡在水泥地面上时,我曾向林管教反映,副协调只抽出二三张广告版给我。感慨之余,再也不看这份嗟来之物。宁愿躲在角落里品味那份孤独。

二看播放的电视节目,大多是央视综合频道。由于近视,电视画面都是“人朦胧,鸟朦胧”。后来,302调过来一位戴眼镜的小美女,她借给了我一幅瘸了腿的近视镜。这幅眼镜伴我走出二看的那一天。我将它带了出来,留作纪念。

大约在3月份,电视上播放《雪域天路》的电视剧,是讲述一家三代人,为了修筑青藏铁路不懈奋斗的过程。看了这个电视剧后,我对向浦(江西向塘到福建莆田)铁路副总指的游精佑工程师,多了一些理解。

低调谦卑的游精佑,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胸怀,对身边的弱势群体,常施以援手,或作力所能及的帮助。

游精佑因为良知和正义感,而遭牢狱之灾。丢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也使他的家庭陷入困顿之中,令人扼腕叹惜。

记得2006年时,在凯迪二可器博客里,有人在我帖子下面留言,对我的诉冤思路作了一些建议,并列举了维权成功的案例。后经热心网友介绍,我才认识了古道热肠的游精佑先生。

游精佑是虔诚的基督徒。他说: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别以为没人知道,上帝时刻都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所行的每一件事。

初识游精佑时,他正在关注广东廖梦君案子。为此,他曾亲赴广东顺德,实地了解廖案细节。

“福清纪委爆炸案”发生后,虽然被企图一手遮天的人弄得黑幕重重,但随着冤属的不断揭露上访,引起了福建有关当局的惊慌。他们恼羞成怒,不择手段对冤属进行疯狂镇压。福州市公安局奉命对关注此案的律师和专家进行传讯、恐吓、拘留……

2006年,受“福清纪委爆炸案”无辜牵连的江西民工谈敏华,六年刑满出狱时,游精佑等人,赶到律师事务所,听他讲述屈打成招的悲惨经历。听完后,游精佑塞给谈敏华几百元人民币,以作他回家的路费。

设在福州仓霞社区的法律援助中心,公民代理的纪斯尊律师,因为关注“福清纪委爆炸案”的冤情。他于2008年北京奥运前夕,带上13件案件到北京申请游行示威。被扣押回福建,获刑三年。至今还关押在武夷山监狱。

在此期间,游精佑为此撰文写下《公民老纪》等文章,声援纪斯尊。

2009年6月24日,范燕琼根据林秀英的讲述,写成了《闽清严晓玲比巴东邓玉娇悲惨一万倍》的文章,引起了国内外正义人士的很大反响。

为了帮助人们对“闽案”作出更客观的判断,我和游精佑等人,又约了严晓玲母亲林秀英,在游精佑家中,拍摄了林秀英亲口讲述严晓玲惨死前后的大致过程。

因为这件事,范燕琼、我和游精佑等八名网民,相继被福州马尾公安抓捕。马尾法院对我们三人,分别作出两年至一年的判决。

一年刑满后,我和游精佑相继走出二看。随后,范燕琼也保外就医。

一天记者采访游精佑,他在那次采访中说:

一个真实的案件,政府不应该害怕不同的意见。不让不同的声音发出,那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虽然经历磨难,但我很幸运,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这么荒谬的案件,马尾法院都能作出有罪的判决。可见福州司法堕落到何等荒唐的地步。这对福州的司法公信力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大家对法院失去信心,只剩下私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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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shilaji是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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