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的中國和現實的中國
----推薦餘傑作品《中國影帝溫家寶》
鮑 彤
中國的公民之所以關注共產黨的各級領導人,是因爲每個人的命運都掌握在領導手裏。千家萬戶對領導都有所求──請求領導過問拖欠的工錢,請求領導制止官商勾結的暴力拆遷,請求領導把自己黨內的腐敗“領導”好,請求領導別再“領導”老百姓的事,別再管老百姓聽什麽歌,看什麽戲,什麽書報不准出,哪些網路必須封,等等。
作家余傑寫作和出版《中國影帝溫家寶》,無非是批評領導,無非是對領導抱有希望,無非是想知道領導人到底有沒有正視而不回避擺在他們面前的、非解決不可的重大社會問題。有沒有決心從善如流,實施憲法,使中國在建設成爲名副其實的共和國方面獲得實質性、制度性的進步?如果對領導絕望,還會浪費筆墨嗎?這是一種自下而上的批評。這些批評的言論,反映了一種普遍存在的情緒和要求。我看這種情緒和要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是真正能夠推動中國社會進步的積極因素。
到底是共產黨爲實現理想而建立,還是理想爲解釋共產黨的領導權而存在?虛幻與現實,誰爲了誰,這個根本問題,到了西元二○一○年,竟然誰也說不清楚了。但據說共產黨領導的國家裏面党的領導是“公僕”,所以連史達林也認爲:對自下而上的批評,只要有百分之五的正確性,就應當歡迎;如果要求批評者百分之百正確,那就沒有自下而上的批評了!
“自下而上的批評”是文明社會的家常便飯,但在“無產階級專政國家”中卻是難上加難的大難題。史達林的話對中國顯然沒有約束力。根據中國的國情和特色,主人和公僕的關係與衆不同,即便如此,查來查去,中國的憲法、刑法、民法,都沒有說過公民批評不得党國領導人。
六十年前流行過一句話,叫做“批評和自我批評是社會發展的動力”。一九五三年出過一個“壓制批評的人是党的死敵”事件:一位曾經爲革命出生入死的老共産主義者,壓制一位專科學生的批評,中共中央發覺後,給了他留黨察看和撤銷部長職務的處分。此事被立即通報全國,要求全黨高級幹部,務必傾聽來自人民群衆的批評,不可因身居高位而批評不得。
現在流行唱紅打黑。正是毛澤東本人,在七大會場上,請求大會批准,把“批評和自我批評”列爲本党“區別於其他一切政黨”的標誌。須知有無“認真的而不是敷衍的”批評和自我批評,是區別真共產黨和假共產黨的標誌。有批評和自我批評的共產黨,是真;無批評和自我批評的共產黨,是假。
樂意爲《中國影帝溫家寶》作序
《中國影帝溫家寶》不能在大陸出版,準備到香港出,但是作家受到警告,香港也不許出。警方的邏輯是,領導人不是普通人,批評領導人就會成爲很嚴重的刑事案件,很有可能像劉曉波那樣判重刑。
警方的邏輯是現實的邏輯,但這是小題大做,起碼是幫倒忙;說得嚴肅一點,是替和諧開倒車;用法律語言來說,這是非法的、違憲的。我希望警方懸崖勒馬,迷途知返──現在還來得及。也許毛澤東當時說“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時候意在表演,但一經成爲中囯共產黨的宣言而載入史冊,受党領導的警方就不應該把它視爲兒戲。文明的進步需要積累,昨天和今天的表面文章,說不定就是明天保護人權的具體現實。
對公民的批評,需要党國領導“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用不著緊張,用不著動用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力量來“維穩”。
我很樂意爲《中國影帝溫家寶》作序。因爲中國存在著兩個世界,一個是言者無罪的虛擬世界,一個是言者有罪的現實世界。領導和被領導,大家都在矛盾中間過日子。爲了解決矛盾,首先需要指出矛盾。二百多年前,安徒生用童話故事《皇帝的新衣》向歐洲人指出了矛盾。現在同樣需要有人向中國人指出矛盾。余傑先生作了勇敢的嘗試,這本書也將因此成爲檢驗中國的藥劑。如果從此以後,言者真的無罪,党國領導、省市領導、縣區領導、鄉鎮領導,真的成爲公民有權批評的物件,公民真的有了批評任何官員而免于恐懼的自由,這本書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二零一零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