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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庆东现象批判》自跋 曾勋

《孔庆东现象批判》自跋 曾勋

             ——普世价值洪流下的反思与抉择
    知识分子是社会中最敏感的一个群体,他们的前瞻性无疑是社会动车的额外制动装置。一旦知识分子丧失风骨,开始胡言乱语,“追尾”事故率随之上升。中国如此,国外也是如此。我与孔庆东老师素不相识,写这本书批判他,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进行学术上的探讨,思想上的交流,并无恶意。如言语有过激之处,深表歉意。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也在进行自我批判,比如对鲁迅与胡适的重新认识,对“革命”与“改革”的观点更新,对知识分子如何参与社会运作的重新解读等。


孔庆东说:“俺是飞天大和尚。”但我觉得他飞得太高调,所以有人说他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在我私人话语中,自然是希望他低下头回归真正的人民。中国知识分子掌握话语权十分不易,既然你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更有责任合理使用它,不然留给时代的仅是一堆文字垃圾和思想糟粕。当下知识分子的信仰危机不光中国有,国外也有。


美国哲学家拉塞尔•雅各比在《最后的知识分子》一书中,反思了美国在标准化时代知识分子“消失”的悲剧。城市的现代化像把双刃剑,它提高了生产效率,却溶解了人们的情感和乡愁。纽约温馨的老社区被高楼和高速公路肢解,城市逐渐失去了文化活力,在雅各比看来,城市改造直接影响了当地的文化生活。


20世纪60年代,纽约的格林威治村消亡了,年轻的知识分子无法再在那里享受低廉的房租和毫无拘束的生活,纷纷奔向学院,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并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些35岁到同时,雅各比反思了学院派知识分子的局限。大学教师享受着薪水、安稳、暑假,但他们不得不早晨《最后的知识分子》表达了作者对知识分子的忧虑,这样的忧虑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不多余。雅各比的危机意识与反思意识,正是美国持续不断的活力来源。实际上,美国当代知识分子从来没有真正消失过,如学院内的乔姆斯基(代表作《必要的幻象:民主社会中的思想控制》)和萨义德(代表作《知识分子论》),他们虽然身处大学,却未被高度专业化的学院体制收编,始终保持独立人格对国际局势和美国社会发出自己的正义、响亮声音。


又如电影界的艾朗•拉索(代表作《美国:从自由到法西斯》)和迈克尔•摩尔(代表作《华氏那么,美国知识人如何参与社会运作?制度在保护知识人方面怎么发挥作用?从打算从电影《雷神》中剖析美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内涵与中美知识分子的文化差异。


美国传统商业片中基本看不到导演的痕迹,制片人制度犹如一个搅拌机,不管是什么扔进去搅拌后放出来都是英雄勇闯龙潭、救世主拯救人类、肌肉男为自由民主而战的普世价值。我习惯一个人买张电影票享受好莱坞光影的冲击,不需要内涵,不需要文艺,有爆炸、动作、枪战就好。


《雷神》是一个英国导演的作品,但在“惊奇漫画”的这样的纯美国招牌下,国籍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导演也是职业经理人,电影公司和制片人说你不玩算了我可以找别人,一切靠票房说话。对这样的电影,我不打算评价其本身的形式,也不打算将爱森斯坦、伯格曼、雷乃、安东尼奥尼的电影符号一知半解地引进来装深沉,因为我没有“不害臊的精英主义”(美国电影理论家诺埃尔•伯奇语),我将着重探讨影片背后的文化隐喻。


电影从发明开始便是文化载体,《雷神》承载着异化后的欧洲文化,雷神托尔就是披着北欧棉袄的林肯或爱默生。北欧神话自成体系,四大族巨人、诸神、精灵以及侏儒构成了和谐的生态。雷神属于诸神,诸神是巨人的后裔,经常受到祖先巨人的欺负。活雷锋雷神不仅是诸神世界最称职的保安,还是人间的农业巡视员。巨人兴风作浪,他挥起“雷神之锤”便能达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这种物器至上的思潮同样出现在中国武侠小中。《倚天屠龙记》有“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江湖流传,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但金庸的知道世界需要制衡,独大只会带来鲜血与屠杀,又加上一句“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作为江湖残留的最后一点宪政精神。


对“武器—话语权—权力—统治”的结构,法国思想家布尔迪厄看得十分明白,他认为,人类语言符号中存在着权力意志,可以把事物变成“真实”的意志,所以符号生产者及使用者必须保持警觉,一粗心或一时性起,有可能使天下生灵涂炭。基于此,我希望金毛狮王谢逊带着屠龙刀终生隐居无人岛,保持权力被架空的状态,因为一当权力落入尘世又无制度保障,就可能被庸人利用,和暴力画上等号。各大门派看到谢逊就口水直流,馋涎当然不是邋遢的大胡子,而是他手中的权力——屠龙刀。


但在电影《卧虎藏龙》中,又出现了物器至下的思潮,心性和道德被大儒李安提升到了权力的最高境界。不知天高地厚的玉娇龙拿着偷来的青冥剑折腾江湖,心学大师加武林宗师李慕白随便捡起一根树枝,便轻易把玉娇龙降服。这里,武器被人格化,倒向了东方“天人合一”的哲学层次。


雷神托尔面临的问题跟玉娇龙一样,抱着愤青思想的同时又掌握着权力资源。愤青在我这里是正面意义的愤青,与抵制家乐福和悼念萨达姆、卡扎菲的人无关。老国王意识到愤青从政弊大于利,是要不得的,于是开会通过了《关于托尔同志在攻打冰霜巨人动乱中所犯错误的报告》,将“雷神之锤”和儿子扔到人间去磨炼培养,差不多了再收回来当国王。这是汉宣帝沦落民间的美国版,脱离不了“天命”那一套。


武器与武功权力化的社会,体制化让人们习惯于存在的高墙、铁丝网和一切不公平。权力符号“雷神之锤”被好愤青掌握,意味着人权有了保障;被坏愤青掌握,世界又会多几个宋江或本•拉登。影片结尾雷神托尔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却对凡间的恋情念念不忘,陷入了江山与美人的难题,这时的雷神已经异化为美国公民或美国知识分子。托尔从权力与国家的宏大理想中转身走向家庭的社会细胞,开始倾听灵魂中更为细腻的声音。


人性的丰富好比原始森林蕴藏着各种生命;权力与其配套的体系仿佛风沙漫天的戈壁滩。有一部苏联电影,大致是讲官员们在政治场合如何残酷冷漠,回家后,他们仍和妻子相拥,和孩子开玩笑。这说明,家庭生活与公共生活决裂越厉害的社会,制度的畸形程度越严重。当制度压抑人性,剔除了灵魂中的丰富性,公共领域不再出现向善的表达,道德终会走向穷途末路。


中国也有雷神,但中国神界不喜欢愤青。《山海经》中有一个版本的雷神叫夔,夔住在东海的流波山,身子苍灰色,长着牛头人身,只有一只脚。它每次在水中现形都会掀起大风雨,愤怒时吼声如雷,威震四野。当时黄帝正在和蚩尤大战,黄帝是个实用主义者,居然雷神如此了得,我干脆把你丫杀了做成战鼓鼓舞士气算了。结果雷神真的被黄帝杀了,并剥皮做成鼓,把骨头做成鼓槌,敲一下雷声隆隆,五百里外都能听到。还有一个版本的雷神命运也很不堪。《山海经•海内东经》说:“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关,鼓其腹,在吴西。”这个有着龙身的雷神是个宅男,成不了大气候,后来被招安到气象局工作。


两个雷神的地位都很低下,蓝领都不如,顶多一车间技术工人,天生一副受迫害的命,不可能掌握强大的权力资源,更不可能拿着巨锤铲奸除恶。西方的雷神最后获得“家庭”与“国家”的双赢,东方的雷神不是被屠杀就是自行阉割去过犬儒生活。


回到知识分子的话题上。由于美国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较多,公民社会运作相对成熟,很少人自诩为知识分子,也不高呼“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等豪言壮语。知识分子常常作为家庭角色的“雷神”出现,精英地位不明显。但在中国,传统士大夫将读书修身治国平天下视为己任,读书人虽有被贬为“臭老九”的不得志年代,但社会大体上还是认同读书人。正因为读书人太聪明,喜欢说别人不爱听的话,致使自己灾祸不断。知识人的沦落与制度的残缺互为因果,走出酱缸,还需自己起身。


历史太厚重未必是好事,美国人把历史当做垫脚石,所以他们望得更远;我们把历史当成包袱,所以我们举步维艰。将孔庆东拉到萨义德等人面前去做横向对比,固然有失偏颇,但即使在纵向体系内,孔庆东的言行也远远压过了一个公共知识分子的底线。反思孔庆东的“暴力”、“无畏”的同时,我们更应该反思自身的文化。


当前的知识人在甄别历史、反思历史上做得还不够,使命感与责任感仍需重建,我认为可以从四方面入手:第一,教育改革;第二,言论自由;第三,环境保护;第四,底层生活。已经有人在这些道路上探索,我愿走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手执微弱的烛火,或在黑暗中呐喊两声,使他们“不惮于前驱”。


引用陈敏之先生序顾准《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中的话为本书结尾:“萧规曹随,率由旧章,只能使历史发展停滞。从来的改革,总是对历史和现实的批判、扬弃和否定。只有不断地对历史和现实进行批判和改革,才能推动历史前进。现在是改革的时代……”


 



 




[ 本帖最后由 西来 于 2012-8-14 22: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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