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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战役专题(国共两方各表)胡琏:泛述古宁头之战

金门战役专题(国共两方各表)胡琏:泛述古宁头之战

金门战役专题(国共两方各表,但有一共同点,国军胜了)  
寧頭之役的回顧
“金门之熊”的故事

刘亚洲  金门战役检讨
胡琏: 泛述古宁头之战 [修订本]
郑远钊:为汤恩伯辩诬——金门大捷真相



胡琏笑着对众人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黄埔子弟,岂有朝秦暮楚者耶?”参谋问:哪支部队进攻古宁头。胡琏曰:“当然十八军!”十八军多由江西籍人士组成。胡琏常说:“正气在江西。自文文山先生之后,江西文风至盛,正人君子,辈出不穷。”


寧頭之役的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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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衲  來源:四海一家軍事網  類別:國共檔案


  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戰役如赤壁之戰、肥水之戰和國共近期的古寧頭之役,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原是強勢的一方因主帥驕兵輕敵,在敵情不明的狀況下伐兵,結果都敗在一個「水」字底下,三個結果也都開創當代歷史的鼎立新局面!



★ 前言

西元1945年﹝即民國卅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戰敗無條件投降,共產黨在其蘇聯老大哥的支援下,迅速的由山西、山東省奔向東北九省,接收了日本關東軍的精良武器與裝備,頓時使共軍由抗日僅是打遊擊的裝備,變成一支武器與裝備勝過中央國軍的隊伍,這也是共產黨全面叛變的本錢,加上二戰剛結束,中國原本九百萬大軍實施裁軍歸建,被裁軍的冗員全數共軍所吸收,這也使共產黨的共军如虎添翼,加上戰後民不寮生、民心向背,國府處治不當,又逢丁亥﹝即民國卅六年﹞、戊子﹝即民國卅七年﹞、己醜﹝即民國卅八年﹞三年太歲木星位居亥子醜北方獨秀,位居南方中央政府軍犯太歲興兵,預卜果必敗于徐蚌會戰﹝黃淮戰役﹞。1949年共軍渡江後京滬失守,蔣介石總統下野中央政府遷都廣州,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利的狀況下中華民國政府已處風雨飄渺之秋。


1949年元月徐蚌會戰即將結束,國軍慘敗損失五十六個正規師約五十五萬人,蔣介石總統在其國師建議下早已看出大陸江山不保,並做迅速遷往臺灣有水之處打算﹝當時國師建議有水處即能保命,經國師堪輿認定臺灣優於海南﹞,因此在其下野之際將故宮博物院之國寶及中央銀行部份國庫黃金、白銀先行運往臺灣,並將來反攻之必要在1948年都無軍隊駐防的金門島,由上海建築包商興建海岸班防衛崗哨、碉堡廿餘處,以利未來不時之須,蔣介石總統當時的高瞻遠望確實臺灣帶來萬年根基。


1949年元月份國軍廿二兵團李良榮司令﹝陸軍中將、黃埔一期,國父閱兵時還至排尾拍拍李將軍的肩膀稱好小子﹞
命直屬戰車營陳振威營長等至上海碼頭接廿餘輛美制M5A1戰車,這些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美軍棄置于菲律賓叢林的報廢車輛長年經過風吹雨打、日曬雨淋早已生銹斑剝了,根本沒炮管及油箱,能稱得上是戰車嗎?充其量只是一具鐵殼子,但徐蚌會戰後戰車都打光了,也只好撿些破銅爛鐵將就將就,經過四十幾天克難的整修,後來這廿餘輛美制M5A1破銅爛鐵戰車居然變成金門保衛戰的鐵甲雄師,甚至被封「金門之熊」想起來實令人可笑與可悲。



★ 背景

1949年9月共軍第十兵團所屬第28軍、29軍、31軍業逼近福建沿海,由共軍的「長勝將軍」葉飛率軍對國民黨軍作最後的殲滅打擊。當時國軍由湯恩伯上將領軍剛由福建省撤退至閩南九龍江出海口兩大島嶼廈門島、金門島駐防,十月初,不善海戰的土八路四個連,強攻鼓浪嶼全數招守軍殲滅,這也是國共自徐蚌會戰後國軍第一次打勝仗﹝其實共軍過江後,國共之戰根本沒對過陣﹞,可惜湯恩伯將軍不察鼓浪嶼之戰佯功,10月17日共軍主力強行登陸廈門島,湯恩伯將軍只好轉進金門﹝湯將軍早將軍部參謀移至金廈水域的軍艦上以防萬一﹞,老衲是最後帶七個兵由廈門海邊找到一支小舢舨用槍托劃到小金門湯恩伯將軍的指揮艦上,因此老衲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守土中華民國軍官,我的身後估計尚有五萬余軍民同胞望海興歎,認憑共軍宰割!


論金門島及烈嶼﹝小金門﹞大大小小十三個島嶼,大金門東距廈門十公里,北距大陸九公里,島長二十公里,寬十四公里,面積約一百五十平方公里,形狀像個啞鈴,東部多高山,西部多丘陵,北岸瓊林至後沙到西北角古寧頭一帶都黃白色沙質硬灘,礁石不多,確實是個理想大規模登陸的地點。


當時據守金門防務國軍廿二兵團下轄第五軍由高吉人中將駐防小金門與大二膽島,兵力約三千人,另第廿五軍由軍長沈向奎,轄40師、青年軍201師、廈門要塞迫擊炮營守金西地區,第45師、戰車營、201師炮兵營、118師一團守金東地區,兵力約一萬七千人,合計金門總兵力約二萬人。


青年軍201師原有三個團,603團已先奉命支援馬尾戰線,一去無回,金西地區駐防實際僅有601、602兩個團,擔任瓊林至後沙、壟口、湖尾、以迄古寧頭一帶,尤其壟口至古寧頭「東西一點紅」之間海岸,正面廣約五千公尺,縱深也有五、六百公尺的地方,湯恩伯將軍認定共軍來犯最可能的地方﹝湯恩伯將軍自徐蚌會戰後一路長敗,想不到在最後生死交關竟然料事如神﹞,要601、602這兩個團加強攻式、嚴加戒備。201師鄭果師長下令構築土堡,各堡間距視地型六○公尺至二○○公尺不等,並發動當地各村民衆捐輸門板、窯磚、紅土,日夜趕工,竟在短短二、三天內完成二百多個土堡。當時擔任青年軍小班長的現立法委員、大法官李志鵬駐守在安岐村,了在沙地構築機槍陣地,金門當地也沒樹木、水泥供構築,後僅得「借用」安岐村民家的門板,門板不夠時最後甚至「借用」古寧頭山地的墓碑,聽說他那個班大概「借用」卅余塊古甯頭居民祖先的「門板」,了救國安家,情急之下也是萬不得已,當時所有拆屋及「借用」門板等民間物品,軍方都有悉數打借條,言明他日反攻大陸後由福建省政府賠償,後於民國七十年間業由國防部理賠每戶新臺幣一百五十萬元。


10月22日由金門安岐海灘北望大嶝、小嶝島嶼,集滿大大小小的帆船、舢舨,金門守軍亦接獲蔣介石﹝時乃任國民黨總裁﹞指示當月漲潮則是共軍最有可能來犯時機,要守軍嚴加戒備,鄭師長要海防衛兵發現敵蹤鳴槍三發示警。10月24日上午葉飛於廈門召開攻金最後一次會議,會中據情報顯示由廣東潮汕撤走的國軍第19軍,有可能增援金門,不過目前去向不明,因此遂決定依副軍長蕭鋒所擬定攻金計劃,先由共軍28軍82師之244團、84師251團和29軍85師之253團組成攻擊金門先鋒第一梯隊,並決定10月25日淩晨許登陸古寧頭至壟口「東西一點紅」海灘。適時金門防衛司令李良榮亦主持軍事會議,湯恩伯將軍列席指導,也決定該日10月24日下午於東西一點紅海灘舉行步戰協同反登陸演習,一時古寧頭至壟口海灘黃沙滾滾、炮聲隆隆,一場決定勝負扭轉乾坤的戰役,冥冥之中上天早已安排妥當,就等D日H時的來臨。



★ 戰爭的開始

10月24日23時共軍三個團由蓮河、大嶝、後村搭乘漕運帆船乘漲潮摸黑而來,大型約廿噸漕運帆前端擺滿沙包可乘半個連的兵力,小型的舢舨只能搭一個班,甚至用兩根竹統上架機槍三人一組劃水而來﹝當湯恩伯將軍還在福州時蔣介石就告誡,境空閩南海運、河運所有船隻,故此次共軍犯廈門時就損失半數船隊,攻金再怎麽徵調也不足一次運送三個團的兵力﹞,儘管如此,共軍在摸黑集中兵力來犯,登陸傳隊仍在25日2時左右登陸成功,左翼244團在金門蜂腰瓊林北岸登陸;中路251團在安岐、林厝以東海岸順利登陸;但後續登陸部隊遭到猛烈炮火的襲擊,傷亡高達1/3;右翼253團在西北角古寧頭北山、林厝間於拂曉前也攻佔了斷崖的灘頭陣地。



★ 國軍發現敵蹤及反擊

10月25日一時許,駐守古寧頭突擊排排長卞立中中尉,查哨到第五連與第六連的交接處,誤觸地雷,轟然一聲巨響,驚醒守軍官兵,以共軍來襲,部隊迅速進入陣地,601團展開全團戒備,發現誤觸地雷滿身是血的卞立中中尉,此時全團更是繃緊神經,防範萬一。10月25日許,第五連哨兵龑上賢與巡邏兵發現共軍黑鴉鴉船隻來犯,立刻鳴槍三響,揭開反登陸站的序幕,於是第二營陣地輕重武器,按照前一日演習的標定區域目標猛烈射擊,光李志鵬立法委員的班機槍,幾分鐘內共射擊五千多發子彈,師配屬炮兵連遂支援火力攻擊,金西北方海域頓時炮火連天、鬼哭神號、殺聲躡人、哀號滿地。


另10月24日下午,戰車三連配合守備部隊201師,在壟口舉行實兵演習,排長楊展還不時將炮口轉向北方海域驅離集結的共軍帆船,黃昏時準備率員返回頂堡戌地,突然一部戰車履帶陷入海灘,進退不得,楊排長想盡辦法也沒法子,將陷入沙中的戰車開出,當夜色暗下來時,楊排長要另一輛戰車幫忙拖吊,最後連拖車也把履帶脫掉了,脫落在沙灘,那天晚上楊展總覺得很邪門,履帶裝上去,一拖又掉了,這樣反反復覆拖吊多次,搞到十一、二點鍾方就緒妥當,大夥兒也筋疲力盡,楊排長吩咐全排暫時於沙灘休息,明日天亮再回隊部,楊展自己駕車先返回戌地,報告連長狀況。約25日零時卅分許,楊展回來沙灘順便帶了晚餐,大夥兒找了車內一頂舊鋼盔,就在沙灘上埋鍋造飯起來了,楊展順手也帶了鐵絲做的登陸席,準備吃飽了再墊登陸席把戰車拖上來。


忽然,壟口海岸亮起一發信號彈,緊接著又是兩發信號彈。楊展覺得非常狐疑,站上坦克車向海望去,但是只月落星沈、烏漆麻黑一團,海風又強什麽也沒看見。說時慢那時快,瞬間,大嶝、小嶝、蓮河及廈門的匪炮向金門襲來,連楊展三部戰車附近,也落彈多發、破片橫飛,硝煙觸鼻,楊展大喊:「上車,上車!媽的准打來了」。


楊展迅速以無線電呼叫:「各車注意,以二號拋錨車准,面向海灘,成排橫隊,全排→向正前方,距離三百公尺,發射!」。這時共軍正以千計數量忙著涉水登陸,頓時槍聲、炮聲、哨子聲、吶喊聲、哭叫聲交織成一片,信號彈、照明彈及機槍的泄光彈在空中飛舞,照亮了整個海面,也同時照亮了共軍的登陸船團。共軍像螞蟻一樣湧向海岸,楊排長的三輛戰車正好堵住壟口沙灘的去路六挺輕機槍、三門三七炮火力全開,駕輕就熟朝向海面開火,帆船順時中彈起火,不時還可望見滿身著火的共軍躍入海中,楊展心理想莫非這就是當年周瑜火燒戰船的寫照。



★ 最長的一日

共軍本次登陸的部隊葉飛原準備用二個軍打金門二個師的兵力,但閩南能用之船都徵調了,還是連三個團都裝不下,共軍也深知船運的不足,特派三名軍部參謀隨行,蕭鋒臨行一再叮嚀,人員下船後由其等迅速押運返航,準備再載運第二梯隊,但是很奇怪三個攻打金門團,竟然沒有一個師級以上的領導參予第一梯隊?以致三個團各自戰,左翼244團由團長邢永生帶領戰到


25日中午十二時,在全體官兵大多犧牲的情況下﹝最倒楣遇上楊展三部戰車﹞,沒上岸已潰不成軍,中路251團的主力戰到下午三時方突出重圍與253團會合,整整一天共軍滴水米粒未沾。到了25日黃昏,共軍登陸的部隊已折損半數以上,從無線電傳回廈門總部的消息,244團僅剩七百餘人,251團剩一千二百餘人,253團剩人數較多但彈藥十分缺乏。共軍面對著將是最長的一日,痛苦的戰場。


葉飛和蕭鋒急得在海邊跳腳落淚,面對臨水一隔的共軍弟兄受難,無法伸出援手心急如焚、徒呼何奈?從逃回去的少數船工得知,金門守軍非但不只兩個師而且從汕頭趕來的胡連19軍,業于24日于料羅灣登陸支援201師與小金門。26日淩晨再派共軍246團長孫玉秀帶領四個連,利用夜暮低垂,躲過炮火于淩晨三時,分別在湖尾與古甯頭順利登陸,支援第一梯隊,孫玉秀團長並同時咸命擔任登陸部隊總指揮。


國軍201師原僅601、602兩團守住安岐至古寧頭一線,共軍將近四個團的兵力來犯,雖有強大的掩體防衛與猛烈的交致火力支援,但25日前乃倍感吃力,幸從汕頭趕來的胡連19軍下轄118師,由高魁元少將軍長統一指揮從駐地向古寧頭挺進,另18師下轄的53團尚未登陸,立刻轉航支援小金門,以防共軍突擊。另海軍黎玉璽艦長于25日晨緊急授命出擊,率中榮艦、南安艦、太平艦、二○二號掃雷艇于古寧頭西測水際海域對共軍因退潮擱淺的船團,作致命的炮轟,頓時古寧頭沙灘只見火燒的帆船與共軍四處逃竄。


整個戰局在25日清晨尚屬膠著狀態,共軍一時也攻下湖尾前面制高點觀音亭山高地,部份在古寧頭的共軍,已攻下古寧頭村、南山、北山、到達林厝一帶,小部份甚至溜過浦頭防線抵一三二高地,經國軍弟兄合擊,誘使共軍漸入布袋陣地,才順利一一殲滅。


25日上午位於瓊林的戰一連十輛戰車加入戰局,整個戰局之改觀,胡克華連長率軍于清晨抵118師師指揮部報到,遂奉118師李樹蘭師長與戰車營陳振威營長命令,由壟口順著「東西一點紅」海灘往古寧頭方向作威力蕩殘餘的共軍。胡克華連長立即率車出發,到達壟口西山時看見戰三連楊展的拋錨車,戰車四周有許多步兵,插著紅旗,因當年共軍與國軍軍服顔色相近,是敵是友很難分辨,就以機槍先行掃射,四周步兵高舉紅旗左右揮動高叫自己人不要打,待停止掃射時,整個師部警衛連已去了三分之二,這也是該戰爭無法避免傷亡最大的誤擊友軍。


胡克華繼續搜索,這時發現海灘有殘缺的共軍雙桅帆船一百多艘,當面立即用無線電向師長報告:「當面那麽多船,我看匪軍該有上萬人吧!」,師長回說:「你看有多少就多少,看到就打,消滅了再說!」這時第一排楊希排長報告:「前面壟口方向發現有密集隊形,正向我方前進,問連長是敵是友?」,胡克華從潛望鏡轉向一看,一群密集隊形,臂上別著紅臂章,二話不說先行開炮,當時炮彈、機槍子彈如迅雷急雨,打得該共軍屍首橫飛,血染黃沙。


胡克華的戰一連十輛戰車一面打,一面將共軍壓迫至壟口與觀音亭山之間的凹地裏,戰車居高臨下,凹地裏有共軍上千人,胡克華本想趕盡殺絕,繼而一想,彼此都是中國人,或許他們可能被迫參軍,遂下令停止射擊,實施陣前喊話,共軍因在海上已死傷許多,而且登陸時棉大衣都沾海水,一天一夜未進食,每個人凍得直打哆嗦,又登陸時招攔截建制已混亂,有火箭筒找不到火箭彈,根本沒有抵抗戰車的武器,當時棄械投降就有八百多人,事後從俘來的步槍發現槍機與槍管都塞滿海沙,連步槍都無法使用!


當戰一連在攻擊觀音亭山時,戰三連馳援安岐,共軍253團皆藏匿于矮林草叢之中,經戰車威力搜索,共軍紛紛跑出草叢,奔向海灘,由二、三十人增加至三、四百人,不死即俘。全連以連橫隊向北方海灘挺進,展開乘勝追擊運動,利用火力與數度交互躍進,共軍再次傷亡慘重。周明琴連長看到數名共軍倒臥地上,有的跪地求饒,於心不忍,冒險打開車門大呼:「把武器放下,人到掩體前集合,大家都是炎黃子孫,我們馬上停止射擊!」,頃刻間投降的有四、五百人,待118師步兵接著趕到,將俘虜帶走。


26日淩晨由於共軍四個連于古甯頭增援成功,三時後大嶝匪炮火又猛打古寧頭,此時我18軍的54團奉命配屬118師步兵師,26日拂曉54團再右,354團居中,352團在左,三團並列,在戰車分兩組交互前導下,統一由高魁元將軍指揮,同時胡連將軍也取代湯恩伯將軍擔任金門防衛司令官,是日蔣經國秘書長亦曾搭機至湖南高地,慰問參戰官兵。


七時卅分十四師四十一團一營及601團第一營、第三營步八連,由湖下乘著低潮奔過雙鯉湖﹝原海灣於民國59年由長城部隊封口成功,現改名慈湖蓄水庫用﹞,老衲當時暫配601團第一營兵器連擔任連指導員,清晨大夥兒扛著笨重的槍炮,踏入寒冷測骨的海水,水深達膝蓋以上,先前海水未退時一位營長率先下海即被海流沖走,後文團長洽詢湖下居民適當下海地點,至七時半全團兵力方全數在東鰭尾登陸,共軍沒想到以是海灣的雙鯉湖不可能會有國軍殺過來,使其成腹背受敵,雙方在南山展開奇襲的遭遇戰,本連負責迫炮支援,81炮較輕先運抵,接著42炮也努力以赴就射擊位置,共軍根本沒炮兵支援,僅由廈門的岸炮胡亂炮轟,本連觀測官張本生排長就近觀測,修正落彈誤差,很快的雙方局勢改觀,八時空軍又前來支援轟炸,因雙方衣服顔色相近,國軍也被誤擊,亦頗有傷亡。


共軍經過增援調整態勢,士氣複振,古寧頭一帶約有共軍六千人,利用黑夜流竄至安岐,九時352團得戰車之助功入林厝,雙方展開殊死巷戰,不時有拼刺刀的肉搏戰發生,死傷慘烈。十二時352團和354團合圍林厝,展開逐屋爭奪,攻下林厝。


老衲跟隨的41師步兵亦不落人後,十五時經過三次衝鋒,兵器連幾乎打光攜行迫擊炮彈,連長紀國華下令全連上刺刀,舍迫擊炮和步兵一起作戰,總算拿下古甯頭南山陣地,老衲卡賓槍子彈打光了,順手那起陣亡觀測官張本生排長的四五手槍,繼續再幹,清點戰場本連因後備部隊死亡殉國七員,包括觀測官張本生排長、一位四二炮班長及五位士兵陣亡,南山老共遺留屍首三百餘具,慘不忍睹!


十八時354團也攻下北山,此時海岸全我軍收復,高軍長下令嚴加戒備,嚴防共軍利用夜晚再次增援,而位於北山古洋樓的共軍指揮部與剩下殘兵一千餘人,入夜後受困于古寧頭與北山斷崖凹處,作最後的困獸之鬥,此時雙方勝負業已很清楚。


27日淩晨一時,共軍一部份突圍至海岸,全數354團殲俘。清晨118師和41師展開海岸掃蕩,在古寧頭與北山斷崖下,發現殘兵一千三百多名,雙方再戰打死四百多人,我方損失少數,活捉九百多人,戰鬥至此結束。


十時,國軍作最後掃蕩戰場,只見屍橫遍野、血染山河,目睹那些滿目瘡痍都是彈孔的房屋,還在燃燒的木船,漂浮海岸的死屍,老衲何語問蒼天?



★ 戰果

此次戰役國軍共計殉國犧牲一千二百六十七人,受傷一千九百八十二人,十二兵團占九成,201師占一成,犧牲者以幹部多,最高官階李光前團長。而此次參與攻金戰役的兵員、船工、民夫共計兩梯次九千零八十六人,共軍被俘達五千一百七十五人,其餘悉數作戰陣亡,並虜獲共軍數量龐大輕兵器數千件及七五山炮七門。老衲也參加詢問俘虜工作,發現好多都是原中央軍甚至青年軍被俘,不得不參戰,希望能回歸中華民國政府懷抱的約有兩千余人,余三千餘人,誓死要回大陸,經後送臺灣宜蘭設營再教育後,1952年間以漁船分批送回。而這群因上級指揮失誤並盡全力抵抗力竭的戰俘,歸返後被整訓一頓,共產黨一律開除黨籍、軍籍並遣送回老家種地,在十年文革時期在當地又被紅衛兵指責「叛徒」、「投降」等罪名,受盡無情的批鬥,到近期改革開放才獲得平反,補償一點金額,流失的青春與名譽那要跟誰說?倒是留在臺灣的兩千餘人重回國軍懷抱的弟兄,至民國四十八年金廈再次炮戰時,有人已升任班長,近期年老退伍均能由中華民國政府輔恤大筆退伍金,安享天年!


再說共軍四位團長除總指揮官孫玉秀于古寧頭北山斷崖下舉槍自盡,251團政委田志春被俘另一位244團團長邢永生重傷被俘後往生,共軍253團長徐博甚至藏躲一個月後於太武山,深夜出來偷挖地瓜,衛兵發覺方被俘。



★ 檢討戰果
透過葉飛自己向毛澤東自請處分的檢討如下

一、船隻不夠,渡海登陸作戰沒有船隻,意味著什麽,就是意味著上喪失戰鬥力。

二、登陸作戰的過程中,無論軍力多大,首先要奪取和鞏固登陸的灘頭陣地,然後方可以向縱深發展。

三、第一梯隊三個團作戰,竟會無一個隨團總指揮官,這也是其始料未及也。

對葉飛的自請處分,毛澤東對這位愛將一直沒有處理,只是講了幾句話「你的三個團遇上敵方三個軍,尤其渡海作戰當可預期勝負」。


老衲倒認國軍會戰勝的理由如下
一、 葉飛自渡江後一路驕兵輕敵,再未能瞭解敵方軍情之前,冒然出兵,事後覺查自己是劣勢的兵力已時已晚。

二、
國軍自前期開戰的指揮官湯恩伯、李良榮到後期清剿戰場的指揮官胡連、高魁元都能統一事權,交高魁元少將全權指揮,而反觀共軍第一梯隊三個團作戰,竟會無一個隨團總指揮官,敵我輸贏即可分明。

三、 渡海作戰不若共軍以前在中原大平原作戰,沒有制海、制空權,又無絕對多數﹝至少三倍于守軍﹞的運輸工具,必然戰敗。
四、
國軍自蔣介石開始以致各級指揮將領,早就判斷出共軍登陸的可能時間與地點,甚至再半年前就運輸工具預作準備,共軍倉促求戰未能料敵先知,即使當天開戰國軍正巧前日舉行演習,架輕就熟,共軍要勝利機會渺茫。

五、
天意使然讓國軍竟剛好壞了戰車在登陸現場,作即時反擊作用,又退潮海水退得太快,所有共軍船隻擱淺沙灘,而國軍誤觸地雷事件提早提高警覺及41師又能涉水渡過雙鯉湖攻擊共軍背腹,此等總總天助國軍打勝仗也!


總之,古寧頭之役至今已曆五十二個年頭,唯有經過戰爭的人,才知道戰爭的無情與殘酷。後事不忘前事之師,老衲有幸親身與戰,依多年記憶再予回顧,環顧現今大陸許多未曾蒞臨疆場小子,多方鼓動攻台用兵,特應旅荷蘭Darth
Panda君要求,撰寫本文以留後人作之警惕矣!    

遗落战史:“金门之熊”的故事

华夏经纬网


   
传说中的真相

  由于撤至台湾后的国民党各部队之间派系复杂,相互歧视,各方均对这一时期军史研究反应冷淡,加之后来的研究者们的漫不经心,这场发生于1949年10月24—27日的战史,在目前台湾官方记载里,始终有着许多尚待更正之处;在民间也有许多流传下来的传说,其中有一则传说是这样讲道:24—25日凌晨时分,共军先锋团按梯次登船、渡海攻击金门,没想到驻岛国民党军队此时刚好有一辆坦克因为在先前的演习中发生故障而抛锚,直到共军部队在金门西海滩抢滩登陆时还在抢修,因此使守岛的国民党军在第一时间顶住了共军的攻势,从而使金门战役形成了有利于国民党军队一方的战场态势。这一叙述,日后成为了被台湾方面称为“金门之熊”的坦克第3团第1营装甲兵的传奇“轶事”。

  之所以称之为“轶事”,则主要因为“金门之熊”在创造这一战例之后,台湾军方的军史研究单位并未立即详细记载下该坦克营在金门战斗中的具体行动细节,该营编纂的原始“战斗详报”也因为那时战局紧张而错漏百出。时至今日物换星移、人事凋零,只剩下当时在场的几位军官有限的文字记录可供参考;而另一些国民党陆军出身的相关人士,又在编纂所谓“古宁头大捷”战史时,有掠美抢功之嫌,以致于不仅关于当时“金门之熊”这支装甲部队在金门战役的表现,研究者们只会用模糊的“战功厥伟”等空洞的形容词一笔带过,连其中那辆因祸得福、影响战局发展的传奇坦克故事,也已无人知其详情,渐渐的,在遗忘中开始被人质疑,怀疑那则“轶事”根本就是台湾方面在金门前线得手后,自己编造出来,用来提高民心士气的神话。但不管怎样,笔者在对当时情况经过仔细研究后得出结论,有关“金门之熊”的传说,是确实真实发生过的历史,而且当时那辆坦克的乘员,至今仍有多数健在。

第66号坦克

  国民党军队的金厦海域经历了一连串的败仗之后,虽然选择固守金门,但守军心中都晓得:一但再败就难有所谓的“转进”的空间与时间。10月24日早上,金门守军高层召开作战会议,由汤恩伯亲自主持,会上依据气候与情报,判断出共军即将对金门发起进攻,汤恩伯虽在内战中屡遭共军重挫,但此时,仍以坚定语气指出:共军不攻金门则已,若攻金门必定会在金门西部的垄口至西一点红之间海岸抢滩登陆,要求坦克部队于该处加强步兵青年军201师步兵、坦克协同演练。同时,对岸的共军部队也已下达进攻金门的命令,并定于待10月24日晚上涨潮后,派出第一梯队三个加强团,在金门西北沙滩抢滩,并于巩固滩头阵地后掩护后续部队登岛,一举攻克大小金门。

  汤恩伯所指出的区域,正是坦克1营第3连(欠第3排)的守备地区,接到命令后,第3连连长带着第1排3辆美制M5A1轻型坦克由连部出发至金门西部的燠热海岸参加演习,第1排的排长是杨展中尉,同时也是66号坦克的车长,该坦克的驾驶员是班长唐再坤上士,炮手是熊震球上士,副驾驶员则是曾绍林上等兵。

  演习至黄昏时,排长杨展的66号坦克却因履带陷入沙沟而抛锚于垄口附近,一时抢修无效,天色又已逐渐暗下,连长便命令第一排留在原地,由64、65坦克保护66号抛锚坦克的夜间安全,并于夜间继续抢救,其他车辆人员则随连长返回连部用餐。但杨展的66号坦克当晚却故障不断,眼看晚餐时间已过,这群演习了一天后还在修车又没吃晚饭的官兵,越发对66号坦克无力没辄,维修师欧晓云干脆坐在海滩旁的修理工具箱上,干脆对66号坦克来了个不搭理!

  到了晚上8、9点,金门对岸的共军已在陆续登船。而在金门的坦克3连连长在连部见前方第一排始终未归,便带了随从亲自开车摸黑前云垄口查看,不料,连长乘坐的车辆竟也在途中抛锚,连长等人只好返回连部找人先去修理自己的车;于是,仍是只有由杨展指挥的第1排3辆坦克摆在垄口海滩。深夜降临,杨展在11点后,曾返回连部找人手帮忙并捎回些饭菜,准备上全排士兵用餐完毕后再修车,这时除了22兵团太武山观测所外,全金门岛守军皆已和岛民一同进入梦乡。

“金门之熊”第一炮

  10月24日夜间11点40分,共军的3个加强团船队,正向金门西北方向的东一点红至古宁头之间行来,而在垄口陪着那辆抛锚坦克的坦克3连第1排,却在准备享用那顿排长带来的冷饭菜。至12点多,处于第一线的青年军201师士兵发现海面有共军的先锋突击队正在泅渡上岸,准备刺杀摸哨,掩护后续大部队抢滩,立即鸣枪数响示警,这一枪开启了金门战役的序幕!

  在听到信号弹警告后,杨展与其他士兵在对岸炮火轰击下,赶紧登停在海滩上的3辆坦克,但乘员李礼仁登上65号车时,已被炮弹破片击伤。由于抛锚的66号坦克没能修复,于是杨展先在车中用无线电呼叫连部请求支援,然后命令另外两辆无故障的坦克,以66号坦克为中心,移动至其左右排成横队,以确保66号坦克的安全。

  在共军的尖兵部队登岛之后的,紧接着便是共军登陆部队,登陆部队涉水抢滩后立即向201师海岸防线与阵地发起冲锋,青年军201师的滩岸火力网随即猛烈开火,但由于防线太长兵力不足,加之后方增援不及时;半小时后,共军登陆部队已突入青年军第一线阵地内,双方展开了白刃格斗,并在近距离上互掷手榴弹,垄口滩头陷入惨烈的喊杀混战中。

  就在此时,第1排66号杨展的坦克接到了连部同意开火的命令,由于此时共军已接近至坦克前方,杨展遂即命令炮手熊震球上士开炮射击,企图以炮火用作观测照明,查看黑夜中前方的情况。结果熊震球上士摸黑发射的“金门之熊”第一炮,竟打中了共军民用帆船的桅杆,炮弹的高热引燃了涂有油脂的船帆,并因海风助长火势而烧到其它帆船,而一发不可收拾,杨展在看清这一情况后,随后要求全排3辆坦克立刻开火,仅在一小时内,面对以3辆坦克形成的扇形压制火力网,共军登陆部队伤亡不断增加,只得利用滩头地形隐蔽,并绕到该坦克排的两侧黑暗处再向内陆突进,垄口正面海滩逐渐沉寂下来。

坦克阻击战

  但在垄口坦克火力网以外的其它地方,战况仍十分激烈。201师防线被共军全面突破,坦克连长受命率第2排坦克与一部分步兵前往前线增援201师,行至途中便不断与向内陆突进的共军部队遭遇,并在观音亭山地区发生激战,连长见增援受阻,遂通过无线电要求前方第1排还能动的两辆坦克,变更保护抛锚的66号坦克与乘员的前次命令,立刻朝西,向西一点红方向攻击前进,对201师防线正面的共军冲锋部队进行火力压制。杨展虽不情愿,但也深知坦克火力大,此时是协助青年军进行反击的最佳武器,便按照连长命令,换排长指挥座车,率第1排两辆坦克摸黑西进,沿途借助黑夜阻击共军部队,而将抛锚的66号坦克交由班长唐再坤上士指挥。

  杨展带领坦克出发后不久,垄口方面的青年军步兵营这时却因正面伤亡过大,准备放弃阵地,向后方退却,并要求留守在66号坦克上的装甲兵弃车一同撤退,但该坦克乘员、都向步兵营表示要继续留守66号坦克;步兵营长闻讯后同意,并决定尽力守位垄口方面阵地,即命令该步兵营各连只能向66号坦克两侧退却,与66号坦克互相掩护,而不再向内陆作大纵深的撤退。在前来增援的坦克连长与步兵,在观音亭山地区顶了攻向该处的共军,使共军担任左翼主攻部队244加强团,其大部至拂晓前仍在滩头难以展开行动,共军左翼登陆部队因此不能迅速突进至金门中部蜂腰地区要冲琼林镇,切断金门东西间联系,更无法进而占据太武山。

  对于坦克在此战役中所起到的决定性作用,坦克1连排副沐巨梁,曾以第三者立场,针对坦克3连,作公允的评价:坦克第1排演习时因履带故障的坦克停在那里,位置正好处于蜂腰地带,死死挡住了共军的进攻,如果没有那几部坦克挡在那里,共军在登陆后6个多钟头早已突进至太武山,如是那样,战役结果也将随之重写。

  被战争女神选中的坦克第1排的3辆坦克,整夜作为“金门之熊”前锋所付出的代价是,2名上士受伤,1名上等兵阵亡,在战役期间各坦克排中死伤人数最高。阵亡者是的66号坦克的副驾驶员:曾绍林上等兵,其在出车射击准备贴近爆破66号坦克的共军时,由于位置曝露,身中11发子弹,当即身亡。

  在随后的几天里,坦克1营的两个连坦克轮番出动,加上驻金门国民党军步兵在数量的优势与共军方面“后继无船”的战术失误,最终使国民党军队在金门战役中得胜,坦克1营也因为在战役中的相关表现,被12兵团封称为“金门之熊”。有关“金门之熊”里66号坦克的故事,便由此开始流传于巷议街谈间。

 
   















刘亚洲  金门战役检讨


  一、意义

  1949年10月24日,新中国成立的第二十四天,共军二十八军
下属三个团共九千余人渡海进攻金门,发起金门战役,在岛上苦战三昼夜,因后
援不继,全军覆灭,是共军成军以来唯一一次彻底的败仗。我军历史上虽有湘
江之战、西路军血战河西走廊、皖南事变等惨重损失,但均非全军覆灭。194
9年以前,我军驰骋陆地。敌强时,我避而歼之;敌弱时,我聚而歼之。194
9年我军始下海进攻岛屿,乃全新课题。海岛作战,胜则全胜,败则全没。这一
作战特点直至今日仍颠扑不破。

  金门战役具有重大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金门战役虽战于一隅,却影响全局。
这种影响直到今天仍然存在。

  ①无金门之战,便无今日台湾。中国命运至1949年走到重要关口。解放
军横扫中国如卷席。美国人已抛弃了蒋介石。当时,国民党军一部在西南,一部
在海南岛,一部在中越中缅边境,台湾实际是个空岛。胡琏认为:台湾岛上总兵
力不会超过十万。且“官比兵多,枪比人多”。我揣测毛泽东的“妙算”:克闽
境后,扫荡金、厦诸岛,尔后效郑成功、施琅故事,在福建造船,千帆竞渡,直
取台湾。下台湾后,再回头收拾西北、西南山河。倘若如此,历史将改写。但毛
泽东是一位大陆战略家。他可在陆地上将蒋介石八百万精锐鲸吞,但金门战役却
败了。与其说败给蒋军,不如说败给海洋。自那以后,悠悠五十载,共军兵锋
再未染指台湾海峡。1949年10月27日金门战役获胜的消息传到台北,蒋
介石流了泪。他太需要一次胜利了。他太知道金门战役的意义了。他说:“这一
仗我们全胜了……台湾安全了。”金门的战略地位太重要了。它位于大陆边缘,
北与马祖毗连,构成两栖性的边缘地带。金门是台湾的桥头堡。蒋介石说:“无
金门便无台、澎;有台湾便有大陆。”历史上郑成功、施琅攻取台湾,都以金、
厦为出发地。金门在敌手中,进可封锁内陆,退可屏障台湾。金门若在我手中,
台湾海峡的交通线便面临极大威胁。台湾顿失前敌。大军渡海,朝发夕至。就是
到今天,欲解决台湾问题,仍首先要解决金门问题。

  ②金门战役奠定了国民党经营台湾的心理基础。蒋介石是旧军阀的克星。毛
泽东是蒋介石的克星。说什么“胜不离川,败不离湾”,我的评介是四个字:
“逢毛必输。”内战二十年,生生锻出一支铁军。共产党无一地而夺天下。国民
党坐天下而失天下。共军打国军,左右都是赢。国军打共军,横竖都是输。国民
党对共产党的心理优势崩溃于零。至1949年,更是士气土崩,精神瓦解。一
败如水。在这种情况下,金门战役象一针强心剂,注入国民党濒死的肌体。这个
党又活过来了。五十年来,国民党认真汲取丢失大陆的教训,励精图治。台湾发
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的台湾,经济独秀于世界之林。军事赖美国撑腰,也
不乏看家的本钱。政治满盘西化。已成为我心腹大患。蒋经国认为:“金门战役
是国民党的转折点。”胡琏说:“金门战役的胜利既是军事上的,也是政治上的,
更是精神上的。”台湾有人把金门战役比作中国历史上的赤壁之战,道理正在于
此。两相比较,确有相似之处:赤壁有宽阔的江面,金门有宽阔的海面;赤壁之
战是以弱胜强,金门之战总体上也是以弱击强;赤壁之战后中国三分,金门之战
后祖国统一被阻挠。民进党上台后,继续接过“古宁头精神”的接力棒。吕秀琏
称:“古宁头大战,两岸变两国。”民进党的一个杂志说:“金门之役,过去诸
种意义都还在,今天则增添了新的意义:它是由中国中华民国过渡到台湾中华民
国的一次重要战役。它的价值永远没有褪色。”我曾访问金门,听的最多的一句
话是:“金门扮演的是小兵立大功的角色。”

  ③研究金门之战的意义。江主席说:“台海必有一战。”金门战役,我军是
以陆地为基地,渡过一个海峡,到一个岛屿登陆作战。当时我军将领只看到这是
由岸至岸的水上运动,认为是由此岸到彼岸的运动作战,如同对大河大江的渡河
攻击一样。而实际上,金门之战是一次两栖登陆与反登陆作战,与我将来解放台
湾的战争模式是一样的。台湾是放大的金门。二十八军是缩小的我军。金门之战
是一面镜子,可以正衣冠,可以论得失。金门战役中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今天
仍不同程度存在。时光虽不能倒流,历史却可以重演。唯有认真吸取金门之战血
的教训,才能在未来的台海决战中稳操左券。从另一个意义上讲,我军应加强对
败仗的研究。胜利有一百个父亲,失败是一个孤儿。我们对金门之战关注太少。
这一点,我们需要有美军的精神。美军直到今天还在研究越战,而对海湾战争和
科索沃战争却不大用心。越战是美军战史中最惨痛的一页,虽已翻过去二十多年,
可美军仍不停阅读,在这方面花费了大量人力和财力。失败是警钟。胜利又何尝
不是警钟。美军对失败死死咬住不放,对胜利则格外当心。其实这正反映它求胜
心切。我们正相反:胜利浓泼重彩,失败轻轻带过。研究战史也是治史,需要董
狐笔。要避免“年代久,失之真;年代近,失之偏”的倾向。

  现在开始检讨金门战役。

  二、轻敌

  当时敌我态势是:共军华东野战军第十兵团入闽,以排山倒海之势南推。
十兵团司令员叶飞,福建南安人,出生于菲律宾,衣锦还乡,闽人治闽,无限风
光。叶飞号称“小叶挺”,善战,多谋,常胜。解放战争以来,十兵团平山东,
扫淮海,跨长江,克福州,战无不胜。1949年10月17日解放厦门,金门
顿成一座孤岛。岛上守军为李良荣的二十二兵团,约两万人。十兵团十万大军隔
海虎视。优劣立见。这时候,最可怕的敌人出现了。这个敌人就是轻敌情绪。一
股有毒的气氛弥漫在十兵团上空。

  ①主帅轻敌。此乃兵家大忌。古今中外,将帅轻敌而丧师者,不可数。未战
而轻敌,胜负已定。这也算成败系于一人。叶飞知兵,本不至此,但他被节节胜
利冲昏了头脑。首先,他的心不在金门,而在台湾。他根本不把金门李良荣的两
万残兵放在眼角。他已把目光投向了海峡另一端。恐怕不仅他,整个三野,整个
共军,都如此。当时风靡的看法是,不怕敌人守,就怕敌人走。十兵团的作战
原则是:尽量把敌人有生力量歼灭在大陆和沿海岛屿,不使其逃到台湾,为日后
解放台湾增加难度。十兵团曾有三个进攻方案:一、先金后厦;二、先厦后金;
三、金、厦并举。都是为着一个作战原则而制定:不放跑敌人。二十八军的作战
口号干脆就是:坚决打金门,渡海攻台湾。金门不要说无法与台湾比,就是与厦
门比也差得远:守金门的李良荣兵团不是蒋介石的嫡系,战斗力弱。守厦门的汤
恩伯集团是精锐之师,蒋军嫡系;金门没有永久性工事,厦门有永久性设防工事
要塞;金门是个小县,厦门是座大城。厦门被克,金门指日可下。在1949年
10月在泉州召开的兵团作战会议上,叶飞意气奋发地说了四个字:“此役必胜!”
一位老前辈曾对我说:叶飞在老虎洞宴请厦门地方领导,用筷子指菜盘,道:
“金门就是这盘中的一块肉,想什么时候夹就什么时候夹,跑不了。”大笑,傲
气溢于言表。十兵团入闽前,毛泽东曾发给华东野战军一个电报:“你们应当迅
速准备提早入闽,争取于六、七两个月内占领福州、泉州、漳州及其它要点,并
准备相机夺取厦门。”毛泽东没有提到金门。金、厦自古就是一个生活圈。“金
为泉郡之下臂,厦为漳郡之咽喉”。可见毛泽东眼中也有厦无金。恰恰是金门,
改变了历史,改变了大陆的形态。厦门解放后,叶飞任军管会主席。他曾在此做
地下工作,被捕,九死一生。尔今大军入城,万人空巷。十七年前他是厦门的穷
学生,十七年后他是此城的征服者。有一个细节许多历史学家都忽略了:叶飞一
进厦门,就把母亲从家乡接来。这反映出他认为已无大战。大敌当前,主帅先自
松懈。他对厦门的市政工作投入的精力远远超过对军事工作的关注。戎衣未解,
心已歇了。就要对金门发起攻击,他却命令兵团后勤部在10月底前筹措大米四
百万斤,柴草六百万斤,供应厦门市。同时,责成泉州、漳州两地全力支援厦门。
他任命了一系列地方干部,包括任命了一位金门县长。这位县长的任命直到今天
仍有效。叶飞甚至还有时间去大学做报告。行前,秘书特意提醒他:不要忘了带
钢笔,不少学生要求签名。他把攻打金门的任务交给二十八军。我一直认为,叶
飞选择二十八军打金门是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理由一,在十兵团中,二十八军
善守不善攻,甚少攻坚任务,多是打阻击战;理由二,二十八军军长朱绍清在上
海治病,政委陈美藻治理福州,参谋长也不在位,军中只有副军长肖锋一人,既
当爹又当娘。做此决定仍然是出于叶飞的轻敌。叶飞对肖锋说:“看来大陆再也
不会有什么大仗打了,你们二十八军就扫个尾吧。”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叶飞说
:“进攻金门本来就是二十八军的任务,没什么改变了。我是充满信心的!”1
0月20日左右,二十八军向兵团呈报了攻打金门的作战计划,叶飞因处理地方
事务太忙,竟没有看一遍,惶论研究、修改,便批准。大战将起,因敌情不明,
特别是离开了广东潮、汕地区后在海上游弋的胡琏十二兵团动向不明,肖锋有些
犹豫。叶飞在电话中说:“只要上去两个营,你再掌握好二梯队,战斗胜利是有
希望的。”叶飞还交待:“有几个人打几个人的仗,不等待,不犹豫,向里猛插。”
轻敌至此,焉得不败?部队就是被这种轻敌送进虎口的。

  后来得知,不仅十兵团,就是华东野战军也被轻敌情绪笼罩。五十年代初期
我党批判“高、饶反党集团”时,陈毅曾讲过这样一段话:“进攻金门,全军覆
没,本是军事机密,我忍不住要讲出来。就在解放上海那年秋天,为了给解放台
湾打下基础,党中央决定首先解决金门,这是台湾的门户。三野接受这伟大的任
务。可是当时我与饶漱石对如何解放金门,发生了歧见。饶漱石产生了轻敌思想,
认为我军一登陆,金门就会不战而降。派一、两个师进攻,金门问题就能解决…
…”

  ②全军轻敌。主帅的态度便是全军将士的睛雨表。叶飞如此,进攻金门的总
指挥员肖锋又好到哪里去了?十兵团老同志都讲:肖锋甚至比叶飞还轻敌。叶飞
主要是在战略上轻视敌人,肖锋则在战略上和战术上统统轻敌。首先让我们看看
这次进攻部队的编排:第一梯队的三个团隶属三个不同建制的师(主攻团二四四
团属八十二师、助攻团二五一团属八十四师、二五三团属八十五师)。很长一段
时间我始终不明白肖锋怎么排了个这么古怪的阵容,不象是啃骨头,倒象是喝稀
粥。后来二十八军一位老领导向我道出原委:肖锋也认为此战必胜,胜利后必有
缴获。他的指导思想是“照顾本位,最后抓一把”,希望各部队都能在最后的胜
利中分摊点实惠。事实也证明肖锋是准备庆功的。他在指挥所里摆了酒。第一梯
队登陆成功后,他曾连饮三大杯,豪情万丈地用报话机遥祝:“同志们奋勇前进!”
其次,准备工作不周密,训练不严。当时共军全是旱鸭子,二十八军也不例外。
多数战士头一遭见大海。一团长竟说:“谁在海里放了这么多盐,那么咸!”在
这之前,十兵团是共军全军唯一进行过岛屿作战的部队:北打平潭,南打厦门。
平潭上去四个连,蒋军即垮。厦门上去七个连,敌人也守不住。两岛小胜,致使
将士们认为海岛作战不过尔尔,并不看重那个状似哑铃的小岛。后来遭到败绩,
先怨潮汐,再怨船少,均是准备不周所致。何况船并不少。当时一位县委书记说
:“福建这么大,我看筹一千条船也能筹到。”一个船工在战后说:“什么没船?
我住的那湾子里就有一百多条哩。”不下苦功,功败垂成。最后,让我们看一看
进攻部队的作战方案。我在金门“古宁头大战纪念馆”里看到敌人缴获的二十八
军制定的“战法”:“火力压制,多点登陆,一处撕破,四面开花,隔绝阻塞,
各个击破。”霸气横溢,有我无敌。惟觉实少虚多,对困难未在意,对失败不顾
及,仿佛不是作战,是演习。在许多不同部队的作战命令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相
同的字句:“登陆就是胜利。”我主攻团的作战计划还有这样一则命令:“每人
携带熟给养三餐,准备苦战一天。”助攻团则准备“在金门县城吃中午饭”。五
十年后,傲气仍可触摸。纵是头脑最清醒的主攻团团长兼政委邢永生,曾在下海
前对师长钟贤文开玩笑说:“这一次我回不来了。你再也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
你了。”其实他的清醒也不过比别人前进了十几米。他是决心用三天时间解决战
斗的。他在给妻子的信中说:“三天,只用三天,我一定回来!”船只那样缺乏,
第一波只够载运九千兵,可有些船上仍然装了不该装的东西,令我今天想起来还
觉得可耻。主攻团的几条船上都载着大量新印制的人民币,据说是准备用来庆功
时大把花销的,被国民党军缴获时许多钞票连褶印都没有,整整装满好几箩筐。
另一个团的船上装了猪,也是庆功用品。更可笑的是,居然在有的船上还载着办
公桌椅,以便“新政权使用”。

  我军轻敌,包括轻视了蒋介石固守金门的决心。起初,蒋介石讲:“如果说
台湾是头颅,福建就是手足。”后来他把这个荣誉给了金门。厦门失守后,他曾
严令汤恩伯:“金门不能再失,必须就地督战,负责尽职,不能请辞易将。”金
门岛原来确无永久性工事,但由于受到蒋介石垂注,十月初,开始大规模建设。
材料不够,国民党军拆了寺庙、祠堂,包括民房,甚至用坟墓墓碑做碉堡。十几
天之内,在古宁头到一点红之间宽达十公里的海岸线上,二百多个碉堡耸立起来。
后来这一线正是是共军的突破点,碉堡给登陆部队带来了灾难。其实,稍有战
争常识的人都明白蒋介石弃厦守金的理由:其一,厦门是重要港口城市,人口二
十万。大陆解放后,厦门即成死城。其二,厦门离大陆近,金门离大陆远。厦门
被大陆三面包围,金门则靠外海,利于台湾支援。叶飞、肖锋饱战之士,就算忽
略了上述两条理由,而下面两个迹象也被忽略,就属不该了:我军进攻厦门时,
汤恩伯是在船上指挥的。而我军攻金门,汤恩伯则上了岛;我军攻厦,非但台湾
不增援,金门近在咫尺,也未派一兵一卒增援。叶飞和肖锋都被迷雾蒙住了双眼。

  今天,台军已非当年蒋军,台湾亦非金门。更何况天险横亘。台海作战将比
金门作战艰难万倍。不是台湾固守台湾,而是整个西方固守台湾。自我方备战以
来,一股在金门之战见过的、似曾相识的气味渐渐袭来。前年,有关部门论证台
湾可不可打,雄心万丈,壮语盈耳。有的讲:“打!朝发夕至!”有的讲:“台
湾军队不堪一击,我军稳操胜券。”有一张报纸更以唬人的大标题这样写道:
“我军的导弹可准确无误地打到李登辉的办公桌上。”去年,这个部门论证如何
打,我去参加,更见一团鼓噪。心浮得都飘到半空中去了。我出一题目:“现在
举头是卫星,低头是雷达,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福建运兵?”一人回答:“那
还不容易!你看见这几个七天的长假期了吗?全国那么多老百姓在列车上移动。
我们可选一个长假期,将军队士兵换上老百姓的服装,坐火车入闽。神不知,鬼
不晓!”我报以苦笑。主办单位让我最后发言,我只讲了一句:“最大的敌人是
自己。”

  三、渡海工具

  传统的渡海作战,有两条原则必须遵循:一,第一攻击波要具有突破防线并
向纵深发展的充裕力量,
对渡海工具要求甚高;二,建立稳固的滩头阵地。今天
对台作战,不上岛则另当别论,若上岛,依旧要循这两条原则。金门之败,恰败
在这两条上,尤其是渡海工具。

  ①先机制敌。蒋介石因为早下决心经营台湾,对船只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
1949年9月,他命令汤恩伯:敌军若来犯,必在每月满潮之时,务必要派海
空军在此之前不断搜索敌船,凡可通海口各内河之上游一百海哩内的大小船只,
必须彻底炸毁。台湾飞机不光炸福建,连浙江、江苏沿海都炸了,甚至炸了上海
造船厂。二十八军是采取把船沉在水底下的办法才保留了三百多条船的。国民党
后来吹嘘:蒋介石的手谕对金门之战起了决定性作用,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我军
高级将领中对此清醒者唯粟裕一人。一前辈对我讲:十兵团攻金门前,粟将军焦
燥不安,在办公室里倒骑椅子,凝视军用地图,整整一日不动,后取口琴吹奏《
苏武牧羊》,曲颇凄凉。肖锋说粟裕对攻击金门有“三不打”指示:没有一次运
载六个团的船只不打;敌增援不打;要求山东沿海挑选六千名久经考验的船工支
援十兵团,船工不到不打。其中第一条和第三条都与渡海有关。今天,针对我对
台攻势,陈水扁叫嚣:与大陆决战于境外,决战于岛外。据了解,所谓“外岛战
略”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在战争逼近之前集中优势海空力量摧毁我渡海工具。
美国兰德公司曾向美军方提出一旦台海爆发战争时美军应采取的三个方案,其中
B
方案就是所谓“海峡战略”,即以中国的渡海能力和渡海部队为主要打击目标。
选择在中国部队在渡海过程中给予毁灭性打击。

  ②第一攻击波必须独立作战。第二梯队不能依赖第一梯队的船只返航接运,
必须自备船只。二十八军进攻金门第一梯队三个团九千余人,如岛上敌情不骤然
变化,取胜把握应当是有的。今天我对台作战,我认为第一梯队登岛人数必须在
三十万以上,与台军总兵力大体相当,否则不足以制敌。美军判断我军登陆台湾
需二十万人,这是建立在有第二梯队的基础上的。金门之战,二十八军曾有第二
梯队、第三梯队隔海待命。大军枕戈,眼巴巴地盼望第一梯队的船回来。肖锋把
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一点上。进攻前,他曾专门指派三名得力参谋负责督促船队返
航。肖锋与他们一一握手,反复叮咛:“你们别无其它任务,你们的任务就是组
织和督促船队返航,切记!切记!一定要迅速返航!”第一梯队于凌晨二时登陆,
正值最高潮,水深浪阔。为着减少伤亡,船只长驱抢滩,愈近愈好。不料部队登
陆后,恰好退潮。正拟返航,潮水已退到十米开外。船只统统搁浅。天亮后,国
民党飞机和军舰赶来,对我船只又轰又炸。三百战船无一幸免。海峡这一边数万
大军目击战船大火熊熊燃烧,无计可施。海岛作战,有人无船不算兵。三天三夜,
无一人一船返回。当兵团最后撤消进攻命令后,在大陆的我军几万将士冲到海滩
上,放声大哭,声震海天。用各种兵器向天空射击,把天打出个窟窿。

  ③民船不可靠。民心不可用。五十年前对金门作战和今天对台湾作战,都是
在民情陌生地区用兵,我们面临两个敌人。当时,福建刚解放,百姓对我军恐惧。
船工俱怀二心。我在金门“古宁头大战纪念馆”看到二十八军一份被缴获的文件
上这样写道:“攻打金门,四大要领。船工退缩,严格督促。”粟裕要求山东派
船工南下,道理正在于此。二十八军登岛作战部队奋战至最后一滴血,全部损失,
却也把蒋军打得鬼哭狼嚎,高魁元战后曾愤愤地说:“山东尽老八路!”二十八
军是渤海军区老底子,主要战斗员均是山东人。福建船工多用重金买来。每船三
两黄金,每人三两黄金,再加鸦片。即便如此,那些船工要么藏匿不出,要么故
意捣蛋。战役最激烈时,兵团从厦门重金募得一艘火轮,拟增援金门,但船主竟
疯也似地把船开上沙滩搁浅。上了船的船工也怕死得要命。尽管给他们先吸了毒,
仍如鼠。接近金门海滩时,枪炮如煮,他们都吓得龟缩船底舱不敢出。许多船都
是由不谙水性的共军驾驶,致使有失。我军上岛之后,金门老百姓毫不支持我
军,反与我为敌。我军在古宁头村与蒋军鏖战时,国民党飞机来轰炸,村民们都
聚在附近山头看热闹。村史载:每当飞机投中目标,村民都大声欢呼。还有一村
民鼓掌道:“中国人打中国人,中国人杀中国人,实在太精彩了,比看电影还过
瘾。”他还说:“花一万块钱都看不到这种场面。”这个无耻的村民名叫李石,
纯种中国人。蒋军押共军俘虏和伤员下战场,村民皆喊:“打!打!打!”古
宁头村史还载:战后掩埋共军战士尸体,村民齐动手。有许多受伤很重的解放
军官兵,并未死亡,“一个个脑袋光秃秃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呻吟声此起彼
落。”村民们将他们全部活埋。“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约莫十六、七岁,被掩埋时
还一直猛摇手,看起来凄惨而可怖。他哀号着,乞求着不要埋他,最后仍被活埋。”
这段实录,令人落泪。

  我若攻台,台湾民众就是金门古宁头村民。

  四、困兽斗

  古人作战,很讲究“围师必阙”,即给敌人留一条生路,不使其殊死搏斗。
置之死地而后生。海岛作战,守方处孤岛,临绝地,唯有死战求生,别无他途。
金门之战正是这样。国民党守金门的二十二兵团既非嫡系,又是累败之师,其中
二十五军于淮海战役第一阶段被全歼于碾庄,军长黄伯韬自杀。五军则全部覆灭
于淮海战场陈官庄。装备也不如我军好。这一点从敌人截获的我军电报中可获证
实。10月26日,金门岛上战况惨烈,我军向后方呼援,一主官道:“再不增
援我们就垮了。唯一希望,我能活着回来。”我军大陆指挥所首长训斥他:“你
部枪械全是美式装备,兵不仅多,而且是全军最精锐的,怎么还打败仗?你还有
脸退回来吗?”除了武器,国民党军员额也不齐。为着军饷,号称一个兵团,实
则仅弱旅八千。就是这样一支老师,在金门之战中竟焕发出了百倍的青春。道理
很简单:绝地使然。日后我军攻台,台军面临与金门守军相同的境地。莫道台军
不堪战,届时必做困兽斗。某军委首长问我对我军攻台的看法,我讲了一个寓言
:一只狮子发现了一只兔子,追了半天没追上。别的动物笑话狮子,狮子说:
“我追兔子不过是为了一顿早饭,而兔子跑却是为了全部生命。它当然跑得快了。”
台海之战,小心我军成狮子,台军必然是兔子。

  ①李良荣取弱势。李良荣在国民党中号称“小老弟”。当年孙中山以大元帅
身份在黄埔军校阅兵,检阅到末排最后一人时,孙中山见其人个小,面容谦和,
遂抚着他的头说:“好个小老弟。”名如其人。李良荣一直在派系倾轧的国民党
军中采取低姿态,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取弱势”。他的部队装备奇差,举一典
型事例说明:二十二兵团乘船登陆金门,汤恩伯在李良荣的陪同下观看,只见船
甫靠岸,一堆一堆的老百姓蜂涌下船。汤恩伯诧异:“军情如火,应该下令战斗
兵先下船,为什么让民夫抢先?”李良荣答:“这正是二十二兵团的战斗兵,因
为尚未领到军衣,所以仍穿民服。”汤恩伯大惊,道:“形同乞丐,怎么可以临
阵作战?”因二十二兵团官兵每人背一斗笠,金门老百姓呼曰“斗笠军”。我军
攻克厦门后,蒋介石给李良荣打电话,问他能否守住金门,李良荣答:“成功虽
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就在这一日,他召集全兵团团以上干部训话:“金门
岛在军事上是一死地,如不死里求生,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命令把海边仅存
的几条轮船全部炸毁,颇有点项羽的味道,说:“现在好了,从这一刻起,我们
谁也无法到海上逃生。大家只有在金门岛上与共匪拼啦!今日之战,胜则生,败
则死。”李良荣显然懂得点老子。人类崇尚强盛,自然崇尚柔弱。老子认为,自
然界那些气势汹汹的东西都不行。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最厉害的反而是柔
弱的,低姿态的。大海姿态最低,最后万川归之,水全流进去了。

  ②双方隔膜已久,仇深似海。在绝处相逢,你死我活。二十二兵团一退役军
官对我讲:金门战役前夕,一则谣言在战地广为传播:我军攻克厦门后,许多蒋
军官兵藏匿于民家及空屋中不肯投降,我军张贴告示,并用广播车沿大街小巷喊
话,劝蒋军出来投降,并告之已备妥轮船,马上送他们回台湾。结果半天之内,
有数百名蒋军官兵出来,被集合于厦门码头。天黑后,被我军全部用机关枪射杀。
这种拙劣的欺骗伎俩,在当时的氛围中,着实令蒋军官兵大起恐怖。他们的意志
因恐怖而坚强。后来的战斗因恐怖而残酷。10月26日,二十八军主攻团仰攻
金门县城附近的一二三高地时,蒋军坦克突然出现在我军背后。我军战壕向前,
后背完全暴露于坦克的火力之下,无任何遮拦。敌坦克使用国际法禁用的钢珠弹
向我军疯狂射击,钢珠弹射出后呈V
形扇面,一平方米内竟有上千颗钢珠,霎间
血流成河。这不是战斗,而是屠杀。在这种情况下,我军部份官兵放下武器。但
敌坦克手高喊:“厦门守军下场如此!”并不停火。敌坦克手沐巨梁称:“这是
我数十次战役中从未见过的最惨的画面。”后来仅在一二三高地下埋葬的我军忠
勇官兵遗体就达一千多具,今称“万人塚”。金门战斗结束后,蒋军除把大部份
战俘送往台湾,还将一些俘虏集结到海滩,用机关枪射杀。(古宁头村史)今日
台湾与大陆的情景与金门战役时相似。和平时,只有隔膜;战争时,全是仇恨。
李登辉比蒋介石走得远,陈水扁比李登辉还走得远。吕秀莲早踏上不归路。

  ③李良荣的两手。李良荣甚狡猾。他明白他的“斗笠军”光靠吓唬还不够,
还要鼓点劲儿,于是他效仿狄青,搞了迷信的一手。他请人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测
字,出一“烟”(煙)字测凶吉,结果为“火烧西土”。战役中我西来之船果然
在十里长滩被烧,应了此卦。可笑的是,五十年后,台湾岛上也有人拾起这段牙
慧,再次以“烟”字卜未来台海大战的凶吉,结论自然仍是“火烧西土”。李良
荣的另一手就充分做好战争准备。李良荣判定:共军不登陆金门则已,如登陆
金门,则必在古宁头至一点红之间。10月24日下午,二十二兵团在古宁头和
一点红沙滩上举行大规模反登陆演习,到黄昏才结束。结果几个小时之后,我军
果然在这一线登陆,登陆点选择与李良荣的判断不差分毫,而战斗的情景又与白
天蒋军演习的情况如出一辙。故蒋军得以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彼此如演习般配
合,极为顺利。

  ④攻击,攻击,再攻击。台湾军队教科书中这样写道:“古宁头战役之前,
我军守岛,皆采取守势作战。而古宁头之战,二十二兵团不守却攻,奠定胜局。
金门、马祖与台湾皆为海岛,仅大小有别耳。保卫台、澎、金、马基地之作战,
皆为反登陆作战。反登陆战在本质上为守势,但在作战行动上则必取攻势。因为
只有以攻击手段,始能消灭登陆之敌,达成防卫之目的。此古宁头作战宝贵之经
验也。”由此可见,将来我军攻台,台必攻我。纵是本岛作战,台军也必取攻势。
我军必须做好与台军对攻之准备。李良荣在金门作战前制定的作战原则就是:
“我们可以采纳毛泽东的战术。毛泽东在大范围内围攻我们,我们在小范围内反
攻他。当年在江西围剿毛泽东,他就是用这种战术对待我们的。”金门战役一打
响,我军攻势迅猛,尖兵直插金门蜂腰部和金门县城,金门岛上“三高”已去其
一。在这关键时刻,李良荣非但不收缩部队,反而命令部队进攻。他下的第一道
命令是:“向炮声前进!”战场顿呈犬牙交错状态。我军前锋已逼近北太武山,
但身后不仅有蒋军未攻克的碉堡,还有蒋军的攻击部队。我军抓获的第一批俘虏
近千人聚集在滩头,结果被蒋军攻击部队夺回。更严重的是,李良荣手下师长尹
俊指挥部队从侧翼向我滩头阵地猛攻,攻克后将搁浅的船只付之一炬。10月2
5日入夜,用国民党十九军军长刘云瀚的话讲,“是最危险的一夜。”因整日激
战,双方伤亡极大,所有部队都已投入战场。共军增兵共军胜,蒋军增兵蒋
军胜。就在此刻,李良荣仍下令他的疲惫不堪的部队进攻。他的部队装备差,有
些连队三人共用一支枪。等一个人阵亡之后,其他人再拣他的枪使用。师长下到
营,团长下到连。四十二团团长李光前赤膊冲锋,高叫:“今晚是我们二十二兵
团生死存亡关头。天亮前我们如果不把敌人赶下海去,我们就要下海了!”被我
击毙。他是蒋军战死者中军阶最高的。后半夜,蒋军冲到我控制的一点红阵地前
时,几乎死伤殆尽,只剩五个军号手。这几个号手一边交替前进,一边在散兵坑
里吹冲锋号。五把军号鬼哭狼嚎,犹有万马千军。战后,在一点红阵地的散兵坑
里清扫弹壳,每个坑里都能清扫出两三簸箕弹壳。战况惨烈,可见一斑。

  李良荣再做困兽斗,仍不足以将我军赶下大海。双方呈胶着状态。就在这当
儿,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五、“神风”

  整整三百五十七年前,李自成率大顺军征讨不肯投降的吴三桂,两军在山海
关下大战。一方是屡战屡胜的大顺军,一方是骠悍的关宁铁骑,旗鼓相当,杀得
天昏地黑。就在此时,一股大风从海上刮来,迎着李自成军刮去,瞬间飞沙走石,
四下一片浑沌。当李自成睁开眼时,惊异地发现对手已换成了八旗兵。多尔衮挥
大军,乘此风,万马腾跃,锐不可挡,杀入自成军中。大顺战士齐呼:“辫子兵!”
大溃。一战而改变中国历史。清史称这股风为“神风”,既取上天眷顾之意,又
为这一股突然介入的生力军取个美好的名字。

  金门战役中,也有一股“神风”——胡琏的十二兵团。正是这股“神风”,
把我军登岛部队推上了绝境。胡琏所属十二兵团本驻广东潮、汕地区。当时,我
二野大军已下鄂、赣,前锋触粤境。四野克湘问桂。就在这时,用胡琏的话说:
“毛泽东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决定,令刘伯承与林彪交叉运动:刘进西南,林下两
广,全是舍近求远。”这样一来,致使十二兵团得到宝贵的喘息机会,从容由潮、
汕撤到海上。当时胡琏十二兵团有三个去向:一、舟山;二、台湾;三、金、厦。
一时间,中国东南部全都屏住呼吸注视着胡兵团的一举一动。

  ①叶飞心存幻想和侥幸。叶飞一直用忧虑的目光注视着胡琏兵团的动向。但
一举端掉金、厦,为解放台湾铺一块坚实的基石,对他诱惑太大。“小叶挺”的
判断力失常了。10月9日,二十八军进攻大嶝岛得手,抓获的俘虏中发现有胡
琏十二兵团的官兵,肖锋亲自审讯俘虏,并立即将这一重要情况向兵团报告,叶
飞说:“不可能吧。胡琏兵团还在潮、汕地区未动。”金门战役发起前两、三天,
二十八军侦听敌人电台,听到金门敌人高兴地讲:“来了几船活的,来了几船死
的。”经分析,活的指军队,死的指军火。仅隔一天,又截获到胡琏兵团增援金
门的情报,叶飞说:“这是敌人在说‘反话’。他要真的增援就不这么说了。”
10月23日凌晨,运载胡琏兵团的商船已抵达金门料罗湾海面,在大陆用肉眼
便看得清清楚楚。由于风浪大,部队不能登陆,商船停泊不动。二十八军将此情
况上报,叶飞竟说:“这些商船是金门部队撤退用的。打平潭岛时,敌人不也派
商船来撤兵嘛。”10月24日,风声紧。种种迹象表明胡琏兵团即将登陆,肖
锋心情矛盾。一方面,他对部属说:“现在情况不同了。胡琏兵团今非昔比,不
堪一击。不要有过多的顾虑。”一方面他给兵团政治部主任刘培善打电话:“刘
主任,你是二十八军的创建者。在关键时刻,你要帮我们说话呀。现在可是关键
时刻啦,是关系二十八军命运的重要关头。如今敌人倒底增加多少?还打不打?”
刘培善答:“决心不变。”叶飞怀着侥幸心理说:“我们要抢在胡琏兵团之前占
领金门!”

  ②胡琏隐蔽企图。多年后知道,其实胡琏兵团一离开潮、汕,蒋介石就命令
他增援金门。他根本不象十兵团情报部门说的那样:“在海上徘徊。”只是胡琏
把他的作战意图藏得很深,骗过了我军。譬如,十二兵团并未向厦门增援一兵一
卒,可他却请汤恩伯派一支部队以十二兵团的名义上街游xing,既鼓舞民心,又蒙
蔽我军。我军攻克厦门后,并未发现十二兵团官兵,遂认为胡琏好虚张声势。1
0月24日,胡琏兵团已在金门海面停留了一天一夜,一俟风浪平息就登陆,这
时胡琏却狡猾地命令向蒋介石发电报,请求撤回台湾。这份电报被我截获。叶飞
正在召集兵团会议研究晚上进攻金门事,情报处长将这一电报的情况报他,他说
:“很好,看来现在是最好的攻击时间了。一则胡琏兵团还没有上岛,二则李良
荣兵团还没撤走,上岛不至于扑空。”金门战役遂于当晚仓促发动。事后证明,
金门作战早打三天,晚打三天,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惨痛的结局。早打,胡兵团未
到;晚打,胡兵团到了,敌变我变。如今偏偏选的是敌人最强的时候:李未走,
胡已到。结果,我军在北岛登陆,胡琏在南岛下船。在最关键的时刻胡兵团的生
力军源源涌入战场。我军愈打愈少,敌人愈打愈多。事至此,已不可为了。国民
党战史承认:“25日夜间,共军获得休整及增援,战力又告恢复。若非十二兵
团增援,金门原有守军,势难达成其任务。”

  金门之战对我军而言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因素是武器——敌坦克。金门岛上有
一支装甲部队,共有美制M
5A
坦克二十二辆。叶飞和肖锋都知道这个情况。但
我军历来对蒋军坦克十分轻视,加之这支装甲部队始组建不久,主要成员都是从
淮海战场双堆集突围逃出来的残兵败将,哪敢言勇?我登陆部队并未认真准备反
坦克作战。从以下例子就可看出他们的粗疏:部队确带了打坦克的火箭筒。当时
火箭筒分为前筒、后筒和火箭弹三部份,需三人配合才能发射。因欠准备,结果
前筒装在甲船,后筒装在乙船,火箭弹装在丙船。强行登陆后,建制混乱,甲找
不到乙,乙找不到丙。火箭筒全然无法使用,遂使敌坦克得志。更令我军始料不
及的是:10月24日下午,蒋军坦克配合步兵在一点红海滩进行反登陆演习,
一辆坦克发生故障,无法开动,停留原地修理。午夜时分,我军第一梯队恰在这
一带海滩抢滩。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辆坏了一夜的坦克居然开动了。当即向
我登陆部队开火。M
5A
坦克火力很强,一辆单车的火力超过一个装备齐全的步
兵连。一个坦克营的火力则超过一个步兵师。它给予我军重大杀伤。由于缺乏反
坦克兵器,我军战士曾在身上裹着炸药包向敌坦克猛扑,不果。部队为避其锋,
撤入海滩附近的防风草丛中。坦克冲入我军隐蔽处做蛇形碾压。后来,这辆坦克
被国民党授予“金门之熊”称号。陈诚称:“金门作战,装甲兵居于首功。

  历史是教科书。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将来我对台作战,务必做好第三股力
量以突如其来的形式介入的准备。这第三股力量可能是日本,主要是美国。我可
以断言:一旦台海战争爆发,美国必然参战。理由有四:①二十一世纪美国已把
遏制中国的崛起当作首选目标。②台湾具有美国和日本不可不看重的地缘和政治
条件。③美国对台湾安全的承诺。④美国人的价值观念。它如不干涉别国主权,
它就不是美国。昨天,我们从蒋介石那里学到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道理,
今天,我们应从美国人那里学会“枪杆子里面出主权”的道理。主权不能用嘴巴
来保卫,只能用武力。我们必须做好与美军一战的准备。事实上,美军已制定好
的几套对我作战的方案中,第三套方案极似“神风”,原文如下:“让中国完成
二十万人以上的登陆,再突然介入夺回制空、制海权并封锁台湾海峡。联手台军
围歼失去弹药与补给的中国军队。这个方案可以给中国极大的政治打击,相当程
度地震撼和摧毁留在大陆的中国军队的战斗意志。”

  六、“打仗,打将!”

  战争胜负取决于将帅。拿破仑说:“一个老虎领一群羊,羊都变成了老虎。
一只羊领一群老虎,老虎都变成了羊。”此话有深刻道理。古今中外都如此:没
有不能战的军队,只有不能战的将领。法国人性柔弱,在与外国作战中很少胜利。
腐败的清朝与那么多列强作战,无不大败,独对法国一役获胜。但自拿破仑出现,
法军则成了百战不殆的雄师。拿破仑一死,又恢复常态。这情景颇值得玩味。国
以兵为骨,兵以将为主。将强则兵强,兵强则国强。

  金门之战,蒋军只所以能一逞,就是用对了人。蒋介石在关键时刻启用胡琏,
今天看来确是一着高棋。当时,蒋介石已下决心死守金门,曾对陈诚说:“金门
乃台湾门户,看守大门,最好能放上一只猛虎,其次也应当是一只恶狗,决不可
放一头老牛。你看谁可以?”陈诚早瞩意胡琏,因为胡琏是他的嫡系,陈诚与胡
琏都发迹于十一师和十八师,号称“土木系”(土字拆开是十一,木字拆开是十
八)但他不明老头子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说:“汤恩伯吧?”蒋介石道:“给他
多少军队,打掉多少军队。”汤恩伯失守上海后,蒋介石对他说:“不要老逃跑,
名誉要紧。”1954年汤恩伯在日本病逝,蒋介石说:“他要是战死在上海就
好了,只不过多活了几年呢。”陈诚说:“胡伯玉吧。”蒋介石点头。

  蒋军中有“二胡”,胡宗南与胡琏。前者号称“西北王”,后者号称“金门
王”。今日台湾军队流行的口头禅是:“十个西北王,抵不上一个金门王。”由
于台海战争迫在眉睫,登陆与反登陆作战特别受到台军重视,故尔对胡琏的研究
顿掀一股高潮。我把胡琏端上来解剖一番,自另有一片苦心。解放战争初,胡琏
为蒋军十二兵团副司令,司令为黄维。毛泽东是相当重视十二兵团的。该兵团号
称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我读《毛泽东选集》,有一重大发现:《毛选》中提及
次数最多的人不是刘少奇、周恩来,也不是蒋介石,而是黄维,高达一百四十四
次。毛泽东并未提几次胡琏,但黄、胡一体,都是十二兵团魁首,毛泽东当然是
把他俩放在一个天平上的。毛泽东曾亲笔通告我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十
八军胡琏,狡如狐,勇如虎。宜趋避之,以保实力,侍机取胜。”双堆集作战之
后,杨勇曾说:“我们宁愿俘虏一个胡琏,不愿俘虏十个黄维。可惜胡琏给跑掉
了。”对其重视,可窥一斑。国民党军史上评价胡琏是十二个字:“爱才如命,
挥金如土,杀人如麻。”他麾下十八军,被国民党其它部队称为“吃人部队”,
是战斗力较强的。

  ①胡琏为人比较现实,并不一味蛮干。黄维和十二兵团在双堆集被我刘邓大
军包围得铁桶似的,胡琏时在南京。南京为十二兵团空投物资,官兵都说:“投
这些东西不济事,最好把胡老头投下来。”胡琏自告奋勇,在全军皆墨的前几日
空投至双堆集。在高级将领是与军队共存亡还是突围的问题上,胡琏很实际,要
求突围,这就与杜聿明、黄维发生了冲突。杜聿明说:“我始终认为突围是下策。
坐战车一个人走是可以的,但是遗弃官兵,落得个万人唾骂的下场。”胡琏则不
管这一套,乘战车突围。因为害怕当俘虏,他在突围前向医务人员要了大量安眠
药,准备在不能脱身时,服药自杀。不过他的伎俩被我一眼看穿:他根本不准备
死。他是军人,身上有枪。危急中一颗子弹就能结束生命,要一堆安眠药干什么?
显是作秀。后来有人指责胡琏怕死,只身脱逃。我倒不认为他怕死。其实他也不
怕死。10月25日金门岛上炮火连天,但海上风浪奇大,料罗湾无码头,十二
兵团无法登陆。当时登陆的方法是在岸边停一艘船,运兵船靠近岸船,人再上岸。
军情如火,不能再等,便采取所谓“空中飞人”方式登陆。即海浪涌上来时,两
船船身得以在霎间靠近,人在这一倾刻跳到另一船上。巨浪退时,两艘船身立即
拉开。一连长带头跳跃,由于不慎,被两舰船体挤成肉浆。人人胆寒。这时胡琏
却坚持要当“空中飞人”。结果他惊险地跳过去。给了官兵以很大的鼓舞。国民
党战史上说:“若非胡琏将军亲临指挥,十二兵团的战力,亦难作高度的发挥。”

  ②治军有方,恩威并重,颇得部下死力。双堆集惨败后,胡琏用七天七夜逃
回南京。蒋介石问他:“下步如何?”胡琏答:“若蒙给我三个军的兵力,深信
必可协同友军击败匪寇。”蒋介石立即下手谕:“予胡琏以名义,成立三个军。”
胡琏遂到江西,重组十二兵团。他提出“一甲一兵,一县一团;三县成师,九县
成军”的征兵办法,在短短几月内就使十二兵团重新成军。我军逼近,他率十二
兵团且退且练,至潮、汕时,一支新军已训练成型。蒋介石给予评价:“有十二
兵团就有台湾,有台湾就有中华民国。”简直把胡琏抬到了一个吓人的高度。从
潮、汕下海时,胡琏全部私人家当只有十根金条。他知此去必有恶战,召集军长、
师长,当面分之,各得其一。在蒋军中,胡琏是有“侠帅”的好名声的。194
7年,蒋军整编第七十四师被我军包围在山东孟良崮,坐以待毙。当时蒋军二十
五师、六十五师、八十三师俱离孟良崮很近。但张灵甫第一个向离他最远的胡琏
求救:“伙计,我恐怕不行了,你得赶快来救。”胡答:“我正在加紧进行。你
看过济公传吧。要学八魔斗济公中的济公。”

  ③知彼。刘伯承、粟裕深知胡琏。根据毛泽东那段批语来看,他亦深知胡琏。
胡琏也深知我军。金门战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军一直在做重战金门、解放
台湾的准备。蒋介石则一直让胡琏固守金门,当金门防卫部司令,就是因为他熟
悉我军。1977年胡琏逝世,遗嘱将自己水葬于金门、厦门之间的海底深处,
自称“长眠海域,魂护台、澎”。胡琏离开潮、汕时,心知无论防舟山、防金、
厦,当面都是我华东野战军,这也是他的老冤家之一。他亲自编了一本小册子《
关于陈毅匪军》。据看过这本书的人讲,书中对我三野的成长过程、构成要素、
协同战法等,研究得比较透彻。得到蒋介石命他增援金门的手谕后,他又令部属
编纂了我军攻击海岛可能采取的战法。此文在十二兵团抵达金门海面时才杀青。
现在让我们看一下胡琏预测的我军几种战法:1、瓜分战法:将敌人之防线切成
数段,先猛攻腰部,再围攻两端,使左右不能相应。(我军第一梯队正是在金门
的蜂腰部抢滩,尔后右取一二三高地,居高临下,直逼古宁头;左取北太武山,
控制金门东半部。)2、断道战法:以猛冲的动作,将金门一分为二,尔后深入
东南及西南后方海岸,先断我海上交通,东西席卷,歼灭全部守军。(我第二梯
队的任务即如此。)3、三猛战法:猛攻、猛打、猛追,力向纵深发展,击溃防
御者之体系,不为少数守军所惑。着重独立作战。(我二十八军作战计划上写道
:“在战术思想上,强调越海作战只准前进不准后退,树立有我无敌的战斗决心。
在动作上强调单船突击,单兵突击的思想。”)好个胡琏,简直象是钻进我军肚
里的蛔虫。十二兵团参加过金门作战的一位退役军官王四元告诉我这样一件事:
胡琏登上金门岛之后,伫立湖南高地观战。“斗笠军”师长郑果告他:敌二十八
军代军长肖锋率两万余众来犯,已遭痛击,肖锋谅巳被击毙。胡琏微笑不答。蒋
军将一部共军包围在垄口,一边进攻一边高呼:“活捉肖锋!”这时有一名解
放军干部跃出堑壕,大喊:“我是肖锋!”随即拉响手榴弹壮烈牺牲。一时间,
敌酋肖锋毙命之说飘散四方。胡琏却在此时做出两个判断:1、共军登陆金门
的人数不会超过一万人;2、根据共军攻击凌乱、协同不好的情况看,上岛的
指挥官估计不会超过师级,很可能最高是团级。事实证明胡琏判断极为精确。1
0月27日,金门守军向台北报捷,俱称击毙敌军长肖锋以下师长五至六名,连
远在北京的周恩来都以为肖锋牺牲了,胡琏却在电报中称:“我军仅虏得隶属不
同军、师之四个团长。”

  我军以百战百胜之师进攻金门失利,原因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三个
团的兵力登陆,竟然没有一名师指挥员随同登陆指挥。二十八军制定的进攻原则
是“奇袭加强袭”,这是对的,但无统一指挥,奇袭尚可,强袭谈何?首先,竞
渡时已十分混乱。除主攻团在团长兼政委邢永生的指挥下在大嶝岛海面完成全团
战斗编队外,其它两个团则一鼓开进,以致登陆地点大都偏离预定目标。主攻团
倒是在一点红展开攻击,但遭敌顽强阻击,损失巨大。其次,由于没有统一指挥,
各团上岸后一个劲儿朝纵深猛插,没有立即修筑工事,巩固滩头阵地。只有在古
宁头突破的助攻团团长刘天祥留下一个营巩固登陆场。事后证明,正是由于在古
宁头留下了一个营,才能以该点做为支撑点,坚持战斗达三天之久。而孙云秀率
领的增援部队四个连也正是在这个地段登陆的。最后,无统一指挥即无协同作战。
登陆点只有一个。很容易被敌人反击,封闭。一点红确是金门最好的海滩,利于
登陆,无可厚非,但我军能想到,敌军也能想到,失去了奇袭之效。诺曼第登陆
和仁川登陆均是选在最不适合登陆的地点,反而成功。三个团上岸后,根本无法
互相靠拢和沟通联系,只是由三个团的首长各自直接接受军指挥所的命令,部队
撒了鸭子,终被敌人各个击破。二十八军为何未派一名师指挥员随第一梯队过海,
至今仍是个谜。有文章说是邢永生明知此战必败,不让师长上船,此说牵强。我
看还有深层原因。10月26日,战斗进行了一天一夜之后,我军派另一位团长
孙云秀增援,已明知岛上群龙无首,却仍然不派师领导上岛,这就不能不令人愤
慨了。我看倒是一位当过毛泽东警卫员的八十二师师领导道出了真情:“已经送
掉这样多的人还不够,还要我们去凑数!”

  七、血洒海疆

  五十二年前,为了祖国的统一,我英勇共军九千健儿,义无反顾地渡
海作战,血洒海疆。壮志未酬,魂魄不灭。我常常在夤夜听见他们恨恨的呐喊。
由于主帅轻敌,指挥失当,壮士一去不复返。九千颗不屈的心脏,千载之下,谁
与抚平?历史告诉我们,大方向错了,纵有万千忠勇之士,也只能空抛头颅,凄
问长天。金门之战是我军宝贵遗产。忘记过去就意味着再败。

  继承金门之战的遗产,包括继承九千烈士的忠贞精神。他们的浴血苦战并未
改变历史,但他们的精神必将改变历史。他们的作战极为英勇顽强。他们事迹惊
天地泣鬼神。他们死了。他们败了。他们仍然是我军的旗帜和军魂。在未来的祖
国统一之战中,后辈将了却他们未竟之愿。我的血管中涌动着他们的鲜血。他们
的名字在我心中永生。

  ①邢永生。主攻团团长兼政委。主攻团船队接近一点红海滩时,敌人炮火极
为猛烈。邢永生伫立团指挥船头,挺然如临风玉树。身边参谋、警卫纷纷中弹牺
牲。特务连连长说:“情况不妙,是不是回来呀?”邢永生厉声回答:“只有前
进,决不后退!”主攻团登陆后,被敌人坚固碉堡压制在空阔的滩头,主攻团几
名“爆破英雄”,身绑炸药包,爬到碉堡附近或冲进碉堡,与碉堡同归于尽。主
攻团前锋曾抵金门县城,终被打垮。邢永生受伤被俘。主攻团官兵们被打散后一
直各自为战。26日,国民党军军长高魁元、刘云瀚乘车前往湖南高地,突遭我
军袭击,险些毙命。27日下午陈诚来金门视察,忽然有一百多共军官兵从隐
蔽的草丛中向他猛冲,他心胆俱裂。这些都是主攻团的零散人员。邢永生押到台
湾后不久即遭杀害。邢永生下海前,炊事班做好饭,他说:“回来再吃!”结果
他永远也吃不上了。他的妻子直到今天每次吃饭时总要在桌上多摆一双筷子,对
孩子说:“这是你爸爸的筷子!”

  ②刘天祥。助攻团团长。他的部队在古宁头登陆,建立了登陆场,最后也是
他的部队在古宁头坚守到最后一刻。他率部与胡琏十二兵团在古宁头村展开逐屋
争夺,战况空前酷烈。至今古宁头仍屹立着刘天祥的团指挥所,上面弹痕累累。
古宁头每一寸土地都落了炮弹。古宁头村民说:“黑土一攥血淋淋。”胡琏曾视
察刘天祥部的阵地,对手下军官说:“我就是要你们见识见识,看看人家战场是
什么样子。人家上岛到现在,没进过一粒米水,一个人对我们好几个人,这仗还
不残酷吗?你瞧人家的阵地,连块象样的纸片都没留下,你们做得到吗?这样带
兵的,才够格。把兵带到这个份上,不容易啊!”最后失利前,刘天祥打开报话
机与肖锋通话。刘天祥的最后一句话是:“敬爱的首长,我的生命不在了。为了
革命没二话,祝首长好。新中国万岁!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步话员则最
后说了一句:“永别了,首长!”耳机里随即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大陆指挥所里
的人无不落泪。

  ③孙云秀。团长。10月25日夜,兵团和二十八军派孙云秀率四个连增援
金门。孙云秀明白,这种后来被人们称作“添油”式的增援于战局无补,此去必
死,但他凛然受命。他把手表摘下来,连同他最心爱的钢笔一起交给师领导,庄
重地说:“这一回我是革命到底了。这就作为我最后一次党费吧。”头也不回地
下海。上船时又请通信员转告肖锋:“我死后,请肖军长和贡大姐代我告知洛阳
城东老家父母,并让妻子王佩兰改嫁。”孙云秀上岛后,一度将战局改观,但终
因胡琏十二兵团参战,寡不敌众,失利后撤入深山。10月28日清晨,敌人从
四面包抄过来。警卫员递给他一把花生米,他吃了一粒便吐出来,说:“他妈的,
吃饱了去做俘虏吗?”他与几个战士被敌包围,突围无望,他突然跃起,对着敌
人高喊:“朋友,过来吧,我就是团长!”他打倒几个敌人后,对自己的太阳穴
开了一枪。国民党军史上讲:“孙匪云秀极为彪悍,饮弹自尽后,尸体兀自屹立
不倒。”

  ④徐博。助攻团团长。战斗失利后,徐博潜入深山,在一个山洞里藏了一百
多天。胡琏清扫战场时,在俘虏中查不到徐博,在死尸中寻觅亦不得。胡琏不相
信徐博会洇水逃回大陆,始终不放弃寻找。后一位北太武山的村民向蒋军报告:
他种的红薯常常在夜晚被部队偷吃,查附近部队无此事,胡琏判断可能是藏匿解
放军所为,于是出动一个师的兵力进行搜山,终于将徐博搜出。徐博“长发长须,
形同野人”。不久被杀害。

  我军广大战士亦无比英勇,喋血苦战,至死方休。10月27日,金门岛上
战斗已基本结束。蒋军海军永安舰在古宁头海面巡弋,看见有一艘帆船在飘移,
船上不见人影,随即赶去,发现那是共军的船,船甲板上躺着十几个满身鲜血
的共军重伤员。他们都默默地擦枪。显然已无子弹。蒋军令他们投降,他们无
一回答,继续擦枪,最后被蒋军机关枪一通狂扫,鲜血染红了大海。11月5日,
已是金门战役十天之后,国民党军忽接到古宁头村民报告,说山根下发现一名共
军。国民党派一个连赶去,看见在远处田埂边跪着一个共军,头从田埂上伸出
来,端着一支步枪,作瞄准状。蒋军卧倒,喊话,良久,那共军纹丝不动。小
心翼翼地过去,才发现那共军士兵早已死去多时,只是战斗姿势不倒。尸体已
有味了。

  金门战役我军被俘四千余人,其中三千人于1952年被台湾用渔船分批遣
返大陆。这三千人一律被开除党籍、军籍,遣返老家种地。一部份人被定为叛徒,
判刑。文化大革命中,三千人统统受到批判,纵是农民也不能幸免。用他们自己
的话说就是:“苦战三天,受苦三十年。”1983年后,为这批苦难将士恢复
政策,也不过是补发一点钱物,恢复党籍,按复员处理军籍问题。其中不少人由
于挨饿、生病、批斗、年迈等原因,早已不在人世。活着的人都年过七旬,华发
飘零。一生也就这么毁了。助攻团教导员陈之文,被俘后坚贞不屈,在集中营里
组织斗争,回大陆后却被定为叛徒。1983年,通过复查,为其恢复党籍,三
十余年冤屈得到申张,因兴奋过度,心脏病突发,猝死。全村人痛哭,道:“老
陈什么苦都吃了,什么罪都受了,可什么福也没享过。命薄啊……”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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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10月,金门战役四十周年的时候,叶飞登上厦门云顶岩,眺望
金门。突然下起了雨。白发苍苍的叶飞拒绝家人要他避雨的要求,伫立山顶,任
凭雨水将他浇得透湿。随从们发现,叶飞的双手在微微颤动。他的手另一次颤抖
是1989年1月,他回到阔别了七十年的出生地菲律宾。菲方给予叶飞仅次于
国家元首的待遇,鸣礼炮十七响。叶将军一世英雄,最后一仗却留下了永生的遗
憾。

  不久,肖锋和妻子贡喜瑞也来到厦门海边。他带来了酒。他遥望金门,向大
海里洒了三次酒。金门作战失利后的第二天,他来到兵团司令部,见叶飞时,
“面色惨白,失声痛哭”。这一次他没有哭,但是眼睛久久潮湿着。

  2000年10月,金门作战五十一周年之际,我来到了与金门隔海相望的
福建崇武。这儿有一座全国独一无二的“共军庙”,庙里供奉着二十八军二十
七名烈士。这是当年一位被二十八军官兵从敌机轰炸下救出的小姑娘所立。当时
住在她家的二十七名共军战士全部战死在金门。姑娘如今已是六十七岁的老妪。
我和她一同攀上山岗,远眺金门。我特意带着驻军的一个司号员。老妪指着金门
告我:金门战役一个月以后,岛上还不时传来枪声。那是濒死的共军战士在做
最后的挣扎。我命令司号员对着大海,对着金门,对着无垠的天空,吹起熄灯号。
英灵应当安息了。

  金门战役大事记

  1949年1月

  国民党十二兵团在安徽蒙城双堆集遭到我中原野战军、华东野战军包围,全
军覆灭,胡琏乘坦克突围,负重伤。后在上海做手术,取出大小子弹片三十二粒。
受伤部位离肺部及心脏仅一纸之隔。受蒋介石之命在江西重组十二兵团。士气低
迷。双堆集惨败的阴影复盖全军。胡琏给部队打气:“双堆集失败未必是坏事。
十二兵团的底子是十一师和十八师,就凭双堆集这三个字,我们也能逢凶化吉。
让我来为你们拆字:堆字是十一佳,集字是十八佳,双(双)字是又佳又佳。合
起来是十一师佳,十八师佳。岂非上天大吉?”

  1949年4月

  蒋介石携陈诚、蒋经国乘飞机视察金门。蒋介石在空中注目金门良久,问:
“你们看,金门象什么?”蒋经国答:“金门象个红黄色的大哑铃,横卧在厦门
湾的大嘴巴里。”陈诚说:“金门岛的形状象一根丢在地上的人骨头,两头大,
中间小。”蒋介石说:“金门是根刺。”当时金门既未驻兵,也无工事。蒋介石
下决心固守金门。问蒋经国:“谁守金门?”蒋经国说:“汤恩伯吧。金门为金,
汤司令官姓汤,加起来是‘金汤’,固若金汤嘛。”后来李良荣的二十二兵团代
号即为“金汤”。

  1949年5月

  国民党中央派员来金门勘查、定位,国库拨款,修建永久性设防工事。工程
委托上海一营造公司承建。后蒋军上岛,嫌工程进度慢,遂大规模拆民房、寺庙,
加快速度。甚至用了死人的墓碑。郑果说:“此举很缺德。但不得不为。”

  1949年9月

  共军十兵团解放福州后,水陆并进,大举南下。二十八军于本月15日渡
海进攻平潭岛。主攻团刚登陆四个连,台风便突然袭至。增援部队上不去。局势
险恶。我登陆部队奋战一天半,台风过后,大部队上岛,全歼守军八千。平潭作
战使我军滋长了轻敌思想。“不怕敌人固守,就怕敌人逃跑”和“脚踏陆地就是
胜利”的说法出现了。

  1949年10月

  共军第四野战军逼近潮、汕,胡琏率十二兵团撤离。蒋介石命令胡琏星驰
金门。胡琏命十八军军长高魁元先行一步。胡琏对高魁元说:“你在黄埔军校时
与林彪是同期同学,又睡上下铺。共军那套战法你是了解的,你打个头阵。”高
魁元说:“将孬孬一窝,兵孬孬一个。”

  10月15日

  十兵团对厦门发起总攻。汤恩伯逃到军舰上指挥。守军崩溃。厦门宣告解放。
蒋介石气恼地说:“厦门工事何等坚固,也只守了两天两夜。”他随即担心金门
:“李良荣,无法与汤恩伯比。”蒋介石专门给汤恩伯写了一封信,信中有这样
一段话:“嘱告兄金门不可再失,必须与之共存亡,尤不能住在船上指挥。”李
良荣则表示:金门是一个孤岛,也是一处绝地,“离此一步无死所”。“我决心
打到最后一个人。”

  10月18日

  十兵团将进攻金门任务交予二十八军。布署如下:以二十八军八十二师全部
并指挥八十四师二五一团、二十九军八十五师二五三团及八十七师二五九团的兵
力,分三个梯队进攻大金门岛;得手后,以八十五师两个团攻击小金门岛。10
月20日发起战斗。兵团命令中明确提出:“为肃清沿海残敌,解放全国,并建
立尔后攻台之基地。”

  10月19日

  船只筹措遇到极大困难。主攻团团长兼政委邢永生说:“船工不可靠。找到
船找不到人,找到人找不到船。”助攻团团长刘天祥报告:该团的船还有三分之
一帆未修好。二十八军对押船人员进行了特别挑选,并规定押船者不参加登陆作
战,其用意一则督促船回航再运,二则监视船工,三则避免登陆部队扣留船只,
预留撤退之路,以坚其背水一战的决心。

  10月20日

  推迟进攻金门时间。兵团得到胡琏十二兵团乘船来到台湾海峡的情报。傍晚
时分,二十八军副军长肖锋来到海边,观察金门岛。肉眼可见金门岛外海有数艘
轮船,灯火闪烁。有人担心那是胡琏的运兵船。肖锋说:“胡琏来了,也不过再
打一次上蔡战役。”1948年6月,肖锋任八十三师师长,受命阻击胡琏的整
编十一师。肖锋率部队一昼夜强行军一百八十里,抢先赶到上蔡,与胡琏血战,
使其在坚城下不能前进半步。但肖锋又对参谋人员说:“最坏的情况是我们上岛
胡琏也上岛。那样的话,我们准备得付出牺牲四千人的代价。”

  10月21日

  再次推迟攻金时间。宝贵的战机一次次在推迟中悄然逝去。越推迟对我越不
利。但叶飞并未认识到这一点。有人提出金门可能不好打,叶飞说:“你太多虑
了。厦门是敌人有永久性设防工事的要塞,守军又是号称‘小白崇禧’的汤恩伯
集团,兵力充足,有海空军支援,已被我军攻克。而金门弹丸之地,又没什么坚
固工事,守军名义是一个兵团,实际上不过两万残兵败将。说实话,要不是蒋介
石严令固守,李良荣早在我军攻克厦门之际就弃岛逃跑了。我用一个主力军加二
十九军的两个主力团攻金,已富富有余。我还是那句话:此役必胜!”

  10月22日

  胡琏兵团在金门海面枕戈待旦。胡琏感到兵器不足,遂打电报给陈诚,要求
将以前属于十二兵团的武器重新拨发给他,陈诚答:“你所谓的原属贵部的武器,
其上是否刻有胡琏的名字?”

  10月24日中午

  二十八军召开作战会议。肖锋以降,普遍对金门作战没有把握。八十二师师
长钟贤文说:“这是我们解放大陆沿海的最后一仗,可不能打坏了。”邢永生说
:“胡琏来了,敌人增兵了,还打不打?”八十五师师长兼政委朱云谦说:“是
不是建议兵团推迟战斗?”三十三岁的肖锋不免迟疑。他从未打过败仗,人又比
较好面子,从不给上级提意见。四十年后肖锋说:在作战问题上,向上级提意见
不宜再三再四。你总提意见,和上级想不到一块去,这上下级关系怎么处?当时
二十八军在兵团兄弟部队中还有点骄傲的名声。肖锋不愿意担这个名声。肖锋承
认:“这是私心杂念作怪。”

  10月24日下午

  有确切情报:胡琏兵团准备增援金门。肖锋给兵团政治部主任刘培善打了最
后一个电话。刘培善说:“敌人一贯会吹牛撒谎。就算胡琏兵团登上金门,什么
工事也没有修筑,情况没有大的变化。兵团已经研究过了,我们要抢在胡琏兵团
之前占领金门。今晚攻击决心不变!”肖锋把心一横,说:“这个仗肯定不好打
啦,我要求随第一梯队过海指挥作战,同胡琏兵团拼个你死我活。”刘培善说:
“老肖你不要过海。掌握好预备队。”除了胡琏兵团因素,潮汐也是重要原因。
今天正好午夜满潮,趁潮满登陆最有利。如再改期,受潮汐周期和天气风向变化
影响,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间。金门战役就这样无可挽回地发动了。

  10月24日十九时

  高魁元向胡琏报告:今天一天,大小嶝岛及厦门一带的所有共军船只全部停
止了活动。入夜后,大陆沿海一带一点灯火都没有,大反常态。高魁元判定:解
放军可能于24日夜间或25日凌晨发动攻击金门的军事行动。金门全岛紧张备
战。

  10月24日二十时

  今夜奇寒。古宁头村史载:这一夜冷得反常。村民们不得不穿起棉衣。在大
陆莲河、大嶝、澳头、运河等处港湾,我军三百条战船静静待发。九千余名英勇
官兵肃穆地伫立在寒风里。刀出鞘,箭上弦。肖锋一声令下,大军出动。千帆直
指金门。海风凛冽。波涛如山。我军兵分三路,象三把利刃,直插敌巢。助功团
二五三团船少人多,有一个连队实在装不下,团长徐博说:“硬塞!”一人道:
“算了吧,留点人也好嘛。”口气似有不祥之感。这个连留了下来,想不到他们
竟成为后来重建该团的种子。徐博,原名徐泽民,上海人,最爱说的话是:“阿
拉革命来的。”进攻金门前,本欲结婚,女友已来部队,他笑着拒绝:“且慢结
婚,说不定充军金门!”不料一语成谶。

  10月25日零时

  金门岛一点红守军敌二O 一师排长卞立中,查哨时误触地雷,轰然一声巨响,
将守军惊醒,惊慌中以为共军来犯,匆匆进入阵地。就在这时,借着微弱的月
光,发现海面上有一大片黑压压的船队,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遂按事先约定计
划,连开三枪。邢永生用电台向指挥所报告:“离敌五里,立即开炮!”我军炮
群骤然开火。火光映红夜空。惨烈的金门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10月25日零时二十分

  我主攻团在一点红抢滩登陆。这一日是金门全年潮水最高的日子,蒋军在海
滩的第一道防线,包括碉堡、铁丝网,几乎被水淹了一半。士兵都站在碉堡里面
的水中。我军船队顺风乘潮,恶虎般地猛扑海滩,收势不住,有许多船只冲过了
碉堡,船头插入沙滩。防守碉堡的蒋军不得不反过身来向后面射击。由于风浪太
大,我官兵晕船者众。加之渔船腥味重,官兵闻不惯,呕吐,体力大减。邢永生
指挥战士们纷纷跳海,以自制的三角架等泅渡工具,向敌阵突破。一时间,枪炮
声、喊杀声、搏斗声、惨叫声,加上我军指挥登陆的铜锣声,奏起一曲恐怖的死
亡音乐。蒋军十九军军长刘云瀚在回忆录中写道:“(共军)在黑暗中携带浮
器,离船跳入水中,游向岸边,又被波浪冲回。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仍能人自
为战,纷纷向岸上突击前进,其冒死直冲的精神,实令人惊讶!”

  10月25日二时

  另外两个助功团的船未按预定航线前进,大部份被大风吹到古宁头一带。刘
天祥、徐博指挥部队迅速登陆。敌人火力猛烈。刘天祥命令:“掩护船工!”许
多战士用身体为船工挡子弹,牺牲甚重。徐博大喊:“人人有船,船船突击,多
点登陆,边打边靠拢。一点突破,两面撕开,三面开花!”全军前赴后继,不顾
死伤枕藉。有船工见船向滩头冲得太猛,急得大叫:“太近了!太近了!”无人
睬。结果几乎所有的船只都搁浅。大部份船工弃船逃跑。押船的官兵忠于职守,
在船上严阵以待。

  10月25日三时

  肖锋的军指挥所里气氛凝重如铁。电台队长姜从华呼叫主攻团,但主攻团始
终叫不出来。另外两个助功团倒是一叫就出来。刘天祥报告:“登陆成功。俘虏
敌人一千余名,不好看管。”徐博报告:“正向金门城方向攻击前进!”从扬声
器里可听到枪炮声和我军凄厉的冲锋号声。还截听到敌人电台的呼救:“共军攻
势凶猛,赶快增援!赶快增援!”又叫:“共军和我们拼刺刀啦!顶不住呀。”
肖锋精神大振,以茶缸盛酒,连饮三缸,道:“同志们奋勇前进!”

  10月25日三时三十分

  邢永生率主攻团在一点红登陆后,突遭敌人坦克袭击,队形大乱。在营长找
不到连长,连长找不到排长,排长找不到班长的情况下,人自为战,冒死冲锋。
邢永生手中只掌握几个班的兵力。一点红海滩上耸立着一个两米高的竹竿,竿上
有一个大灯笼,上书“二四四团登陆点”。邢永生在灯笼下指挥作战。几辆坦克
向这里扑来。邢永生意识不好,想转移,已来不及了。许多官兵被碾压牺牲。邢
永生喊:“赶快向西突围,向二五一团靠拢!”也负重伤。被蒋军抓获。天亮后,
主攻团被俘的官兵被押往湖尾乡。邢永生对周围同志们说:“大家要照顾好重伤
员。”说毕,“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下痛苦的泪水。”后来他被叛徒指认为团
长,敌人将他分开关押,临行前,他对同志们说:“国民党烂透了,还要苟延残
喘,垂死挣扎。”这是他留给大家的最后一句话。

  10月25日五时

  二五一团和二五三团继续扩大战果。蒋军二十二兵团战斗力不强,阵地一被
突破,就跑。有的士兵边跑边丢武器,有的干脆把帽沿向后脑勺一拉,跪下去高
叫“不打啦,不打啦!”黑压压跪倒一大片。我军向纵深猛插,但打着打着,听
对方的枪声和炮声,发觉面对的是有战斗经验的部队。敌人打的是“拦头炮”,
声音脆,打得准,弹着点呈低伏的扇面形,杀伤力大。刘天祥用电台问指挥所:
“是不是胡琏兵团上岛了?”回答:“不知道!”

  10月25日八时

  胡琏兵团开始在急风骤浪中登陆。汤恩伯对胡琏翘起大拇指说:“佩服!年
初尚属残兵败将,不满万人之破军,才数月便能强大而又猛勇,立成一支大军。
佩服,佩服!”胡琏问:“战况如何?”汤恩伯不愿胡琏来分一杯羹,撒谎说:
“已近尾声。”胡琏侧耳倾听激烈的枪炮声,道:“战事仍在激烈进行中,形势
相当严重。”二十二兵团听说胡琏登岛,欢声雷动:“胡老头到金门啦!”

  10月25日九时

  天亮之后,国民党空军唯一的中型轰炸机大队第一大队起飞,对我军搁浅在
海滩的船只轮番炸射。国民党海军司令黎玉玺亲率太平舰赶来,用舰炮轰击我登
陆部队的船只。我押船官兵见势,纷纷跳船登陆,参加战斗。船队燃烧起火。熊
熊火焰有几十米高,在大陆这一侧看得清清楚楚。第二梯队的指战员急得跺脚流
泪,但一条船也未返回。八十二师师长钟贤文一听到这消息,当即晕倒在指挥所
里。

  10月25日十二时

  高魁元指挥十八军投入战场。但他不敢把兵力用尽,担心我军在一点红、古
宁头方向是佯攻,尔后再从金门东部登陆。他对胡琏说:“小心侧背!”驱一部
兵力始终密切监视金东。直到确认东部平静,始将全部兵力投放。

  10月25日十三时

  《厦门日报》在显著位置刊登我军进攻金门的消息,大标题是“我军登上金
门岛不日即可解放”。这是金门战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诸大陆报端。

  10月25日十四时

  我军两个助攻团面对敌人的优势兵力,血战不退。在林厝、观音亭山、安岐、
埔头一带与蒋军反复争夺。我军控制着整个古宁头半岛及其东海岸约两平方公里
的地域。一无名高地先后易手七次。蒋军死尸在阵前层层叠叠。血流成河。蒋军
团长李光前端着刺刀亲自冲锋,但他的士兵均伏地不前,只有他一个人冲了几步,
被击毙。一位国民党军退役军官告我:李光前其实是被从背后来的子弹打死的。
胡琏与高魁元亲临前敌,冒着枪炮给官兵打气。胡琏说:“忘了双堆集的耻辱乎?”
又拿出酒和烧鸡亲自喂负伤的士兵吃。蒋军再次冲锋。高地上守军其实只剩下我
军一名教导员、一名指导员,其余均牺牲。两人知道胜利无望,同时举枪自杀。
蒋军举着青天白日旗帜冲上无名高地,高声欢呼。

  10月25日十八时

  我军退守古宁头。兵团从厦门、晋江等地火急筹得几条船,大部份被国民党
空军炸沉。军指挥所里,肖锋问众人:“部队是增援还是不增援为好?”龙飞虎
说:“我们已经犯了罪,不能再添油似地增援。敌人兵力那么多,增援一两个营
能有什么用?”肖锋打电话向叶飞请示,叶飞以不容杀伐的口气道:“只要有一
线希望,就要派兵增援,同胡琏兵团打到底!”遂决定派二四六团团长孙云秀率
四个连增援金门。增援的官兵均知一去必不返,但个个义气凛然。他们把背包都
留下,并写上自己家乡亲人的地址。身上的钢笔呀笔记本呀钱包呀统统掏出来,
尽可能地多带手榴弹。大家默默握手,相约:“最后一颗留给自己!”八十五师
师长兼政委朱云谦得知仍然不派师领导上岛,甚不满,说:“他们不去我们去!”
准备亲自过海,但因无船,未果。

  10月26日凌晨

  孙云秀增援部队突破敌海军封锁钱,顺利登上金门岛古宁头,与刘天祥、徐
博会合。孙云秀的到来,给了苦战一天一夜的我军官兵以极大鼓舞。孙云秀立即
率部向敌发起攻击。战斗起初进行很顺利,我军又逼近金门县城。但守金门的敌
二十二兵团死战不退。孙云秀说:“青年军怎么变得能打仗了?”后我军一被俘
干部在供词中说:对二十二兵团如此顽强,“梦想不到”。二十二兵团师长郑果
说:“二十二兵团象一只小蜘蛛,在自己辛勤结成的八卦阵上,网住了一只比自
身大十倍的螳螂。尔后十二兵团投入战场,则变成了雄狮搏兔,胜败已决。”天
亮后,高魁元的十八军铺天盖地而来,孙云秀们寡不敌众,边打边撤。

  10月26日上午

  竟日血战。

  10月26日十三时

  我军再次被逼回古宁头村。胡琏到了激战最烈的前线视察。我军一干部向他
喊话:“胡琏,投降吧!国民党就要完蛋啦!”胡琏笑着对众人道:“疾风知劲
草,板荡识忠臣。黄埔子弟,岂有朝秦暮楚者耶?”参谋问:哪支部队进攻古宁
头。胡琏曰:“当然十八军!”十八军多由江西籍人士组成。胡琏常说:“正气
在江西。自文文山先生之后,江西文风至盛,正人君子,辈出不穷。”

  10月26日十八时

  我军愈打愈少。情形危急。在古宁头刘天祥的团指挥所里,电台一直与大陆
指挥所保持联系。扬声器里不停地传来大陆指挥所的声音:“坚持!坚持!”可
就是不见一兵一船过海。将士们不仅两天两夜未进一粒粮食,连水也断了。有的
人用缸子接自己的尿喝。古宁头村一片死寂。指挥所里气氛沉重,仿佛点一根火
柴就可以爆炸。突然有人抽抽嗒嗒地哭起来,大家一看,发现是团长刘天祥。这
个平日钢铁一般的汉子此时竟象个孩子般地流泪。他说:“我自己牺牲了不要紧,
没有完成党中央、毛主席交给的光荣任务,太对不起首长对自己的培养和信任了。”
这种情绪传染开来,大家都哭了。

  10月26日深夜

  我军第一梯队残余的官兵,站在古宁头,朝大陆望去。大陆呈现一团黑黝黝
的轮廓。那儿有他们亲爱的首长,家乡,亲人。大家“心如刀绞”。这时,大陆
海岸上升起一个红灯和一个绿灯,虽然十分模糊,但“那么亲切,那么温暖”。
官兵在寒风中默默流泪。忽然有人说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10月27日凌晨

  肖锋给我军坚守古宁头的部队发来一封电报,全文如下:

  “敬爱的邢永生同志、孙云秀同志、刘天祥同志、田志春同志、徐博同志、
陈利华同志并转全体指挥员、战斗员和船工:亲爱的同志们,自10月24日晚
二十一时,为了解放祖国东南沿海岛屿,你们乘坐木船战胜八九公里的惊涛骇浪,
在金门岛西北岸十里海滩实行坚决的突破,为歼灭蒋介石的残余溃众,付出了宝
贵的鲜血,不少同志牺牲了年轻的生命。我英勇善战的人民子弟兵,在后无船只
增援的情况下,血战两昼夜,给数量大大超过我军的敌人以惨重的杀伤,捣毁了
敌人很多军事设施。由于领导错误判断了敌情,我十个战斗建制营遭到失败,写
下了极其壮烈的史篇。目前还活着的同志们,正抱着有我无敌的决心,继续战斗。
为保存最后一份力量,希望前线指战员机动灵活,从岛上各个角落,利用敌人或
群众的竹木筏及船只,成批或单个越海撤回大陆归建。我们在沿海各地将派出船
只、兵力、火器接应和抢救你们。”

  10月27日七时

  孙云秀自杀。

  10月27日八时三十分

  敌对我古宁头阵地发起最后总攻。潮水一般的敌人从三个方向涌来。敌海军
军舰则绕到古宁头北面的海上,用重炮向地面炮火射击不到的死角轰击。飞机也
出动。战斗极为残酷。蒋军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重大伤亡。每一间屋子都是蒋军
的坟墓。后查,金门战役国民党军共负出了死亡四千人的代价。胡琏、汤恩伯、
李良荣以及蒋军日本顾问根本博观战。胡琏叹曰:“大陆怎得不丢!”又转口说
:“此之谓十二兵团之肖子贤孙!”蒋军攻击一座寺庙,庙中有共军伤员六名
及几名战斗员。伤员强迫战斗员撤走。敌军涌进来时,六名伤员同时自尽。在马
祖宫北海岸上,顽强抗击到最后的我军五十名官兵,弹尽后,威武不屈,集体扑
向大海。敌人用机枪疯狂扫射。海面一片殷红。十时许,古宁头陷落。刘天祥牺
牲。徐博率部分残余官兵遁入深山打游击。

  10月27日10时

  肖锋象一头狂怒的狮子,在指挥所里来回走动。金门战役是这位老红军战士
的第一千三百六十五次战斗,也是他最后一次战斗,最难忘的一次战斗。电台已
经沉寂了。电报队长姜从华用颤抖的手在报务日记上记下了时间:10月27日
×时×分与登陆部队失去联络。并签上名字。他说:“古宁头在地图上的代号为
312。这个数字我永生不忘了。”兵团撤消战斗的命令到了,指挥员们低头,
抹泪,鱼贯走出指挥所。肖锋命令,我全部炮群对准金门岛进行历时一分钟的猛
烈炮击。炮声象春雷般震响。那隆隆的炮声,是对牺牲的九千战友的沉痛哀悼。

  10月28日

  肖锋一直伫立海边,双眼含泪,凝眸金门。两天两夜过去了,他象尊塑像一
动不动,不吃亦不喝。敌机飞来轰炸,警卫员大喊:“首长,敌机!快躲避!”
他依旧不动。一颗炸弹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爆炸。气浪掀起他的头发和衣服。四十
年后肖锋写道:“如果这颗炸弹落到我身旁,让我追随那些牺牲在金门岛上的战
友,我的心就不会永远痛苦了。”他盼望着能看到一艘船,看到一个战友回来,
但他全部失望了。1955年授衔时,肖锋仅被授予大校军衔。1961年,由
毛泽东特批晋升为少将。他再未带过兵,离休前是北京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员,副
军级,与他在金门作战时职务一模一样。1991年病逝于北京。叶飞自请处分,
但毛泽东原谅了他。他的地位始终未受影响。高魁元后任台湾国防部长,与他在
黄埔军校的同学林彪共同荣光。

  10月29日

  毛泽东亲笔以中央军委名义致电华东野战军和各野战军:“你们以三个团登
陆金门岛,与敌三个军激战两昼夜,后援不继,致全部壮烈牺牲,甚为痛惜。查
此次损失,为解放战争以来之最大者。其主要原因,为轻敌与急躁所致。当你们
前次部署攻击厦门之同时,拟以一个师攻占金门,即为轻敌与急躁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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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山先生:
文天祥:(1236~1283),初名云孙,字天祥,改字宋瑞,又字履善,号文山,吉安(今江西县名)人。 宋理宗宝佑四年(1256)考取进士第一名。历任湖南提刑,知赣州。恭帝德佑元年(1275)元兵渡江,文天祥起兵勤王。临安危急,奉命至元营议和,因坚决抗争被扣留,后冒险脱逃,拥立益王赵罡,至福建募集将士,进兵江西,恢复州县多处。后兵败被俘至元大都,终以不屈被害。封信国公。 作品有《文山先生全集》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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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琏: 泛述古宁头之战 [修订本]


前言

    筆者自出使越南任滿回國以後,卽致力於研讀典籍,且對往事深切省察。用冀增益學養,洞悉得失。回顧民國三十八年,任職第十二兵團司令官時,所率部隊先後敗敵於古寧頭及登步島,諸多事蹟,記憶猶新。輒擬撰述各事始末與所悉經緯,作為研究現代史的資料。本年(六十三年)十月二十五日為古寧頭戰役二十五週年紀念日,昔日的袍澤友好,又多以略抒所感相囑。適於十月十日閱讀報章,行政院蔣院長經國先生,在立法院第五十四會期開議時,所作施政報告口頭補充說明,以「中華民國萬萬歲」為題,正式發表。文中曾說:「當三十八年金門古寧頭戰役,我們把共匪登陸的部隊都消滅了的那一日,經國從金門到臺北,報告總統說:『金門古寧頭大捷了,這一次我們全勝了!』總統說:『這是我們革命轉敗為勝的開始,是我們第一次把共匪的軍隊打得全軍覆沒。』現在我們可以相信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共匪自二十五年來,並非不想侵犯臺澎金馬,而是因為它不能,也不敢。有人說它是怕因此而引起國際糾紛和國際上外來的壓力,我覺得這些理由還是其次,它最怕的是我們臺澎金馬是一堅強的,攻不破的反共堡壘。若它來侵犯的話,不但不能達到它的目的,而且必定會引起大陸本身的內亂與內戰,所以它不敢來侵犯。我們敢說,那一天共匪來侵犯臺澎金馬,那一天就是它整個崩潰瓦解的開始。」

    讀了經國先生的這篇報告,重復展誦總統蔣公歷年以來,迭次頒發的有關古寧頭之戰的嘉勉訓詞,不禁感奮萬千,慨念良多。回憶當年將士為達成任務,前仆後繼,奮勇直前的壯烈情況,一一重現眼前。又鑑於國防部史政局,以前印行之「金門戰役」與「古寧頭殲滅戰」等書,及三民書局出版之部定「現代史」中,所記有關事項,與事實頗有出入。爰申述此役之眞相,作為「中華民國萬萬歲」讀後感言,且供治史者之參考。


第一章 總統蔣公的期許與訓示

    民國三十八年一月上旬,筆者在上海住院養傷,奉總統蔣公電召入京謁見,蒙示「迅速整訓舊部,以備續為國用」。當卽面報:「戰事演進到長江流域後,山川形勢,將限制大兵團的活動。陳毅、劉伯承兩股匪軍,已無可能統一集中運用。若蒙給我以三個軍的兵力,深信必可協同友軍擊敗匪寇。蓋陳、劉兩匪以次的指揮官若粟裕、陳士渠、許世友、楊勇、陳錫聯、陳再道、王必成、葉飛等匪酋,皆與我對戰多次,根據體認,彼等均非傑出之才,陳、劉兩酋不能親臨戰陣,彼等必敗無疑。」總統頷首並予嘉許。不久,某高級軍事當局告訴我:總統在引退離京前,曾手令國防部「予胡璉以名義,配屬三個軍,並於新到的美援武器中,撥足上述三個軍的裝備。」國防部旋卽任命我為第二編練司令部司令官,轄第十、第十八及第六十七三個軍。以後俞濟時將軍隨侍總統於奉化,在匪共渡江前,曾迭次函詢本軍編練情形。是年五月底,第二編練司令部改為第十二兵團,我奉召晉見總統蔣公於臺灣高雄,垂詢兵團狀況後,面示「應肅清閩粵叛變團隊,打通後方補給地之潮汕,並準備保衛臺灣」。

    以上所述,足以說明,國民革命軍第十二兵團之再建,及其所負明確的任務,實在總統關垂及指示下始行達成者。若果世人以為沒有第十二兵團,便不可能有古寧頭及登步島之捷,那便應該記着這個兵團是總統蔣公所指示而再次建立的。尤其是在總統引退前夕,及在野時所完成的。我在高雄曾面報總統說:「鈞座引退,三軍無主,人心惶惶,統御為難。」蒙示「我絕不放棄對中國革命所負的責任」。筆者聽了極為欣奮,又對他說:「是則本軍必可再戰再勝。」回部後迅卽以此意遍告官兵,歡聲雷動,士氣昂揚,不一月卽戡平閩西粵東之叛亂。


第二章 從第二編練司令部到第十二兵團


第一節  對當時局勢之見解

    筆者受命為編練司令之時,全國形勢至為惡劣,且極混亂。軍事情況,更為嚴重。陳毅、劉伯承兩股匪軍,侵臨大江,妄冀飛渡。而江南我方,却在企圖和談中,自我陶醉。負責京滬杭警備當局,亦以「備戰言和」為口號,秘密從事於上海保衛戰之準備。我默察當時的軍事部署,心中深為憂慮。蓋天塹長江,可分南北,若果北敵南侵,則江南勢難立國。因欲獻策於軍事負責長官,大旨為:「爭取兩三個月時間,迅速充實李彌將軍之第八、九兩軍,並指揮其原轄之三十九軍,控制於蕪湖附近。另以闕漢騫將軍指揮五十四及九十九兩軍,集結於鎮江週邊。我願率轄下三個軍,位置於廣德地區。在中國歷史上,虞允文采石之捷,朱元璋當塗之濟,拓拔魏瓜州之扼,孫傳芳龍潭之敗,等等戰例,皆說明由淮渡江,總在南京上下游。今姑且假定,匪從上游渡犯,我以蕪湖兵團趁其立脚未定,猛烈反擊,再以廣德兵團急行援之,必可如虞允文之故事。若匪從下游渡犯,我以鎮江兵團迎擊,廣德兵團則以急行加入助戰,匪必再蹈孫傳芳覆轍。匪若兩路來犯,我則集中蕪湖、廣德兩兵團,先殲上游,再次轉殲下游。兵以將為主,將以氣為先,但得良將,敢拼敢鬪,無虞兵不勇、械不利也。陳、劉兩匪數近百萬,橫渡大江,不特船隻難集,卽時間上亦必甚久,兼有我海空軍的阻撓,其行動定較遲滯。故今日之急務,應為選將勵兵,沿江為守……。一惟我與京滬杭警備當局並不熟識,適劉玉章將軍時為該當局所倚重,乃請劉介紹引見。迨談至「我願留在前線,為保衛京滬而盡力……」。該當局卽大聲說:「你應到後方休息,至少六個月……。」適胡適之先生來訪,我乃興辭而出。二月中,該當局召集若干整補部隊長會議於杭州,會後我仍以我的構想詳為面報,所得答覆,一如前次,且指定我之司令部與衢州綏署(按京滬杭警備當局兼任衢州綏署主任。)共處一地。私念匪寇必渡江,彼時獨木如何可支大廈?乃決定本訓練司令部所轄第十及第十八兩軍收容地為江山,至二月底,共得八千餘人。在上饒附近之第六十七軍,亦有番號而人員不足。三月初,適奉國防部「第二編練司令部應綏靖贛、浙、閩三省邊區,以防共匪潛入滲透」之命。予乃請准衢州綏署,移司令部於江西南城。


第二節 兵員之獲得

    國防部對於本部人員補充計劃,指定由浙、閩兩省各徵新兵三萬人,江西一萬五千人。及向三省軍管區接洽時,浙省主席兼司今周奉璋(嵒)將軍面告:除非貴部派兵敉平松陽、景寧等縣散匪,恢復秩序,自行徵兵,否則本部無能為力。蓋七十五及八十五兩軍(七十五軍係周舊部,八十五軍則向屬於湯恩伯將軍)亦由浙省補充兵員,地址在杭嘉湖區。彼初主省政,卽為局勢所困擾,政令難及於偏遠。我乃決定以若干員兵編成十一師,移駐松陽,綏靖地方,恢復秩序,漸次協同地方行政首長,進行徵兵。浙南貧瘠,人口稀少,三萬新兵,確屬不易。乃又派副司令官柯遠芬向閩省主席朱紹良將軍請示(柯曾任朱之親信僚屬)。朱將軍以誠懇感人之口吻告柯說:「你可回報胡司令官,福建紳商議會正激烈反對徵兵徵糧。現在本省之第一編練司令部(司令官王敬玖)轄第五軍、第九軍、第二十五軍,尚無法徵得兵員。故對福建撥補新兵三萬事,勿作此想,以免帐隆!拐恪㈤}兩省旣已無望,我乃親往南昌,晉謁江西省主席方天將軍,面請機宜。此時由於總統蔣公引退,代總統李宗仁以和談為標榜。一般正人君子大多緘默不語,而妖孽人物,則大事活動。「和談使者」不可勝數,「和平老人」紛紛出現。從前以反共自矢者,今亦大呼陳仲弘(毅)兄及毛潤之(澤東)公矣。此種醜態,不特腐蝕人心,抑且打擊士氣。各地如此,江西何能例外。但是方將軍乃一堅決反共及効忠領袖蔣公之鏗鏘軍人,我面陳來意後,他很懇切的對我說:「以法定手續,徵兵一萬五千,目前實難如願。我曾任十八軍軍長數年,自無坐視不助之理。但本省已有第三編練司令部(司令沈發藻),轄第二十三及第七十兩軍與另一軍,需待兵員補充,其司令部沿贛江人口富庶之區,部署已定。貴部若有特殊方法,可以取得新兵,我將全力支援,並卽令贛北師管區司令唐三山將軍助貴部從事。」予得此答覆,喜出望外。

    此時除和談的怪現象外。尚有一種以「志願兵」作為獵取權位的活動。若干自命為反共愛國的人士,紛紛向各編練司令部請求:「若能予以師長名義,則可募集志願兵一師……。」本編練司令部亦遭此困擾,幾經熟思,乃予婉却,並告訴他們說:「政府不能以政令徵得兵員,你私人怎麼能得萬人成師?而且,我們成立軍隊之目的,乃在決勝疆場,克敵致果,一時烏合之衆,怎麼能够作戰?徒耗國帑,又擾地方耳。卽使你可成師,去你等而易以我原有之幹部,則我為不信;用你等而置我原有的幹部於閒散,則我為不義。棄義背信,兵家大忌,自立尚不可能,況欲擊滅共匪乎?」

    得到方主席明確指示後,當卽會同唐三山司令,研擬徵兵法。我提出「一甲一兵,一縣一團,三縣成師,九縣為軍」的徵兵辦法。每甲十二戶,共推一丁入伍,兩年期滿,再推一丁以代舊丁。在此兩年中,未出丁之十一戶共助入伍之丁的家屬,如此依次輪流,二十年後始可戶戶出丁入伍。每縣幅員大小,人口多少,雖不等齊,但以最小最少的縣份計算,出兵千餘人,確屬不難。軍師直屬部隊的兵員來源可在大縣人多之中獲得。如此,一團之兵,屬於一縣,語言習慣,飲食起居,或因鄰舍,或因戚友,均可彼此照顧,感情融洽。而其家庭亦因上述關係,對其子弟之離鄉背井,減少牽掛,且音訊易通。實乃唐代府兵制的精神,也就是師團管區的規範。此種構想,經與行正督察專員、縣長,師、團管區司令,及軍、師長等開會討論,一致贊成。當卽規定:第一、由編練司令部以上述辦法報請國防部備案,並請求贛北師管區永遠為第二編練司令部所轄各軍師之徵兵管區。第二、行政督察專員、縣長及師、團管區司令,迅卽以開會方式轉達上述辦法,溝通思想,積極準備。第三、各軍、師應卽進入指定之縣區,協同地方首長,着手接受新兵入伍,並督導未出丁各戶,對新丁家庭確實照顧支援。當時概要區分為:第十軍、第十八師駐臨川,臨川人口約為二十五萬至三十萬,除充實第五十二團外,餘卽充實軍、師直屬部隊。第五十三團在東鄉,第五十四團在進賢,兩縣各十萬人口上下。該十八師各團各有幹部(軍官、士官)五百餘人,每縣徵集新丁千五百人,卽為兩千餘人之團。換言之,每連各有百五十餘人,足可馳騁疆場,追奔逐北了。第十八師卽定名為撫河支隊,各團亦定名為臨川、東鄉、進賢大隊。第七十五師分配於貴溪、金谿、資溪,該師定名為三溪支隊。第十八軍之第一一八師及各團駐南城、黎川、南豐,該師定名為盱江支隊。第十軍之一一四師、第十八軍之十四師分別配置於餘江、餘干、萬年及崇仁、宜黃、樂安等縣。第六十七軍則在上饒行政督察專員區內,適宜分配,仿照第十、第十八軍方法行之。第四、此項新兵徵集及入伍工作,希望能在四月底以前完成,俾赴戎機。

   此際大局日見緊迫,我留置長江北岸各據點,已逐漸被敵侵吞。而毛酋入據北平後,對我單方面求和的行為,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頭腦清醒之人,均知匪必渡江,企圖武力征服全國。本部若能早日編練成軍,或可有所貢獻於未來之作戰。漢賊不兩立,忠奸難並存。我軍必須苦戰求生,苦幹求成,不應存有絲毫幻想。蓋毛共渡江南竄之前,已宣布戰犯名單,並對張治中、邵力子等之低首求和,大事奚落侮辱。且曰:「凡身上染有人民之血的都是戰犯,無論跑到天涯海角,都要歸案究辦。」狂驕之態,令人髮指!

    第三節 倉卒應戰時之權宜處置

    民國三十八年四月二十二日,共匪南渡,五月一日,進入鷹潭,五月十三日,劉匪伯承先頭部隊攻佔南城,另一路則竄踞延平。京滬地區我軍敗退態勢極為混亂!此時國防部已由京移粵,命令本部恢復第十二兵團番號縮編為第十及第十八兩軍,迅卽加入戰鬪序列,拒止敵匪於南豐以北。當卽遵命縮編,執行戰鬪任務。本部此時最大的困難為被服缺乏,械彈無着,新集之兵,尚未訓練,逃散回鄉,不無可慮。乃以六十七軍與第十軍合編為第十軍,劉廉一任軍長,轄十八師師長尹俊,六十七師師長何世統,七十五師師長王靖之,另兩個獨立團。第十八軍軍長高魁元(原由我兼任,四月中任高接長),轄第十一師師長劉鼎漢(在浙南),第十四師師長羅錫疇,第一一八師師長李樹蘭。再三籌思,以目前兩軍,僅十八、一一八及七十五等三個師,尚可維持其軍隊形態。其他皆係烏合,實難應戰。必須儘量爭取時間,從事整訓,庶可希望尋覓機會,與敵一爭勝負。蓋當時上海保衛戰,正在激烈進行,陳毅匪部被覊於滬。逆料劉匪伯承或將整頓後方,集中兵力,然後一鼓作氣,長驅而入閩南粵東。事後始知毛匪澤東以劉伯承大包圍於陳毅之南,俾陳全力攻上海。迨上海陷落,彼又以陳毅接替劉伯承,使劉伯承與林彪交叉運動,劉由贛西入西南,林由鄂南趨兩廣,以致曠日費時。此一段時間,對十二兵團來說,十分重要。向使劉伯承不待淞滬陷落,卽行奮力追擊,直趨閩、粵,而使林彪入蜀侵滇,則十二兵團必將在萬分狼狽的情況下,潰不成軍。毛酋向以善用大兵自詡,這次却喪失了戰機,可謂天奪其魄,給我以整頓奮戰的機會。當與各軍、師長細密計議後,卽決定以劉廉一軍長所轄之兩個獨立團留滯南豐、南城間,從事戒備,並遲滯作戰。兵團的主力迅卽部署於長汀、連城及瑞金、會昌間,以瑞金為中心,從事整訓。整訓重點,首在軍官團的短期講習,講習目標又在說明匪我現狀,及反共鬪爭的本質,由此提高士氣,團結軍心。

    此項工作伊始,我蒙總統蔣公電召前赴高雄,奉面示機宜後,立卽前往廣州,面報參謀總長顧墨公(祝同)以所受之任務。返防後,恰值軍官團輪流訓練完畢,士兵經月餘操課,軍人儀容亦成。乃從事閩西粵東叛變團隊之清剿,逐漸控制潮汕為後方補充通路。


第三章 且練且戰蕩平叛亂


第一節  武器之籌措

    先是總統蔣公於引退前,曾手令聯勤總部在新到外援武器中,為本編練司令部儲存三個軍的裝備,以供使用。除劉廉一軍自領攜行外,其他兩軍因兵員無着,運輸不便,故請准聯勤總部,由海道將該項武器運至福州。迨武器到閩,匪已遮斷南平,而長汀地方團隊亦告叛變。本部無法取得,聯勤乃轉運該項武器到臺。適臺灣新成立之第八十軍、第六軍及由上海轉進至臺之五十二、五十四等軍,皆急待武器補充。東南軍政長官陳辭公(誠),為保衛臺澎與支援金廈,乃將轉運到臺原定撥給本部的武器,就近裝備上述在臺各友軍。我因召見之便,曾晉謁辭公(陳誠),報以兵團奉命進出潮汕清除叛亂,準備保衛臺灣。現在兵員已齊,而武器短缺,懇請發還原撥本兵團現運基隆之武器,以利任務的遂行。辭公(陳誠)素莊嚴,但此日則笑着問我:「你所謂原屬貴部武器,其上是否刻有胡璉名字?我認為運至本轄區者,卽為本公署所有。貴兵團現隸屬於國防部,應自向上峯請求。」我知多言無益,乃轉謁林副長官蔚公(蔚文)。蔚公素和藹,但此時相見,却冷顏如霜,對京滬兵敗狀,慨乎言之:「古人片甲不回之句,今始稔知。」蓋蔚公(林蔚文)恐我開口要槍,先以他辭堵塞之。我知無望,乃回粵面報顧墨公(祝同),墨公對我說:「撥給你的武器旣被別人移用,現在庫無存品,容籌措後再議。」又面報聯勤郭總司令悔公(郭懺),悔公乃一明達而樂於助人的長官,民國三十二年鄂西石牌抗日之役後,對我頗多提拔。蓋二十九年彼任江防總司令時,因宜昌陷落,曾受屈降處分。迨三十二年日寇大擧進犯,我軍各線多告不支。我率部守備石牌,力戰創敵,挽回頹勢。彼又獲擢升為第六戰區副司令長官。推功施澤,故對我多所關顧也。此時因我之迫切需求,乃以誠懇口氣告訴我:「昆明兵工廠尚有若干新造武器,惟雲南局勢微妙,能否運出,則有賴於貴兵團之幸運。」嗣奉撥發命令,得知盧漢已叛,我亦心存感激,蓋悔公(郭懺)對部曲已盡其愛護之責矣!但不數目,由民航空運隊探出消息,飛機可通昆明。當卽自籌經費,由劉景蓉少將負責其事,僱民航隊飛機數十架次,由昆明逐漸運至汕頭。直至兵團主力蕩平叛亂,控制潮梅,乃決定以此批武器裝備一一八師,以備他日緩急可恃。嗣後古寧頭之戰,高魁元軍長始終以一一八師為主力,作三日之苦戰,賴有此批武器也。


第二節 以實戰鍛鍊我軍肅清叛亂

    關於蕩平叛變團隊之作為,先經嚴密計劃,繼以敏捷行動,庶可消滅叛類,毋使漏網,且奪獲其武器,充實我軍。至於在實際戰鬪中,訓練我驟成之軍,更屬重要。蓋軍以戰鬪為主,緒戰的利鈍,每每關係主戰之勝負。此時閩西及粵東的叛變份子,已受共匪南下工作團之煽惑,其一切作為都以不被我捕捉消滅為主眼。而我軍上述之目標,則必須立竿見影,針針見血,不能有一事撲空。故我的計劃,乃係先派諜者四出,證明確鑿後,方始行動。茲省略其計劃內容,僅記其行動概要。

    粵東方面,由第十軍劉廉一軍長統一指揮。何世統師兵出筠門嶺,平遠城內的叛兵迅卽遁入山區,我若直進,叛徒勢必脫漏。蓋叛兵以其諜利用長途電話,消息至為靈通。何師長兵至嶺上,卽佯言「新兵練習行軍」。幹部且不斷向嶺上居民發出怨言,謂:「共軍將大至,我新兵不堪戰鬪,今日到,明晨卽回會昌。」如是者一週,我諜已知叛者在平遠,不復夜遁。八月中旬,我兵晨到,散憇山間,一若本晚卽回會昌者。夜晚,何師長兵分三路,翻山越嶺,疾趨平遠,晨曦趕至,圍而攻之,盡殲其衆。當何師進攻平遠之際,我十八師同時分別繳收梅縣專署叛兵之武器,叛兵見我們十八師士兵帽繫紅帶,誤以為是「共军」,大聲高呼說:「我等已起義立功……。」僅叛變專員李潔芝隻身而逃,其部衆無一倖免。蓋何世統發動攻擊之前三日,十八師尹俊師長率其所部,經荒山樵徑,晝伏夜行,期定同時攻擊平遠、梅縣,使叛兵迅雷不及掩耳。後此劉軍長分尹、何二師為二十餘路,自東而西,梳掃興寧,興寧叛變縣長與五華叛變團隊,均一一肅清。

    與劉軍長行動之同時,閩西方面,由十八軍高魁元軍長率七十五師及一一八師,亦照計劃行動。何世統攻擊平遠之日,正我一一八師圍殲長汀之時。尹俊兵臨梅縣之際,亦七十五師蕩平上杭之夕。其概要經過為:原駐荷田之一一八師楊書田團,初經長汀東進荷田時,叛變專員李漢沖,早已遁入山中,及見楊團盡屬新兵(皆籍屬黎川),乃陰謀消滅該團。我計劃策定後,楊團長亦不斷佯言:「兵弱械寡,唯恐被李吞沒,擬卽西返瑞金。」行動之後,李尾啣之。楊自東門入長汀城,李樹蘭師長早伏城西山叢中,乃張兩翼,分向南北包圍。李隨楊入城,民以鞭炮迎之,初未料及楊由西門回擊,叛衆東逸,又為李樹蘭之兩翼合抱,三千餘人,乃盡就殲。李師得此人槍,氣勢益壯,緊隨七十五師之後,底定武平、永定、大埔、蕉嶺。七十五師亦得充實裝備,昂場士氣。九月初,上述之蕩平叛變地方團隊工作,圓滿完成。僅叛變保安團曾天曙部,預伏五華以西,得以漏網。爾後我以十四師任長汀、連城、瑞金、會昌之守備,十八軍之十一師為策應上述計劃,由閩東經臺北復到普寧、揭陽,該軍之一一八師亦集結汕頭附近。第十軍則在梅縣、興寧間。

    九月中旬,閩贛前線形勢大變。福州失守,廈門告急,贛江流域,匪軍前進速度加快,贛州隨卽失守。我原在南豐前線之兩個獨立團,亦受迫南撤。九月底,第十二兵團司令部與江西省主席方天將軍所部保安團隊,會合於梅縣、潮州間。為了強化陣容,嚴整部伍,因方天將軍之授權,乃從事部隊之再編組。同時由南豐及南平方面南犯之匪軍,亦止於會昌及長汀。事後始悉陳毅匪部之作戰地區止於贛閩,粵東則屬林彪。而林此時正翻越大庾嶺,以廣州為目標前進中。此段時間,對第十二兵團之整編訓練與爾後行動自由,亦有莫大關係,天下事常有巧合如此者。


第四章 兵團之再度整編與增援金門、舟山


第一節 再度整編

    第十二兵團之再度整編大要如次:第十八軍軍長高魁元,轄第十一師師長劉鼎漢、第四十三師師長鮑步超(交通警察縱隊改編,該縱隊由閩來歸)、第一一八師師長李樹蘭。第十九軍軍長劉雲瀚,轄第十三師師長吳垂昆(該師係江西保安團所改編)、第十四師師長羅錫疇、第十八師師長尹俊。第六十七軍軍長劉廉一,轄第五十六師師長沈莊宇(江西保安團改編)、第六十七師師長何世統,第七十五師師長汪光堯。除保安團改編之兩師外,第四十三師武器多屬突擊使用,官兵尚堪作戰,其餘六個師大致均可効命疆場,僅第十四師係新近成立,武器、服裝兩屬欠缺,其他五師都可由其後方運補,(已往各師雖在前方作戰,但後方都有一留守處,武器、器材、軍服等裝備,隨時領存,隨時前送補充,十一師及十八師尤多,留守處存儲武器彈藥,可以裝備數營之用。)加以此次蕩平叛變團隊之所獲,各師輕便裝備,粗告充實。至此,第十二兵團經過短短六個月的重整,已由殘兵敗將的頹廢氣氛中,一變而為鼙鼓軒軒,士飽馬騰之大軍了!


第二節 分援兩地

    此時第十二兵團在名義上是隸屬於薛伯陵(岳)將軍之右翼軍方天總指揮之統轄,但實際上已處於十分機動的狀況中。九月底,羅卓英將軍啣陳辭公(誠)之命,來調軍隊。蓋陳匪毅以其轄下二十五軍、二十七軍、二十八軍、二十九軍、三十軍、三十一軍及三十二軍等七軍之衆,環伺金、廈。且由俘匪證明,匪將先攻金門,以阻斷廈門我軍退路。金門守將李良榮將軍,兵力不足,危在旦夕。舟山羣島亦在陳毅匪軍十九軍、二十軍、二十一軍、二十二軍、二十三軍、三十三軍及三十四軍等強力壓迫下,梅州、大榭、桃花、六橫等島,相繼陷落。平潭失守,海峽時警,東南軍政長官轄區此時之危急情景,明眼人一望可知。我乃陳辭公(誠)之舊部,羅將軍亦係我的老長官,我又受有總統蔣公面示「保衛臺灣」之使命。於情於理,均不敢却。然在法令系統上,第十二兵團尚屬薛伯陵(岳)將軍統轄,未加入臺灣的戰鬪序列。而況薛將軍此時正擬以第十二兵團準備他移。幾經籌思,終以「十二兵團在國防部的補給名單上,僅兩個軍,今我實有三個軍,以其中之一軍,調防金門,似無問題」為定論。羅將軍又問將調何軍?我說:「當然十八軍!」羅大喜。回臺不久,船到汕頭,時正十月初旬,高魁元將軍率其十八軍迅赴金門。此在當時之金、廈,實乃一件大事。曾任京滬杭警備總司令,統轄十四個完整軍的湯恩伯將軍,此時轉任福州綏署代主任,駐在廈門。曾以十八軍轄下之一師,遊行街頭,鼓舞守軍士氣,兼以安定民心。

   與羅卓英將軍奉命調兵之同時,廣州某軍人亦啣其上官之命,來商調原駐潮汕之喩英奇師。該師屬一○九軍鄧春華建制,僅兩團。該軍人以喩師在十二兵團防區內,恐我不放其行,乃偽言保衛廣州而調之西去,實則我已知其備好船隻,將運該師至海南島。該師離汕去瓊後,迅卽收容欽廉地方部隊,改編成軍,然後旋卽兵敗被俘,匪且以酷刑殺喩,良堪嘆惜。


第三節 大方向中之小曲折

    高魁元軍及喩英奇師調離潮汕後之十二兵團,在行動上突然遭遇極為微妙處境。最初是薛伯陵(岳)將軍明令「着兵團迅卽移穗,保衛廣州」,規定船運,而船隻未集,命令催迫,急如星火。回憶不久前在廣州時,曾當面請示軍事負責長官(行政院院長閻錫山先生兼任國防部長):「保衛廣州,是否需本兵團參加?需要,則宜早為準備,俾免倉卒成行,有失戎機。」亦曾壯語陳述:「私忖林彪南來,時恰秋末,廣州、曲江間地區,適逢疫癘盛行,瘧疾猖獗。林部官兵大多是東北人,遠出嶺表,強弩之末,萬里爭利,正為兵家大忌。我若以李彌將軍(正在入滇途中)率第八軍及三十九軍在左,劉安祺將軍率五十軍及一○九軍居中,我率轄下十八軍及六十七軍在右,俟林彪越嶺南犯時,由沈發藻將軍及若干湘軍,分別截斷大庾、宜章間隘道,並掩其後,我則以上述三部與敵野戰於翁源、英德、增域間。我握天時地利人和,勝敗之數,確可一博!惟須早事籌劃佈置也。」閻兼部長回答極為肯定:「貴部任務早定,不參加保衛廣州之戰。」十月初旬,中央在粵機構向重慶移動,而國防部告立法院曰:「胡璉兵團,乃保衛臺灣之精銳。」此語亦載在報端。十月十日黃昏,忽有戰鬪機二、三十架自廣州飛降汕頭,謂匪軍卽將進入廣州市郊。同時,羅卓英將軍亦再蒞本部,面詢我之動向。我踟蹰不安。彼云:「陳長官辭公(誠)得知貴兵團將西去廣州,感慨良深。」此際廣州、臺灣,均有船隻到汕,各欲本兵團向其所希望的目標運輸。羅將軍且攜銀洋拾萬元,以為行軍費用。情報顯示林彪前鋒已到英德,以時間推測,我船到廣州之初,也正是匪入廣州之時,我軍逐次下船,卽需加入戰鬪,毫無疑問,將遭匪各個擊破。蓋劉安祺將軍雖屬嫻熟韜略,百戰勳高之名將,但僅以五十軍一支軍隊,勢難制止蜂湧而來之林彪。縱使十二兵團加入,亦難形成優勢。所以西去廣州,根據全軍為上之原則,實乃違反兵家的常理。處此情況之下,我實左右為難,旣不敢違抗上令,又必須顧及道義,況總統蔣公曾面示「保衛臺灣」之任務乎?我畢生追隨總統蔣公及陳長官辭公(誠),際此艱危,寧敢違背?羅將軍專來潮汕,實有親導兵團東向的涵意,特以功令所拘,未便明示耳。雖然如此,本部之離去潮汕,則屬毫無疑義。調集軍隊上船,需時數日,汕頭碼頭設備有限,內港且受潮水影響,船團編隊而行,亦屬戰備措施。一切正在進行時,忽來廣州陷落之訊,蓋十月十三日也。不久在臺灣之東南軍政長官公署,正式明令第十二兵團歸其指揮,並卽乘船向舟山羣島增援,我於此遂解除任務遂行之困擾。第六十七軍劉廉一部為第一船團,卽向舟山航行,兵團部將率第十九軍劉雲瀚部為第二船團,繼續發航,為時當在十八日以後。筆者則逕去臺灣,面請指示。東南軍政長官公署,對舟山羣島已有重新部署,郭懺將軍受命為前進指揮所主任,統轄原駐舟山之七十五軍、八十七軍及本兵團。我乃郭將軍之舊屬,重隸其麾下,實感萬分榮幸。


第四節 接防金門

    十月十八日,我在臺北,晨間晉謁副長官林蔚文將軍於其辦公室,林正與廈門電信局長通話,予在側,得悉該局長云:「匪軍已進入市區,我軍終止抵抗,爾後已無機會與副長官聯絡,謹此叩別……。」蔚公乃一忠誠沉毅之長官,此時之面色表情,令人不勝對其敬仰與同情之忱。不二日陳辭公(誠)面示:軍事及人事部署已有變更,命我以兵團司令官及福建省主席名義率領所部十八、十九兩軍,接任金門防務,湯恩伯及李良榮兩將軍調回臺灣。正在海峽中行進之第二船團,已令駛赴金門。並派東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羅卓英將軍同去防地,佈達命令,監督交接。十月二十四日夜,由基隆登上運送軍品之民裕輪,前往金門,擔任新的任務。第一船團之劉廉一軍,則照原定目標,增援舟山。


第五章 古寧頭之殲匪及登步島之告捷


第一節 古寧頭殲匪經過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黃昏,民裕輪抵達金門南之料羅灣,兵團部派員以L.S.T來駁接我等上岸。但因風浪,兩船無法靠攏,而民裕輪船長又因水道不熟,不敢夜航,泊停海中,時聞炮聲,卻不知岸上已發生戰事。翌日晨,啟碇前往大、小金門間之水頭,十時到達。湯總部總務處長來接,始悉匪已登陸,昨且激戰整日,但該處長一片樂觀辭句,且稱讚「胡璉兵團」不置。行抵水頭村邊,湯將軍親迎羅副長官,態度更為樂觀,認為戰事已近尾聲。湯並翹起拇指,對我大聲稱讚說:「佩服!佩服!年初尚屬殘兵敗將,不滿萬人之破軍,才數月便能強大而又猛勇,變成一支大軍,佩服!佩服!」我以感激心情,連聲稱謝。到其指揮所,午餐在棹,我立即電話正在前線指揮作戰之高魁元軍長,詢問目前狀況,並先向他道賀:「恭喜大捷,是否已清掃戰場完畢?」高以低沉的聲音答說:「戰事仍在激烈進行中,形勢相當嚴重,即派車迎司令官來。」我聽此話,突覺千鈞在肩,湯、羅所談何事,竟無所聞。車到即行,不到二十分鐘已到湖南高地前線,急問匪我狀況,始知我軍克復安岐,正向林厝進迫中。當以責任所在,並未顧慮形式上之交接,迅即實施指揮權,告訴高、劉兩軍長:(1)前線攻擊部隊一一八師附十八師五十四團及十九軍四十一團,統歸高軍長指揮。(2)一一八師師長李樹蘭即推進至安岐。(3)十九軍軍長劉雲瀚則以所部在虎尾高地、湖南高地及一三二高地,佈成一線防守陣地。經親與五十四團團長文立徽、三五二團團長唐俊賢、三五三團團長楊書田、三五四團團長林書嶠等(四十一團團長廖先鴻尚未能取得聯絡,該團已入古寧頭西已海邊),通電話後,前方士氣大振。尤以裝甲兵旅之戰車營為甚,紛紛要求與我通話。上述官兵,久與我共同馳騁疆場,今茲彼輩在徐蚌會戰後,得在金門殺敗敵匪,愉悦之情,不覺流露於其長官之前。當勉以再接再厲,滅此朝食。黃昏入暮,各團合圍,殘匪遁入古寧頭村內。此際我始回顧,但見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將軍,二十五軍軍長沈向奎將軍、湯恩伯將軍的日本籍顧問根本博等,都在此處。再看則羅尤公(卓英)亦盤膝而坐,時用望遠鏡觀察前方。我除與李、沈寒暄外,乃肅然而趨羅將軍處,恭候之曰:「副長官何時蒞臨?」他說:「隨你之後。」再問:「亦未中餐?」他笑而不答。但云:「作何處置?」我說:「澈夜攻擊,殲滅犯匪為止。」他又說:「暫回兵團部,研究後再定。」當留十八軍副軍長劉景蓉繼續督戰。我與高、劉兩軍長隨羅尤公(卓英)回至塔後兵團司令部。尤公(羅卓英)宣示,應立兩案:一為本晚能殲犯匪後之腹案。一為若仍未能全殲,匪且得援時,我軍繼戰之腹案。尤公(羅卓英)久用大兵,智計絕人,向為我輩所敬仰。他稍事檢討後,即逕去湯總部。他此來的任務,佈達命令,監督交接,至此已屬圓滿完成,徒以我等多為其舊部,所以特別關切,親臨前線,躬冒矢石,大將風範,令人心儀。尤公(羅卓英)去後,我等又議,咸以為本晚務必殲此醜類,否則夜長夢多,難免重大變化。於是又令高軍長再赴其指揮所,嚴督李樹蘭師長,務必完成其任務。

    是夜從僚屬口中,始得悉昨(二十五)日作戰情形:二十五日拂曉,匪以航海木舟,滿弦順風,趁潮進犯,目標集中於虎尾高地迄古寧頭間沙灘,灘勢平坦,迅即突破我之防線。高軍長決心正確,處置敏捷,立令預備隊師長李樹蘭,率該師及配屬戰車營,迎頭衝擊。該師屢當大敵,每戰必捷,趁匪下船之頃,建制混亂,選鋒衝入,當時虜俘頗多。高軍長為了形成優勢,即以擔任島東外線防守之十一師預備隊之三十一團及正在下船後之十八師五十二團,梯次加入戰鬥,沿海岸斷匪歸路。並燒毀匪船,使其不能駛回接運後續匪軍。又以十四師之四十二團,自一三二高地進攻古寧頭之西,以策應二○一師六○一團之沿海守備。激戰之烈,搏鬥之雄,在歷來中外戰史上的著名大戰,殊不多讓。瓦碎長平,血染沙苑,殆可比擬。酣戰至晚,高軍長盱衡全盤形勢,除以一部抑留於安岐以南外,主力悉調處於機動位置,以備其他不虞。二十五日晚,敵並無在他處進犯之情事發生。本(二十六)晨我乃以十八師五十四團加入一一八師,繼續攻擊殘存之敵。但因該匪有一夜時間恢復建制,並又回竄至安岐以南山地間。故最初之戰鬥,又極頑強。此乃本日正午我到高軍長指揮所時,我軍始奪回安岐之原因。

    二十七日晨,我軍已盡殲古寧頭村內之敵。但不久發現村北海岸絕壁下尚有匪軍甚多,係昨(二十六)夜由廈門增援而來,船去,人不能攀登,經我曉喻後,乃棄械而降。至此,一場大戰始告結束。二十七日上午九時三十分,李樹蘭師長由古寧頭直接向我作如上的報告。不久,東南軍政長官陳辭公(誠)飛臨金門,曾親至戰地視察,歸時途次一三二高地,突由深壕密草中竄出百餘人槍整齊之匪軍,旋即伏降。此應為真正之戰事結束,乃下午四時餘也。

   


第二節 登步島之告捷

    十一月初旬,原屬十二兵團之六十七軍劉廉一軍長及其所屬剛到定海。陳毅匪部二十軍繼其佔領桃花、六橫之後,攻向登步島,旋即登岸。劉軍長派七十五師二二四團團長蕭宏毅率部增援,該團衝佔該地要點之砲臺山,與匪反覆搏戰,蕭負重傷,酣戰不退,副團長趙少芝起而代之。雖傷亡枕藉,而寸土必爭。相持一晝夜,六十七師師長何世統率該師兩個團繼續投入該島,二○○團團長顏珍珠亦裏傷再戰,終解砲臺山之圍,而將犯匪大部擊滅。此戰雖不如金門規模龐大,然激烈程度及我官兵英勇精神,則殊無二致。此役不但在戰場上重振我軍軍威,重要的是嚇阻了陳毅,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直至翌年五月下旬,我軍作戰略上撤退為止。

   


第六章 上述兩役對東南全局之影響


第一節 金門友軍狀況

    廈門淪陷及平潭失守後之金門,由二十二兵團李良榮將軍負責防守。該兵團原為第一編練司令王敬玖將軍所部改編而成,轄下之第九軍縮編為一六六師,由廈門撤至小金門,僅有一千一百餘人,原在小金門之第五軍及其所屬二○○師與四十五師共為一千九百餘人,厥後該三師合編為二○○師,亦祇三千餘人。是則第五軍在戰鬥序列上名為一軍,且有三師,而實力僅若一團。事實上此三千餘人,多屬幹部及雜務士兵,尚談不到一個團的戰鬥力。第二十五軍同第五軍一樣,其實力僅可編成一個一一八團。我空軍當局鑒於金門危殆,乃以其在大陸時的機場警衛部隊編為兩個師,一為四十師,師長范麟,一為四十五師,師長勞聲寰,均歸第二十五軍建制。范師欠一一八團,防守金門北方之大登島,十月上旬,大登淪陷,損失頗大。勞師防守官澳、瓊林間,該師約四千五百人,第二十五軍又指揮原駐臺灣之八十軍調金增防之二○一師,師長鄭果,轄六○一團、六○二團,其六○三團由福州撤退回臺。兩團之二○一師,乃係青年軍,此時實力約為五千人,防守瓊林至古寧頭之線。故我二十二兵團所轄兩軍六師,實力則為萬人稍多。上述這些部隊的狀況,除了二○一師以外,其餘都在戰後由華北整編,所以知道的很確實。當時十八軍若不先到金門,十九軍亦不續到,則金門存亡,實難逆料。金門若失,則此萬人亦不得撤回臺灣了!蓋海島作戰,殊難安全脫離,成則全勝,敗則全沒。








第二節 金門在戰略上之價值

    金門的戰略價值,對於臺灣之雄峙海上,表示中華民族,在其偉大領袖總統蔣公領導下之堅苦卓絕反共精神,實難以估計。古寧頭大捷十年之後,毛匪澤東又以金門為目標,掀起一次史無前例的火砲轟擊,且親臨督戰,可以稔知。徵之歷史,鄭成功及施琅之攻取臺灣,都以金、廈為出發地。換言之,臺灣之危,首在金、廈之失。以今日匪我對峙情形,共匪欲取臺灣,必須發兵百萬。戰備集運,若由金、廈,朝發夕至,往返行船,節短勢險,事半功倍。反之,我以金門堵塞水深港闊,設備良好之廈門,則匪之戰備集運港口,必須北由上海、南發廣州(溫州、汕頭祇能作為補助港口),航程迂遠,需船過多。而長途海運後之士兵,登陸復又戰鬥,其戰力必受削弱。故金門之縱阻橫扼,實為強拳塞喉,使匪欲逞不得,正乃臺澎海上長城,不獨反攻跳板,使匪如芒刺在背已也。

   


第三節 金門精神的光與熱

    金門除軍事上的價值外,在中國人的反共精神上,尤其毛共一再破壞中國傳統文化的今日,實有莫大之鼓舞作用。毛共可以介入韓戰,鼓動越戰,稱霸西藏,打殺印軍,進而敢與俄共爭雄,蠱惑世人。卻對此三面被圍之蕞爾小島,屢攻而屢敗,畏之如蜂蠆。蓋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飄揚,最足以震燙大陸中國人之心懷,「中華民族之靈魂兮,迄猶存在。」共產邪魔,最怕民族正氣。中華兒女,裏應外合,一如當年辛亥革命之推翻滿清一樣,終有一日會成事實,金門於此當已貢獻其光與熱。回憶民國三十九年初,毛匪曾委任陳毅為偽「臺灣共军司令員」,並立下口號「堅決打金門,渡海攻臺灣」。又標出了十條戰法,如火力壓制,多點登陸,一處撕破,四面開花,隔絕阻塞,各個擊破等等狂妄辭句。此時又喊出所謂「血洗臺灣」及「挖掘國民黨的根」之誓言。每日黃昏,便編組船團,從事操作,實彈演習,爬鑽障礙,聲勢洶洶,志在必得。但三十九年七月間匪對大擔島攻擊時,以一個九百人的加強步兵營,在強烈砲火掩護下,獲得登陸,經過一日夜戰鬥 全被我七十五師史恆豐營,僅兩連半的兵力所殲滅。此後陳毅匪軍乃知難而伏,不敢再肆狂吠。此種金門精神,每能照亮中國人的民族意識,亦將吸引中國人的傾心歸向,在二十世紀的後五十年中,確是人類一大奇蹟。
   
   


第四節 臺灣軍事情勢

    今試略述當時的臺灣軍事情勢:臺北第六軍之二○七師雖已成立,但三三九師卻尚人員不足,一六三師由原臺灣警備旅兩團所編。臺南之第八十軍,所屬二○一師戍守金門,二○六師尚稱完整,三四○師則正在編練之中。此外則由上海苦戰後撤退來臺的五十二軍及五十四軍,實力如何,國防部當有資料,此處暫不論及。偌大臺澎,僅有如此兵力,如果金門不守,則臺澎如何,不待智者而後知。當時陳長官辭公(誠)鑒於局勢嚴重,一面迭電中樞軍事當局,一面幾度派員持函赴粵,面懇總統蔣公,請調十二兵團,加強臺海防務。並派羅副長官卓英將軍,親赴汕頭,面促筆者,蓋因情勢緊迫,不容不力圖應急也。賈誼所云:「……禍患之來,不在土崩,而在瓦解。」鑒於爾後成(成都)、渝(重慶)變化,益感金門戰勝之重大價值。

    登步島之捷,對於東南大局亦有重大影響,蓋於次年海南、舟山全師而旋,裨益殊大也。總統蔣公曾宣示民國三十九年之毛共,放棄進犯臺灣,轉而參加韓戰,主要是我們集中主力,形成了不戰而屈敵之勝。

   


第七章 檢討事項


第一節 敵我得失之機微

    敵人的錯誤,給了我們「迅速成軍,獲得勝利的機會」。前面曾經說過,劉匪伯承渡江南犯,直逼南城,若不中止,啣尾窮追,固將使我無法立足。爾後陳匪毅佔領贛、閩,倘不以作戰地境自限,跟蹤追至潮、汕,我軍亦無法從容轉移,增援金門、舟山。又敵若先攻金門於大登島失陷之時,十八軍勢孤力單,勝算難操。即或十月下旬來攻,彼若廣集船隻,多點登陸,或後續船團源源而來,則我雖有十九軍之增加,處境亦必十分艱難。但此時的陳毅匪軍,驕滿已極,不特一個船團,一點登陸,一萬餘人竟無一個統一指揮官。戰爭結束後,我以為必可俘得一、二師長,結果僅得隸屬不同軍、師之五個團長。所以當其帆船被毀,不能回載增援部隊時,彼岸匪軍雖多,唯有目睹登上此岸匪軍之被殲,而望海興嘆。

    相反地,我軍對於敵軍所犯之錯誤,卻能迅速反應,並予充分利用。試舉數例:如(1)在江西我主力南移瑞金,爭取時間,從事整訓,並蕩平叛變,勵我士氣。否則,若我軍倉卒編成,械彈缺乏,仍株守點線,待敵來攻,其結果必將潰散。蓋在當地所徵集的新兵一經與敵接觸,勢必逃散回家。(2)在潮、汕適時準備,迅速轉移,迨林彪來犯時,我軍已脫離戰場。(3)金門的高軍長,登步的劉軍長,均能以正確決心,勇敢行動,迅行反擊登陸之匪,將其消滅。如果那兩位指揮官怯懦觀望,則匪縱有錯誤,亦可以小術勝無術矣。「打仗,打將!」良將之良,似乎稍勝一籌。但勝敗之機,每決於此呼吸間,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正此之謂也。

   


第二節 光榮傳統之發揚

    第十二兵團以十八軍為骨幹,十八軍又以十一師為核心。該師係我革命領袖蔣公所培育,北伐、統一、剿共、抗日等等戰役,屢立殊勛。而為蔣公所心愛的部隊之一,其幹部幾全為黃埔子弟。徐蚌失敗,全軍恥之,矢志洗雪,朝夕不忘。故當敵匪來犯,幹部們以身作則,視死如歸。高軍長之指揮所位在前線,李樹蘭、何世統兩師長均廁身戰鬥行列中,團長李光前殉節陣前,蕭宏毅、顏珍珠負傷不退,營長以下的幹部傷亡纍纍,可以證之。蓋以新兵當強寇,又在大局逆轉的頹勢下,幹部乃部隊之靈魂,身先士卒,始可振頹起怯,壓倒敵人。推而上之,如羅卓英副長官在金門並無戰守之職責,乃亦棄食而身臨前線,不但表現軍人武德,亦受光榮傳統感召。「軍人事業在戰場」,係羅將軍抗日時所倡導之口號。又如東南長官陳辭公(誠),上午戰鬥猶烈,下午即飛到金門親臨陣前,在砲火下巡視戰況。他們兩位曾為十八軍創立了最多光榮史蹟,確是領袖蔣公的忠實股肱。我們隨其麾下,親沐德澤,見危受命,祇死靡他,已早為各級幹部的生活信條。上行下效,兵隨將轉,蔚成風氣。曾文正公所謂「浩然捐生,如遠遊之還鄉」,拙誠感人,有如是者。

    至此尚須特別舉出一位無名英雄,即今日之行政院院長蔣經國先生。上述諸人,尚皆負有職責,惟蔣院長在當時並無任何官職名義,亦不擔負任何責任。但當戰事正在激烈進行中,親臨戰線,深入行間,慰勞軍民,鼓舞士氣,著實令人欽佩無似!此事後節詳談。蓋我以為蔣院長此種勇敢、冒險而又不稍居功之高風亮節,實已發揮了我國民革命軍的光榮傳統。

   


第三節 精神戰力之重要

    第十四師原屬我新六軍轄下的基幹部隊,於遼寧失利後,先在十八軍建制下恢復,繼又改隸於十九軍。該師裝備最差,幹部缺乏,但戰鬥精神,始終不衰。當乘船到金門料羅灣駁運上岸時,適湯恩伯將軍巡視其地,正由我兵團參謀長楊維翰將軍陪同,湯對楊責備說:「現在戰鬥如此激烈,前方急需部隊增援,應該先令戰鬥兵下船,為什麼讓民伕搶先?」楊答復說:「這是十四師的部隊,因為尚未領到軍衣,所以仍穿民服。」湯聽了大為詫異,覺得「形同乞丐,怎麼可以臨陣作戰?」迨該師跑步增援,與敵拼鬥於安岐、湖下之間的地區,團長李光前陣亡於肉搏戰中。戰後我視察該團查詢情狀,其部下一班長對我說:「我第二營僅有輕機槍五挺,兩挺打不響,三挺不連放,團長乃奮身向前,衝入敵群,因而陣亡。然我團因此而奮起,密集衝鋒,乃驅敵逃入林厝。」十月二十七日陳辭公(誠)親臨前線時,見該師人無軍服,槍少彈藥,不禁驚異的說:「十四師怎麼會成這樣?」蓋該師原為教導第三師所改稱,陳辭公(誠)曾兼該師師長。該師隸屬新六軍時,裝備最精,此時實有落魄王孫之態。陳辭公(誠)初不知該師之戰鬥精神,並未因裝備缺乏而減色。何世統之六十七師,純係新成,但因轄下幹部若汪敬煦、李向辰、顏珍珠、李光達等,均係血性質樸男兒,增援登步時,率多身先士卒,力建殊功,終乃衝垮匪二十軍而獲大捷。餘如十一師三十一團團長陳以惠,十八師五十五團團長孫竹筠,在二十五日敵匪登陸金門之俄傾間,猛勇搏鬥,斷其退路,焚燬船隻,絕其後援。上述各團之武器及裝備,均屬窳劣。但士氣旺盛,鬥志昂揚,所以皆能殺敵立功。

   


第四節 師克在和

    「師克在和不在眾」,「效死勿去」,與「齊赴死」,均屬兵家千古不傳之奧秘。第十二兵團所屬三個軍及其各自隸屬之十餘個師,真有古人所謂「情同父子」、「誼似兄弟」的袍澤之親。增援金門、登步時,也得到當地友軍的關切照顧,緊密合作。在登步,何世統與吳淵明並肩作戰。在金門,李樹蘭與鄭果攜手同行。確是美德,應屬佳話。此外最使我感動者,厥為李良榮、沈向奎兩將軍之泱泱風度!當戰鬥進行時,他們二人雖未負實際指揮責任,但每日均身臨前線,與高魁元及劉雲瀚兩軍長共冒危險,分擔艱苦。戰後不特未稍表功,且說:「若無十二兵團之增援,則吾人的遭遇,誠有不可想像者。海島作戰,勝則滅敵,敗則被殲,吾人感激之不暇,何功之可爭?」今者兩將軍均已作古,每心儀其風範,輒為之肅然起敬。六年前我過馬來亞怡保,曾赴良榮將軍墓前獻花祭酒,默禱之餘,回憶往事,不禁脫口而出說:「忠肝義膽,來格來享。」尚書秦誓一篇,孕育了秦國一統江山的氣魄。此二役之本質,固可稱讚,而其所表現之軍人武德,實不愧古人所謂:「功則相讓,敗則相拯。」

    近讀「危急存亡之秋」,見蔣院長經國先生在其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記載:「今晨接湯恩伯總司令電話報告稱:『金門登陸之匪,已大部肅清,並俘獲匪方高級軍官多人。』我於本日奉命自臺北飛往金門慰勞將士,十一時半到達金門上空,俯瞰兩島,觸目淒涼。降落後乘吉甫車逕赴湯恩伯總司令部,沿途都是傷兵、俘虜,和搬運東西的士兵。復至最前線,在砲火中慰問官兵,遍地屍體,血肉模糊,看他們在極艱苦的環境中,英勇作戰,極受感動。離開前線時,我軍正肅清最後一股殘匪。下午四時,飛離金門,但腦中已留下極深刻的戰場印象,到達臺北,已萬家燈火矣。金門登陸匪軍之殲滅,為年來第一次大勝利,此真轉敗為勝,反攻復國之『轉捩點』也。甚願上帝佑我中華,使我政府從此重振旗鼓,得以轉危為安,轉禍為福,幸甚,幸甚!」蔣院長所記,當屬實情。但我卻以為經國先生到達戰場之時,正是我在湖南高地指揮作戰之際,何以我等竟毫無所知?又當前線酣戰不已時,湯將軍卻一再強調戰事已將結束;蓋湯將軍不使我等趨謁經國先生面陳實況,與聲稱戰事已將結束,乃是湯將軍之一種苦衷。他由京滬杭警備總司令,統轄六十萬大軍,轉戰至福州、廈門,今又到金門,理應有一勝利,以便有所交代(湯已知彼即卸任回臺)。推功、讓能、薦賢,言之易,行之難,人不親身閱歷,實難體驗到周瑜薦魯肅、魯肅稱呂蒙、呂蒙美陸遜等之偉大!




    又如(1)戰役終了時,十二兵團把所有戰俘及武器裝備,全數交給二十二兵團李良榮司令,由彼呈獻上峰。(2)論功行賞時,十二兵團司令部以力戰殲敵之一一八師列為第二、而以友軍之二○一師為第一首功。乃雅慕大樹將軍雄風,而私淑之,以冀恢宏革命軍人之氣度。筆者二十餘年來,不願談古寧頭戰事。且在第一軍團司令任內,見由六十七師改編之八十四師標名「登步」,曾痛誡他們說:「我輩軍人失去中國大陸,恥辱殊甚!今方矢志復國,殲滅醜共,自東南沿海,至西北邊疆,名都大邑,險關要城,不可勝數,區區登步,何足道哉?今乃以此自誇;好取易盈,好逞易窮,寧能任重道遠?」師克在和,明恥教戰,兩者實有互相表裏之功用。

    我願正告世人,尤其今日研究並編著現代史的學者專家們,古寧頭之戰,真正的勝利因素乃是我偉大領袖總統蔣公的英明領導。總統在局勢艱難,日理萬幾的時候,召見一個負傷住院的胡璉,且手令其任命,並撥發其裝備。厥後又鼓舞其鬥志,確定其任務,並准許陳長官辭公(誠)動用此「十二兵團」。戰後在陽明山官邸,對筆者的些微成就,面賜嘉勉說:「你能如此,我殊欣慰!」我官兵託庇總統德威,蒙受領袖恩施,稍抒棉薄,何敢言功。其次當屬東南軍政長官陳辭公(誠),他的任務為保衛臺灣,金門乃係福州綏靖主任湯恩伯防區。京滬失律,福州陷落,金、廈兩島,有兵數萬,正不必外來軍隊增援。但陳辭公(誠)秉承總統意志,在金、廈危急時,使羅副長官卓英冒越權之名,向十二兵團調用十八軍,不以之運臺澎,以履行保衛臺灣的使命,而使之赴金門,以增援當地守軍,此乃大將「顧大局,救他人」之風範。又當廈門失守後,迅以十二兵團急援金門,亦師克在和之好例。再次則周至柔將軍,他是空軍總司令,除空中支援外,並無地面作戰的責任,但卻鑒於金、廈危急,迅以機場警衛部隊,編成兩師,加入二十二兵團之二十五軍,戍守前線,此種「楚軍千里應援」的精神,亦堪矜式。若史家不深入研討,便大書「×××將軍大敗共匪於金門古寧頭及××將軍奮力抗敵於登步島」,便有失求真求實的精神。我今為此記錄,乃願為歷史作證。

   


第五節 軍貴選鋒

    「軍無選鋒曰北」,自古已然,今更重視。劉玄德西取巴蜀,即立五虎上將。宇文泰東征高齊,迅封十大柱國。魏武帝臨強敵,必云可調黃鬚兒來。唐太宗取青海,每曰我有李藥師在。今以美軍為例,其騎兵第一師,及步兵一○一師,凡百列為優先。蓋先聲奪人,振我軍威,古今中外,原無二理。古寧頭之戰,我以英勇幹練、屢立殊勳之高魁元軍長,率其一一八師,首先投入敵陣,更以素與之協同作戰的戰車營為之前導,故能所向無敵,迅奏膚功。一則一一八師向有威名,屢使匪共喪膽,該師之三五二團曾被命名為英雄團,三五三團亦曾被選為威武團,三五四團則以青年團著稱。民國三十六、七年間,整十一師(即十八軍)馳騁中原,「一一八」三個字,曾使劉匪伯承各部,聞風膽寒。一則李師長樹蘭,乃是一員勇將,每當大戰前夕,他就請擔任前鋒,抗日剿共,建功至多。李將軍今已仙逝,每念及此,即如見其人,百戰不殆,確使人無時或忘,再加上十八、十四兩師的協助,壓倒敵人,鼓我士氣,實已合乎「選鋒」的原則。在登步,劉廉一軍長增援之第一梯次即為七十五師之二二四團蕭宏毅部,該團亦屬十二兵團中的錚錚者,團長蕭宏毅以次的幹部若趙少芝等都係能征慣戰的湖湘健兒,堅守砲台山,如釘入木,牢不可拔。迨何世統師長率部到達,強攻硬拼,終獲勝利,亦選鋒之力。

   


第六節 密切協同

    海空友軍的密切協同,大力支援,實為上述兩役迅速收功的重要因素,事實俱在,功不可沒。在金門,空軍對彼岸匪軍的壓制,使匪不特不能調集船隻,續行增援,抑且瞰制匪砲,使其無法射擊。我海軍在黎玉璽司令卓越統率下,不但安定我海域,使我援軍源源而來,且以猛烈火力,對我作有力支援,群策群力,乃克有濟。在舟山的海空軍,其對登步之有力協助,殊不亞於金門。

   


第八章 有關事項


第一節 「忠以盡節,信以存誠」

    民國三十八年一月上旬,筆者養傷上海。華中剿總某最高長官,親筆函謂將負責為我補充且裝備三個軍,並請任命我為兵團司令,又謂駐地以咸寧、蒲圻為妥。時劉景蓉將軍在座,當以來函示之,並悠然自語: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劉問我如何答覆,我撕其函而投諸火,笑著對劉說:「黃埔子弟,豈有朝秦暮楚者耶?」不理亦不覆。是年六月底,十二兵團侷處於廣昌、石城間,我僅有黃金十條,乃召集軍、師長面分之,各得其一,其餘三條送眷屬到廈門,再轉臺灣。各部隊每人每日由縣府供應銅板五枚,作為菜金,但操課不輟,毫無怨言,亦無他念。同年七月,華中剿總某最高長官視察部隊,欲來兵團。當告以「此間幹部均悉總統引退,由於內在一種壓迫,極感憤慨,深恐約束不住,對長官有不敬事件發生。」時正混亂,該長官遂終止其行。兵團正將從事掃蕩叛變時,忽接會昌電報局轉來吳奇偉一封電報,竟謂事不可為,勸我向匪共投降,並指定電台呼號。有人向我招降,此尚屬初次,乃令僚屬覆電給他說:「蒼髯老賊,皓首匹夫,降匪媚仇、廉恥何在?生為國民黨黨員,死為國民黨黨魂……」按抗日作戰時,吳曾任江防司令,十八軍曾幾度歸其指揮,此時我乃憶及民國三十六年一月蘇北宿遷剿匪往事,六十九師戴之奇師受敵攻擊,吳在宿遷任指揮所主任,曾數令我勿救戴師,撤回宿遷。蓋吳在那時或已通匪賣國,實為當時始料所不及。上述數事,雖不能謂為「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氣慨。然每念李衛公之「忠以盡節,信以存誠」,深以為兵者氣也,浩氣舉事,嚴明果斷,固屬重要。但兵以義舉,仁者無敵,實乃凝心聚魄之必然因素。十二兵團能顛仆不破,危而能安,每仰我國父孫中山先生之偉大淵博,及我總統蔣公之宏恩厚澤,使我官兵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中心信念,是以有成。

   


第二節 正氣在江西

    羅卓英將軍好以「正氣在江西」五字示人,蓋不獨受文文山先生的傳統使然。江西文風至盛,正人君子,輩出不窮。故當毛共盤踞肆虐時代,江西人前仆後繼,雄鬥不衰。迄後我總統蔣公駐節南昌,削平共禍。又現行政院蔣院長經國先生主政贛南,德澤廣被,民呼青天。我革命軍在剿共抗日時,血灑山河,骨曝原野。以上種種深澤厚德,都由十二兵團領受無遺,前人種樹,後人食?,此之謂也。「一甲一兵,一縣一團」的徵兵辦法推行之日,令行無阻,民樂效命,爾後的軍需供應,悉無匱乏。當兵團撤出筠門嶺時,我曾引領北望,徘徊良久,不禁戚然的說:「河山破碎風拋絮,身世飄搖雨打萍。」「國危愈覺江山美,世亂從知骨肉親。」蓋迄至撤軍為止,江西曾無一保一甲之叛變,而父老猶謂「國軍必會回來!」二十年來人事滄桑,歲月不居,彼時情景,如在目前。

   


結語

    金門戰後一週,三十八年一月十三日,總統在「敵我雙方優勢之分析」的訓詞中,曾說:「此次金門保衛戰的結果,對於來犯之匪萬餘人,予以澈底的殲滅,不使有一人脫逃漏網,這是我們剿匪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其後,於三十九年四月,特別頒發團體榮譽旗,以獎參與此役特著功績的一一八師及十八師。當時受此榮寵,我及在事各人,深感惶悚,益矢惕勵,決在工作崗位上,篤實踐履,冀報總統的大德厚望於萬一。近讀宋史狄忠武傳:「……尤喜推功將佐……始與孫沔破賊,謀出青,賊平,經制餘事,悉以諉沔,退若不用意者,沔始嘆其勇,既而服其為人……」緬懷往事,愧對前賢。然於患難袍澤的犧牲貢獻,固不敢一日或忘,因而作以上的憶述。倘承史政當局核實採擇,編秩成章,以供後來者的借鑒,不勝榮幸之至。

【以上全文完】







郑远钊:为汤恩伯辩诬——金门大捷真相

紀念金門古寧頭戡亂戰役完勝五十七週年特別發佈

   
    鄭遠釗
   
    春秋史筆,在於求眞。日本教科書歪曲史實,隱瞞侵略暴行,中外人士一致憤慨,多時以來輿論痛加撻伐。日方自知理屈,已作重大修改。數年前,爲戡亂之役金門古寧頭大戰指揮者究屬何人問題,曾經引起一場白熱化的論戰。若干重要報章雜誌,長篇大論,聚訟紛紜。幸承國防部史政編譯局於六十九年十二月二日致函國立編譯館,指出該館所編國民小學社會課本第七册內:「我陸海空三軍,在胡璉將軍指揮下……」一節查與事實不符。旋經該館尊重歷史,從善如流,於七十年一月三日,以(七十)國教○○○○九號函,通知筆者,並以副本抄送教育部及國防部史政編譯局,表示已依照筆者之建議,將原教科書中「……在胡璉將軍統一指揮下……」一句,於該書全面實施本中刪除,充份貫徹求眞 求實精神,國立編譯館的明快之舉,深獲國人讚揚。值玆爭論已息,塵埃落定,筆者特爲搜集相關史料,一一摘引,條分縷析,對國內此一重大的戰史爭議,作一個總結。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是金門古寧頭大捷紀念日,是國軍轉敗爲勝,國家轉危爲安值得紀念的日子。近十年來,在報刊上看到有關金門戰役的文章,大多是參加這一次戰役的將士和採訪記者所寫的,也有學者專家的評論,內容正
    確平實與客觀公正者固多,而遺聽途說,自說自話者亦不少。其中以「金門戰役戰地最高的指揮官是誰?」爭論最多。有人說是湯恩伯將軍,有人說是胡璉將軍,有人說十月二十六日中午以前是湯恩伯將軍,中午以後是胡璉將軍。國民小學
    社會課本第七册中關於金門戰役有了「……我陸海空三軍,在胡璉將軍統一指揮下,經過三晝夜激戰,俘虜了匪軍七千多,其餘的全部消滅……」有人爲了升官未能如願,自我誇耀,在自己臉上貼金,有人爲了某種目的捧胡璉,不惜歪曲事
    實,竟然誹謗誣衊湯恩伯。筆者是參加金門戰役的老兵之一,當時任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警衛團中校營長,而今已年過七十,深感有爲湯恩伯將軍辯誣,爲歷史作見證之必要。

引起爭論幾點問題
   
     金門戰役引起爭論的問題㈠胡璉將軍到達金門的時間?㈡金門大捷的時間?㈢胡璉接替金門防務的時間?㈣高魁元將軍是否統一指揮金門的所有部隊?㈤金門戰役最得力的部隊?㈥如無十二兵團的增援是否會失敗?㈦俘獲匪軍及武器最多是什麼時間?㈧最後殲滅敵軍的部隊?㈨湯恩伯總司令當時是不是在金門等等。引起爭論最大的原因是胡璉將軍所著民國六十三年十月自印的「泛述古寧頭之戰」(以下簡稱泛文)。
   
     胡璉將軍在泛文前言中說:「本(六十三)年十月二十五日,爲古寧頭戰役二十五週年紀念日,……適於十月十日閱讀報章,行政院蔣院長經國先生,在立法院以『中華民國萬萬歲』爲題,提出口頭補充報告,……讀了經國先生的這一篇報告,不禁感奮千萬,慨念很多。……又鑑於國防部史政局以前印行之『金門戰役』與『古寧頭殲滅戰』等書,及部定近代史中,所記有關事項,與事實頗有出入,爰申述此役之眞 象,作爲『中華民國萬萬歲』讀後感言,且供治史者之參考。」
   
     胡璉在第七章檢討事項中說:
   
     「近讀『危急存亡之秋』,見蔣院長經國先生在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記載:『今晨,接湯恩伯總司令電話報告:金門登陸之匪,已大部肅清,並俘獲匪方高級軍官多人。我於本日奉命自臺北飛往金門慰勞將士,……離開前線時,
    我軍正肅清最後一股殘匪。……』蔣院長所記,當屬實情。但我却以經國先生到達戰場之時,正是我在南湖高地指揮作戰之際,何以我等竟毫無所知?又當前線酣戰不已時,湯將軍却一再强調戰事已將結束;蓋湯將軍不使我等趨謁經國先生
    面陳實況,與聲言戰事已將結束,乃是湯將軍之一種苦衷。」
   
     胡璉將軍的感慨,可能認爲「戰史與近代史都不正確」。但是金門大捷是十月二十五日,胡璉將軍是十月二十六日中午才到達金門的,胡將軍到達後,僅古寧頭附近有股殘匪在作困獸之鬥。謹就現有資料及記憶所及,就「金門戰役時誰 是最高指揮官?」「高魁元將軍是否統一指揮金門的所有部隊?」「湯恩伯將軍當時是不是在金門?」等三個問題來加以採討。

最高指揮衆說紛紜
   
     自三十八年金門大捷以後,直至六十三年以前,大家一致認爲「金門大捷時的戰地最高指揮官是湯恩伯將軍」。其具體的證明有六:
   
     ㈠民國五十一年三月,國防部史政局編印國軍忠勤傳記「湯恩伯將軍傳」記載:
   
     「……三十八年秋,匪陷福州,進窺金厦,將軍(按指湯恩伯)坐鎮閩南,督率劉汝明兵團,加强工作,重創匪葉飛部於厦門外圍。十月下旬,匪復增援,糾集精銳二萬餘,在我金門古寧頭附近强行登陸,將軍親臨前線,督飭李良榮、
    胡璉二兵團,奮勇挺進,截匪增援,激戰兩晝夜,率將來犯之匪悉數殲滅,無一生還。影響於當時士氣民心、國際觀感者至鉅且大。我自田中國得以屹立於民主陣营,而爲反抗俄帝之中堅,將軍與有功焉……」。
   
     ㈡民國六十三年九月,國立編譯館出版之中國近代現代史中記载:「民國三十八年八月,匪軍陳毅部自閩北南犯,十七日陷福州。政府任命湯恩伯主持福建軍政,湯氏集中所部主力於厦門。九月二十日,匪軍分三路來犯,遭國軍痛擊,傷亡慘重。十月十七日,國軍自動放棄厦門,集中兵力固守金門。二十五日,匪軍大舉進攻金門,利用人海戰術,自古寧頭登陸,遭國軍圍攻,犯匪兩萬悉數殲滅,爲年來剿匪戰爭之最大勝利,亦係轉敗爲勝之契機。……」
   
     ㈢蔣總統經國先生在「危急存亡之秋」中記載:「十月二十六日。今晨,接湯恩伯總司令電話報告:金門登陸之匪已大部肅清,並俘獲匪方高級軍官多人。我於本日奉命自臺北飛往金門慰勞將士,十一時半到達金門上空,俯瞰全島,觸目悽涼。降落後,乘吉普車逕赴湯恩伯總司令部,沿途都是傷兵、俘虜和搬運東西的士兵。復至最前線,在炮火中慰問官兵,遍地屍體,血肉模糊,看他們在極艱苦的環境中英勇作戰,極受感動。離開前線時,我軍正肅清最後一股殘匪。下午四時飛離金門,但腦中已留下極爲深刻的印象,到達臺北已萬家燈火矣。」(見風雨中的寧靜)
   
     ㈣周至柔在追念吾友湯恩伯將軍文中說:「他(指湯將軍)受命於國家阽危之際,任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我們幾乎每天接觸。雖然到後來京滬杭免不了撤守的命運,至於這個保衛戰的功過,後人自有定評,但我所知道的,他已盡了他能够盡的最大努力,這是事實。他由上海撤退後,轉戰厦門,再堅守金門,金門大捷的主要原因,固由於胡璉兵團的適時到達,但是人們多遺忘當時守衛金門的指揮官是湯恩伯將軍了。」(見湯恩伯先生紀念集)
   
     ㈤高魁元將軍撰金門保衛戰之回顧中說:「十月十日左右,我奉令率十八軍由汕頭船運金門,隸湯恩伯、李良榮兩將軍麾下,擔任金門岛東守備區任務。……此役結束後,胡伯玉(璉)將軍奉令以福建省主席兼金門防衛司令官,湯恩伯上將、李良榮司令回臺。」(見近代中國第十二期)
   
     ㈥前中華日報記者卜幼夫論:「我與胡璉將軍認識較早,而與湯恩伯將軍素昧平生,直到三十年前在金門古寧頭大捷後,随慰勞團到金門前線勞軍時才見面,那是僅有的一次,就我當時採訪所知,指揮此一戰役,造成金門古寧頭大捷的統帥,並非十二兵團司令官胡璉將軍,而是福州綏靖公署代主任湯恩伯上將,……」(見傅記文學三十五卷第四期)另外民國三十八年十月至十一月中央社訊,與各日晚報的新聞,及前中央日報記者蔡策、前新生報記者黄漢,在金門大捷後所作的報導,其內容與上述各文大致相同,爲節省篇幅,不再多贅。既然事實證明,金門戰役時的最高指揮官是湯恩伯將軍,爲何後來又說是胡璉將軍呢?玆分述如下:
   
     ㈠接替金門防務:胡璉將軍說:「十月十八日,我在臺北,……不二日陳辭公(誠)面示:軍事及人事部署已有變更,命我以兵團司令官及福建省主席名義,率領所部十八、十九兩軍,接任金門防務,湯恩伯及李良榮兩將軍調回臺灣。」(見泛文)上面這一段話是否眞 實?頗有疑問。如果十二兵團奉令增援金門爲事實;但胡璉將軍當時既未經發表爲福建省主席(省主席任命,行政院十二月二十三日才通過),也不是金門防衛司令(金防部是十一月一日才成立),更未接任金門防務(因總統蔣公曾於十月二十二日電令湯總司令:「金門不能再失,必須就地督戰,負責盡職,不能請辭易將。」)如若胡將軍十月二十日已知要接金門防務,在情况緊急之時,爲何不立即乘飛機到金門去?而要等到二十四日晚上到基隆坐船?胡將軍既然二十五日晚上就到了金門的料羅灣,爲何又不立刻上岸?既然風浪太大,無法上岸,爲何不請海軍派小艇接駁?十九軍的增援部隊,既然在二十五日上下午均能登陸,胡璉將軍爲何不能上岸呢?
   
     蔣公在二十二日(金門戰役前兩天)電令不能請辭易將,胡璉將軍所謂「奉命接任金門防務」,是奉何人之命?接替何人?如果是接替李良榮將軍,那麼胡將軍仍應歸湯總司令指揮;如果是接替湯將軍,則應在金門戰役結束以後;故高 魁元將軍所說:「此役結束後,胡伯玉將軍奉命接任金門防衞司令官,湯恩伯上將、李良榮司令官回臺。」應屬實情。
   
     ㈡胡璉將軍說:「十月二十四日夜,由基隆乘民裕輪去金門,二十五日黄昏時抵達金門料羅灣,因風浪太大,無法上岸,至二十六日上午十時(筆者按:胡璉致俞大維部長函中寫的是十一時)到達大小金門間之水頭,湯總部總務處長來接,始悉匪己登陸。行抵水頭村,湯將軍親迎羅副長官(卓英),認爲戰事已近尾磬。到其指揮所,午餐在桌……」(見泛文)上面這一段話,部分尚接近事實。據湯總部前總務處長王彰將軍說:「胡璉將軍所乘之民裕輪,二十六日十一時許確已到達水頭,我曾奉湯總司令之命前往迎接,胡將軍等一行由水頭下船上岸後,再步行至水頭村湯總部時,正好是中午十二時。」如果說胡將軍二十六日十時就到了水頭湯總部,何以午餐如此之早?如果說胡將軍到達金門時,戰事並未接近尾聲,那麼胡將軍上岸時爲何未看到任何情況?目今湯恩伯、羅卓英、胡璉三位將軍均先後逝世,但看到胡將軍何時到達金門的人還很多。十時或十二時亦無重大意義,但可證實的是:胡將軍雖然在十月二十五日晚上就到了金門的料羅灣,但在艙上沒有上岸,而且此時金門大捷已成定局;胡將軍二十六日上午十一時雖然到了水頭,但到中午十二時才到水頭村的湯總部;胡將軍到達金門時,雖然戰事尚未結束,但僅有古寧頭附近的一股殘匪了。
   
     ㈢胡璉將軍說:「到其指揮所,午餐在桌,我立即電話高魁元軍長,詢問目前狀況。到南湖高地前線,當以責任所在,並未顾慮形式上之交接,迅即實施指揮權,……」(見泛文)這一段話證明胡將軍到達後,曾指揮十二兵團的部隊,但並未指揮金門島上的所有部隊。因爲十二兵團之上,還有福州綏署(簡稱湯總部),平行的有二十二兵團(李良榮),以及裝甲兵、砲兵、要塞等部隊。如果胡將軍自認到達金門後,即接替湯總司令之指揮權,那麼蔣總統經國先生二十六日到達金門勞軍時,爲何是由湯總司令陪同到第二兵團部?二十八日召開檢討會時,爲何不由胡將軍報告?既然指揮權已自動轉移,湯總部的周參謀長二十六日晚間爲何還電黎玉璽總司令?二十七日勞軍團到達金門時,爲何先到湯總部慰勞呢?既然羅卓英副長官的任務是到金門「布達命令,監督交接」,爲何未带來命令,又未作「形式上之交接」?既然指揮權已自動轉移,爲何陳誠長官在二十八日檢討會時還要宣布?總司令是十月三十日由金飛臺,如果指揮權確在二十六日中午就已轉移,那麼湯總司令留在金門又有何意義?而中央日報十月三十一日第一版新聞标题爲:「金門奏凱歸來,湯恩伯昨抵臺,今後軍事由胡璉坐鎮指揮。」胡將軍所謂「未顧慮形式上之交接,迅即實施指揮權」,他除了指揮十二兵團的部隊,以及曾與戰車連長通過電話外,還指揮了那些部隊?以上事實,證明當時戰地的最高指揮官是湯恩伯將軍,不是胡璉將軍。既然金門戰役最高指揮官是湯恩伯將軍,爲何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的「金門保衛戰」一書,及國立編譯館編印的「國民小學社會課本第七册」印的是胡璉將軍呢?聞國防部史政編譯局六十四年九月編印的「金門保衛戰」一書,是第四次的修訂本,這一次的修訂本,參考的資料傳聞有十四種之多,其中屬於湯總部、二十二兵團及二○一師呈报的僅各有一件,屬於增援部隊(十二兵團)呈報或補送的就有六件,其餘屬於海空軍戰車等單位的共有五件。這一次修訂的戰史,最重要的参考資料,可能是胡璉將軍六十三年十月自印所著的「泛述古寧頭之戰」一文了。因爲六十四年九月印行的「金門保衛戰」一書的凡例第六條爲「本書曾送請胡璉上將審閱」。
   
     鄭果將軍說:「由於金門戰役的著述,如海島防禦作戰、古寧頭殲滅戰、泛述古寧頭之戰,以及金門保衛戰等書,對當時最主要的作戰部隊——在該地區擔任守備任務的二○一師的防禦措施,及防禦戰鬥等事實甚少述及,多年來金門古寧頭戰場簡報,及臺北忠烈祠的古寧頭戰史圖,亦多不切事實;前曾遵命提供了許多意見,但上述缺失,迄未改正。」 (見明恥教戰)

鄭果師長道出眞象
   
     金門戰役時,金門的所有部隊,是否由當時的十八軍軍長高魁元將軍統一指揮?及「如無十二兵團的增援是否會失敗」兩個問题,在胡璉將軍致國防部長俞大維先生的函中說:「湯恩伯將軍何以命高魁元軍長超然戰鬥序列之外,負全島作戰之責?其理由爲:㈠當十二兵團之十八、十九兩軍,已直接介入戰鬥後,兵團司令尚未到達戰場,由資深而又久經戰陣,屢歷殊勳之十八軍軍長高魁元統一負責,在人事關係及戰力發挥方面,較之一向陌生,毫無情感淵源之李司令官(良榮)確屬妥當。㈡二十二兵團之建制部隊,如第五軍、第九軍、二十五軍,此時均無實力可以負起實際作戰任務。㈢國軍由於八年抗戰,形成了若干人事及感情上之集團,非同於今日『任何軍官一經任命,便可指揮任何部隊』者可比。」(見張楓著古寧頭大戰)
   
    高魁元將軍說:「十月十日左右,我奉令率十八軍由汕頭船運金門,隸湯恩伯、李良榮將軍麾下,擔任金門島東守備區任務。二十五日零時後,匪乘夜暗渡來攻,在西守備區登陸,突破二○一師壠口至古寧頭海岸陣地。湯上將命二十二兵團李司令,將所有金門島上部隊,授權由余統一指揮,殲滅犯匪。……」(見近代中國十二期)並有人還列舉湯總部作戰命令第三號以爲證明。
   
     湯總部第三號作戰命令的主要內容有二:㈠爲加强金門防務,而調整各部隊的作戰部署(略),並限於十月二十五日交接完畢。但是各部隊尚未交接,即發生戰鬥。㈡金門島的部隊,在十二兵團胡司令官(璉)未到達以前,均歸二十二兵團李司令官(良榮)統一指揮。换言之,十二兵團有先期到達的十八軍,及增援的十九軍,在胡璉將軍尚未到達戰地以前,也是歸李良榮司令官指揮。很多人沒有看過上項命令,以爲就是全金門的所有部隊歸高魁元軍長統一指揮,這是不正確的。
   
     金門島(大金門)原有部隊爲二十二兵團轄二十五軍(沈向奎),所屬有四十師(範麟)及四十五師(勞聲寰)負責金門東區守備任務;二○一師(鄭果)欠六○三團附一一八師之三五三團,負責金門西區守備任務;一一八師(李樹蘭)欠三五三團爲預備隊,其餘還有戰車營之一、三連,砲兵一連、重迫擊砲一連、工兵一營等部隊。烈嶼(小金門)有第五軍(李運成),所屬有一六六師及二○○師,負責小金門及大二擔島之守備任務。十八軍(高魁元)有三個師,其中一一八師(李樹蘭)是先期增援金門歸李司令官指揮,四十三師(鮑步超)尚未到達,十一師(劉鼎溪)欠一個團,與軍部十月中旬到達後駐束部爲預備隊;十九軍(劉雲瀚)有三個師。其中十八師(尹俊)欠一個團,十四師(羅錫疇)欠一個團,是在十月二十四日及二十五日登陸增援金門的,另有十三師(吳垂昆)尚未到達。由上列部隊番號及所負任務觀之,十二兵團之十八軍及十九軍歸李良榮將軍指揮乃爲事實,並非歸高魁元將軍統一指揮。因爲十八軍之上,有二十二兵團,平行的有十九軍及二十五軍,雖然十九軍也隸屬十二兵團,與高魁元軍長有淵源,但二十五軍及其他部隊與高軍長並無淵源,就依常識判斷,高魁元無權也無責統一指揮金門的所有部隊。
   
     爲何有人一再強調: 作戰開始以後,金門所有部隊是歸十八軍軍長高魁元統一指揮?筆者認爲有兩大原因:
   
     ㈠在理論上:胡璉將軍說:「當時十八軍若不先到金門,十九軍亦不續到,則金門存亡,實難預料。」(見泛文)換言之,如無十二兵團的增援,就會失敗。要顯示十二兵團的戰功,就應從宣傳方面開始,胡璉將軍既然還沒有到達戰場,必須由資深的十八軍軍長高魁元統一指揮。
   
     ㈡在事實上:十八軍是預備隊,戰鬥一開始,就負有打擊來犯之匪的任務,以後十九軍之十八師又劃歸高魁元統一指揮,以增强打擊部隊之實力,這就是部分人士認爲高魁元統一指揮之由來。爲了證實以上看法屬實,玆列舉參加此次戰 役之各部隊長之記載如下:
   
     ㈠十九軍軍長劉雲瀚說:「……奉李司令官令,十九軍應與二十五軍共同協商指揮對當前之匪作戰,我與沈軍長將指揮所設在一三二高地,以便親臨前線指揮。」(見近代中國十二期)又說:我自戰爭開始至戰爭結束,皆身臨其境,故體會較多。……」(見光復大陸月刊一三二期)
   
     ㈡二○一師師長鄭果說【析世鑒: 「二○一師師長鄭果說」,鄭文此處爲粗黑體字。】:「十月十日,本師奉令擔任金門西區(自瓊林至古寧頭)海岸守備任務,右地區爲六○二團(傅伊仁),左地区爲六○一團(雷開瑄),配屬十八軍一一八師之三五三團(楊謇田)爲預備隊。匪軍十月二十五日凌晨二時進襲,我軍奮勇抵抗,登陸之匪大部就殲,右地區之戰鬥,上午七時三十分即告結束,當即調整部署,支援左地區之掃蕩任務。」(見近代中國十二期)又說:「……二十六日晨,友軍向古寧頭海邊方向攻擊前進,本師以七五榴彈砲四門支援反擊部隊,六○一團則以一營主力,於六時許涉水渡過古寧頭灣灘,會同古寧頭西南海岸之第八連實行夾擊,至十六時許收復南山。二十七日凌晨友軍收復北山,戰鬥宣告結束。」(見明恥教戰)又說:「如無十二兵團的投入戰場,依然會勝利,…………
    因右地區陣地境內敵人,已經被殲或投降【析世鑒: 「如無十二兵團……被殲或投降」,鄭文此處爲粗黑體字。】;左地區有六○一團及三五三團,在空軍、戰車、砲兵的支援下,匪軍流竄到古寧頭(南山、北山)的殘匪,利用地形困守待援。我曾於二十五日晨八時向湯總司令建議編組突擊部隊,但沒有得到許可。我方如能乘勝追擊,二十五日下午就可以結束戰鬥」。(詳見中外雜誌二十六卷第四期)
   
     ㈢十二兵團參謀長楊維翰說:「二○一師頭一仗打得好,給匪軍一個下馬威;十八軍接戰迅速,阻止住匪軍的進攻;十九軍適時參戰,形成兵力上的絕對優勢。」 (見近代中國十二期)
   
     ㈣十四師師長羅錫疇說:「……本師欠四十團十月二十四日午後在金門料羅灣搶灘登陸,駐金門城附近。當晚到二十五軍軍部瞭解戰況,二十五日拂曉抵一三二高地,白天戰鬥頗有進展,不幸在黄昏時,四十二團李光前團長陣亡。二十
    六日傍晚,四十一團(廖先鴻)與友軍攻下南山、北山,殘匪僅據守古寧頭一隅,二十七日凌晨,殘匪六百餘人全部被俘。」(見近代中國十二期)
   
     ㈤十四師副師長夏超說:「……湯恩伯上將綜合當時情况,判斷在此地區(古寧頭)登陸的匪軍,是他們的主力所在,於是乘匪軍登陸立足未穩時予以包圍而殲滅之。故即命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以所有控制部隊,授權十八軍高魁元軍長統一指揮,殲滅來犯之匪軍。」 (見近代中國十二期)
   
     ㈥十八師師長尹俊說:「……十月二十四日午後,船泊金門灣,五十三團(張□【析世鑒:□,爲「品」字形而疊的三個「泉」字。】)到小金門,歸第五軍軍長李運成指揮,師部及五十二國(孫竹筠)在料羅灣登陸,晚十一時許到瓊林宿營,五十四團(文立徽)到二十五日下午方到達。二十五日清晨奉高魁元軍長命令,率領五十二團,附十一師的三十一團(陳以惠)即投入戰鬥。二十六日五十四團奉命配屬一一八師,任右翼攻擊。如果五十四團及師主力同時於二十四日到達,深信二十五日就可結束戰鬥。」 (見近代中國
    十二期)
   
     ㈦一一八師師長李樹蘭說:「……十月二十五日金門大捷,若不是二○一師拚命抵拒匪軍當時的攻勢,我軍是無法站得住脚的,更不用說反擊了。」 (見明恥教戰)
   
     ㈧十一師師長劉鼎漢說:「……本師三十一團(陳以惠)先增援大嶝島,協助友軍四十師(范麟)作戰,大嶝撤退後爲師預備隊。三十三團(陸志家)開小金門,歸第五軍指揮。本師欠三十二團十月十一日登陸料羅灣,擔任東區防守任
    務。當戰况激烈時,奉命派一團參戰,我派三十一團協同十八師五十二團梯次參戰。」(見近代中國十二期)
   
     ㈨金門要塞總臺長周書庠說:「……二十五日晨,李司令官要我送一命令給高魁元軍長,我與兵團部陳少校八時許到達瓊林軍指揮所,高軍長看了命令後對我說:『現戰車營在前,步兵部隊随後就到。』在總攻前,我在一三二高地與二○一師師長鄭果,六○一團團長雷開瑄協調,將火力予以分配,發起攻擊後,以四二重迫擊砲、五七戰防砲支援右第一線,攻擊林厝北山的敵人;以七五山砲及二零一師所屬的七五榴彈砲支援左第一線。」(見近代中國十二期)
   
     ㈧戰車三團一營一連連長胡克華說:「……本營八月二十七日到達金門。……戰鬥開始,陳振威营長即向湯恩伯將軍報告,並請示部隊任務;湯即命令戰三連派戰車一排,協力守備部隊二○一師拒匪滲透……。」(見近代中國十二期)又說:「雖然××兵團適時增援到達戰場,像這種装備不全,連槍都不會放的新兵,如果沒有戰車營,這些人不是當了砲灰,恐怕亦準做了俘虜。」(見中國報導八四九期)沐巨樑先生(裝甲兵幹部)說:「十月二十五日上午六時半以前,未見打擊部隊助二○一師一臂之力。胡克華連長率領七輛戰車縱横掃蕩,匪兵横屍遍野,還有三千多人棄械投降,至上午十時三十分以後,經一再電催,打擊部隊才姍姍來遲,把接管的匪俘及揀拾的武器都變成了他們的戰績……」(見亞洲世紀一四七期)
   
    根據以上實際參加金門大捷戰役各部隊長(其中大多是十二兵團)的意見,可以知道十八軍高魁元軍長,在二十五日上午八時許才奉到李良榮司令官的命令,這一個命令,並不是要他指揮金門島上的所有部隊,而是指揮所有的打擊部隊。再詳細分析,高魁元二十五日八時以後,指揮的僅有一一八師的三個團,十一師的一個團(三十二團未到,三十三團在東部擔任原任務),十八師的兩個團(五十三團在小金門),共六個團。其中二十五軍沈軍長、十九軍劉軍長自作戰開始,至戰鬥結束,均在戰場,而擔任東區守備的四十師及四十五師,與擔任西區守備的二零一師及其他部隊,高魁元並未指揮,自非統一指揮金門島上的所有部隊。
   
     細讀泛文及戰史與實際參戰將士的座談紀錄不盡相符,故爭論特多。民國六十八年十月二十日上午,國防部中製廠爲拍攝「古寧頭大戰」影片,曾邀請當年參戰的將士代表二十餘人,在三軍軍官俱樂部舉行了一個座談會,由總政治作戰部副主任張其黑中將主持,筆者曾被邀參加。中製劉伯祺廠長報告說:「劇本的資料來源,是根據史政編譯局修編之『金門保衛戰』,胡璉將軍撰述的『泛述古寧頭之戰』及『金門憶舊』,劉雲瀚將軍撰述的『戰史彙編第六期』,前二○一師『金門馬尾作戰紀實』等爲主要參考資料」(按以上資料,前四種是同一來源,後一種,僅有一部分與金門作戰有關)。當時與會人員發言甚爲踴躍,在談到指揮系統、兵力配備、戰鬥經過以及古寧頭大戰片名等問題時,很多人表示了不同的意見,認爲內容不合史實。張其黑說:「這一個劇本,就是根據戰史編的。」當時有很多人指出,修編的戰史是否正確,值得懷疑。張其黑副主任允將與會人士所提意見,轉交史政當局,並囑中制拍攝時應參考各方面的意見,並儘量符合史實。又六十九年五月十四日,三軍聯大邀請當年參加金門戰役的中下級幹部(營長、連長、排長),舉行了一次學術性的研討會,到有各單位代表四十餘人。會中發言的人很多,大多數人對史政編譯局六十四年修編的「金門保衞戰」戰史表示不滿,並提供了很多的意見。可見各方面對金門戰役都非常重視。

湯恩伯一直在金門
   
     「湯恩伯將軍是否在金門?」國防部史政編譯局六十三年六月十八日上午九時,由局長劉明湘、組長胡璞玉,訪問了參軍長黎玉璽將軍,黎將軍說:「湯先生由厦門上船,其指揮所設在金門水頭。」(見金門保衞戰)七月九日上午九時胡璞玉組長又以同樣的問題問鄭果將軍(二○一師師長)。鄭將軍說:「湯恩伯將軍曾於十月十一日,在二十二兵團部主持金門防禦作戰會報。又於十四日視察本師陣地。二十六日曾到一三二高地視察戰况甚久。」(見金門保衞戰)王文稷先生說:「二十五日凌晨一點多,湯老總砲一響,他就趕上海軍兵艦……去了。」 (見民意之聲十三期)這些疑問與自以爲是的說詞,自六十三年以後常有傳說,眞 實情形如何?只有用事實來解答:
   
     ㈠二○一師師長鄭果將軍說:「1.十月十一日,偕同各團長到金門城,參與由湯總司令主持之作戰會議。2. 十月十四日,陪同湯總司令巡視本師陣地。3.戰前湯總司令經常到各部隊巡視或以電話詢問與指示。」(以上均見明恥教戰)「4.二十五日晨五時,我與湯總司令均在一三二高地指揮作戰,曾親自聽到匪軍喊話『湯恩伯已經上船了』。『鄭師長早跑了,你們還打個什麼勁!』當時湯總司令與我相視而笑(見中外雜誌二十六卷第四期)。5. 二十六日上午湯總司令在一三二高地,看到雷團一营攻擊南山情形,曾當面予以嘉許(見同上)。6. 二十八日的作戰檢討會議,湯總司令、李司令官均親自參加(見同上)。」
   
     ㈡要塞總臺長周書庠說:「十月二十四日上午,二十二兵團召集會議,由李司令官主持,湯恩伯將軍列席指導,會中決定當天晚上進行演習……湯總司令堅定地告訴大家,演習一定要確實、認眞 。」 (見近代中國十二期)
   
     ㈢戰一連連長胡克華說:「十月二十五日凌晨,匪軍登陸,戰車營長陳振威得訊,即刻向湯總司令報告,請示部隊任務,湯即命令戰三連派戰車一排,協力守備部隊拒匪滲透。」 (見近代中國十二期)
   
     ㈣國史館前館長黄季陸說:「我親自聽到陳副總統(誠)對我說: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總統府前廣場將舉行臺灣光復節慶祝大會時,忽接報告說前線有緊急電話打來……湯總司令電話報告,來犯金門的共匪,已爲我守軍殲滅。我正準備把這一前線來電內容告知參加大會的羣衆時,省運會的聖火適於這時傳遞到我手中,我高舉聖火,向大来宣布了這一個好消息,羣衆大爲振奮,歡呼之聲歷久不絕。」(見憶偉大的金門)
   
     ㈤中央日報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第一版載:「(中央社訊)空軍組司令周至柔將軍,昨(二十五)日上午九時,乘專機飛金門戰場巡視,並會晤湯恩伯將軍,中午即在湯總部午餐。」
   
     ㈥蔣總統經國先生日記(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今晨,接湯恩伯總司令電話報告,金門登陸之匪已大部肅清,……我於本日奉命自臺北飛往金門慰勞將士,十一時半到達,……乘吉普車逕赴湯恩伯總司令部。」(見風雨中的寧靜)
   
     ㈦軍聞社特稿:「十月二十六日上午,金門戰事正達高潮之際,湯恩伯將軍,親冒矢石,到達湖南高地督戰,……下午,今總統蔣經國先生,啣命親至金門,由湯總司令陪同至前線慰勞將士。」(見六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青年戰士報)
   
     ㈧海軍第二艦隊司令黎玉璽將軍說:「十月二十六日近午,我乘汽船在水頭登岸,聽取巡防部簡單報告,接著由王處長陪同往湯總部,因湯主任正在第一線督戰,乃轉往前方指揮部。」 (見近代中國十二期)
   
     ㈨胡璉將軍說:「1.十月二十六日上午十時到達水頭,湯總部總務處長來接,……行抵水頭村邊,湯將軍親迎羅副長官,認爲戰事已近尾聲。2.十月二十四日,十四師乘船到金門料羅灣登陸時,適湯恩伯將軍巡視其地,由我兵團參謀長楊維翰陪同。湯對楊責備說:『前方亟須部隊增援,應該先命戰鬥兵下船,爲什麼讓民伕搶先?』楊答復說:『這是十四師的部隊,尚未領到軍服,所以仍穿民服。』湯聽了大爲詫異!」(見泛文)
   
     ㈩十二兵團作戰參謀楊書麟先生說:「湯恩伯將軍在金門戰役時,他是當地的最高長官,……他判斷正確,處置明快,……他時而跑到前線指導,時而跑到料羅灣督催部隊下船,這種勇決辛勞的精神,大家都親眼看到,非常佩服!」(見中外雜誌二十六卷第六期)
   
     (十一)中華日報記者卜幼夫說:「1. 我與胡璉將軍認識較早,……而與湯恩伯將軍素味生平,……就我當時採訪所知,造成金門古寧頭大捷的統帥,並不是十二兵團胡璉將軍,而是福州綏靖公署代主任湯恩伯上將。2.十月二十七日上午十一時,隨勞軍團出發,乘C四七飛金門,下機後,驅車直奔水頭總部,湯總司令正在召開軍事會議,……3. 晚餐後,湯總司令在水頭總部與慰勞團見面,………向湯老總告辭後,慰勞團會晤了正在前線視察的陳辭公。4.古寧頭戰事告一段落,匪軍受傷被俘者無數……湯總司令親臨前線,官兵更加興奮……迄二十七日凌晨一時才結束這場神聖的殲滅戰。」(見傳記文學三十五卷第四期)
   
     (十二)新生報記者黃漢先生說:「1. ……我們一行遇合到總部的大門,湯將軍迎接著我們,他呵呵的笑著和一行握手道謝,……2.晚餐後,湯恩伯將軍在戎機匆忙中,出來與慰勞團一行會談,……3. 陳長官飛抵金門,在湯恩伯將軍陪同下,巡視古寧頭前線陣地,晚間高級將領都聚集到總部,經我們的請求,陳長官出與慰勞團一行見面,……」(見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三十日、三十一日新生報)
   
     (十三)中央日報記者蔡策說:「湯恩伯將軍治軍作戰,可以『精明、細心、刻苦、勇敢』四語來形容。就記者在金厦四十天採訪所知,他對匪情的判斷,幾乎百發百中。他不但日夕籌劃戰略戰術,指揮三軍或攻或守,甚而對所有的防禦工事,都要親自看上幾次。平常除了在辦公室處理公務外,就奔波於陣地。」(三十八年十月三十日中央日報)
   
     (十四)中央日報三十八年十月三十日第一版載:「此次坐鎮金門,指揮三軍作戰,獲致大捷的福州綏靖公署代主任湯恩伯將軍,將於今(三十)日下午一時自金門飛來臺北,向陳長官報告此次金門大捷作戰經過。」
   
     (十五)中央日報三十八年十月三十一日第一版載:「指揮金厦作戰之湯恩伯將軍,昨日奏凱歸來,湯氏於上午十時自金門起飛,十一時三十分抵達松山機場。與湯氏偕行者有副總司令萬建蕃、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等人。」
   
     根據上述史料可以獲得以下的結論:
   
    ㈠湯恩伯在金門戰役中,不論是在作戰前(十月十七日至二十四日)、作戰中(二十五日至二十六日)、作戰後(二十七日至三十日)都沒有離開金門一步,在戰鬥最激烈時,還親自赴前方督戰。金門戰役戰地的最高指揮官是湯恩伯將軍,不是胡璉將軍。
   
    ㈡在金門戰役的掃蕩戰中,高魁元將軍曾奉命指挥所有的打擊部隊,但不包括擔任金門東區守備的四十師及四十五師,以及擔任金門西區守備的二○一師及其他部隊。
   
    綜觀以上所列之眞實史料,可謂衆口一詞,指證鑿鑿。益明民國三十八年金門大捷,確由湯恩伯、李良榮、高魁元三氏合力同心,負責指揮。胡璉將軍曾任金門防衛司令官有年,對於建設金門實有莫大貢獻。然而在三十八年金門戰役之中,胡璉却並未有負責統一指揮之實。倘若本文公開發表以後,還會有人張冠李戴,牽强附會,執意以胡璉爲三十八年金門大捷的「統一指揮者」,而仍誣衊誹謗不能起之於九泉有所聲辯的湯恩伯將軍,那就誠不知其居心之何在了。即令對於畢生踐履篤實,從不貪人之功以爲已有的胡璉將軍而言,也是不公平的。(全文完)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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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戰役改變兩岸命運 .陳之嶽

金門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當年共軍在戰役中犯錯太多,低估與錯估國府死守金門的決心,輕敵而終致全軍覆沒。參戰的近九千名共軍,大部分是內戰的被俘國軍,有三千人志願返回大陸,卻慘遭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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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史家幾乎一致公認,國民黨政府於一九四九年敗退至台灣後,兩件扭轉局勢的大事使台灣走出風雨飄搖的逆境,從此轉危為安。第一件大事為一九四九年十月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的金門古寧頭戰役,國軍痛擊來犯共軍,而獲得國共內戰後期最具關鍵性的一場勝利,國府稱之為「古寧頭大捷」。第二件大事為一九五零年六月二十五日北韓軍隊貿然衝過三十八度線侵略南韓,韓戰爆發。美國總統杜魯門宣布台灣海峽中立化,派遣第七艦隊巡弋台海以阻止國軍反攻大陸、共軍進犯台灣。蔣介石領導下的台澎金馬得以勵精圖治,成為「海上長城」。

從一九四八年下半年開始,國共內戰態勢呈現重大變化,共軍所向披靡,國軍節節慘敗,尤以遼瀋(東北會戰)、淮海(徐蚌會戰)和平津(平津保衛戰)等三大戰役,註定了國民黨政府在軍事上的土崩魚爛局面。一九四九年夏秋,國府二、三百萬軍民陸續遷台,中共名將陳毅所轄的第三野戰軍(原華東野戰軍)渡江南進,一舉奪下南京、上海、浙江和福建;黃埔四期的林彪率其第四野戰軍,從大陸東北角直趨兩廣,又佔海南島。軍人出身的台灣軍事史家王禹廷在《胡璉評傳》中不得不嘆道:「此一由北到南,橫越大陸的長程遠征,算是曠古無例,首開紀錄。在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股勢力,在神州大陸的全境之內,擴展得那麼神速,那麼普遍,那麼深入。」

一九四九年十月十七日,三野第十兵團攻佔廈門,準備渡海奪取近在咫尺的金門。從中共黨中央到三野十兵團,「堅決打金門,渡海攻台灣」的口號響徹雲霄,共军意氣風發。一九四九年十月,第十兵團司令員葉飛(生於菲律賓)在泉州召開的兵團會議上誇下海口說:「此役必勝!」葉飛宴請廈門地方領袖時用筷子指著桌上的一道菜說:「金門就是這盤中的一塊肉,想什麼時候夾就什麼時候夾,跑不了!」眾人聽了又服氣又興奮。葉飛把進攻金門的任務交予第十兵團(共轄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一等三個軍)的第二十八軍,並由副軍長蕭鋒負責指揮。據前中國國家主席李先念的女婿、前中共共军空軍副政委劉亞洲在《金門戰役檢討》長文中表示:「我一直認為,葉飛選擇二十八軍打金門是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理由一,在十兵團中,二十八軍善守不善攻,甚少攻堅任務,多是打阻擊戰;理由二,二十八軍軍長朱紹清在上海治病,政委陳美藻治理福州,參謀長也不在位,軍中只有副軍長蕭鋒一人,既當爹又當娘,作此決定仍然是出於葉飛的輕敵。葉飛對蕭鋒說:看來大陸再也不會有什麼大仗打了,你們二十八軍就掃個尾吧!」劉亞洲說:「葉飛主要是在戰略上輕視敵人,蕭鋒則在戰略上和戰術上統統輕敵。」

由於國軍在內戰期間每每不堪一擊,乃養成共軍輕敵和驕兵姿態,但共軍的致命傷卻是全然低估與錯估國府死守金門的決心。國府敗退大陸之際,蔣介石曾延攬一批日本軍人改名換姓(取中國姓名)秘密出任國軍顧問。曾當過日軍北支那方面軍司令官兼蒙軍中將司令官的根本博(化名林保源)曾向國府福州綏靖公署代主任湯恩伯建議,把國軍撤至浙閩沿海的舟山群島、一江山、大陳列島和金門、馬祖,以拉長與共軍的對峙空間,藉以保障台澎,並伺機反攻;而一向欣賞日軍的蔣介石亦深以為然。在這群浙閩沿海小島中,尤以金門的戰略價值最高。蔣經國在《危急存亡之秋》一九四九年十月二十二日的日記中寫道:「金門島離匪軍大陸陣地,不過一衣帶水,國軍退守此地之後,父親以其對軍事和政治,均具極大意義,必須防守。因於午間急電駐守該陣地作戰之湯恩伯將軍,告以『金門不能再失,必須就地督戰,負責盡職,不能請辭易將。』此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也』。」

劉亞洲反思金門戰敗

湯恩伯其時雖是防衛金門的最高長官,但因在內戰連連失利,已變成「光棍司令」。當時握有實權的東南軍政長官陳誠在廈門易手後,立即變更部署,下令十二兵團司令胡璉(字伯玉,原為舟山防衛司令官)改任金門防衛司令官,湯恩伯和駐防金門的第二十二兵團司令李良榮將調回台灣。胡璉於古寧頭戰役前一日(十月二十四日)夜間由基隆搭輪赴金,二十五日下午船到金門,因風浪太大未能上陸。二十六日上午胡璉到達湯恩伯總部進行交接,由東南軍政副長官羅卓英布達監交。

金門防務由第二十二兵團負責,原定作戰計劃為全島劃分為東、西兩個守備區,東守備區指揮官是十八軍軍長高魁元,轄十一、二十八師;西守備區指揮官為二十五軍軍長沈向奎,轄四十、四十五、二零一等三個師。四九年六月以前,金門還是一個不設防的小島,沒有國軍正規軍;但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下旬,已駐防約兩萬五千國軍部隊(中共宣稱金門有六萬國軍)。進攻金門的共軍有三個師(六個步兵團)約九千人(據國府俘獲共軍資料,實際登陸人數為一萬零四十四人)。一九四九年十月二十五日清晨三時,共軍大舉渡海進攻金門,突破後沙、壟口、古寧頭一帶防線,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下令一一八師及戰車(坦克)部隊實施反擊,並由十八軍軍長高魁元負責指揮。原擔任海岸防務的二零一師及陸續馳援參戰的十九軍之十四師和十八師,均由高氏統一指揮。

中共二十八軍副軍長蕭鋒使用屬於不同建制的部隊攻金,劉亞洲痛批說:「很長一段時間我始終不明白蕭鋒怎麼排了這麼古怪的陣容,不像是啃骨頭,倒像是喝稀粥。」王禹廷則說:「此等雜湊的部隊,在作戰行動上本難協調齊一,必須賴強有力的統一指揮,才能收運用適切之效。而在登陸的共軍中,竟無一個師長以上的高級指揮官同來(戰後僅俘獲共軍團長五名)。於是登陸之後,便形成莽衝亂撞,各自混戰的現象……。共軍第一梯次船團登陸後,其所用船隻,多數因退潮關係,未能即時回航,被我軍全數焚毀。對岸共軍缺乏渡海工具,無法繼續大量增援,遂使在金門作困獸之鬥的共軍,歸於消滅。」十月二十七日清晨一時,戰事結束。據比較準確的估計,共軍將近四千人戰死,被俘五千多人。國軍陣亡一千二百多人,負傷一千九百餘人。國軍第十四師四十二團中校團長李光前勇戰犧牲,為國軍捐軀之最高階軍官,金門人為感念其英烈,特建廟崇祀,尊為「將軍」。

張茂勛、叢樂天、邢志遠在二零零三年一月號的《百年潮》雜誌上登表《金門失利原因何在?》文章,張、叢當年原為共軍攻金部隊政治機關幹部,「因船少未能過海而得以倖存」。他們說:「我人民共军……冒著敵人的砲火,在蔣軍盤踞的大金門島搶灘登陸,與蔣軍激戰三天,終因後援不繼,寡不敵眾,近九千人民子弟兵無一倖還,這是解放戰爭中我軍最大的一次損失,是我軍戰史上十分慘痛的一頁。」他們認為金門戰役共軍失利原因在於:一、蔣軍輕廈重金,共軍重廈輕金;二、蔣軍一再增援金門,共軍情報工作一誤再誤;三、渡海無船寸步難行,共軍僅有運三個團的船就貿然開戰;四、潮起潮落有周期,共軍渡海忽視規律;五、確知敵情有變,共軍仍堅持原作戰計劃不變;六、敵我兵力懸殊;七、共軍福建前線指揮部輕敵急躁;八、登陸部隊建制混亂,難以統一指揮。劉亞洲則認為共軍戰敗之因在於:一、主帥輕敵;二、全軍輕敵;三、渡海工具不當,福建人民畏懼中共,以致「民船不可靠,民心不可用」;四、國軍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做好作戰準備;五、胡璉的十二兵團是金門戰役中的「神風」,這股「神風」把共軍登陸部隊推上絕境;六、葉飛心存幻想和僥幸;七、胡璉發「假電報」(請求蔣介石把他撤回台灣),共軍上當;八、國軍擁有二十二輛坦克,並派飛機炸射共軍;九、胡璉治軍有方,恩威並重,頗得部下死力。

湯恩伯和胡璉都曾先後指揮過古寧頭戰役,真正在戰場第一線指揮戰鬥的則是十八軍軍長高魁元(黃埔四期,因戰功彪炳,後歷任陸軍總司令、參謀總長、國防部長,仍健在,現年一百零二歲)。上世紀七十年代,台灣軍方與民間史學界曾為湯、胡在古寧頭大捷的功勞問題進行激辯。一般而論,胡功大於湯,胡於十月二十六日上午十時到達湯恩伯總部時,接到正在前線指揮作戰的高魁元的電話報告說:「戰事仍在激烈進行中。」胡璉即馳往湖南高地前線(高魁元即在此)親自指揮。胡璉於五十年代末期再度出任金門防衛司令官,碰上一九五八年的「八二三砲戰」。嗜讀史籍的胡璉,自軍職(陸軍副總司令)、公職(駐越南大使)退休後曾到台灣大學歷史研究所旁聽進修三年。一九七七年辭世,海葬金門水域;金門中央公路稱為「伯玉路」,並於今年十月興建胡璉紀念園區,以感念這位「恩主公」。

苦戰三天,受苦三十年

哈佛大學東亞系講座教授宋怡明(Micheal Szonyi)去年以歷史學、社會學和軍事學的角度寫了一部極有價值的英文學術著作《冷戰島嶼——金門前線》(Cold War Island--Quemoy on the Front Line),對金門的歷史、地位、風俗和價值作了全方位的介紹與分析,彌補了中文著作的闕如。宋怡明認為國府文獻對胡璉太過歌功頌德,「彷彿古寧頭戰役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參與古寧頭戰役的近九千名共軍,其實大部分是內戰中被俘的國軍,他們被迫換了主子,亦換了制服。在金門被俘的約五千名共軍,其中三千多人志願返回大陸,國府即於一九五二年用漁船把他們分批遣返大陸。這三千餘人回到大陸後慘遭迫害,一律被開除黨籍、軍籍,送回老家種地,有些人更被定為叛徒,文革遭遇更慘。他們說:「苦戰三天,受苦三十年。」

八九年古寧頭戰役四十週年,葉飛在廈門雲頂巖遠眺金門,突下大雨,白髮蒼蒼的老軍頭拒絕避雨,在大雨中兩手微顫。葉飛於九九年去世,終年八十五歲。共軍在金門戰役中犯了太多不該犯的錯誤,終致全軍覆沒。古寧頭之役在歷次國共內戰中只能算是小規模的衝突,戰鬥時間短,雙方兵力亦不多,但它卻是一場真正改變歷史的戰役。■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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