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裸官

2012-02-23  犀利公

作为2012年《法治蓝皮书》的一部分，中国社科院日前发布了国内首个《裸官监管调研报告》，公布了几组数据，引发社会的广泛关注。

由于蓝皮书尚未公开，各家媒体所报道的数据，存在诸多不一致的地方，笔者查阅了大量权威网站，包括“中国共产党新闻网”，得到如下两组较为一致的数据：

认同配偶可以拥有外国国籍或永久居留权，官员总体比例为38.9%；表示反对的占17.1%。

认同子女可以拥有外国国籍或永久居留权，科级、县处级、司局级和省部级官员的比例，分别为49.6%、51.7%、53.4%、53.3%。（注：未见科级以下即科员和办事员两个级别的调查数据。）

为了行文方便，我们需要厘清或统一以下三个名词。

官员。蓝皮书称作公职人员。由于调查对象是来自23个省市人大、政府和司法机关的公职人员，他们均是当今中国标准意义上的官，因此，本文简称官员。

高
官。按照现今中国十五级制公务员体系，科员和办事员称作小官，县处级称作中官，省部级以上称作高官，没有太大的异议。存有异议的是，科级算小官还是中官，
司局级算中官还是高官。这里不妨借鉴官员的薪资“就高不就低”的传统，统一约定：科级算中官，司局级算高官。考察第二组数据，很鲜明的呈现出，官员级别越
高，越愿意裸。

裸官。即配偶或子女拥有境外国籍或外国永久居留权的官员，境外含港澳台。比较上述两组数据，可以发现，赞同子女出国（境）的官员比例，要远大于赞同配偶出国的比例，这符合中国人为子女忙的传统习惯。

笔者以为，在官方多年不再公布基尼系数的情况下，社科院将裸官问题单列一份报告，意义重大，与“廉洁指数”（透明国际发布）类似，是考察一个国家健康状况的重要指标，值得细究。

1、曾经的裸官时代与裸官国度

裸官，不是现在才有，也不是中国独有。

1946-1949年
间，国共内战正酣，国民党高官们所表现出来的一个很显著的行为，就是争当裸官。有将家眷送往美国的，也有送到香港的，还有悄悄送到解放区的。如果把遵照蒋
先生的指示，由组织上安排送到台湾的都算上，则在大陆与中共争天下的国军高官，几乎全裸。这样的团队能够取胜？恐怕正常人想不通，只有委员长才想得通。

对于2003年的伊战，以及去年的利比亚内战，关于萨达姆和卡扎菲失败的原因，解释多种多样。其实，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萨氏与卡氏手下的官员们，特别是高官们，并没有真正舍命抵抗，不少人提前做了裸官。尤其是利比亚，卡扎菲苦心经营了42年的卡家军，在散兵游勇般的反对派武装面前，竟然缺乏像样的抵抗，更不见高明的指挥官，只有卡家犬子七人，在那里狼奔豕突。一个极度腐败的政权，很难指望将士用命。类似的独裁政府，在垮台时期，情况大致相同。如菲律宾的马科斯政权、韩国的卢泰愚政权、突尼斯的本·阿里政权、埃及的穆巴拉克政权。

裸官是专制政体的必然产物。裸官存在的现实意义就在于，它是我们判断一个时代行将结束，或一种体制行将崩溃的标志之一。

    2、裸官指数

为了定量描述裸官问题，我们引入这一指数，并给出如下定义。

裸官指数，等于各级官员分别对裸官认可度的加权平均值。

就量而言，低阶官员的裸官认可度应当在裸官指数中占有较大的权重；论质，高阶官员的裸官认可度应当在指数中占有较大的权重。考虑均衡与简便，我们设定各阶层的权重相同，裸官指数等于高中低各级官员分别对裸官认可度的算术平均值，用小数表示。

对于缺少的科级以下（科员和办事员）的数据，我们采用38.9%这一数据，这是官员认同配偶可以拥有外国国籍或永久居留权的总体比例。如此，得出：

中国最新的裸官指数＝（38.9%＋49.6%＋51.7%＋53.4%＋53.3%）/5＝0.494

裸官指数也可以变换成“逃离指数”，用百分比表示，以区别于裸官指数。

如前计算，现今中国的裸官指数是0.494，则逃离指数就是49.4％，表示官员的总体逃离意愿达到了近49%。

需要说明的是，49%不是以官员总体数量为分母的绝对比值。若以官员总数为分母，则实际状态是：有逃离意愿的高官的比例大于49%，而中小官员的这一比例小于49%。如此看来，似乎小官比大官更爱国。这是误解。导致这种差异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低阶官员因信息和位置的先天性受限，缺乏对体制前景的更准确判断；二是低阶官员的逃离条件相对薄弱。与爱不爱国，关联性并不大。

借鉴基尼系数对社会稳定程度的衡量标准，我们给出裸官指数（逃离指数）的临界值，是0.5（50%）。当官员的逃离意愿达到或接近50%时，某种体制就会濒临崩溃的边缘。1949年的蒋氏党国体制，2003年的萨达姆“阿拉伯社会主义”体制，2011年的卡扎菲“人民社会主义”体制，都是在官员的逃离指数超过50%以后崩溃的。

3、“心裸”与“身裸”

之
所以变换出“逃离指数”这个新词，是为了更精确描述另外一类裸官——“心裸”之官。即家眷虽然没有移居他国（或在准备之中），但其内心深处却已经做好了裸
奔的准备，时机成熟，就会行动，如那些敛财目标尚未完全实现的官员。就数量而言，“心裸”官，要远远超过“身裸”官。蓝皮书说对做裸官持反对态度的官员仅
占17.1%，那高达82.9%的官员是怎样一种状态呢？都包括哪些“人民的公仆”呢？我想，无外乎这么几类官：已经裸了的“身裸”官、身未裸但心已裸的“心裸”官、拿不定主意裸还是不裸的混混官。

不管是身裸，还是心裸，裸官对体制的伤害效能，都是一样的。也有一些不同之处。

区
别之一：显性与隐性。“身裸”官，无疑是显性的，如张曙光先生，连铁道部大院的门卫，都知道他的家小早就去了美国。“心裸”官，则相当的隐蔽，“邓三科”
著作不离手，“党的事业”不离口，井冈山延安到处走，看不出有裸奔的心思。但他们一旦行动，动如脱兔，甚至是弃家不顾，最近在重庆就上演了一出。

区
别之二：爱国性与革命性。为了掩饰做裸官的尴尬，拟或摆脱十裸九贪之嫌疑，“身裸”官通常表现得尤为爱国。而“心裸”官却异常从容，为了深藏那颗企图裸奔
的心，除了与“身裸”官一样爱国、骂美，他们还会摆出一副革命姿态，爱党、唱红、颂毛、挺朝，一件件干得得心应手。去年10月27日，当宣判结束时，李启红市长哭着说，“我是从骨子里热爱党的”，听者无不为之发笑。

4、假裸与真裸

蓝皮书说，“裸官是贪腐的高危人群”，颇为中肯。但也有另外一种裸官，属难得一见的假裸。

伍子胥，是与孔子同时代的吴国大夫、军事家。公元前483年，夫差派子胥使齐，再一次与齐约战。出于对吴王穷兵黩武、不听劝谏的绝望，以及对被越国“宝器”和“美女”收买了的太宰伯嚭的防备，子胥将儿子托付给过去的朋友——齐臣鲍牧，以保全子嗣，免遭灭门。夫差果然听信贪官伯嚭的谗言，以通敌之罪，送上“属镂剑”，令伍自杀。自杀前，子胥对门客说：“我死之后，请将我的眼睛悬挂在都城东门，我要亲眼看到吴国灭亡。”死后9年，吴被越灭。

吴王因伍子胥的儿子获得了齐国的永久居留权，就判他通敌谋反，历史已经证明这是一桩冤案。当今中国是否还有此类假裸的爱国者呢？我想是有的，但不多。“司马夹脖”和“立军进馆”事件发生之后，我在几个旗帜类网站上，看到了类似的文章，说南、军、来，还有不少患“不高兴症”的名家名嘴，送子女留美的著名发言人、少将等，都是假裸。但不太可信。

既然少，此类裸官，本文就不作详考。凡言裸官，都是指真裸。

5、裸星·裸官·夜壶

在去年6月党的生日前，我看到这样一张榜单。

美国：陈凯歌、陈红、刘亦菲、陈冲、邬君梅、顾长卫、蒋雯丽、宁静、王姬……

加拿大：蒋大为、童安格、徐帆、陈明……

英国：张铁林……

日本：许晴……

德国：韦唯……

澳大利亚：沈小岑……

新西兰：苏瑾……

新加坡：李连杰……

瑞士：斯琴高娃……

泰国：胡兵……

单子上的外籍明星们，共同演绎了一部大片，叫《建党伟业》。发帖者称他们为“裸星”，并套用毛文句式揶揄道：“一群外籍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党演戏，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山寨版的国际主义精神。不能说是一群纯粹的人，一群有道德的人，一群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只能说是一群有益于人民币的人。”老实说，这部片子我没看过，也无从查证他们的国籍是否如此，只是觉得“裸星”二字，用法精当。

受此启发，我尝试列一张裸官全榜单，但最终放弃，因为数目太大。在全国3919万干部中（2009年数据），即便有1%已裸或想裸，也有39万之多，找不到这么大的纸，更何况蓝皮书给出的数据要远远超过1%。

网
友通常说裸星和裸官们把中国当成了升官发财的战场，我却以为冯仑和任志强的“夜壶论”，更贴切一些。冯、任二人埋怨政府把开发商当夜壶使，用完就扔。这自
然有点矫情。在犀利公有限的房地产知识里，一向坚定地认为二者是好哥们，绝无谁扔掉谁的道理。但如果说裸官和裸星们将这个国家当作夜壶，却是符合实际的，
尽管比喻有点腌臜。

建议陶艺家做这样一把壶，刻上裸官榜单，以此祭奠这个脏掉了的国家。

6、理性看待裸官现象

蓝皮书认为，竟然有34.2%的公众认同裸官，“人们对裸官现象的危害性认识不足。裸官对国家利益和人民具有潜在危害，将影响中国的政治和政府决策。”

我不这样认为。

其一，不是裸官影响中国的政治和政府决策，而是中国的政治和政府决策造就了裸官。

其二，《宪法》第34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年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不分民族、种族、性别、职业、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财产状况、居住期限，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没有规定配偶或子女移民，个人就不能在华为官。因此，裸官并不违宪。

其三，中国官与境外官不同。马英九当年参选，选民质疑其曾经获得过美国绿卡，那是因为民国宪法规定，选民不能选一个外国人当总统，否则，选民也有过失。而大陆没有选民只有人民，错选裸官，与民无干。

其四，作为衡量体制会否崩溃的三大指标之一（基尼系数、廉洁指数、裸官指数），裸官的存在与发展，具有某种积极意义。不到烂透不更新，是中国亘古未变的历史循环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