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唯物辩证法”变成全民思维方式看国人的普遍智力盲区(一)
那天老马用66年年底“两报一刊”的语言(似乎是陈伯达写的《红旗》杂志社论,我反正是在大串连的火车上听来的),指责我“把群众当成阿斗”,我当下毫不含糊地回答他,没错,我就是把群众当成阿斗,认为其精神世界完全由诸葛亮塑造,爱怎么捏扁搓圆随意,当真是“群脑是颗红玛瑙,我爱怎雕就怎雕”。
这观点早就系统写在《人民图腾》里了。那文字5年前首贴《说道》,被热心网友转贴到《大家论坛》后,老马还用英文跟贴赞好,我记得是“good point!”那英文居然奇迹般地没写错,至今想来尚觉纳罕。另一奇迹则是他两次写过“Done!”都没错,这当然也很了不起,不过想来是字母太少使然,因为事实证明,五个字母的“great”便超出了他的能力,要拼成“greate”。
国人中的普遍智力问题和老马一样,主要是不懂逻辑思维,我已经在《中国人会思维吗》的经典著作里列举了常见通病,诸如不懂命题需要论证,擅长“不证而论”;无力进行清晰思维,热衷于使用毫未界定的混乱概念;乱归纳;使用文学比喻代替逻辑推理,等等。
活跃在本坛的“高手”们,除了云儿等个别例外,其余诸如老马、思云、随便等人,无一不精通上述毛病。老马前两天还作了生动表演,演示他根本不知道论证是怎么回事,这才不许人家把结论写在标题里,倘若谁使用了《治国白痴大概是这样炼成的》的标题,据说就是把结论当成前提的“循环论证”。
另外一个问题我曾在驳斥某民主先知的文字中反复指出过,那就是国人普遍不懂“验算”,也就是在听到或自己提出一个归纳命题后,不知道去用实例去验证那命题,看看是否能成立。这么多的成年人居然不知道连小学生都该掌握的方法,这才使得所谓“辩证唯物主义”成了全民“思维”方式。
所谓归纳,乃是从特殊现象中总结出一般规律来。例如“马是草食动物”,这就是通过观察大量个例总结出来的一般规律,适用于全天下的马。“猪都是黑色的”也是归纳,但出过国的同志都知道,这归纳只适用于土猪,并不适用于全世界的猪。这两个归纳,前者是正确的,后者则是所谓“以偏概全”,而所谓“唯物辩证法”就是后者这种智力笑话,它据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规律,可惜根本经不起验证。
一、中学生的验算
本人从小对文史哲有兴趣,16岁前便通读了四遍《毛选》四卷,还把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那烂书看得精熟,《矛盾论》和《实践论》就更不知看了多少遍,整个给那伟大真理迷住了,时时去请教政治老师。在《话说“脸谱文化”──丑陋的大陆人之12》中,我回忆道:
【因为咱们头脑简单,急于时时处处作“对”“错”、“善”“恶”、
“是”“非”的简单判断,伟大领袖的教导就不可避免地对我们那
简单的心地具有巨大的感召力。就那么一个狗屁不通的“理论”,
当年还迷得小芦五迷六道的,成天照猫画虎,拿“两分法”来分析
“所见所闻所想所为”,直到某日撞上南墙了事。却说某日小芦去
请教老师:既然万事万物都可以“一分为二”,帝国主义好的那部
份是什么?老师勃然,谓小芦胡说八道,居心叵测,帝国主义头顶
生疮,脚底流脓,哪有什么好处!再问:“然则帝国主义不可分耶?”
答:“当然可分!战略上是纸老虎,战术上是真老虎!”】
我觉得很奇怪:对人事“一分为二”,用的标准似乎是善恶,某个人或某个国家都有善恶这两个互相对立而又统一的方面,如果决定矛盾性质的主要方面是善,那么该人或该国就是善人或善国;反之,如果恶的那方面占了优势,就是恶人或恶国。为何到了帝国主义头上,这划分标准却突然改成了“实力”呢?这不是违反了逻辑学的同一律了么?
不过,我虽是娘胎里出来的落后分子,毕竟还是本能地知道不能再穷追下去,只好怀着满腹疑问不了了之。
过了几天我又去请教老师,这次是请教“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规律”。
凡在大学学过艾思奇那破书的人都该知道这“规律”的“经典证明”:一颗麦粒扔到田里去,成了麦苗,对原来的麦粒是一次否定。等到这麦苗结出了麦穗枯萎了,否定了自己,完成第二次否定,但留下了成千上万的麦粒,又回到了原来的麦粒,但这次数量很多了,据说便是螺旋式上升到高一等级,和最初状态的相似只是形式上的。
我的问题是:我生下来了,对父母构成了什么否定?我以后结婚生子,对我本人又是什么否定?人类繁殖和一年生草本植物繁殖不同,制造后代用不着否定亲本。不但动物都这样,就连多年生草本植物和木本植物繁殖,也用不着否定亲本的存在──桃子出现并不会导致桃树死亡,是不是?为何同是繁殖过程,有的符合“否定之否定”规律,有的却又不行?
如果说亲本都要死,那否定只是延时发作,那么。细菌繁殖乃是靠亲本分裂,所有的后代全是从同一细菌里来的,此乃天下唯一能做到万寿无疆的生物,请问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又是如何体现的?
老师语塞,憋到脸红筋胀后爆炸了,说我“钻牛角尖”,大骂一通,于是我的请教再次无疾而终。
下一次是“量变引起质变”。“经典论证”大家都知道,那就是物理学上的物相变化:冰到了熔点变成水,水到了沸点就汽化。另一“证明”乃是原子核反应:铀块到了所谓“临界质量”便发生裂变核反应。
我的问题是三个:
第一,核反应倒确实是标准的“量变引起质变”──反应前后不是一种元素,铀变成了铅,那原子结构完全变了。可水变成了汽,改变的只是物理性质,那化学结构一点都没变,怎么能说是“质变”呢?这“质变”到底是指物理性质,还是指化学性质?
第二,物质都有温度变化引起的物相变化,但原子核反应,例如裂变,就只能由原子量很大,原子核不稳定的所谓放射性元素才能引出。如果把铁块堆在一起,不管你堆多少,也绝对不会达到临界质量,引出核反应来。这是不是说,如果把数量增加引起的化学性质改变看成是“量变引起质变”,那么,这规律只适用于某些特殊元素,并不能适用于所有物质?
第三,生物繁殖是按几何级数增加的,这种量变引出了什么质变?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因为有公社,农夫故饿死。收获了的那万颗子和原来的种子根本没有什么性质不同,该如何用“量变引起质变”解释?
这三个问题我只来得及问了头一个,第二个还没问完,老师便“量变引起质变”爆炸了,说我搞形而上学,诬蔑辩证法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客观规律,吓得我再没敢接着往下问。
不过,事实证明,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是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不是小芦怕老师,而是老师怕小芦,从中学到大学到研究生一律如此。
对我层出不穷的问题,那老师就没答出来一个,诸如“一个数自身相加,无限加下去,会引出什么质变?”“一个数乘以零,变成零,否定了自身,再乘以零,再否定自身一次,仍然是零,为何不会变成原来那个数?”“河水把泥沙石块冲走了,您说这是外因还是内因起作用?”
最后他见了我便如秦王见到荆轲,吓得魂不附体,环柱而走。弄到后来他觉得也不是个事,于是某次便把我召去,语重心长地劝告我,停止钻这种牛角尖,否则迟早要犯大错误。我至今还记得他的话:“芦笛,你知道57年的右派是怎么当上的么?就是像你这样专门怀疑党和毛主席的教导!”
那话让我觉得非常委屈:我并没有怀疑唯物辩证法的伟大真理,我比谁都相信那套东西,我想到那些问题,乃是学习过程中出现的最自然不过的疑问。伟大领袖毛主席不是教导过我们:“共产党人对任何事情都要问一个为什么”吗?为何我主动积极学习马列,竟然会是钻牛角尖?竟然是步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的后尘?
小芦毕竟太小,没想到请老师作出“牛角尖”的逻辑定义,并证明为何不能钻之。要到许多年后,我才会发现,其实离开了这些谁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概念,许多中国人根本就不可能进行“思维”。他们根本用不着弄明白“什么是牛角尖”,便能理直气壮地认为“钻牛角尖”是必须严格禁止的,即使不是政治罪行,起码也是一种智力笑话。正因为没几个人敢或是有兴趣去“钻牛角尖”,咱们才会成了个弱智民族,以致至今还有高寒、马悲鸣、水蛮子等人在网上懵不知羞地卖弄那些智力垃圾。
四、毛泽东的辩证法
毛认为辩证法只有一个规律,就是对立统一规律,俗称“一分为二”,又名“两分法”。
该理论的要点如下:
1、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由两个互相对立的侧面组成的,这称之为“矛盾”。换言之,“矛盾”乃是事物的别称。再换言之,世上所有事物都具有内部冲突。
这命题是马列毛共有的,但毛贩卖的其实是道家阴阳学说的再版。他和道家一样,把事物性质的程度区别如“大小”、“强弱”、“高低” 、“新旧”等等当成“矛盾”的两方面,而马列哲学著作里通常看不到此类胡话。毛与道家不同之处,只在于道家并不强调阴阳之间的“斗争与冲突”,讲究的乃是“相生相克”。
马列揭示的“对立统一规律”,不能说毫无道理,但我看只能借用来解释自控系统的工作方式,而这并非马列毛的原意。
众所周知,无庸置疑,要维持一个系统稳定,制造出所谓“负商(火商)态”来,必须具有两个方向相反的机制,才能维持系统平衡,恒温箱就是最简单例子:必须有加热与散热两套相反机制,才能维持温度围绕着调定点波动。
生物体就是最典型的负商系统,必须有这两套机制交替工作,才能维持系统的有序性。因此,现代生物学界确有人借用中国的“阴阳”术语来描述这两种机制,最有名的例子就是环腺甘(上有草头,NND,新版南极星什么字都没有)酸和环鸟甘酸分别作为传递“开动”和“刹车”信号的“信使”,启动磷酸化或去磷酸化,由此又启动“合成”、“分解”、“兴奋”、“抑制”等等方向相反的生理生化反应。
所以,在生物和其他自控系统中,确实有两个互相冲突的机制在工作,相反相成,达到平衡的目的,去除了一方,则系统就失去了平衡,死亡就是这种失衡的必然结果。
在人类社会中,民主国家运用了这规律,所以才发明了两党政治,达到了系统的动态平衡。专制国家则不搞这套,全靠强力压倒弱者反抗,这才永远处于危机状态中。
这在我看来,就是“对立统一规律”唯一能勉强运用的有限领域,也就是说,它可以用来穿凿自控系统中的两套方向相反的调节机制。即使如此,科学家们也丝毫用不到辩证法。但凡是专业人士,无不懂自动控制的最起码常识,用不着共产党人用外行术语冒充高深说废话。
除此之外,“一分为二”完全是胡话。最简单的反例一抓一大把:请问您怎么把家里的用具一分为二?茶杯分为哪两个对立面?地球呢?太阳呢?万有引力的对立面是什么?钠这种单质由哪两个对立面组成?高分子合成物(如环氧树脂)呢?“11”这个素数又该如何分解为两个互相对立冲突的侧面?就算分解为“5+6”吧,那也问题无穷:为何不是“3+8”、“2+9”等等?分解的标准是什么?这分解的确定性在哪儿阿?就算规定了统一分解标准,那请问分解出来的两个数又怎么个互相冲突斗争法?
所以,除了借用去解释自控系统工作机制外,自然界根本找不到可以运用“两分法”的研究对象。当真是百发百不中。但无论是马列还是毛,提出“对立统一规律”的原意,都根本不是解释自控系统工作机制。人类历史上还真难得见到这种根本无法应用的“科学理论”。
即使运用在人类社会里,毛的“一分为二”还有个严重智力缺陷,我已经在“帝国主义如何一分为二”的问题中暗示了,那就是他不懂逻辑思维,在不同场合以不同标准使用他的“两分法”,忽而说的是客观存在,忽而又变成了主观价值判断。“帝国主义的两分法”就突出表现了这一点:善恶两分法本是主观价值判断,但强弱则是客观属性。以善恶去分人事的两面,却以强弱去分帝国主义。这种“辩证法”,乃是最标准的诡辩法,思云和阿随就最精通这一套。
最重要的还是,哪怕在可以勉强借用的领域里,毛的“矛盾论”也恰好和自控系统的工作原理完全相反。毛从来反对“调和”与“合二而一”,强调的是对立面的斗争,而不是双方存在于统一体中,通过彼此拮抗达成平衡。因此,他只知道“强化无产阶级专政”,以为这就是解决“矛盾”的方式。
2、矛盾双方有一方必然占上风,这称为“矛盾的主要方面”,它决定了矛盾性质。
毛的“论证”是,在私有制社会中,“狼”们占了上风,所以社会的性质就是基于剥削的私有制。狼羊斗争的结果,“矛盾转化”了,羊们占了上风,实行羊群专政,社会的性质就变成了消灭了剥削的公有社会。
这大概是毛唯一作出的“论证”,可惜事实已经证明,这完全是基于暂时假相的伪论证。靠斗争强行建立起来的公有社会,如今无一例外被证明是反人性的毫无生命力的“塑胶胸脯朦胧胎”,在用人力强行维持了半个多世纪之后,不能不在全世界范围内纷纷土崩瓦解。
3、矛盾的转化,亦即所谓“走向反面”。
在社会宏观水平上,所谓“矛盾转化”,指的乃是对立面中弱小一方通过斗争变成强大一方,据说这就是“走向反面”,它的意思并不是无产阶级变成资产阶级,或是资产阶级变成了无产阶级,指的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对换位置。
但在个体水平却又不是这么回事:如果你是好人,但放松思想改造,内部正气就会下降,邪气上升,便“走向反面”,从好人变成了坏人。反过来,坏人若用毛泽东思想改造自己,用正确思想压倒错误思想,那也可能“走向反面”,变成好人。
不管在哪个水平上,这都是糊涂账一笔。那“事物总是要走向反面的”之说最TMD扯淡。这么说,凡是法治社会,迟早都要警匪倒转,变成土匪世界?好人总是要变成坏人,坏人总是要变成好人,而且,这就和电子电路里的所谓“无稳态电路”一样,变过来变过去,翻来覆去,永无止歇?
把这“规律”运用到自然界里去就更是笑话了。太阳和地球大概可以算“一对矛盾”吧?这俩家伙斗争的结果,是不是有一天要强弱易手,主客易位,太阳反过来围绕地球旋转?自然界的狼和羊又怎么个互相转化法?
太阳和地球、狼和羊好歹还能勉强配对,找不到对立面的又该怎么办?上面举的那些事物,诸如物理学中的万有引力,化学的单质和化合物等等,连反面都找不到,又怎么个“走向反面”法?难道这还不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惊天动地的白痴蠢话?
和毛的这些白痴蠢话相比,倒是老祖宗的“塞翁失马”、“物极必反”等要高明得不可胜计。
连学童都该知道,“塞翁失马”那种事,没有什么必然性可言,根本不是什么客观规律。不过,好在人家也没敢铁嘴钢牙地认定“塞翁失马,必然非祸”,只敢用“安知非福”的反问来表示“祸福难期”。后来发生的事,就连中学生也该知道那是无法预知概率的或然性。只有犯失心疯的财迷,才会以为马跑掉了必然会带匹野马回来,而只有白痴才会指望丰田车丢了后,会带回一部“宝马”来。您当然可以自慰道:“说不定我这车不丢就会出车祸送命呢!”但连白痴都该知道,此类P话跟科学实在没什么干系。
总之,这寓言的唯一教训,就是人要想到多种可能结局,别的什么意思都没有。如果有谁因此就认为“坏事变好事,好事变坏事”是必然的,那就只能证明该同志的白痴程度赶上了毛,只有他才敢说什么“事物总是要走向反面的”的必然性疯话。
那“物极必反”则极有见地,和毛的疯话有天壤之别,加以现代整理后,可以用来解释社会现象。
上面已经说过,比较合理的人类社会应该是一种自控系统。这种系统要达到平衡,绝不能靠单方面长久压制某个阶级,必须照顾到社会各阶级利益,才能长治久安,实现真正的安定团结。因此,社会的系统平衡,也就是财富分配比例处于各阶级承受范围内,使各阶级利益冲突达到最低限度。要做到这点,就谁也别想一口吃尽,把事情作绝了。这就是儒家的“中庸之道”,用现代眼光来透视,那其实就是设置个保证各集团利益均沾的“财富分配比例调定点”。
如果社会一部分成员甚至大部分成员的利益被另一部分成员大肆侵占掠夺,社会就严重偏离了上述“调定点”,造成社会危机。这种危机深化到一定程度便要引出全面动乱,“剥夺剥夺者”,“走向反面”,让天平向“调定点”的另一侧急剧倾斜,于是压迫者便成了被压迫者,被压迫者成了压迫者。如此持续下去,社会又严重失衡,于是再一次“走向反面”。
中国之所以永远处在这“走向反面”的“无稳态翻转”状态中,乃是儒家虽然提出“中庸之道”,但从未想出实现它的可行之道,只知道劝告双方克制自己,统治者节用爱民,被统治者逆来顺受。可惜中国“狼”们从来只知道斩尽杀绝,不知道向西方学习,见好就收,利益均沾,建立起民主社会,让社会各阶级组成既得利益者和弱势集团两大派,竞争执政,光明正大地为自己争大饼,使得社会财富的分配比例围绕着调定点波动。
由此可见,“走向反面”本是中国特有的社会病象,毛那白痴却把它当成常态,总结成了“宇宙运行规律”。他非但没有到达原始人老祖宗的高度,反倒连自己否定了:上面已经说过,既然“一切事物都要走向反面”,那无产阶级虽然上台了,也不过是暂时的,迟早又要被资产阶级推翻不是?
4、对抗性矛盾和非对抗性矛盾
这是毛在执政后才发展出来的“思想”,写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中,再突出不过地表现了毛坐井观天的隧道眼思维。
毛是科盲,他发明的这“规律”当然只涉及社会现象,与自然现象无关。他不知道这里该用的词汇乃是conflict,而不是康德率先从逻辑学里借用来的contradiction。所以,下面讨论只涉及社会现象,与自然科学无关。
据毛说,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之间的矛盾是对抗性的,只能以一方被消灭的方式解决矛盾(他忘记若一方被消灭,则另一方也该不存在了,否则还谈什么“对立统一”)。而劳动人民之间的矛盾就是非对抗性矛盾,它不需要使用暴力,而是用“团结──批评──团结”的方式解决。
这里的错误,我已经在“恩仇”系列里讲过了,乃是从马列主义“阶级斗争”邪说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性痴呆。它否认了世上有超阶级的个人和群体利益存在,使用黑白两分法的儿童思维看待复杂的大千世界,既看不到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和妥协可能,又看不到“阶级弟兄”之间照样有利害冲突,而这自私人性引出的冲突,根本就无法用毛那个简单公式,靠斗私批修、批评教育去解决。
现代民主资本主义社会的成功,已经充分驳倒了“劳资之间必然是对抗性矛盾”的武断归纳。民主社会的运转过程,就是各阶级之间通过斗争达成妥协。这利害冲突根本无法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大阵营去机械划分。在现代社会里,工人阶级罢工,受害的绝不止资本家。英国60、70年代,工人阶级坐大,动辄罢工,几乎导致整个国民经济崩溃,三天两头停电,交通中断,跟咱们文革期间也差不多,因此上引起公愤,导致撒切尔夫人那走资派上台,以铁腕镇压工人运动,这才拨乱反正,暂时河清海晏。
那“阶级弟兄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也是P话。我已经在《恩仇》系列里反复讲了,中苏大打出手,并把对方革出教门,根本原因就出自共产主义理论这一盲区。正因为否认超阶级的民族利益存在,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的关系才和资本主义国家之间不同,不是及时结账,却总是愚蠢地积累下矛盾来,等到最终爆发为武力冲突时,双方也就特别残暴。苏联一度准备对中国实行核打击,中国入侵越南期间实行“三光”都证明了这一点。
总之,我认为,人类社会中的矛盾,没有什么 “对抗性与非对抗性矛盾”的机械划分。人类冲突多由争夺社会财富引起。如果采用“门户开放、机会均等、公平竞争、利益均沾”的方式,并让社会各阶级按同一民主规则,公开和平争夺财富分配,则利害冲突演为对抗性的流血冲突的可能就极大减少了。但若使用中国那种“赢家通吃,不服者一律铁拳侍候”的狼羊律,则总有一天要“走向反面”。
5、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
这疯话见于《矛盾论》,记得毛说:诸矛盾中,必然有一个矛盾是主要矛盾。只要全力捉住这主要矛盾并解决之,其他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白痴疯话我已经用清晰易懂的学术语言破译了,再重复一遍:
“所有要办的事务中,必然有一件是办成其他事务的充分必要条件,办成了那件事,则其他事情也就办成了。”
如果有谁要坚持这确实是真理,那我毫无办法,只好认定该同志是毛一样的白痴,对不起拉。
五、为什么国人会把白痴奉为理论权威?
从上面的介绍,不难看出毛是什么样的白痴“理论家”。如果有人看完这篇文字,还要坚信辩证法是真理,则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真理”,什么是“客观规律”。
说到底,毛泽东思想变成“第三个里程碑”、“最高最活的马列主义”等等,其实质和李洪志变成活佛一样,都只证明了中国人民普遍智力水平的低下。我早说过了,如果非要让我在两人之中佩服一个,那我还不如去崇拜李活佛。
两人的国学水平当然判若云泥,不过两人都同样满口胡言乱语,没一句话能成立,因此从学术角度上看毫无区别。客观地看,作为“理论家”,毛泽东和李洪志实在分不出孰优孰劣。两人都没什么原创性,“理论”都是东剽西窃,所作的预言都没一句兑现。
但以后面这两点而论,李教主还略强于老毛。李首创的“巨人建成金字塔”假说显示的原创想象力,我还从没在毛选中见到过。论“科学预言”,据说国内最近确实发现了人感染禽流感首例,而毛之“12年赶上英国”则成了千古笑谈。更重要的是,李教主致富是建筑在受骗人自愿基础上,巧取而未豪夺,比毛温柔敦厚人道多了。
可惜崇拜毛的人要远比崇拜李的多,在我看来,这主要是权势崇拜心理造成的区别。人类通病就是崇拜权势者,把他们看成是智者贤人,不幸的是中国的传统极大加强了这倾向。不难想像,如果李教主夺权成功坐了龙廷,则毫无疑问,他的“理论”也一定会和毛思想一样,变成全民思维指南,全面改塑中国人的精神面貌和智力状态。
正是这种“成王败寇”的国人思维定式,使得李洪志在可见将来还无法与毛竞争。在国人心中,所谓大英雄,就是干了一番大事业的同志。而世上的大事业,当然首推抢夺天下。谁能把天下抢为己产,把全民化为自己的奴仆,则这种同志当然就是大英雄。既然是大英雄,则哪怕就是放个屁也是异香扑鼻。就是这种奴才心态,才使得毛不但成了改天换地的伟人,而且居然成了压倒李教主的“理论家”。
其他原因我已经在旧作中抨击过多次了,一条是从孔子那儿传下来的“不违如愚”,学生们把脑袋当成了恭承教师爷雨露的“香唾壶”。所谓“优秀生”,就是高保真录音机,从来没有用实例验证教学内容的思维习惯。另一条乃是国人普遍不懂逻辑思维,毛的模糊混乱思维特别符合国情民俗,读者习惯于陶醉在文学比喻、寓言小品以及其他形式的模糊错乱思维的胡言乱语之中,丝毫没有察觉最明显的逻辑破绽的智能敏感。
关于最后这一条,若老芦有心思,当再写篇《从“狼羊-点菜律”的昌行看国人的普遍智力盲区》,光从逻辑入手,不作功利分析,简单解说一番吧。
【全文完】
本文接着讲第三种悖论。因为没有太多意思,只是三言两语说一下。
所谓第三种悖论,指的是一种“蝙蝠现像”,用兽的标准来看它是兽,用鸟的标准来看它是鸟。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光的“波粒二象性”。
光的本质是什么?牛顿是最先研究光学的人,他认为,光是由粒子组成的。荷兰物理学家惠更斯则认为光是一种波。两说都能解释当时观察到的一些现像,例如折射反射等。但后来又观察到衍射现像,这就不能用粒子说来解释了。
所谓衍射,就是光通过一个小孔后投影在桌面上,会在那主要的光斑周围,形成一圈一圈的明暗相间的同心圆。这种现像完全是波的特性。如果光由粒子组成,便决不会出现这种情形。至此,老惠大占上风,科学界都采用了他的假说。经典电磁场理论认为光是一种电磁波。
但到了20世纪初,却又发现了所谓“光电效应”,一定频率的光照射某种金属,会激发出电子流来。如果光真的是波,则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效应。所以,看来光还是粒子。那衍射现像又怎么解释?
这悖论的解决,还是爱因斯坦的功劳。他主张光波由一个个不连续的、不可分割的能量量子所组成的。并给出了计算光子的能量和动量公式。此假说成功地解释了光电效应。
老爱的假说在很长时间内都没人接受。普朗克和玻尔都拒绝接受光量子概念。直后来发现了所谓康普顿效应,才最终证实了光量子存在。老爱因此而获得了诺贝尔奖。
至此,科学家们才认识到,光既有波的特性,又有粒子的特性,也就是所谓“波粒二象性”(wave-particle dualism)。
所谓粒子性是指光的能量具有不连续的特性。其能量最小单位等于普朗克常数乘以波的频率,这就是光子的能量,光的能量只能是它的整数倍。光的粒子性主要表现在光子与物质的相互作用中。频率越高、波长越短、能量越大的光,其粒子性越明显。
所谓波动性是指光的传播方式,波长越长、能量越低的光子,波动性越显著。例如上文说到的衍射现像,用波长较大的光来作实验就特别明显。
有趣的是,在同一条件下,光或表现其粒子性,或表现其波动性,不能同时表现出两个特性来。
如果高寒先生看到了这篇文字,立刻就要宣称那是辩证法的伟大胜利:事物的确具有两重性,光就是最好证明。波动性和粒子性就是黑格尔所谓的“正题”与“反题”,这一对矛盾,在更高层次合成了“合题”。
所以,如果物理学家们早就学了马列,也就不至于那么折腾半天了。看来对思想顽固、长期拒绝接受爱因斯坦理论的普朗克、波尔等人,有必要进行“辩证逻辑”的再教育,实行思想改造。这大概就是高先生要建立的那个“民主共和国”要作的第一件事吧。
高寒先生大概不知道,恩格斯的高足考茨基,曾把老恩的《自然辩证法》文稿给爱因斯坦看过,被老爱贬得一钱不值。老考不胜羞惭,本来想出版也不敢了。后来还是苏联官方听说了此事,特地郑而重之地派人到德国去把祖师爷的圣谕请了回来,编辑出版。
类似地,苏联10月革命成功后,让第一流的物理学家去学马列哲学。然而科学家们看了那些东西毫不觉得受到任何启发。有位最大胆的物理学家说,那要么是尽人皆知的废话,要么是毫无道理、强加于人的武断假设。
在我当初批马列的思维活动中,最让我头痛的就是这“辩证法”。最后我的感觉是:
第一,这玩意毫无指导作用,只有事后解释的作用,决不能在事前指导科研。在这点上说,它非常像算命先生,解释以往的事百发百中,预言未来则毫无用处。
就拿这波粒二象性来说吧。既然辩证法是客观真理,那就有两条根本属性:必然性和普适性。套用这两点,您可以预言:“波动性和粒子性是一切物质的存在方式,这两种不同存在方式获得了辩证的统一,在更高层次上构成物质的运动状态。”
事有凑巧,物理学家德布罗意就提出过所谓“物质波”的假说,认为所有物质粒子都具有这两重特性。可这假说到现在也没获得全面证明。我看到将来也难得证明这一点。说到底,客观世界无比复杂,想用一个现像外推到所有的现像上去得出一个普适规律,这就是黑格尔、马克思犯的毛病,可谓“坐井观天”。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一个蛤蟆坐在井里,说:“天有一个井大”,这是错的。如果它说:“天的一部分有井大”,这就对了。
辩证法的拥护者犯的就是这个毛病。
第二,辩证法之所以无法应用,毫无指导价值,是因为它违反了人类思维的基本规律。
当初我跟思云辩论时就告诉他,人类思维的基本特点,决定了思维只能是静止的、孤立的、片面的、不变的。
例如研究“水”这种化学物质,您根本就不能用自然界的水来作材料,只能使用蒸馏水,尽可能地把所有的杂质去了。在研究过程中,您得排除一切其他因素的干扰,制造出一个与大自然隔离的孤立环境来,每次只研究一个因素,把其他因素全部控制起来,这才能求出答案来。这就是逻辑学上的“分析法”。一个个因素研究过来后,您再把它们一一组装起来,拼出全面的图景,这就是所谓的“综合法”。
任何科学研究都只能采用这种“形而上学”的方法。如果您要讲究辩证法那套“互相联系,互相制约,互相影响”,一开头就到海边去研究海水,对其中组分、天气影响、温度等毫不控制,得,那您一辈子也别想知道水的物理性质和化学组成。
所以,作为世界观,辩证法只能解释某些个别现像。作为方法论,辩证法毫无用处,完全是废话一堆,没有任何可操作性。
2003-12-27 原贴驴鸣镇,毁于沉船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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