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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连载】易明:陈年往事——追忆似水年华!(づ ̄ 3 ̄)づ

【精品连载】易明:陈年往事——追忆似水年华!(づ ̄ 3 ̄)づ

 


写作缘起,实乃一场很书生意气的口舌之争


引用:


手脖子,脚脖子,亭亭玉立的才是好脖子

作者:易明

我在走进莫言的过程中,曾对他使用” 手脖子”等方言作为主要描述手段不以为然。提出异议后,有据说是语言学家的吴耐网友古歌了网络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只言片语对我予以反驳,并敦促我凡事古歌之以免露怯。 语言学家的建议自然是不错的,但问题是我并没有否认有人会用各种名称来称呼同一事物,因为比那些说法更离奇的叫法我都见过。这里的问题是,一个作家在对事物进行客观描述而不是引用时,应该用哪种语言才更恰当。 再说, 不要说古歌了,就是公开发表的学术文章中,其中至少一半都是胡说八道。如果盲目任从,岂不是要误入歧途?

举例说吧,对我们大家都非常喜欢的”钱”这个事物,不同行业和地域和人叫法就各有不同。经济学家叫”货币”,学者叫”金钱”或”铜臭”,有洁癖的王夷甫叫” 阿堵物”。上海人叫”钞票”, 广东人叫”银子”,北京人还有叫”叶子”的。 但作为一个经济学家,他决不会管”货币理论”叫”钞票理论”或”叶子理论”。否则,就是用词不当了。

那位说了,不就是一个名词吗,你何必如此纠结呢? 不错,如果莫言是在跟我用网络聊天,用”手脖子”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但如果他是用在了广泛发行的畅销书里,自然不免谬种流传,影响极坏。 这主要是因为小说本是语言的艺术,本来就是应该字斟句酌的,更何况是屡屡得奖的知名作家呢? 岂不闻古人都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 的精神吗?

现在莫言终于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并兼职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文学院院长、香港公开大学荣誉文学博士、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导师、潍坊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名誉院长、青岛理工大学、青岛科技大学客座教授、军赋文学院首席作家。据说他的作品《蛙》都要选入中学教科书了。 那么,他的语言是不是也应该象莎士比亚的作品之于英语那样,作为中文写作的典范呢? 我看到目前为止还未必然。 必须承认,作为较为后期(2009)的作品,在写作《蛙》的时候,莫言在语言上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进,”手脖子”也改成”手腕子”甚至简化为”腕子”了。但即使是这部《蛙》,在语言上也不是无懈可击的。我下面略举数例,以供莫言本人及教科书的编写人员参考。

在描写姑姑辛勤工作时,他说姑姑在”每条胡同里都留下了她的自行车辙”。 其实在农村长大的莫言应该知道,马车可以有辙,牛车可以有辙,唯独自行车不能有辙,否则骑车的人就该摔死了。

“大奶奶老得像那些传说中的“老娘婆”一样了’ (这里的“老娘婆” (助产妇)其实大多还都活着,不能视为“传说中“的人)。

“他不时地掏出发令枪,装上火药,对空鸣放。”(装火药的那是火枪,发令枪用的是“砸炮儿”)

其它的还如对叠字的应用, 如”微微笑笑”等,也是很少有人用的。至于“立刻从这里滚走”,如果也是方言的话,我就不说什么了。

我读到的《蛙》据说是莫言“酝酿十余年、笔耕四载、三易其稿、潜心打造的一部触及国人灵魂最痛处的长篇力作”。看来该书再版时,还需要至少在语言上做一些修订。


 


妖刀 评论


完鳥。坐實理科幹麵包鳥。而且是宇宙空間中真空乾燥地


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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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描写姑姑辛勤工作时,他说姑姑在”每条胡同里都留下了她的自行车辙”。 其实在农村长大的莫言应该知道,马车可以有撤,牛车可以有撤,唯独自行车不能有撤,否则骑车的人就该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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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這幹麵包都覺得No言的描繪生動別出心裁,哪裡能用尋常物理常識生活體驗來糾結正誤

手脖子,下面說過,膠東半島有這樣的說法,正好顯示鄉土氣息

文學作品本來就是來自生活,超越生活地

這些語言細節正是妙處,改了才是大煞風景鳥


 


 易明 回复


车辙是永久性的,有一定深度的,象铁轨那样的固定轨迹,你见过这样的自行车辙吗?



 


引用:


关于”自行车辙“问题,和易明兄较较真


作者:kingsmill


“辙”字本意是”车轮留下的印迹“,这里不包含“永久”的意思。据《说文》卷十四:“辙"字的意义是“車迹也。从車,徹省聲。本通用徹,後人所加。”也就是说,它的原字是”徹“。后人去掉双立人再加上车旁,以专门指代车轮的印迹。

”徹“字是很古的字,《诗》里就有。段玉裁《说文解字注》:”鄭注論語曰。徹,通也。爲天下通法也。按詩徹彼桑土。傳曰裂也。徹我牆屋。曰毁也。天命不徹。曰道也。徹我疆土。曰治也。各隨文解之。而通字可以隱栝。“由”通“这一含义引出不同的引申义,而在”辙“这个字里,显然是车轮压通了土层(春秋时别说水泥路,石子路应该都不多,据齐如山《北平怀旧》,庚子前北京一共才五六条石路,余皆土路,很难想象两千余年前会有什么石路。考古发掘出的秦代驰道和长安城遗址里,路上也都没有石板,只是土路)留下的痕迹。马车牛车车轮可以压在土层上压出痕迹,为什么自行车不能?

易兄又提到”自行车不能有辙,否则骑车的人就摔死了“,小弟生长于西北小城,我的家乡在2000年前,除了大路是铺好的马路,小胡同里依然是土路,西北风沙很大,路上常有半寸厚的浮土,自行车压上去会留下明显的车辙,若既没人压过又不刮大风可留半日有余。我也可以说”我家附近的每一条胡同里,都留下了本人的自行车辙“。而浮土上的车辙不至于影响车轮运动,不仅浮土是这样,不大深的泥地都是这样,小弟业余喜欢骑骑自行车,留下的车辙也不少,幸而没有摔死,这样光辉的记录,可惜被易老师一笔勾销了。易兄说的车辙大概是牛马大车在石板路上压上几十上百年压出来的永久性辙印,殊不知那是特殊情况而非general fact,不会摔死骑车人的自行车辙有很多呢。

说完中国咱们说说外国,《福尔摩斯探案集》读过的人应该不少,《归来记》里的《修道院公学》一篇讲述福尔摩斯为公爵寻找失踪的幼子,而中间又引出一桩命案。文中命案受害者德国人黑底格骑自行车追逐绑架公爵幼子的匪人而终被匪人打死,福尔摩斯追踪黑底格及匪人的主要手段就是从学校开始一路追寻自行车在荒原上压出的痕迹(辙,车迹也),不仅能分辨不同种类的车胎压出的辙印,还能看出骑车人是猛力蹬车还是优哉游哉,若是按您说的自行车不能有辙印,福尔摩斯岂不是成了”巧妇善为无米之炊“的毛主席了?


 


易明 评论


好文啊,博古通今哦。我这里先放上一段谷歌的定义如下, 随后再写点有关的东西出来回应吧


(见 http://baike.baidu.com/view/997412.htm )

‘车辙是车辆在路面上行驶后留下的车轮永久压痕。 过去,人类广泛应用马车,在泥土路上走,由于土路较软,车过后路面就有压痕,雨后,路面有泥水压痕更深。古人云:“前面有车,后面有辙。”车走多了,路上留下两条平行的很深的车辙。



 


胎印和车辙是不同的

易明

我的前一篇褒贬莫言有关”自行车辙”的文字, 使得kingsmill网友引经据典, 据理力争, 说是”辙”字并不包含“永久”的意思。然后又转到原字“徹”字上去了。 这里先把“徹”字抛开, 单说车辙。即使“辙”字不包含“永久”的意思, 但车辙是固化的, 永久的, 并且是由马车行走所留下的唯一的具有一定深度的痕迹这一点是不容否认的。因为我们这里并没有讨论”辙”字的用法, 而是讨论什么是”车辙” 。 为省事起见, 我这里先放上一段谷歌的定义如下。

‘车辙是车辆在路面上行驶后留下的车轮永久压痕。 过去,人类广泛应用马车,在泥土路上走,由于土路较软,车过后路面就有压痕,雨后,路面有泥水压痕更深。古人云:“前面有车,后面有辙。”车走多了,路上留下两条平行的很深的车辙。(见 http://baike.baidu.com/view/997412.htm )

有意思的是, 该谷歌词条还放上了一张其实只是车轮痕迹的照片。这就误导了没真正见过车辙的读者, 彰显了谷歌的信息其实并不总是可靠的。所以那些迷信谷歌信息的网友, 以后也许要记住把谷歌信息与自己从其它来源得到的知识进行比较和鉴别, 这才有可能得到比较靠谱的结论。

我所见到过的车辙, 深度一般在十公分左右, 有的地方接近半尺, 轮到下雨天可能更深。而且在一条路上是唯一的。 这就使得车把式必须让车保持行走在车辙之内, 否则一旦两个轮子不同时入辙, 就会有点象火车出轨, 很可能造成翻车事故。

车辙的历史至少应该和车轮的历史一样长, 所以导致中文有很多和车辙有关的成语, 比如”没辙”, ”合辙押韵”, ”前有车后有辙”等等。其中所谓的”合辙”, 就是指造车时就要统一轮距使其能在车辙里行走无碍。 由于马车都是两轮或四轮的, 所以即使车辙再深, 也不会造成行车的困难或产生翻车的危险, 反而能使牲口们循规蹈矩, 不至于把大车拉到沟里去。 但自行车如果有辙就麻烦了, 由于自行车是走单线的, 入了辙就象是被锁定了轨道, 不翻车几乎是不可能的。kingsmill网友之所以当年没有被摔死,而能在现在和我在这里叫真儿, 只是因为自行车作为单行轨迹的车, 根本就不可能形成车辙, 而且即使形成了也不会有人”重蹈覆辙”而自讨苦吃。他当年骑车所走过的其实只是乡间土路, 那上面有的仅仅是自行车的轮胎印, 而根本不是自行车辙。也正因此, 莫言的小说里应该说得就是自行车走过的痕迹。那顶多能叫车胎印或辙印, 而不能叫自行车辙。

为进一步形象地说明车辙问题, 我有空时也将整一个微小说(速写?)出来, 名字就叫“车辙的故事”, 请大家拭目以待。


 


PS:冲冠一怒写小说?我看,恐怕生气是假借口,想写小说才是真心话……



[ 本帖最后由 qdpan 于 2012-11-30 10: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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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往事(1): 有关车辙的爱情故事

 


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时我还很年青。

我独自一人开着局里唯一的一部212吉普车, 疾驰在乡间的土路上。作为粮食局里的保卫干事, 此行的目的是把犯了事的大泽乡粮管所谭所长带回局里交代问题。我们已经从多个渠道得到举报, 他凭借着核批返销粮的小小权利, 几乎把大泽乡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糟蹋遍了。

这是北方的早春时节, 大地回暖, 万物更新。水是青青的, 草是绿绿的, 麦苗也早就返青了, 一眼望去, 绿油油的好大一片随风起舞, 令人心旷神怡。 由于刚刚下过雨, 土路上清新无比, 散发着泥土的香甜气息。

两条平行的车辙, 如影随形地委婉弯曲着, 伸向远方。看着这美丽的车辙, 我不禁浮想联翩 。车辙, 你多么象传说中的夫妻间的爱情啊。 循规蹈矩, 举案齐眉, 成双成对, 不弃不离, 心往一处想, 劲往一处使。共同经历风雨, 共同走过弯路, 这两条平行的轨迹, 远远望去, 好像最终是要交合在一起了。

限于时令, 农民们在这个时节还没有什么好做的, 大多躲在家里睡懒觉。大田里寂静无声, 只有一两只野鸭被我的车声惊吓, 扑啦啦地鼓着翅膀沿着水面飞开去了, 在平静的河面上激起一串串涟漪……

我不由得微微一笑, 思绪转到谭所长身上去了。一个80多户人的村子, 该有多少年轻女人啊, 他怎么能够全给占了? 而且据说居然没有一例是强奸的, 有的还是家里头的男人领去的, 这不就跟当了皇上差不多了嘛!一个男人要是能够做到有人主动投怀送抱的份儿上, 那得是多惬意的事儿啊……

我正在那里想入非非的时候, 车子猛一转弯, 发现路上有了状况。本来就不太宽的乡间土路上, 有一辆手扶拖拉机横在路中, 机身的轱辘与拖车几乎形成直角, 两个轮子全部深深地陷在一条车辙里了。 车头扭曲着身子, 活象是个做着高难的瑜珈动作的印度妇人。路边坐着一个围着一条红色纱巾的姑娘, 显然就是拖拉机驾驶员了。

我停车熄火, 走到姑娘面前,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其实很漂亮, 身材修长, 胸脯丰满, 细长的脖子上面是一张清秀的脸。眼睛很大但充满幽怨, 显然是哭过了。

“伤到人没有?”, 我认真地问道。

“人没事, 就是车翻了, 一个人拧不出来”。她显然是在求救。

“这算个啥, 不翻车不算好把式”。 我一边说着, 一边走向拖拉机, 虽然目不斜视, 但本能上感觉到了姑娘目光的追随, 我几乎都能闻到只有青春少女才具有的她那微微的体香了。

车的轮子满陷在车辙里了, 她显然已经作过了许多失败的尝试, 把本来约半尺宽半尺深的车辙绞锝比个七柞锅还大。车轮已经陷入其内一尺多深, 有一半埋在土里。我从吉普里拿出两个麻袋片子, 一叠两折地铺在两个车轮下面, 又帮她用手柄摇着了车。

“你去掌着把”, 我这本来是命令, 但听上去倒象是乞求。

她显然兴奋起来了, 把纱巾系在车座上, 上去掐住了车把。我注意到她的脖颈又细又长, 白得象雪。她也意识到我在看她, 脸泛微红, 但并无反感, 还特意地捋了一捋额前的秀发, 对我不断地忽闪着那对似乎会说话的大眼睛。

我一边擎住右手车轮, 一边指挥着她挂低档启动。眼看着麻袋片被绞进车辙, 逐渐制止住了车轮打滑。 机身笨拙地摇头晃脑, 吐着青烟, 咆哮着, 喘息着, 终于砰的一声, 冲出了七柞锅底。与此同时, 我也被车轮甩出, 用一个优美的鱼跃姿势, 趴到了雨后的小麦田里。嘴里吃到的, 是青青的麦苗和松软的泥土, 记得似乎还带着点化肥的那种甜甜的味道。

她把车停在路边上, 熄了火, 看着我的狼狈样, 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是谁家的姑娘呀, 我好心帮你, 你怎么还笑我?” 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打探她的虚实。

“俺就是前村儿赵家的呀, 大哥是城里人? 头一回下乡吧?”

“我在你们村儿收过粮食的, 认识村长赵怀德啊”。

“他就是俺爹呀”。

“真的啊? 可你长得可怎么看都不象他呢!”。老赵黑得跟个驴粪蛋子似的, 可他这闺女, 生得明眸皓齿, 如花似玉, 根本就不象个乡下姑娘。

“俺随俺妈, 她可是城里下来的噢, 你看俺长得象谁呀?”

“我看有点象李秀明耶”。

“俺同学可都说俺象刘晓庆呢”。

“你可比刘晓庆漂亮多了”。

“是吗?” 她显然兴奋起来了,一边走近我,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

“哥,你擦把脸吧,又是土又是泥的”。

当她把手帕递到我的手里的时候,我可以感到我们的手在有意地延长触摸的时间,我从她那修长而又白皙的手掌中体会到了一个女人所有的温柔。我索性一把抓住那只秀手不再放开。我的身子,也许是我们的身子,都好像是触电似的颤抖了一下。她低垂着眼帘, 默不作声, 但纤纤细手却在温柔地颤抖, 小指头却在挠我的手心,向我传达着鼓励的信息。我的下体不由自主地勃起了。

四野无人,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悄悄地响起:蠢货, 快把她抱到车上去吧,

这时,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我看到了延伸到远处的一望无际的车辙。理智告诉我, 它们毕竟是两条平行线, 最终将是无法相交的。

这时我的脑海里转换着一堆堆杂乱无章的思绪……手…车辙…平行线…喜结良缘…鸡狗不到头...商品粮农业粮…管它冬夏与春秋…人非圣贤岂能无过…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过这村儿没这店…孩子户口问题…何日君再来... 两地分居…AlphaQ…糟蹋…操!

对了, 对了, 我就是因为想起了那个断子绝孙的谭所长,以及那个“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全称指控, 才将她的秀手逐渐放开的。车辙都是双轨的, 贪官早晚是要被双规的。

她的那只拿着手帕的手直直地停在那里,象是冻僵了。

“不用了,我还有公干”。我转过身,躲避着她那近似挑逗的目光,头也不抬,走向车门。打火,启动, 挂挡。我知道,如果我当时胆敢再多看她一眼,我将无可自拔。

当车缓缓地经过呆若木鸡的姑娘面前时, 我摇下了车窗, 最后看到的是那双充满幽怨的无声的大眼睛。那条红纱巾随风飘舞, 象是一团燃烧的火。

“跟着我的车, 骑着辙走就没事了”,这是我对她说的最后的话。

…………

许多年过去以后, 我又路过那个村庄, 不由得停车怀旧。往日一望无际的广袤田野, 现在已经被烟囱林立的工厂分割得七零八落。 当年长流的河水也早已干涸, 别说野鸭子, 连旱鸭子都看不到了。那委婉的乡间土路也被笔直的柏油马路所代替, 路口上还分别用中英文标示着一些似乎很可笑的地名。我那千徊百转美奂美伦一望无际的车辙, 我那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无以伦比的车辙, 也象我那刻骨铭心荡气回肠永世难忘的爱情故事那样, 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一去不复返了。

我那有着一双忧郁的大眼睛的赵家姑娘, 你现在还好吗?

正当我陷入往日遐想不能自拔的当口, 突然轰的一声, 一辆满载着一个集装箱的大型货车呼啸而过, 巨大的气浪居然把我掀到路边的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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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往事(2): 谭所长的故事

 


大泽乡坐落在距离京城不过几百里的燕山脚下,虽属平原,但青山就在眼前不远处,实在是个山清水秀的好所在。而所谓大泽乡粮管所,总共也就才有十几个人,倒有着七八条枪,彰显着国家对于粮食这一战备物资的重视。当我顶着蒙蒙细雨把车开到粮管所的大院里时,大家正在忙着给晾在水泥地上的粮食遮雨,俗称”抢场”。在农村,这是仅次于救火的一项活计。作为粮食行业的从业人员,我自然知道保护粮食的重要意义,所以也就自然加入到这场“抢场”的行列中。

等我们把粮食都遮盖严实了以后,才发现几乎个个都淋成了落汤鸡。 这时从众草鸡中闪出一个高大的火鸡,身披着一件军用棉大衣,膀大腰圆,天庭饱满,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我认出他正是所长谭青山。我早已从局里的人事档案中了解到,他是50年代的转业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虽说当时已是奔五张的年纪,但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老,也就是40郎当岁的样子。

他似乎是先认出了局里的吉普车以后,才发现我的存在的。

“悠喝,这不是易局保嘛? 干部参加劳动来啦?”。 “易局保”是我当时的职务简称,后来当我知道了袁世凯也曾被称为”袁宫保”后,才知道这叫法其实源远流长,是中国官场的行话。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就是老赶不上你们过年会餐”。说起会餐,我才感到肚子饿了,已经是开午饭的时间了。

“会餐? 没问题呀,老李快去炒俩热的,咱们和易局保喝几盅,正好暖暖身子”。老谭一挥手,把我让进了会议室。

我们粮食行里的人其实和农民没啥区别,一有机会就喜欢整两口,一来驱寒,二来解忧。我虽然年青,但因为在局里当差,所以明显地“辈儿大”,他们请我喝酒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几个热菜外带两瓶“二锅头”,就摆在会议室的餐桌上了。我被推为上座,老谭靠右,副所长李三坐了最下手。没有酒杯,只有三个大陶瓷缸子,摆在我们面前。

“谭头儿,您也不问问我干嘛来了,就设宴招待我?”。我从容坐定后,就开门见山。

“不就是来拿我嘛,喝完我就跟你走呗! ”

“好,痛快,那您先整个满的,我随后跟上”。

“瞧好了,我这杯可底朝上了!”

“我也底朝上了!”

我虽然没什么酒量, 但一生都是个贪杯的人。架不住谭李二位一阵好劝,就一连二, 二连三地开怀畅饮, 直喝得天旋地转,两眼冒金星。结果菜还没吃完,人就先喝趴下了。好在我酒德尚好, 酒醉后不呕不吐,就是话特别多。所以根本就没等人家问,就把我们如何收到三封匿名信,三封信又如何同时揭发谭所长利用职权,糟蹋妇女的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字不拉地全给交代出来了。

没想到的是,谭李二位听后根本就没惊慌,只是连连摇头。老谭最后叹息到:天良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丧尽天良啊。

我忙问缘故,老谭就向我讲了如下的故事。

桑二李三和我,是一起参加了抗美援朝的志愿军的同一个县的老乡,都是运输兵,也就是开汽车的。 当时我们都还不到20岁。在朝鲜结识后,就仿效桃园结义,拜了把兄弟, 发誓即使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料在51年的春季战役中,我们一起被俘虏,在战俘营里一直呆到战争结束。虽然没人叛变,但我们回国后就一直不得烟抽。桑二后来因为和天良他妈结婚,就索性复员了。 我和李三就被发配到粮库扛大个儿,跑农村,一直到今天才混了个所长的芝麻官 ,一辈子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50年代末闹粮荒,农民没有粮食吃,连草根树皮都吃光了。那时候家家都有饿死的人,叫做”落人不落门”。国家为了保护粮食,特意给我们补充了枪支弹药。有一天深夜,我荷枪实弹地在粮库巡逻,结果把潜入粮库偷粮食的桑二抓个正着。你说,对着当年在战俘营里一起吃过苦的结拜兄弟,我还能怎么着? 塞给他一袋麦子就让他跑了,我还对着天上放了两枪。可就这样,最后还是把桑二给饿死了。那又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他是真疼他老婆啊,要不然,他挺大的一个活人怎么会饿死? 我们在朝鲜坑道里一把炒面一把雪地过了七天七夜,也没饿死一个,怎么到了59年,就生生地把他给饿死了呢?

“51年是一把炒面一把雪,到59年就只有雪了,上哪儿找炒面去?”。李三瓮声瓮气地插嘴。

是啊, 甭说白面了,连榆皮面都没有。到最后连树皮草根都吃不上了。桑二死的时候,浑身浮肿。身上的肉一按一个坑,隔着皮能摸到骨头。他指着他媳妇的大肚子对我说“全托付给大哥了”,一直到我点了头,他才合了眼。老二死了以后,天良才出生。他那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因为当天天气冷飕飕的,我说就叫天凉吧。后来上学了才听老师的话改叫天良。

“那你为什么不娶了她?”,我醉得站不起身子来,但脑子并不糊涂。

“我倒是想来着,可那娘们她不干呀。 身为桑二的寡妇,她娘儿俩每年能从民政局领到十几快钱的救济。蚂蟑个儿小,那好歹也是肉啊”

“反正你们也跟两口子没啥区别了,你什么时候要,她还不是撅着眼子让你操”。李三好像也喝高了,冷不丁地又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话糙理不糙,我们还就是这么凑合着,好歹把天良也给拉扯大了。没承想这小子后来出去念了两年中专,回来以后在乡小学当了个校长,就开始跟我较上劲了。说我跟他妈那是非法同居,非要让我赔偿他妈的青春损失费,这都他妈的哪儿蹦出来的新词啊,还青春损失费? 我还没要我的精子损失费呢! 我当然不肯答应给他钱,没想到这小子的匿名信立马就寄出去了。

“可那是三封信啊!”

“他那小学总共就仨老师,可不是三封嘛!”

我虽然醉着,但却没有忘记感慨人言之可畏。多年后看了《罗生门》,才知道即使是所谓见证人,也可以是非常的不靠谱。从此以后,我就对任何来源的消息都不全信了。

当天我醉得太厉害了,后来其实还是老谭开车,才把我送回到局里的。


 


好看好看,这小子还真有生活,能瞎编一气还挺靠谱的,表扬ing -- 芦笛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不要跪什么青天官员,而要去争一个可监督问责官员的制度
  不要歌颂什么伟大领袖,而要去争一个可选举弹劾权者的制度
  不要说什么拥护感谢,而要去争一个可言论迁徙自由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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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往事外一篇: 易明和妞的故事

 


易明和妞的关系源远流长,打从我上小学就开始了。

我们上小学的年代,正是中国的禁欲主义甚嚣尘上的时候。 学校里面严格划分男女界限,男女同学之间基本上是没有来往的。也许正是因此,使我对女性的身体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向往和痴迷。有一次在我的邻居,一个类似班花的女同学家做功课,鬼使神差地我居然撂开了她的裙子想看个究竟。此举后来被积极分子们报告给了老师,闹得我几乎要被学校开除。

我的这种对女性躯体的痴迷一直持续到我女儿出生以后,因为尿布换得多了,才逐渐地减弱下来。

我的小学已是文革时代, 那时大一点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拍婆子”,也就是追女孩子。 我虽然一直没有”婆子”,但却对年纪更大的被称为”圈子”的大姐大们情有独钟。这大概是因为”圈子”们往往被老师叫做”女流氓”,但她们衣着独特,步履高昂,我行我素,特立独行,跟那些循规蹈矩的乖乖女比起来,别有一番风采。我们大院里有几个”圈子”,因为都跟艺人有那么一点关系,所以几乎都是风流绝代的人物。平时她们都有男人护着,我们小屁孩儿当然就只有远远望去,默默地表达羡慕嫉妒恨的权利。在想像里,我其实已经凭借着绝世武功横刀夺爱,把那些男流氓打倒在地一千遍了。

有一次一个外号叫’大眼儿’的美丽圈子走单儿,居然一个人迈着轻盈的步伐, 亭亭袅袅地从外面回家来了。这给了我们一个调戏她的机会。大家在我的带领下一拥而上,拍着屁股,吹着口哨,一路护送,直到她进了家门。在一片乱烘烘的起哄架秧子中,我居然还抽机会拍了她那浑圆丰满的屁股一下。当时觉得手感好极了,顿时天旋地转,电闪雷鸣,心驰神往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不过我的小流氓生涯很快就结束了。这应该归功于我们的班主任。她虽然也是一个丰乳肥臀的大美人,但却从来不讨厌我们这些坏孩子。 她当时大概已经知道了大禹治水的故事,所以就因势利导地把我们班上的几个小坏蛋都派了差使。我自己一直官运亨通,最后居然做到了班长的位置。但这也彻底磨灭了我的天性,因为从那时开始直到我结婚,我都再也没有摸过女孩子的屁股了。

再次和妞儿们发生关系,则是在我十几年前离婚以后的事情了。可没想到在我流落异乡的十几年里,祖国已经走完了从中世纪的禁欲主义到后现代的纵欲主义的, 在欧美国家要历经几百年才完成的转变,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女人的身体早已不再神秘,而是象过冬的大白菜那样论斤卖了。我在国内每次住酒店,都会接到问询要否接受”特别服务”的电话,有一次还差点没被人给办了。事情缘于我总觉得如约前来的按摩师小姐的按摩力度不够,其按摩方式也可疑,所以一连换了三个小姐都不满意。没想到第四次一下子上来了两个彪形大汉,这次力度倒是够了,只是按摩的地方不太对头,其中的一位直接给了我一个黑虎掏心,一拳就把我打趴下了。

这之后我开始了相亲之旅,把各种各样的妞儿们可见了不少。老的少的,白的黑的,俊的丑的,穷的富的,形形色色,应有尽有。总的感觉是老的不一定成熟,少的不一定天真; 白的不一定盈弱,黑的不一定健康; 俊的不一定扭捏,丑的不一定痛快; 穷的不一定小气,富的不一定大方。但她们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一概的没有长性,如果不能说她们没有感情的话。所以往往是什么时候你的钱包瘪了或是精力差了,和她们的缘分也就尽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即使是节奏很快的现代社会,你或许偶尔也能碰到一两次真正的爱情。话说有一次我在飞机上邂逅了一位妙龄女郎,小姑娘体态丰满,举止大方,谈吐优雅,仪态万千,正是一个所谓白富美的“富二代”。新晋富二代与传统富二代有一个很大的区别,也许是新富们的钱来得容易,所以花起钱来也大方,经常表现出一种昂然之气,而不是象旧富们那般吝啬狡诈。我在飞机上和新富小姐进行了几个小时的亲切交谈后,分手时她竟然把她家的钥匙送给了我。后来我也果真凭借着这把钥匙,和她有了几个星期的亲密接触。那段时光真可说是我人生的黄金时代,我们爱得象鲜花一样纯洁,象婴儿一般赤诚,象白酒一样浓烈,象烈火一般炙热。那一天夜晚,当我们终于滚到一张床上时,我的身体几乎都融化了(……此处删去725字……)。可惜好景不长,主要是由于我的愚不可及的错误,我们最后还是不得不以分手告终。这件伤心事,回想起来令人不胜唏嘘。

有诗为证 (我事后偷偷贴到了某网站上的)

钥匙

这钥匙是我的生命
它打开了我心灵的门
从此我不再浪迹四海
从此我成了个真正的人

但这钥匙今天却离我而去了
留下了打不开的锁孤苦伶仃
我于是收拾行囊重新上路
开始了不知所往的旅程……

(老芦如果看到这里一定又要说了,这他妈的叫什么诗呀,纯粹的大白话嘛)

经历了戎马一生丢盔卸甲的惨痛教训后,我得到的人生感悟是:

首先,作为一个负责的男人,你一定要有安身立命的事业。虽然想要“潘驴邓小闲”五毒惧全恐怕不太可能,但如果其中一样都不占则万万不可。我们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男人一生风流但老无所依的例子,所以还在围城之外的“好难人”不可不引以为戒。换言之,中南海的心我们当然还可以接着操,但到了月头上还是最好能把工资领回家来。

其次,交友不是越多越好,而是宁缺毋滥 (要不然就真的成了种马了)。 好的爱情生活,应该奉行“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的行为准则。具体说来,前一句讲的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而后一句讲的则是两人之间应该对社会和人生有着起码的认识,而不是只做某些电视节目如新闻联播或好赖屋电影的传声筒。有了共同语言,爱情生活才能持久,也才能达到”两看不相厌,越看越好看”的崇高境界。

再次, 男人似乎总还应该好歹有点文化,并精于表达,这样才能使恋爱过程生趣盎然,并有所斩获。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这个意思。至于本来不是这个意思的”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看以后也干脆按这层意思理解好了(就象我在前面解释鲁迅的那幅对联那样)。理工科的干面包尤其要注意有一点幽默感。如果妹妹说“天蓝的象透明的一样”,你却回答“正所谓一丝不挂”,这段感情十有八九要玩儿完。

最后需要注意的是,不管你是富可敌国还是学富五车,永远都不要摆出一幅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小人嘴脸来。动辄对别人颐指气使,横加指责,煞风景倒胃口,不把人恶心死誓不罢休,似乎不应该是文人的天职。这倒不是说这种恶形恶状的人一定终生找不到伴侣,而是说能和这种人走到一起的,必然也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所以最后必然要穷讥恶吵-佛反盈天-神憎鬼厌-凄风苦雨地走完一生。本人此生见过的不少成功人士,几乎都是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谦谦君子,而不是这种呲牙咧嘴咄咄逼人的愤老愤青。


 


芦笛 评论


嗯,好看好看,不过那诗确实不怎么的,不是说是白话,而是没有诗意,建议你去看看茅境与天一黑的诗,人家也是大白话,可那诗意之足,比过去大陆的正版诗人如顾城之流好像还强些。

哦,原来你挨打是从国外回去的事儿?你打架还真这么厉害?牛皮吧?


 


能当保卫干事的都是练家子。(最好有空咱俩过过招)。 -- 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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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往事外一篇补遗:酒店的故事

 


我从车辙引出的一篇散文, 承蒙不少网友喜欢, 敷衍成了往事回忆, 而且有逐渐发展成为一个长篇报告文学的可能。 我计划有时间就写点出来, 跟着我当年走过的足迹, 从乡村到城市, 从草根到大学, 如果可能, 再把国外的生活也写点进去。初步计划先从80年写到89年。 如果能完成, 则步莫言老师后尘, 称之为第一卷。

不过上次贴出的 《易明和妞》, 本不在原来故事发展的脉络之内, 所以才称其为“外一篇”。事后有网友认为描写过于笼统, 似乎还有展开的必要。 其中关于钥匙的往事, 当然是绝好的小说题材, 我准备等时间充裕了以后再写出来。 但酒店挨打的事, 由于我这人记仇, 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所以可以立马写出, 以飨读者。

下面书归正传。事先声明, 为保护作者, 本文人物均用化名。

话说90年代末, 我终于厌倦了在国外清心寡欲青灯独坐的教书匠生涯,就联系了国内的几个商业机构, 准备在老去之前, 回国淘金,先攒下一点银子, 如果可能, 也再找一个老婆。最先到了北方的一个大城市, 住进了一家星级酒店。

跑了一天的面试, 回来已是晚上。又饥又渴, 我躺在床上象一滩泥。 突然电话铃响了。

“请问是否需要特别服务?”那边问道。
“都有什么特别服务呀?”我问。
“桑拿, 洗脚和人工按摩, 价钱合理, 服务周到, 不满意不要钱”
“哦, 还有这等好事, 那我想要个人工按摩, 你们的公司在几楼啊?”
“我们可以上门服务, 您在房间里等着就是了”。

十分钟后, 一位妙龄女郎敲门而入。浓装艳抹, 短裙及胯, 随身带来的低级香水味熏得我老大不舒服。她让我脱了衣服, 趴在床上, 我闭上眼睛, 感觉有人骑到了身上。 一双纤纤细手, 开始摸我的脖子, 只不过力量太小了, 使人昏昏欲睡。

“喂, 小姐, 您这不叫按摩, 您这叫抚摸啊, 劲儿再大点, 行不?”
“我就那么大劲, 不满意可以换人”。
“那就换人吧”。

她出去后, 我把门大开着, 不久又进来一位。除了服装的颜色不同以外, 这位和上一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磕出来的。

但这位的技法青出于蓝而胜于兰, 她居然先从后面咬住我的耳朵, 然后望里面吹气。 我有生以来走南撞北还从没见过这么按摩的, 所以也把她轰走了。 没想到第三位的手法更绝, 直接的就把手伸进我的内裤里来了。我终于明白了这里的按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让她把管事的叫来回话。

五分钟后, 两位身穿制服的彪形大汉,一肥一瘦,闪进门来。肥的在前, 瘦的在后, 把我夹在中间。我清了清嗓子, 正要准备投诉, 前面这位一个黑虎掏心, 一拳击中我的上腹。 由于没有防备, 我腹中一阵剧痛, 弓身前扑, 就趴倒在地毯上了。

“你怎么动手打人?”我捂着肚子爬起来, 恶狠狠地问。
“那得问你自己, 为什么欺负我们员工”。
“我, 欺负你们? 你这算是什么歪理? 请你把保安找来!”
“我们就是保安”。
“你们? 保安? 那我可就得找公安了”。
“我们这酒店就是公安开的!”
“啊? 公安开酒店? 那你打我这一拳, 怎么算?”
“你还想怎么算? 有本事你也打我呀!”
“我操, 你丫查架呀?” 秀才见了兵, 我现在还能讲什么斯文。

环顾四周, 地方太小, 英雄无用武之地。

“有本事单练, 你找一宽敞地方”
“成啊, 跟我来”。

这两位带着我走到楼下的游泳池, 由于季节不对, 那里空无一人, 但水还是满着的。 泳池和更衣室之间有一小片空地, 是供泳客休息用的, 空间足够大了。

闪回: 30年前的小流氓易明, 身穿着一件土布褡裢, 正在小学的沙坑里, 和庞师傅学摔跤。庞师傅是远近闻名的撂跤高手, 小明的褡裢只要被他抓住, 人就象个小鸡子似的, 被他重重地甩在沙坑里…… 嘴里沾满了沙土……

“别怕挨打, 借力打力, 出手要快, 用力抓住褡裢, 卯足了腰劲儿, 用肩膀顶出去”。我还依稀记得庞师傅讲过的”背跨”要领。

我现在和胖子对峙,这小子也许学过几手拳击,上来先张牙舞爪地挥拳对我胸部打来,我退后一步做缓冲,侧身受住这一拳,就势抓住他的领带,迅速地转身,弯腰,发力, 用足腰劲,把胖子顶起来, 从肩膀上抡出去,狠狠地甩在瓷砖铺成的水泥地上。只见他浑身痉挛了两下,就不动弹了。

瘦子见状,转身要走,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腰带。这小子一看走不脱,回过头来,对我憨厚的一笑;“哥们,先慢着,请问您认识京城魏贯中吗?“

来将通名,这才是当年查架的的正路子,通常都是动手以前交代,不过让这孙子给搁后边了。

“魏贯中? 不认识。谁呀?”
“我们总经理。那广外二骆驼呢?”
“也不认识,干嘛的呀?”
“我们组长。那您都认识谁呀?”
“我就认识天安门上挂着那个”。去国十年,除了他,别的人我还就真的想不起来。
“天安门? 天安门上没人啊!”。 瘦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

我不想和他多废话, 就问“你会游泳吗?”
“会呀,我就是专管给游泳池换水的”。
“走着您呐!”

我右腿上前, 搂住他脖子,使了个”别子”, 顺手用力一搡, 就把这小子扔到游泳池里去了。


 


+是报告文学?小说吧?你90年代末还在国内?要么是从国外回去? -- 芦笛




  • 要看连续剧哦, 读书也要再认真一点哦 :) -- 易明

    • 抱歉,我刚刚在楼下补读了前集,我不相信你有这么狠,NND,都成全能冠军了都,文武双全啊 -- 芦笛

      • 当然是夸张了,我怎么可能那么狠。国内保安一直都是农民工,根本没有格斗训练。我十年前一对一和他们对打,决无问题。 -- 易明

        • 他们怎么不一起上?没接受按摩,可惜了哦,如果是我就抵挡不住了,所以从不敢引狼入室,真要进来了就只好投降 -- 芦笛

          • 盗亦有道啊。 看来你是真没当过流氓,不知道道上的规矩 (不过现在好像连流氓也都不讲职业道德了) -- 易明


      • 没把话说完全,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天真,不知道按摩是什么意思,又能如此坐怀不乱 -- 芦笛

        • 武松也能做到坐怀不乱啊,我为什么不能。我后来在国内做过无数次合法按摩,从没出现问题。 -- 易明

          • 水浒说了,打熬力气不能近女色。大概大家练的都是葵花宝典吧 -- 芦笛

            • 哪有的事。 没见伦敦奥运会安全套使用也和赛事一样,全都破记录了吗。  -- 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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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往事(3) 保卫科的故事 (少儿不宜)

 


粮食局坐落在县政府大街上,由过去的文庙扩建而成,但由于年久失修,看上去象个阎王殿。我们保卫科是局办直属,藏在该殿的最深处,阴森暗淡,人迹罕至,一般没犯事的主儿,是不会到我们这里来的。

“非法同居”在80年代以前的本名叫“通奸”,曾是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这事要是再往前推个十年,正赶上“严打”,说不定还会掉了脑袋。 但谭青山犯事,主要由匿名信引发,并没有真正的原告,否则就会直接由公安局出面了。

保卫科总共就三人,科长老陈,副科长小孟,和干事易明,也就是我,名副其实的兵少将多。所以对这三封匿名信,我们三人各自负责一封。我负责的桑二家基本事实明确,嫌犯供认不讳,已经没有再进一步核实的必要。 所以当谭所长坐在我们面前时,主要由老陈和小孟核实他们的问题,我做笔录。 顺便说一下,小孟原来是切面加工厂的会计,本人就是大泽乡人。 自从和局办王主任的儿子结婚后,就一路官运亨通,成为局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青年女才俊之一了。

老陈手里拿着的举报信是说谭所长利用审批返销粮的权利,奸污胡四的老婆。老谭则反驳说那是10年以前的事了。 当时还是人民公社,胡四家孩子多劳力少,从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够半年吃的。大人还好说,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比大人还多,但口粮却只有大人的一半。孩子们因为饿,就满大街的转悠,逮着什么偷什么,经常被人家打得头破血流。万般无奈,两口子就私下里找到老谭,求他给周济点粮食。胡四说无以回报,你个老光棍也挺夜胀,你就日鼓我老婆几下,咱们也就算扯平了。

“男人哪有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的?” 老陈表示怀疑。

“那要看是在什么时候。按胡四的话说,人是先有肚子,后有脸。何况据胡四说那时侯因为基本上吃不上净面粮食,一年也干不了他老婆两次,夫妻感情也不好,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老谭积极答疑。

“那你反倒是助人为乐了呀”。老陈毕竟是高中毕业的文化程度,颇有着一点知识分子的幽默感。不过他随后又晴转多云地说:“就算如此,拿公家粮食嫖女人也是很严重的经济问题呀”。

“那粮食就是几斤棒粒子,都是我从石头缝里检出来的。要不你就查一查,我们所的正常粮食损耗从来就没超过标”。老谭据理力争,因为他知道,当时嫖个女人顶多撤职,要是落个贪污的罪名恐怕连饭碗都砸了。

老陈在吩咐我去统计科查损耗资料以便核实后,胡四家的这当子事就算核实了。

小孟的问询颇费周章。这小媳妇不到30岁,瓜子脸,柳叶眉,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可就是天生一付包打听的作派,对老谭的罗曼史刨根问底,不厌其祥,还时不时发点感慨,害的我这作笔录的疲于奔命。 她的案子涉及老谭和宋老七老婆的情事。奇怪的是里面既没有兄弟情谊,又没有利益关系,这使小孟感到不可思议,所以有必要深入每个细节。

据老谭交代,宋老七是宋家最小的孩子,但因为瞎了一只眼,所以一直娶不上老婆。 最后全家东摘西借凑了500块钱,帮他从四川买回来一个, 大号叫何春月。由于春月一直说不好本地话,所以当地人都叫她侉子。 这四川妹子嫁了宋老七之后,还偷偷跑过几回, 抓回来后被脱光衣服,吊在房梁上打,连逼毛都给燎了。一直到生了孩子之后,才逐渐消停下来过日子。 不过自从认识了老谭之后,就象着了迷似的,老找茬往粮库跑。最后老谭实在绷不住了,就跟她好到一块去了。

“你们一共发生过几次性关系啊?”
“笼共五次。”
“依次讲来,讲详细一点,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敢做不敢当”。
“做都做了,有啥不敢当的,你都不在乎, 我还怕什么”。

春月每次来粮库找我,我都不好意思见她。 咱毕竟是个所长,不能给员工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我们的第一次是在庄稼地里干的。由于怕被老乡看见,三下五除二就完活了,还沾了一屁股的泥。后来再约,就改到大禹桥下面了。在那里一起干过三次,到天凉了就不去了。

“那桥底下有水啊!”
“有水就对了,干完顺便洗洗”
“可是…,你们干那事…她…躺在哪儿啊?”
“我们站着干”
“站着? 站着能干吗?”

小孟用一双问询的眼神,轮流审视这屋里的三个大男人。老谭予以确认,老陈不置可否,我是童男,没有发言权。 这三次就算通过了。

“那最后一次呢?”

最后一次是上个月,我们往县上送粮食。正赶上司机小马他妈死了,我就顶了司机开车。 春月听说可以坐汽车进城,就要跟我搭车走。 她婆婆后来不放心,也跟着来了。 走到半路, 春月就伸手掏我下边,我怕出事故,就把车靠边停下来了。

“你们总不能当着她婆婆的面干吧”。

“我告诉她婆婆车坏了。就让她呆在驾驶位子上踩着刹车别动。我就拿着个麻袋片子和春月在车底下把事办了”。

“你们可真够缺德的”。 小孟的反应是义愤填膺,老陈是不动声色,我很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就象那次局里排队给毛主席哭丧的时候一样。

事实确定以后,我们给局里写了报告,尽量替老谭说情,所以他带着个党内警告的处分,到饲料站当副站长去了。人吃粮食猪吃糠,这也算是降了一级了吧。

不过后来小孟私底下跟我抱怨,说是老谭耍了咱们。因为她和她们那口子试验了两个月了。“男人不能站着干,根本就够不着,别说往里插了”, 她很认真地跟我说。


 


好看好看,你小子还挺有生活积累的哦,冤枉你了,不是干面包 -- 芦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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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往事(4) 考大学的故事

 


1

1977年,中国的高等教育在大学中断了十年以后,首次恢复以高考的方式招生。喜讯传来,累计十年流落民间的学子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一时几乎所有适龄青年都拿起了尘封已久的课本,做起上大学的美梦来。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长城脚下的某个粮库当搬运工,俗称“扛大个”。这活计我虽然在农村插队时就干过,但只是偶尔为之,没想到它后来成了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这活儿说来非常简单,每天扛着二百斤的麻包,走过狭窄的跳板,然后把麻包开嘴后倒进谷仓里。或者是倒过来,从谷场往汽车上装货。但这样的活每天要干满八小时,而且还不算加班加点,清底抢场,外加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政治学习。

后来我偶然读了一篇文章,其中说到我国新当选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当初插队时,居然能扛着200斤重的麻袋,走十 里山路不换肩 [见附注]。这令我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如果换了我,别说十里,五里我就非得累趴下了。何况我当时已经是行中翘楚,可以自己把麻包抱起来,掂一下,顶到胸腔,然后转向上肩,而不是象一般人那样由两个人先把麻袋抬起来,然后再”钻裆”。当年不换肩的知青现在成了国家的一把手,可我这行中翘楚到现在了反倒还在浪迹天涯。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国家领导人这活根本就不是凡人干的啊!

可你能相信就是这样的”扛大个”的工作,还是我当初从农村几乎打破脑袋才争取到的吗?这工作恐怕到现在还是很多农村青年的梦,我相信他们中间很多人是绝对愿意干一辈子这样的工作的。

可我是易明啊,那个为上课看课外书经常被罚站的易明,那个好读书不求甚解的易明,那个在没有书的时代把所有印刷品都看完了的易明, 那个通读了马列毛选和鲁迅全集的易明,那个把最后仅有的一毛钱都送给了新华书店买书的易明, 那个自命不凡-心怀天下-志存高远-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易明, 那个废寝忘食-卧薪尝胆-悬梁刺骨-秉烛待旦-不舍昼夜的易明啊!

我要上大学!

几个月后,听说整个粮食局上千名考生中只有一个人被第一批重点高校录取了。不用说,这当然…而且也只能是--易明。


2

那天,我正窝在工棚里卷旱烟抽,突然见到一辆崭新的212吉普车风驰电闪般地冲进晒谷场,随后一个年轻姑娘跳下车来,环顾了我们这帮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糙爷们一眼,然后用一种执法队行刑的口气, 大吼一声: “谁是易明?”

“我…我…我就是”。

我从工棚里钻出来,恭然、坦然、大义凛然地答话。

“你就是啊? 看不出来嘛! 跟我走一趟吧!”
“我犯了什么事?”
“局座有请。”
“那让我收拾一下”。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就跟着这位姑娘上车了, 后来我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局长办公室保卫干事小孟。

小孟是农村返乡知青,这次也参加了高考。 但据她说,考的连录取分数线的零头都没达到。 “还是你牛啊,全局近一千人参加考试,第一批重点就你一个”

“哪里哪里,撞大运罢了。再说,题目也好像有点过于简单了”。

我说的是心里话,这次高考,我见到过的牛人海了去了。 为便于老师判卷,我是用当年刻蜡版学过的仿宋体答的卷子。 正在自鸣得意,不留神斜眼看了一眼我旁边那位, 顿时大惊失色。 好嘛, 这位使得是: 大篆!

“怪不得啊,没准我落选就是因为我的字太蜘蛛爬了”。

我俩相视一笑。


3

局长办公室里,局长周正见我们到了,就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他年近六旬,身板直挺,精神矍铄。先让小孟给我倒了茶水以后, 他就从桌子上的文件堆中抬起头来,示意她出去了。

以下是我们的对话记录

局长: “早就听说过你了,人才难得啊。今天请你来,是要先和你谈谈关于你入党的事情”
易明: “高局长,我还没写申请书呢啊”
局长: “啊?这样啊。 不过这都可以安排的,还有就是你的提干申请”
易明: “我是搬运工啊,也没法申请提干啊”
局长: “是你们所长提的,我看没啥问题。 当然,那前提就是…”
易明: “您是说…?”
局长: “对了,看来你还挺聪明。 那就以后在局里跟着我干吧”
易明: “跟您干是好事,可是我明年还得上…”
局长: “就先别上了吧,千里挑一,我决定留下你了”
易明: “可是…可是…我…”
局长: “还可是个啥! 别三心二意的了,今天就把手续办了,明天过来上班吧!”
易明: “可是…我…还是想…”
局长: “想什么? 别想了,过来历练几年,实在不行再考嘛,那时候你还能带工资呢!”
易明: “可是…我要是…硬要走呢?”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们虽然并没有象武林高手那样对视,但彼此其实知道都在较量内功。

局长: “即使你通过了政审和体检,没有局里批准,你也不能去报到,挡案就别想转出去了”。

这是致命的一击。我耳昏目眩,几近崩溃。

局长: “好好考虑考虑吧! 年青人要眼光远大,我们很快就退休了,将来这担子还不都是你们的!”


4

我着着实实地考虑了三天。入党,提干,这都是当时的青年所梦寐以求的,我就知道很多人曾经为得到一张党票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别人不说,小孟后来和我一起进行入党宣誓的时候,就激动得泪流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妈死了呢。

我当年也曾试图写过入党申请,但由于生性疏懒,所以始终都没作过那篇心口不一的官样文章。 提干当然更是我所求之不得的,但是真正促使我决定留下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经济问题。

我当时已经工作了三年,如果马上去上大学就会丧失全部的收入,而且还要花去一比不菲的开销。虽然父亲答应可以帮助我,但自从母亲离世父亲续弦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向他要过一分钱。为了保持人格和经济上的独立。我初中刚毕业就下乡插队了。现在当然不能仅仅为了要去上学, 就失去我维持了这么久的尊严。

就这样,我留下来了,不但加入了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而且成了局里的保卫干事。原来的保卫干事小孟自从入党以后, 就升为副科长了。


5

到了1978年春季新生报到的日子,我特意地请了一天假,循着我本来应该走的路线,坐火车抵达了那所曾经录取了我的大学。这大学位于北京西郊,有着漂亮的如同国家公园一样的美丽校园。躲在阴暗的树荫下,我远远地了望着那一群群兴高采烈的青年男女,意气风发地走进学校大门,在分别属于自己专业的招牌下,握手,填表,报到,戴上美观精致的漂亮校徽,然后被迎新人员簇拥着走向新生宿舍。

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不由自主地,不知不觉地,我泪流满面。有一位好心人看到了,还满怀同情地对我说,别伤心了,今年没考上明年还可以再考嘛!

离开之前,我默默地对这所大学的招牌发誓说: 谢谢你曾经接受了我。不管等多久,我是一定要回来的。


附注: 最早看到是20里山路,后来复查,却只有十里了,但被广泛转播, 比如:

http://www.taihainet.com/news/txnews/sz/2012-11-14/978054.html

http://culture.cpd.com.cn/n2572267/n2572454/c14661242/content.html


  • 易明老弟这组文章好看,期待继续…… -- 万润南

  • 气死我啦,易局保看见漂亮梦姑娘就不去上大学,恨恨恨不能给你一件黄马褂!!! -- xilihutu

  • 天诛。居然让中国的尼采夭折在大学门前 -- 6488291

  • 原来局保考上了两任总书记的母校 -- SHWJ

  • 看易教授的文章勾起了很多我小时候的事儿,很多词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听人说起过了,都是北京方言土语。 -- maqiur1980


    • 谁说文学不可以用方言来着? -- 易明

      • 不记得是哪一个说的。我赞成用方言写作。 -- maqiur1980
  • ☆ 不要去盼什么英明之主,而要去争一个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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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年往事(5) 何春月的故事

     


    老谭的事解决了以后,我自己反倒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在碰到老谭之前,我对农民被大规模饿死的事,几乎闻所未闻。包括我在乡下插队的时候,也从没听人说起过。现在国家公开发布的材料,说是三年累计有三千多万人口”非正常死亡”。就按三千万算,由于当时的总人口不到六亿,那也是5%的死亡率,看来老谭说的”落人不落门”的事,竟然是真的。

    但为什么这些饿死的人们,偏偏却又是以种粮为生的农民? 这对我来讲就象说鱼被水淹死了一样不可思议。许多年以后,我遇到了美籍印度裔经济学家阿马蒂亚•森(1998年获诺贝尔经济学奖), 就向他请教中印经济发展的比较问题。 据他说, 印度也许不能够媲美中国的经济增长,但由于制度决定,印度将永远不可能发生象中国这样的亘古未有的大饥荒。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为此,我对老谭能够对我说出真话,心存感激。正好我还欠着他一顿饭,就在有一次他来局里办事的时候,约他一起喝几盅。 老谭自从受了处分以后,名誉扫地,过去的老朋友也都躲着他,所以他也巴不得能和我一诉衷肠。那天我在从食堂买来的饭菜之外,又加了半斤猪头肉,一盒鱼罐头,外带两瓶老白干,就在我的宿舍里喝上了。

    “我上回吃罐头,那还是在朝鲜的战俘营里,美国兵给的”。他盯着那盒鱼罐头说。
    “那可是30年前的事了吧?”我问
    “可不咋的。”
    “俗话说‘光棍打三年,耳朵里都是钱’。你这光棍都打了30年了,怎么还那么拮据?”
    “咳, 还不是都贴补给天良和他妈了嘛,只是这两年,认识了春月之后,才转到春月那去了”
    “怪不得天良告你! 这下可倒好,鸡也飞了,蛋也打了”
    “可不咋的。想起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你们在汽车下面干,让人家婆婆在车里踩刹车,这事可干得有点损”。 我大概是已经喝多了,又提起那件令人忍俊不禁的事来了。

    “对别人可能有点过,可对那老太太,那可得算是轻的,我宰了他的心都有”。老谭显然也是喝高了,嘴上把门的开始溜号。

    “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啊?”

    “一言难尽啊”。

    他于是对我讲了如下的故事。

    何春月的老家是四川寿县,是当时大饥荒中重庆三个县中的重灾县。 春月的爹是个老中医,一心只想得个儿子,以传祖业,所以就给大闺女取名春月,表达着个盼星星盼月亮, 盼来个儿子好接班的意思。不料一路走来,一直到夏月,秋月和冬月都来了,也没看见儿子的影子。 老先生只好又一连生了棋月琴月书月画月四个丫头。眼看都快没词了,正好老先生喜好京剧,就准备从唱念做打接着往下走,不见儿子誓不罢休。

    “做月打月可不太雅”。我已经醉了,半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还好,还没等到那帮梨园行的出来, 老天开眼,第九胎竟是个儿子。何老先生喜出望外,就给小九取名玖儿,图个天长地久的意思”。

    行笔至此,我倒想顺便提醒莫言老师一句。 你看人家何老先生家也是八个女儿,但取的名字雅然有序,值得您再版《丰乳肥臀》时参考。 您的那八个女儿,我到现在还一直分不出个谁大谁小,甚至连名字都记不住了。

    玖儿出生以后,何老先生的造人运动告一段落,但如何养活这一大窝孩崽子,可是真让人操心。 虽然节气行的秋月和冬月都已经在60年的大饥荒里饿死了,但书香堆里的棋琴书画全活下来了。七个孩子九张嘴,何老先生浑身是铁又能拈出多少钉子来呀。 万般无奈之下,打起了卖闺女的主意。 当时的市价是五快钱一斤,所以就按500块钱的整数价,以彩礼的名义,把春月卖给了宋家的那个瞎老七。

    春月嫁过来的时候正好20岁,正在全国农业学大寨的啃节上。 500块在当时是个大数目,宋家为娶她也拉下了不小的饥荒。她婆婆因此恨她入骨。 这婆婆名叫宋司氏, 当地人都管她叫送死尸,就是累死你不偿命的意思。送死尸下决心要把买春月的彩礼钱尽快赚回本,就逼她起早贪晚没日没夜地干,还不让吃饱饭。春月跑了几回,都被抓回来,脱光了吊在房梁上用鞭子抽。燎逼毛的事都是那老死尸干出来的。后来春月头胎又生了个丫头,更把老死尸气得七窍生烟。连月子都没让她做,产后三天就下地干活去了。直到后来春月生了个小子,才总算稍微地好了一点。

    “那你们俩是怎么勾搭上的啊”,我醉眼朦胧地插嘴。

    那年过端午节,我午休时去苇塘摘苇子叶,好自己包回粽子。 到苇塘一看,外边嫩的叶子都被摘光了,就脱了鞋往里边去。走到苇塘中间,忽然听到里面细细梭梭地响,我还以为是碰见狐狸了呢。再定神一看,原来是一个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年轻女子,当时还吓了我一跳。

    “敢情是遇见狐狸精了”。

    这女子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下身是个花裤衩,经水一浸,变透明的了,我连白得象雪一样的屁股和黑里糊茬的毛都看得个一清二楚, 吓得她赶紧用手里的芦苇叶子遮了个严实。我一看她长得还算匀称,翘奶子大屁股,是当地的妇女里少有的。 只是身上的肉露得太多,胳膊大腿都被芦苇叶子剐出血来了。我就心疼地问她是谁家里的。为什么穿成这样在苇塘里转,要碰见坏人怎么办? 她说我看你就象坏人,躲我远点。 我说为了证明我不是坏人,我可以马上就走,不过你也回家吧,要真的碰到坏人就晚了。临走前,我把我的大号衬衫挂在苇子梢上,让她穿着回家。还把我摘的那点苇子叶儿也饶上了。害得我那年端午节都没吃上粽子。后来她跑到粮库还我衬衫,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好上了。

    “投桃报李, 勾搭成奸嘛”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天穿得那么少,其实是他那送死尸的婆婆的主意。她婆婆说了,下苇塘太费衣服,买衣服又花钱又费布票,倒不如光着去。 肉破了还可以长出来,衣服破了就长不出来了。 你说这送死尸的老太婆欠不欠挨一刀?

    “那你们是真的能站着干那事喽,是吗?”。 我一看老谭也醉了,赶紧转移话题。
    “那还能有假, 要不你就当一回女的,咱俩比划比划?”
    “得得, 您还是饶了我吧”

    我当时还是童男子,咱不能仅仅为了满足一点求知欲,就失去咱那宝贵的贞操。


     


    怎么没人顶?易明也是一位能文能工能理的主儿。把几篇搁一块儿也是一长篇了,不比莫言差哪去。加油!继续。 -- 吴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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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年往事(6): 小孟的故事



    1

    小孟和我的关系最近有点暗昧。

    小孟是大泽乡里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虽不是绝顶漂亮,但也有中上之姿。 再加上进城以后,学会了打扮,更加多了些迷人之处,其中最可取的是她的韵味。 韵味这东西好像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而且要有一定的阅历才能体会。所以我一直认为,至善至美的女人和不可救药的女人都是正态分布的两极,大多数女人都在这两类之间,既可以变得很美, 也可以变得很丑。坯子是父母给的,但美貌要靠自己努力练就。所谓”相由心生”,就是这个意思。

    有些在城里长大的人,往往会认为乡下姑娘都是一脑袋高粱花子的村姑 (既王朔之柴火妞)。 这观念有一半出于成见,有一半出于浅薄,再或者是他所到过的农村,其实只是饱受城市污染的城乡结合部。其实你只要再走远一点,真的进入远离城市喧嚣的深山老林,或者走进依山傍水的世外桃园,就会知道我所言不虚。殊不知中国历史上的四大美人, 除了貂蝉的真实性还存有争议外,其他三位都是小县城里出来的。至于现代青春美女,如果还有人记得”天仙妹妹”的话 (见附注),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说起这一点,其实我在后来当大学老师时,还作过一点实证研究。 当时我带学生实习,从上海沿江直上,游走三峡,途中路过包括上海武汉等大概10个城市。由于班里有几个坏学生,一路上只关心女色,不正经玩活,我就索性暗地里给他们布置了一个课外作业,让他们从上海开始,每到一个城市,就给他们所见到的所有女孩打分,然后按统计样本算出各城市的美女比例来。在我们沿江走过的十个城市中, 最低分的城市我在这里就不说了。但最高分的居然是秭归县, 一个沿江而建的美丽县城。其原因不言自明。因为该县毗邻兴山县,与昭君镇只有数十里之遥,所以号称“昭君故里”。

    我大概是当时从统计学的角度进行中国城市选美的第一人。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2

    保卫科的人平时并没有多少事情要做,所以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在看报纸。当陈科长有事外出或生病时,小孟和我经常是四目相对,想入非非。这天,正好老陈不在,小孟斜楞着一双媚眼,开始和我打情骂俏。

    “你说咱局里有那么多知青,好些还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好像多有学问似的。可是一到了高考的垦节上,怎么谁都比不上你这么个连眼镜都不戴的搬运工呢?”
    “我们家的人都不带眼镜,这也许算是生物学里的遗传吧!”
    “可你咋还就那么有学问呢?”
    “我有啥学问那,瞎猫碰上死耗子,最后还让我给搞丢了”。
    “没关系啦,反正你以后想走,还不就是抬抬腿拍拍屁股的事!”
    “那有那么容易,现在这世界上的能人可太多了”。

    过了一分钟,小孟又耐不住寂寞了, 敲着桌子以引起我的注意,说:

    “说起能人,我给你出个谜语你能猜出来吗”
    “猜灯谜我可是好手,我猜不出来的,那可都是写的不好的”
    “真的啊? 那你听好喽: 说是 ‘抓着一把,量着一柞,脱了裤子,毛毛扎扎’,打一物, 是什么? 给你十分钟,老陈回来之前告诉我。”

    我只想了半分钟,就脸泛绯红。“这个…这个…好像不太文雅吧…”。

    “你想到那里去了? 坏蛋,那是老玉米呀!”。 她咯咯笑着,向我送着媚眼。

    我细想了一下,还真是,就也笑了,显得有点傻。


    3

    有时候小孟还约我一起出去走走,俗称”轧马路”。当我们并肩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有时会感觉到她在向我靠近。完全似乎是不经意地,她的左胸会撞到我的右臂,或者右胸撞到我的左臂,撞左臂还是撞右臂,端看她是站在我的哪一边。 这让我反复地感知到,她那胸腔里似乎有着一股坚挺而富有弹性的力量喷薄欲出。我知道那就是乳房,两枚我倾心已久但当时还从未见过的神秘器物。我能感知到它们是那样的柔软而又富有弹性,我能相像到它们是如同初雪一样的白皙而又清澈。我能感受到从它们那里散发出的女人的清香和奶汁的甜蜜。我常常为了幻想一睹它们的尊容,而三个月不知肉味。

    那时我还没有见过真的乳房。别说真的,连照片都没见过。我对乳房的了解,仅限于男厕所门板上那若隐若显昙花一现的漫画上。其实那漫画只是个大写意,顶多算是个勾出了个大致轮廓,距离那对浑圆玉润-润滑坚挺-挺拔奇妙-妙不可言-言犹未尽-尽善尽美-美不胜收-收放自如-如幻如梦-梦寐以求-求之不得-得而复失-的乳房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但就是这样的漫画,也能使我瞬间勃起而经久不衰。

    那可是我的荷尔蒙大幅盈余的年代啊。我想我只要向前跨出一步,就能把小孟的乳房从她怀里揪出来,然后捧在手上,握在胸中,吞进口里,然后濡吸咀嚼,生吞活剥,与我的血肉化为一体。

    但是我自始至终,其实连什么都没有做。当我们面对面时,我通常都是目不斜视,所以说是坐怀不乱也不为过。


    4

    我不为小孟所动,声色全无,主要是由于以下的原因:

    首先, 小孟的年纪比我整整大了七岁,这预示者我们即使真的能够相爱,结局也将是没有什么结局。 虽说当时乡下有所谓 “女大七, 抱金鸡”的说法,但我想抱这只金鸡应该是一个传说中小女婿抱着个童养媳, 而我可是一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啊。

    其次,小孟现在是有妇之夫,而且尤其要命的是: 她还是军婚。我曾经见过他丈夫几次, 有一次还是穿军装的。他是一个五短身材胡子拉岔的壮年汉子,就在县城里的武装部里负责民兵训练。其实当初他们俩相识,还是他负责向基干民兵小孟同志讲授打枪要领开始的。 小孟的枪击技术学得如何不得而知,但她早早地中了武装部军官的枪是确定无疑的了。

    后来我还是真的查过刑法第 259条第1款的破坏军婚罪。该条款说:

    “破坏军婚罪是指明知是现役军人的配偶,而与之同居或者结婚的行为。明知是现役军人的配偶而与之同居或者结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利用职权、从属关系,以胁迫手段奸淫现役军人的妻子的,依照本法第二百三十六条强奸罪的规定定罪处罚”。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上小孟的代价是有期徒刑三年至死刑立即执行。

    爱情当无价,自由价最高,若为保命故,一切皆可抛。 

    再次,自从我在北京彩排了一次新生报到后, 上大学的信念就在心里扎了根。就象有些网友其实已经猜到了那样,我最后居然真的回到了那所大学,不过这次是 来做老师了。

    最后,但可能是最重要的,是我还惦记着那位赵家姑娘,我的天仙妹妹,我的冬尼娅。那个时代的人们,几乎是人都读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而我始终也忘不了的情节,居然是保尔如何为了爱着冬尼娅,残忍地拒绝了那个在监狱里主动向他献身求爱的可怜的姑娘。

    我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居然做了一次中国的保尔科察金。


    附注: 关于天仙妹妹,自己百度去



    [ 本帖最后由 qdpan 于 2012-12-2 10: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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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年往事(7)  肖笑笑的故事


    老谭和我现在成了忘年交。虽然我俩年龄相差近 30岁,老谭却管我叫老弟,这在当年是一种抬举。我也喜欢他这样的爽快人,所以虽然我一直忙于准备重新高考,但每次他来探访,我们都免不了要喝几杯。

    这天,老谭提了一瓶二锅头,连门都没敲就进来了。他看了我满屋子的书籍,拿起一本《许国樟英语》翻了翻,笑嘻嘻地说:“局保又啃起这些钩疙瘩K来了?”

    “那不是钩疙瘩K,闹,闹,那是 Jack, Queen, King, 这是洋文,你不懂的”

    “我怎么不懂,噎死? 闹。当年在朝鲜,我还学过美国话呢! ‘葡萄藤有根’!,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乜?”

    他用烟袋锅子当枪,对我做了一个指吓的姿势。

    “‘葡萄藤有根’?” 我让他重复了两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英文put down your gun (把枪放下) 的音译。就问:

    “你倒是用着它了没?”
    “用倒是用着了,只不过是人家朝着我们喊的。也幸亏当时听懂了,要不然人家那边的机枪扫过来,这小命也早就没了”。
    “总算没白学啊,比我强。”
    “你整天看这些洋文,还是想走啊?”
    “不走在这还能干啥”。我叹了口气,把酒一饮而尽。

    沉默。

    周正局长把我留在粮食局里以后,除了让我帮他写过几次年终总结,好像也没想到如何地重用我。也许他早看出我对当官意兴阑珊,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也逐渐地失去了培养的兴趣。其实,我是故意地在工作上敷衍,以求他最后能放我走。

    “你认识大泽乡的赵怀德吗?”我别有用心地转移了话题。
    “一块儿喝过酒,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他好像有个闺女很漂亮啊?”
    “你说宝宝啊,脸蛋子还行吧。”
    “我可不光是指脸蛋儿”
    “恩, 屁股蛋子也不错,不过她才十几呀? 怎么着,看上人家啦?”
    “见过一回面,印象不错”
    “得,你打住吧,人往高处走,你可别学她妈,把自己一辈子都耽误了”。

    这时我才知道那个赵家姑娘名叫宝宝,她还有个当过知青的妈。 就想就此多了解一点。 老谭于是对我讲了下面的故事。

    宝宝他妈原来是北京城里人,名叫肖笑笑,但由于家里出身不好,爷爷是资本家,爸爸是右派,所以笑笑为了和他们划清界限,就和邢燕子,侯隽那拨北京青年前后脚地下了乡。人家那时候下乡跟你们现在下来的不一样,你们是刚来就想着走,人家可是打好了主意要当一辈子农民的。正好当时怀德当生产队长,又是民兵营长,一来二去的,俩人就好上了。

    “那赵怀德长得黑不溜秋的,肖笑笑怎么就能看得上他呀?”

    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人家怀德家里可是祖祖辈辈上地地道道的贫农,人穷不假,可人家小伙能干哪,又上过几天中学,当时就算是这方圆十里文武双全的好把式了。人家不嫌弃她那黑五类,她还就算是高攀了呢。我听说她干活也不赖,一个城里人,在村里也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推碾子下地,挑担子脱坯,没有她不能干的活。那模范事迹比邢燕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她要不是成分高,也早就成了劳动模范了。

    “可我们就只知道邢燕子,侯隽,没听说过肖笑笑”。

    可咱们笑笑比那邢燕子长得可是水灵多了。我见过那小媳妇几次,细皮嫩肉的,挺招人疼。要不是知道她早早地嫁给了怀德,我倒是可以考虑打打她的主意。她这都快奔四十的人了,又整天下地干活,可人家那脸就是总也晒不黑,那身条就总是那么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宝宝是姐俩呢!

    但怀德家里可是个穷的响当当的主。那时大饥荒刚过去,怀德的爹早就给饿死了,只剩下一个瞎了眼的老娘是累赘。怀德哥仨,他行大,全家挤在三间土坯房里。等到兄弟们也娶了媳妇,就开始闹分家。到后来真分家时,怀德只分到一间堂屋。那堂屋是烧火做饭的地方,不能住人,所以呢,他们两口子后来就搬到厢房去住了。说是厢房,其实就是一个驴圈,不过那时那驴也早就入了社了,驴圈就成了他们的新房。你瞧得对了眼的那个赵宝宝,其实就是在那驴圈里生的。

    你现在还想着她吗?

    “耶稣基督也是在马圈里生的呀。’出生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嘛”。

    选啥择呀,你这辈子要是生在庄户家里,你就是修理地球的命,没辙! 笑笑怎么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们,还不就是马马虎虎地就交代在这大泽乡了。现在国家倒是容许知青回城了,可笑笑已经是嫁了人,又生了宝宝,也就只能烂在这块地上了。 这就是命。你要是还想着上大学,就别招惹人家宝宝。 这儿的知青凡是娶了乡下丫头的,最后全都得在土里刨食一辈子。除非你回头再把人给甩了,你不会当这陈世美吧?

    “你要是我,你会吗?”

    “我就是不想当陈世美,才一直没有找个乡下姑娘结婚。可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着糊里糊涂地过去了。你可别跟我学”。

    沉默, 长久的沉默。我们终于把瓶子里的酒全喝干了。

    这时夜已深,由于光顾了喝酒,我事先打下的四两米饭到现在还没有动。当我想把米饭倒掉时,被老谭拦住了。 “这粮食可不能糟蹋”。他象收拾金银细软那样,把那半碗米饭装进一个大个的公文信封,小心翼翼地收进了他的黑皮包里。

    ”当年要是有这么半碗米饭,我那傻桑二兄弟就不会饿死了”。

    我这次看得很清楚,他那朦胧的醉眼中透漏出一种彻底的苍凉。



    [ 本帖最后由 qdpan 于 2012-12-22 08: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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