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凰卫视中文台「冷暖人间」节目里,看到了一个节目——「大饥荒年代失散儿童寻亲团」的故事。其中有两个现场採访,讲者痛哭失声,听者无不落泪。
话说四十七年前的1958年,毛泽东一意孤行发动「大跃进」、「人民公社」运动,给中华大地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引发了全国大饥荒。当
年,毛泽东共产党实行严格的户口政策,城市人口凭証供应仅可活命的
口粮,农民则无论丰收欠收都要按定量交公粮。而正是一方面驱赶九千
万农民上山砍树「大炼钢铁」,田里的庄稼被白白糟蹋了;另一方面又
鼓励公社干部放卫星,虚报产量,使得农民交了公粮后,一无所剩。安
徽、河南、江苏等地为重灾区,农民整村整村被饿死,引发逃荒潮。农
村谣言流传说到城市去能找到吃的,于是上海南京等城市一时之间,出
现了大量的街头弃儿,总计有五万之多。周恩来急得团团转,亲自找内
蒙古书记乌兰夫谈话,说内蒙古人口少,有草原有牛奶可以养活这批孤
儿,下令将他们集体送往内蒙古,还要求一路上经过的北方省市都要尽
力收养。于是,将近半个世纪以后,就出现了凤凰卫视节目标题的所谓
「大饥荒年代失散儿童寻亲团」的故事,当年被遗弃在北方的儿童自发
地组织起来,回到江南故乡寻找被大饥荒拆散的亲人。
以前,衹闻说过战争年代有战争孤儿,抗日战争中很多日本儿童留
在中国东北,中日建交后纷纷回日本寻找亲生父母;从未闻说和平时期
,一个国家内部也会出现几万名被遗弃的儿童,可是,这样的世界奇闻就出现在我们自称伟大的祖国!
安徽农民陈孝和和他的妻子、女儿面对採访镜头痛哭失声,痛苦地回忆四十七年前那段恐怖的时光:陈先生所在的生产队一百多天没有发
放过一粒粮食!大人小孩饥饿难当,他的妻子半夜里偷偷跑到公社田里
偷捡些稻穀,被人发现,吓得连夜逃亡。他领著两个儿子惶惶不可终日
,儿子饿得只剩下皮包骨,野菜树皮都被剥光了,村里不断饿死人,他
唯有将大儿子交给老人家,自己带著小儿子出外逃荒。于是,陈孝和带
著他的三岁小儿子和同村逃荒的乡亲一起来到南京。进南京城见到第一
间麵店,陈孝和倾尽囊中所有,买了两个包子给儿子。可怜的儿子在乡
下从未吃过包子,手捧两个热腾腾的包子狼吞虎嚥衹顾得吃,此时同乡
一边一个迅速架走了陈孝和,陈孝和一步一回头,泪如泉涌,几番挣扎
想奔回儿子身边,同乡半威胁半劝解地说:「走吧,你想给儿子一条生
路就不要回头,否则只有一齐饿死,求老天让好心人修养他吧!」陈孝
和无力地向苍天伸出手,哽咽著乾嚎:「上天啊,为什麼要割掉我身上
一块肉啊!」
一家老小为了活命,走的走,散的散,四处流浪讨饭为生,直到「
三年困难时期」捱过了,才陆续回到家乡,一间破茅屋早已踪影全无,
幸好大儿子还活著。妻子回来后,第一句话就问他:「我的小儿子呢?
」陈孝和痛哭流涕,深深自责。形势好转后,陈孝和夫妇又生了两个女
儿,两个女儿虽然从来未见过这个失散的哥哥,可是从父母平时的嘆气
和忧鬱的眼神中,知道了这是父母的一块要命的心病。于是,待她们长
大后和其他许多类似妻离子散的家庭一样,到处求助,张贴广告。一天
终于从内蒙古来了一个来认亲的男子,同是天涯苦命人,大家都渴望亲
情,儘管亲子鉴定结果是否定的,两个妹妹始终不忍心告诉父母和这个
「哥哥」,虽然他们天各一方,彼此都愿意以一家人相称相处,以此来
藉慰彼此数十年痛失亲人的心灵。
大饥荒年代不只是农村饿死人,城市居民也吃不饱,也同样上演著
这种忍痛拋弃亲生骨肉的人间悲剧。上海居民王海庚先生痛苦地忆述说
,1958年大跃进,他父亲受到政治迫害,被开除公职送青海劳改,母亲
带著一子三女顿失依靠,毫无收入,二十五岁的母亲竟然哭瞎了双眼!
跟著大饥荒席捲全国,共产党倾全国之力保上海,凭著购粮簿仅有的粮
食定量活命,可是,就算是这少得可怜的活命口粮,他们一家都无钱购
买。一天,母亲偷偷地把一岁大的小女儿遗弃在医院走廊里,王先生放
学回来不见了小妹妹,问妈妈,母亲痛哭失声,王海庚猛然想起昨天晚
上母亲紧紧抱著小妹妹一夜不眠,小小的年纪明白了一切,抱著母亲放
声大哭。是啊,人世间有什麼比亲情更可贵呢?有什麼比骨肉分离更痛
苦呢?
父亲一去二十一年杳无音讯,生死不明。瞎眼的母亲带著三个小孩
艰难度日。王海庚先生流著眼泪忆述说,当年两个妹妹,一个八岁,一
个六岁,每天凌晨三四点鐘就要起床,帮别人清倒马桶,把沉重的马桶
提到公厕,倒掉脏物,清洗乾净,天亮前放回各家门口。寒冬腊月,两
隻小手冻得通红,长满冻疮,每月只赚取区区八角钱的工资。可怜的二
妹辛劳过度,二十多岁就得重病死了。直到1979年,毛泽东死后落实政
策,有一天,王海庚在家居路口遇到一个拖著行李的中年男子,操著西
北口音普通话向他问路,打听她母亲的名字,他才猛然省悟:这就是我
的父亲啊!……父子相见不相识,真是人世间的悲剧啊!父母两人劫后重
逢,抱头痛哭,王海庚呆呆地站在旁边目睹著这一场发生在自己家里的
人间悲剧:父亲问母亲,还有两个女儿呢?……王海庚亲眼看见父亲瘫倒
在地,捶足顿胸,嘶哑地哭叫著:「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
于是,除了已经逝去的女儿,当年被遗弃的女儿就成了两个老人家
搁不下的心头大石,直至王老先生去世,弥留之间握著王海庚的手说不
出话来,直到王海庚发誓一定要找到失散的妹妹,父亲才瞑目。从此,
王海庚先生积极地投身到群眾性自发的寻找大饥荒失散亲人的活动中,
他对每一个遭遇同样不幸的人都深为同情。有一天遇见一个从大西北来
上海寻亲的中年人,衹隐约记得小时候家住的弄堂编号,王海庚陪著他
找到了这个地方,可是已经面目全非,半世纪前忍痛拋弃自己的父母亲
人不知是生是死?王海庚看见中年人眼里闪著泪花,这点闪光的泪花包
含著活活被拆散一生一世的骨肉之情,包含著几十年异乡艰苦孤旅生涯
,这是多麼撕人心肺的人间悲剧啊!
上海孤儿,
一般指在1960年至1963年间中华人民共和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被抛掷
在常州、无锡、苏州和上海一带各大城市,之后又被转移至华北地区的
大量弃婴。
从1959年开始,中国各地均陷入不同程度的粮荒,长江下游的江南
地区由于人口稠密,尤其受到影响。在许多农村,家庭所分配到的粮食
定额,已不能满足全部成员的生存需求,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家庭选择
将幼年子女遗弃到城市之中。到1960年,该地区各大城市的福利机构均
已收留了数倍于正常年份的弃婴,加上粮食形势日趋严峻,各福利机构
已经无力抚养这些弃婴。
时任全国妇联主席的康克清为此问题找到时任内蒙古第一书记的乌
兰夫,希望他能从牧区调拨一些奶粉。但是乌兰夫在请示了总理周 之后
,做出了更加重大的决定:发动整个内蒙古,将一批孤儿接到牧区,交
给牧民抚养。此后,仅仅在1960年一年,内蒙古就安置了2000多名南
方来的孤儿。牧民们将他们统称为上海孤儿。
之后,陕西、河北、河南、山东乃至江苏北部等省份和地区也陆续
接受了大批江南地区转移来的弃婴。这一次大转移,直到1963年全国粮
食形势好转之后才逐渐停息。由于档案材料的缺失,具体人数已无从得
考,但是根据有限的材料来推断,总人数当在5万人以上。
目前,这批孤儿的养父母大部分均已去世,使得他们掀起了大规模
的寻亲浪潮,也出现了描写他们生活的文学作品。
无锡一别五十载,襁褓婴儿今白发。
3月24日下午6点,70名烟台的“太湖孤儿”在烟台晚报三名记者和
报捷旅游有限公司两名全程导游的陪同下,乘坐两辆大巴,开始了南下
无锡寻亲的路途———
启程:近乡情怯
曾几何时,梦回故乡又见村头的小溪流;曾多少回,梦中与爹娘相
拥而泣醒来泪湿枕巾。
70颗“太湖孤儿”的心,此时此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路上,更多
的时间大家都在沉默。每个人都努力地在痛苦往事的残缺记忆中搜寻着
家乡的影子、亲人的容貌,惶恐而激动地想象着即将面临的寻亲的一幕
。
“现在的心情太复杂了,非常迫切地想见到亲人,但是又有些害怕
。”坐在记者旁边的张女士这样描述着自己的心情,能否找到亲人,亲
人又会是怎么样的,那隔阂了近50年的心是否还能找到亲情的共鸣,这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刘女士寻亲的想法则很明确:“我只是想问问我的爹妈,当初为什
么偏偏选中我?为什么不把我的哥哥弟弟送出去?”虽然这话有些犀利
,但还是有不少人点头。在同行的70名孤儿中,只有8位男士,女士则
有62名。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当初为什么被父母“抛弃”的大多是
女孩?刘女士的话引起了大家一阵唏嘘。
车在夜幕中急驶着,心在沉默中忐忑着。一路上,大家交流不多,
相互间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时候能到啊?”
相见:百感交集
“我有一段情呀,唱拨拉诸公听……”这首脍炙人口的民间小调《无
锡景》曾在无锡街头巷尾传唱。
25日上午,当烟台的“太湖孤儿”无锡寻亲团抵达无锡市下属的宜
兴市官林镇官林小学时,学校广播台不失时机地播放起这首曲子。
上午8时40分,寻亲大巴一到官林小学门口,车头便立刻被四面八
方赶来的当地寻亲家属围得水泄不通。两辆大巴只得在校门口停下,让
寻亲“孤儿”提前下车。由校门口到见面会会场官林小学礼堂,不到
200米的路上,走廊、过道、草坪都是期盼的眼神。这里面有白发苍苍
的老人要寻找儿女,有半百之人要寻找兄弟姐妹,也有20多岁的年轻人
寻找叔伯、姑姑、姨妈。
在悠长的江南小调中,等候了50年的“相认”开始了。
按照“寻亲大姐”吕顺芳的指点,70多名孤儿和100多名家属分别
坐在见面会的两边。但是,激动的人们很快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家属们都站了起来,将孤儿们团团围住。一时间,唏嘘之声雀起,很多
人眼泪哗哗地流起来。一时间,场面有些失控。
“寻亲大姐”吕顺芳此时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她分别用普通话和地
方话招呼大家维持秩序,并引导大家走到院子里。没有了桌椅的遮挡,
孤儿和家属们立刻就汇成一群。思念、激动、感慨,眼泪、欢呼、叹息
,诉说的都是一个主题:亲人啊,你在哪里?!
企盼:望穿秋水
在见面会现场,一位身材瘦弱的老人举着一张“寻找丁锡华”的启
事,一直在人群中穿梭着,并努力地把那张印有寻人启事的白纸送到每
一个女士的面前,让对方看。记者注意到,在现场还有3名中年男子也举
着同一内容的寻人启事,渴望的眼神在搜寻着每一个人的脸,恨不得每
一个人都是他们要找的“丁锡华”。
“丁锡华是我妹妹。”瘦弱的老人介绍说自己叫丁良才,今年69岁
了,那3个举着同样寻人启事的男子是自己的儿子。实际上,自己的儿媳
也来了。
“不就是孩子多吗,吃不上饭,所以只能送出去。”老人回忆说,
当时家里共有7个孩子,妹妹是老五。孩子多,吃不饱饭,像很多人家一
样,父母只好把孩子“送出去”。为了让妹妹能有个相对好一些的归宿
,父母特意跑远路,把妹妹送到了上海,因为那里经济条件好些。因为
一直吃不饱,所以妹妹长得特别瘦小。为了让收养的人家可怜妹妹,父
母还特意在给妹妹随身带的纸条上写着4岁,事实上她已经6岁了,
几年来,丁良才老人和儿子、儿媳走遍了所有的寻亲会,一张又一
张地散发着寻人启事,一遍又一遍地向人们描述着失散亲人的特征:“
她有一只脚多长了一个脚趾,并且两个小脚趾是并在一起的。”儿子、
儿媳都毫无怨言地陪着父亲,心里默默地为姑妈祈祷。
搜寻遍了前来寻亲的60多名女士以后,丁家一家人再一次失望了。
但是,老人说:“我们不会放弃的,以后只要有寻亲的我们就会去找。
”
鉴定:心悬一念
此次寻亲最不抱希望的可能就是栾女士。她离开无锡的时候只有几
个月,还不记事,到了烟台后又相继被两户人家收养。她觉得,“只要
能回老家看看,也就了了心愿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很快成为本次寻亲会的焦点。当从宜兴
赶来找姐姐的陶凤华女士站在她旁边的时候,那酷似的面容让众人不禁
惊叫起来:“太像了,你们俩一看就是姐妹啊!”听到喊声的大姐陶爱
华也立刻跑过来,三“姐妹”站到了一起,俨然就是一母所生。颤巍巍
的陶妈妈看着眼前的3个“女儿”,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在陶妈妈的脑海里,永远抹不去当初那伤感的一幕。家里穷,3个孩
子养活不了。思前想后,老人决定把最小的女儿送走。她抱着孩子到了
无锡的高桥,把一块方头巾铺在高桥下的地上,将孩子放在头巾上,然
后自己躲到一边观察着行人的反应。终于,有人停下了脚步,抱起了孩
子。那一刻,老人恨不得冲上去再把孩子抢回来,但是想起孩子饿得哇
哇大哭的样子,老人的腿又软了。与其让孩子跟着自己饿死,还不如放
她一条活路。
陶凤华是在姐姐被送走以后才生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姐姐,但此时
,她却是最激动的,眼圈都红了,不断地掏纸巾抹眼角。众人经过仔细
端量发现,两人太像了,甚至陶凤华和栾女士脸上的黑痣都长在同一个
位置。
“去验血!”不知谁喊了一声。激动的陶家人立刻簇拥着栾女士到
了附近的医院。焦虑不安地等候了个把小时后,化验结果终于出来了:
栾女士和陶爱华的血型完全一样,都是A型。医生表示:不排除血缘关系
的可能性。
从上午见面到中午吃饭,再到下午见面会结束,栾女士一直小心翼
翼地搀扶着陶妈妈,体验着久违的母女之情。为了满足陶妈妈让“女儿
”看看家的心愿,“报捷旅游”特意派专车拉栾女士到几十里外的陶家
。双方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要进一步做DNA鉴定。
渴望:吾儿何在
前来参加寻亲见面会的还有很多白发苍苍的老太太。82岁的陆茂珍
老人和85岁的蒋爱珍老人就是互相搭了伴,坐了20多里路的车从高腾镇
赶来的。老人已经浑浊的眼光中掺杂了太多的岁月的痕迹,半个世纪的
失子之痛让这两位80多岁的母亲的心早已碎了。
“你看,那个是不是你家的兴啊?”蒋爱珍老人从人群中看到了一
位男子,长得非常像陆茂珍的老伴,便激动地拉着陆茂珍凑了上去。
看到两位老人走过来,50多岁的董先生恍惚中想起了什么,在记忆
的深处似乎有一道灵光闪过。“那是谁?是妈妈吗?”他在向记者描述
自己当时的感觉时,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心灵颤动的那一刹
那。老太太的出现正在唤醒他埋藏了半个多世纪的记忆。
“我是6岁被家里人送出去的。”董先生说。“对!对!”陆茂珍老
太太激动地点头。“我上面还有哥哥姐姐。”“有!有!”“我是先被
送到了上海亲戚家。”“我儿子也是去了上海!”所有的一致似乎已经
不再是巧合。然而,进一步的细节正在无情地敲打着他们的激动。董先
生是否就是他们失散40余年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