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住持
H公司项目部格局很有些与众不同,花名册上的人名多半像在描绘N次异元空间的来客,在工地这个时空存在着的,老衲,对就是老衲,是仅存的硕果。
项目管理学说过大致如下的内容:“项目经理是施工单位项目管理的主要负责人,至于是否有人事权利和财权,则有施工单位来确定。”H公司对老衲相当地照顾,主要表现为:项目经理、施工技术负责人、资料员、测量员、技术员、安全员、质检员均让老衲一人承担;且美其名曰:“龙舌兰”,SORRY,错了,是“培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老衲成了工地这个时空中“名副其实”的“最高长官”。“最高长官”不过是书本上册封的,实际上老衲在工地这个群雄割据的空间里没有一寸土地的。“最高长官”倒是一个荣誉性的称号,专门送给那些什么权利也没有,时不时还必须得出来接客的摆设们的。项目管理学里面没有什么职位来确切的形容老衲在工地这个时空担当的重任,于是乎老衲自封为“住持”,法号“孟移”。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说文解字》上说:住者,24×7(注1)地呆在工地方圆3公里内;持(注2)者,手无寸土。所谓“住持”者,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承担项目经理、施工技术负责人、资料员、测量员、技术员、安全员、质检员全部职责,围绕工地在轨道半径为3公里内画地为牢,手无寸土,被公司幸福的重点“培养”ing的,只能撅着屁股干活,竖着耳朵挨骂,狗屁不如,费力不讨好的傻X。对不起,出家人不能说脏话。
(注1:24×7,means一天干24小时,一周干7天;读作:twenty-four seven,词性:副词)
(注2:手伸向左边,左边有东西么。)
PART2,氢氦锂铍原子及其美丽的童话传说
童话是这样滴。从前有一个质子和一个电子。电子围绕着质子,在一定半径范围内随机出现。为了简化这种量子的关系,把电子的运动想象成在一个轨道运转。于是,功德圆满,质子和电子和谐了。一个崭新的氢原子诞生了。
然而童话还没有结束。传说的后半部分是:从前有两个质子,但是只有一个电子。电子围绕着质子们,在一定半径范围内随机出现。为了简化这种量子的关系,把电子的运动想象成在一个轨道运转。于是……质子们和电子和谐了。一个崭新的氦原子诞生了。
然后是锂原子、铍原子……
童话总有不能自圆其说之处,那些被和谐后的原子总是只有一个电子在围绕着或多或少的质子疯狂旋转。事实上,那些看起来功德圆满的原子,不过是诸如氦的负一价离子、锂的负二价离子等等的存在于Σ次异元空间的奇怪物质。
画面:孤烟 沙漠 传说中的老衲孤身一人围绕着N个工地以三十万公里/秒的速度疯狂旋转。
画外音:好俊的身手!
字幕:加量不加价!耶!
PART3,《简明生存手册》
对于群雄们来说,每个工程项目都是一场饕餮盛宴。
《生存手册》第一条:要学会见怪不怪。只有练到看见幽灵、飞碟、彗星撞月亮、光着屁股的国王、不是一个人灵魂附体等灵异现象仍能安之若素(好恶心的词)的境界,才能在这个空间里美丽的存在下去。只有这样,才不会在莫名奇妙的证书、来路不明的高价设备、突发奇想的诡异设计、无缘无故蒸发的材料、井喷状歇斯底里等等面前大惊失色。安之若素,再安之若素(恶心的二次方),然后才能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练成刀枪不入的不坏金身。
世上本没有猫腻,鼓捣的人多了,便到处都是猫腻。难怪英国人每天早上见面就说:鼓捣猫腻!鼓捣猫腻!
今天你鼓捣了么?
《生存手册》第二条:不要挑剔你的食物;剩饭往往是最有营养的。据其他时空资深学者研究表明,鱼骨头里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猪骨头里含有丰富的钙、铁、锌、硒、维生素……大人物总是会犒赏一下那些营养不良的人们,前提要能分清自己在食物链的哪个环节。链条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对整个食物链造成巨大的影响。
想象一下,人类是吃掉了多少生猛海鲜才爬到了食物链的顶端,前辈们容易么!?
PART4,诗?
山前本无路,山上亦无柴。从来无一物,除了乱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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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情岁月
失去的只是昔日的梦想,你在天地间昂挺着胸膛。最在幽静寂寞的时候,生命酝酿出至浓的芬芳。”
不是我写的,一个小日本写的。
说道诗,想起前一阵网上流行的“丽华体”越来越受到追捧,网友仿造了一首叫《我和一群人在电梯里》:
我ANG="EN-US">/
放了ANG="EN-US">/
一个屁ANG="EN-US">/
大家/
都闻到了。
英语中放屁是fart,名词和不及物动词。记得有个电影里,男的给女的一个戒指,本来是想刻上:“NEVER TO PART”,结果刻成了“NEVER TO FART”。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新娘。
还好,那男的不是搞工程的。他的马虎搞出来的是笑话,搞工程的如果随随便便差那么一点就要出事故了。
“16875、16875……啊!”我从梦中惊醒,梦见我的工程放线出了问题,地脚螺栓位置都错了,基础要刨掉重做,工人、包工头和我的老板都变得青面獠牙、仰天长啸、磨刀霍霍的向我走来。还好,只不过是梦。我长出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阴冷、黑暗。唯一的温暖来自我用了10年的电褥子。一只名叫“米奇”的老鼠在遍地的烟头中间寻找我掉落的狗粮。“米奇”是我在和它混熟了之后给它起的名字。狗粮是我为了和一条叫“虎子”的狼狗混熟而买的。“虎子”是条好狗,对生人始终保持着阶级斗争的警惕,不过在吃掉几包我买的狗粮之后就另当别论了。后来混熟了,它跑到我的面前摇头摆尾,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撒娇。“滚!”,我一脚踢在它的屁股上,它在跑出几步之后回头,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哼哼唧唧的走了。一条会玩眼神的公狗!真是变态!他妈的,什么世道,老子连条狗都得溜须。
我认识的啮齿类动物包括:家鼠、田鼠、鼹鼠、姬鼠等等。“米奇”是田鼠中最特殊的。它每天都按时从下水道里钻进厨房,在地上搜索一会之后,沿固定的路线来到我的办公室兼卧室里找我掉落的狗粮。在省略了搜索厨房的程序后,每天都从下水道直奔主题——狗粮而来,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守时和精确。
我喜欢守时和精确,喜欢可以预期的东西。就像喜欢把图纸上的每一样东西都能和现实中的建筑全部对应所带来的那种默契和从容的感觉。那种齿轮之间啮合的声音就像无数只小手抚慰着我疲惫的心灵。如果说有一种声音和它相似的话,那就是老鼠嗑东西的声音,那个在我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声音。我喜欢那只老鼠,直到下水道被冻硬、冻实为止。
迪斯尼的米奇让他发财致富,李斯的老鼠让他当上了国家的首相。老鼠没有给我任何启发和灵感,它既没有让我发财也没有让我升官。有时候我怀疑那只老鼠是否真的存在过,就像我在那片流过血汗的土地上是否真实的存在过一样。所有的愤懑、痛苦、挣扎、无奈以及那只印象模糊的老鼠,都好像是梦。不知道我是缺少一个解析我的梦的人,还是缺少一个和我共同见证我那些经历的人,因为所有的项目部只有我一个人,这真是一场噩梦。但现在看起来这个梦暂时还没有尽头。
缺乏信任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多疑,那残存的一点责任感像发条一样驱使着我像一只容易受惊的老鼠一样到处奔忙,对任何可能出问题的地方都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大到成本、进度、质量,小到轴线位置、标高、混凝土配合比、钢筋下料长度、数量、位置、密度、保护层厚度等等都要经过再三检查,检查后还不能完全放心。医学上,确切的说是精神病学上把这种心理状态叫做“强迫症”。
当年的那个工程在我精心的测量和指导下,两轴线螺栓间距离精确度达到16875± 2mm之内。当钢结构安装的队伍毫不费力的把钢柱装在了我的混凝土基础上时,那种齿轮间唏唏嗦嗦啮合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年终总结的时候,副经理这样评价我的工程:“农民的管理作风,生产队的工程质量”。
我知道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当我的小姑娘盛装赴宴却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泼下来一刹那,我被雷到了。我的小姑娘变成了湿漉漉的刚从井里爬出来的贞子。我的贞子来到我面前哭诉的时候,我知道我老了。
一个人老了的标志就是容易回忆“当年”。后来的一个同样的工程出了“误差”,其实应该叫做“错误”或者“工程事故”:螺栓间距离差了20mm,钢柱装不上。我甩给那个工长一根烟,对他说:“把柱子上的孔扩扩”,于是在各种记录上这个“事故”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从前的那些努力不如一盒7块钱的红塔山的1/20值钱,这就是交易。
交易的规则是“尔虞我诈,尔不虞我不诈”。当我把着一切看成一场交易之后,就不再感觉到失落与困惑了。“老板假装给我开工资,我假装给老板干活”,这不就结了么?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的人是笨蛋。我知道自己的价钱,知道自己的分量。在实现共产主义之前,对于额外的工作一定要收取补偿。就这样我天经地义地干起了“私活”。
“私活”的好处是直接而且明显的,票子而且是不用缴税的红鲜鲜的老头票揣进兜里的感觉,岂是一个爽字了得。也是从我接到了第一笔私活之后,我才知道:工作只不过是交易的零头。当我知道凭我目前的那一点本事,我花一个晚上我就可以恬不知耻的要价到2000块时,那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是该哭到高兴起来,还是该高兴到哭起来呢?NND!
后来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工作,为了自己。
刚工作的时候,有个成功上位的学长对我们这些菜鸟说:“保持你们的激情,两年之后你们都会脱颖而出!”。如今几年过去了,傻乎乎的激情已经燃烧殆尽,在海市蜃楼面前变成了幻影,在司芬克斯面前变成了石头。“别信他的,他上头有人(读:淫)”,深谙世事的另外一位大哥说。所谓的“激情”从来都不是交易中的筹码,不过用它来骗别人和骗自己都会百试百灵。肾上腺在脑垂体的指令下分泌的激素的确会让人心跳加快,但没有人会靠着给自己注射肾上腺激素活着,至少不会长久的活着。所谓的“激情”也从来不会点石成金,甚至不如一个当官的父亲或者一个漂亮的姑姑再或者一个有钱的老丈人来的牢靠。幼苗在黑暗中极力趋光生长的结果只能是耗尽自己宝贵的糖元,然后在黑暗中枯萎。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盖的房子是一个体育馆,集团公司在每年的元旦前夜都要在这里搞一个叫《激情燃烧夜》的活动。跳舞、唱歌,不过是一群小丑在极力地取悦另一群小丑。我从来都坚决拒绝参加。
当我从自己的灰烬中爬出来时,我知道我的激情在房子盖好之后已经燃烧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