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国务卿腊斯克1961年2月3日第一次会见台湾“大使”叶公超时,就从争取和平解决老挝问题的角度,敦促台湾当局制止其在缅甸的残部窜入老挝捣乱,以免给中共出兵老挝提供口实。他强调:老挝具有战略重要性,特别关系到越南与泰国的安全,不幸的是蒋军残部从缅甸窜入老挝西北地区,如果中共以此为借口出兵干涉老挝,不仅是老挝的大灾难,而且不利于动员世界舆论。叶公超辩解说,他们数年前已经帮助许多残部撤出缅甸了。腊斯克指出,台湾当局曾经同意不再同仍然留在那里的残部保持联系,但实际上仍为他们进行空中补给。他要求台湾明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重要性。[21]
美国驻台北大使庄莱德(E. F. Drumright)2月7日奉命劝蒋介石接受美国的撤军方案。蒋介石仍然沿用以往搪塞敷衍的惯技,答应从缅甸撤出部队,但想保持在老挝的部队。蒋经国毕竟气盛,竟然“以从来没有过的愤慨和怨恨”同庄莱德争辩起来。庄莱德虽然不得不阐明美国立场,但心里着实同情蒋氏父子,于是转过身来又为他们向美国政府说情。[22]
恰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对此推波助澜的国际争端。2月15日,一架国民党飞机在穿过泰国北部企图给缅甸境内的残部空投补给时,被缅甸战斗机击落。这一事件引起有关国家对台湾的抗议,东南亚各国舆论纷纷对蒋军残部的非法活动提出谴责。缅甸军队在进剿国民党残军时,又缴获到美国制造的新式军事装备。缅甸民众示威游行并捣毁了美国大使馆,缅甸政府提请联合国秘书长关注这个问题,国际舆论沸沸扬扬。美台当局狼狈不堪。[23]
肯尼迪和腊斯克显然已失去了耐心。他们2月21日就此事进行了协商。22日由腊斯克发给庄莱德一封措辞相当严厉的电报,令其尽早让蒋介石明白美国政府对此事的“严重关切”,立即安排一切愿意返回台湾的人员返台,不愿返台者应予解除武装,分散安置在老挝以外的地方,不得再以大股有组织的力量存在。美国警告蒋:如果再用美制飞机给那里的残部提供美国物资,将构成“对美国政府的一种重大冒犯和违背义务”,“这种行动还严重损害了美国政府在中华民国政府的困境中施与有效政治援助的能力。”“美国政府决心保护自己的名声和信誉,必要时不惜以中华民国政府为代价。美国政府正在考虑可能之步骤,减少与中华民国政府的合作,以澄清自己同这些活动全无干系”。美国要求台湾不要低估问题的严重性,必须以最大的勇气行动。腊斯克告诉庄莱德,上述立场之所以要表达得如此严厉,就是为了让台湾当局意识到美国这次可是要动真格的了。[24]
美国国务院开始计算可以用来迫蒋就范的杠杆:减少某些对台军事援助,停止训练台湾特种部队和交付C-130飞机,停止与台共同设计反攻大陆的方案等等。[25]
庄莱德求见蒋介石,遭蒋婉拒。深知蒋个性的庄莱德意识到,把这种几乎等于最后通牒的照会,在正式外交场合当着别人的面递交蒋,将使其面子上下不来。于是,他把腊斯克来电内容转告台湾当局的“外交部长”沈昌焕,望其促蒋迅速采取行动,以免难堪。他还通过同蒋氏父子有特殊关系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台北站站长克莱恩(R. S. Cline),向蒋经国转达了美方的严肃态度,望其劝说乃父在不失面子的情况下,接受美方的要求。蒋经国、沈昌焕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即向蒋报告,并同张群、陈诚等先后进行长时间的磋商。[26]
蒋介石深受震动,认识到一意孤行下去,将激化同美国及缅甸等国的矛盾,这才很勉强地找个台阶下。于2月25日在住所召见庄莱德,承认那里的形势确实给美国造成不便和困窘。他的政府虽然不能保证全体残部都能听命撤出来,也不能保证留下的那些人会缴械,但会把“接受我们影响的那些人撤回台湾”,并停止空投补给留下的那些人。[27]
庄莱德承认,蒋介石的新承诺只是迈出的第一步,要走很长的崎岖道路才能落实。不过,他已由此发现,启用克莱恩——蒋经国渠道,是把令人不快的意见传达给蒋介石,而避免当众诵读的尴尬场面的最好办法。蒋经国能够私下向老蒋讲别的官员不好讲的意见。这一渠道后来在肯尼迪与蒋介石就棘手的问题沟通意见时得到了充分利用。[28]
美国警告泰国政府不得在境内给台湾运送补给的飞机提供加油等便利,也反对老挝政府收编国民党残军。随后在3、4月份展开的撤军作业中,美国承担了部分遣返费用,泰国提供了集结地和空军基地,由台湾空军将4300名残军及家属运回台湾。但仍有两千多名残军散布在缅、泰、老边境,出于种种原因不肯撤出。[29]
至此,虽然蒋介石并没有全部撤军,但是在肯尼迪政府的压迫下,总算从敏感的缅泰老边境撤出了大部分残军,并承诺不再同撤军后留下的残部发生正式联系。从此这一地区的国民党残军对当地政府和中国南方边境基本上不再构成威胁,蒋介石“反攻大计”中的“偏师”就被这样瓦解了。由此也可以看出,东南亚地区确实是美国对华遏制战线中的“软肋”。美国比较担心中国抓住理由和机会,在这个方向采取军事行动。
沿海岛屿弃守之议
金门、马祖等台湾当局控制下的沿海岛屿,长期以来就是美台关系中的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蒋介石与美国的一个主要矛盾,是前者想要重新统治大陆,后者认为这个目标很不现实。前者认为重返大陆的最好机会将随着美国与中共开战而降临,为此特别强调金门等岛屿对于维持士气和军事攻防的重要性,不惜在这里惹起的战端把美国卷进去。后者则希望尽量不再卷入中国内战,消除刺激中共并引起战端的导火线,为此不惜让台湾当局放弃最容易惹是生非的沿海岛屿,使国共双方远隔台海的格局固定化。美台对彼此间战略上的这种矛盾了然在胸,只是嘴上不说,暗中较劲。[30]
沿海岛屿一旦遭遇猛烈进攻,究竟是坚守还是弃守?美国可否认定这就是进攻台湾的开始,从而援引美台有关的“条约义务”实施军事介入?美国政策是按照美台防御条约的规定承担协防台、澎之义务,至于金、马等沿海岛屿遭到进攻,如果总统判断这是攻打台湾战役的一部分,就可动用美国军队协防金马。换言之,如果总统判断这种进攻只限于金马,不构成攻台的一部分,就可以不出动美国军队。判断的标尺之一,是中共自己的舆论是否将这种进攻同“解放台湾”相联系。[31]然而,美国在此问题上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端出底牌,有意不预作决定,只称授权总统来“临机决断”。这就是所谓“刻意模糊”(calculated ambiguity)的策略。其用意是使海峡两岸都摸不清美国的底牌,而不致轻动。[32]
艾森豪威尔时期,国会虽然授予了美国总统在台海危机时使用美国武装力量的临机决断权,但并不意味着美方承担了必须投入战争的义务。[33]艾森豪威尔向新政府传授经验时说,是否将中共进攻沿海岛屿认作攻打台湾的前奏,判断的尺度之一是中共自己的宣传。如1958年危机时,中方以大量宣传称其目标是解放台湾,这就使他可以有根据地把对金马的进攻当作攻台的第一步,而动用美国武装。所以,总统根据授权对金马被攻之意义下判断并采取相应措施,是有一定伸缩余地的。[34]
肯尼迪政府上台伊始,就向台湾当局说明:新政府会全心全意承担美台共同防御条约中规定的义务,继续支持台湾。还将注意努力促进台湾经济和社会的发展。这番话一方面重申了美国对台湾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暗示:不会支持台湾越出防御条约的规定,进犯大陆,也不会支持台湾政治军事上的过分要求,美国支持台湾把重点放在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上,这是冷战制胜的要诀。[35]
鉴于沿海岛屿的火星随时有可能演变为把美国卷入的大战,肯尼迪幕僚班子中不乏乘履新之际变革有关政策的呼声。
国务院参事兼政策设计委员会主席马吉(G. C. McGhee)1961年3月10日提出一项《对中华民国政府的新基本方针》。建议为美台关系寻求新的基础,在国际上推行“两个中国”,要求盟邦分担防卫台湾的义务,保留台湾在联合国的席位,让中共承担拒绝加入联合国的责任。同时诱迫蒋介石放弃反攻大陆的政策,撤出金门、马祖等沿海岛屿。这位“智囊”不乏想象力地描绘道:“我们把放弃围绕沿海岛屿的危险冲突看作化内战为和平的手段,让敌对双方相隔100英里的蓝色海洋,自由世界关于台湾有权拥有自己的前途的感觉就会增长”。他建议以增大美援为诱饵,在台湾当局依赖美国生存的敏感问题上施加压力,以达撤离海岛之目的。[36]
尽管当时尚不具备足以让美国抛弃台湾,同中国关系正常化的客观条件,但两岸国际地位消长的大趋势却足以让台湾当局忧心忡忡。它对美国政策上的任何微妙变化都高度敏感。美国新闻界的有关报道,使台湾政界普遍认为美国新政府将滑向“两个中国”的立场,一股怨恨美国的情绪在蔓延。
对此,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科莫建议索性对台湾当局采取“坦率的行动”,一方面,“必须让蒋相信,我们支持自由中国的决心没有丝毫变化”,另一方面,“从我们和他们的长远利益着想,有必要重新考虑我们政策中已经临近失灵地步的那些问题,即联合国成员资格和沿海岛屿问题。我们必须共同面对现实,即多数自由世界国家在这些问题上将不再支持我们”。 他认为陷在这些岛屿上,等于“给中共发出长期有效的邀请,让其对我们施加如此严重的压力,以致我们被迫重新考虑我们的政策”。[37]
代理远东事务助理国务卿斯蒂夫(A. E. Steeves)也主张,美国的长远目标是摆脱沿海岛屿的负担,应找机会动员台湾当局弃守这些岛屿。但他承认,无论选择什么方案,都需要台湾的合作,这也就会减少美国劝蒋撤离沿海岛屿的力量。美国目前无论如何都没有足够的筹码引诱或强迫蒋撤出沿海岛屿。[38]
国务院政策设计委员会副主席摩根(G. A. Morgan)指出,采取类似于“两个中国”的政策虽然有许多优点,但是必须要有办法对付台湾当局的抗拒,实现沿海岛屿之撤离,获得国会和公众的支持。他建议将此事作为紧急情况进一步研究。同时要最大限度地约束台湾当局对大陆的军事活动。[39]
但远东司认为,台湾当局不会接受结束内战的政策,说服台湾的努力不仅徒劳,而且会有不幸的后果。新中国也不会放弃对台湾的主权要求。反正新中国对美国的仇视已是“命定之数”,还是利用其当前的经济困难来施加压力为好。[40]
政治事务助理副国务卿詹森(U. A. Johnson)也认为,必须继续寻找结束中国内战的办法,因为两岸对峙的局面“很可能把我们卷入既非我们选择也非我们制造的敌对冲突中去”。但是,中共出于革命的迫切性和内部形势,不可能宣布对台放弃武力,对国民党军队撤离沿海岛屿也无兴趣。蒋介石集团的法统地位也不允许放弃对“光复大陆”的诉求。这是一个只有时间才能解决的问题。美国应尽一切努力防止事态发展到把自己卷入的敌对状态。在这一点上,他提醒大家:国会关于沿海岛屿的决议授予总统临机决断之权,并非美方必须承担投入战斗的义务。[41]
迫蒋弃岛有无可能?
美国政府内部不仅对防守沿海岛屿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有不同看法。而且对于究竟有没有可能说服或压服蒋介石撤出沿海岛屿?强迫蒋服从美国战略利益弃岛将对台湾造成什么后果?也没有多大把握,不得不反复考虑和讨论。
马吉1961年6月15日再次向腊斯克建议:应采取某种政策,最大限度地止息国共内战、最少限度地卷入国共冲突,实现“中华民国政府”撤离沿海岛屿。为实现这些目标,应制订方案,采取行动,克服困难,开通途径。腊斯克和远东事务助卿麦克瑙吉(W. P. McConaughy),国务卿特别助理斯旺克(E. C. Swank),代理政治事务次卿詹森等对这些政策目标没有异议,但都认为当前正为联合国中国代表权问题同台湾当局闹得不可开交,暂不就沿海岛屿问题采取行动为宜。[42]
美驻台大使庄莱德不赞成迫使台湾按照“两个中国”的方案处理联合国代表权和沿海岛屿等问题。他担心蒋介石在恼怒之下,会退出联合国,从而动摇台湾的稳定,给中共一个不战而胜夺取台湾的机会。这对美国是个太大的代价。[43]
同这位总为台湾当局担忧的大使不同,美国情报机构6月间估计,如果美国改变现行政策,主张两个中国或正式承认新中国,施加极大压力迫使台湾当局撤出沿海岛屿,台湾当局将深受震动。但多数人还是会顺天由命地在台湾创造最好的未来。只要美国继续加以援助和保护,台湾可能仍是“自由世界”的一部分。除此之外,美国情报部门还判断:(1)台湾当局的主要目标仍是再度控制大陆,目前不能排除他们不同美国协商即实行飞机轰炸和骚扰的可能性。(2)台湾的领导人认为,重返大陆的最好机会将伴随着美国与中共发生的战争而到来。但他们还不至于试图挑动这种战争。(3)在政治意识方面,台湾人一般是反对国民党政权在台湾的统治的,但缺乏领导和组织,不足以构成对现政权的威胁。国民党政权的保安力量绰绰有余地能够对付任何内乱,但大陆人与台湾人的关系几乎一定会越来越紧张。(4)未来数年,北京国际地位的提高,将给台湾造成挫折。但只要美国确保经济支持和军事保护,台湾当局便能度过危机,做出适当调整。[44]
这种可以压蒋弃守沿海岛屿的乐观估计,却没能落实为政策性的行动。既然台湾只有在美国的支持下才能生存和发展,那么美国为什么不能迫使它放弃沿海岛屿呢?肯尼迪的助手们多次探讨这个问题,从不同角度提出过一些方案。
对华政策的策划者们提议,对台湾施以援助和影响,目标是要促使台湾当局通过改革,取得本土人民的支持。所以,应对美援附加条件,使其成为促进变革的杠杆。另一方面,也应在双边关系所许可的范围内,劝台湾当局熄灭同中共的内战,撤离近海岛屿。[45]
美国国务院主要首脑人物都认为,如果中共不惜代价,就能够夺取沿海岛屿,也可以为其他目的在那里再次制造危机,因此台湾当局应该撤离这些岛屿。面对台湾当局不肯撤离的现实,国务院中国科制订了应变方案。提议决策者们考虑,可以趁新总统上台、欧洲形势吃紧的机会变更美国对沿海岛屿的政策,或在下次发生危机时把问题提交联合国。腊斯克等人7月13日讨论了这个计划,然而意见分歧,没有结论。[46]
为了进一步厘定美国的对沿海岛屿的政策,根据邦迪和腊斯克的要求,国务院政策规划委员会拟制了一个文件:《沿海岛屿:可选择的方案与可能的后果》。其中明确界定美国的国家利益要求说服蒋介石放弃沿海岛屿,将驻军撤回台湾。但无奈的是可供达成这一目的的手段很有限。智囊们绞尽脑汁,提出四种可供美国选择的行动方案:(1)默许台湾当局继续占据这些岛屿,但不扩大美方现有的承诺。(2)默许台湾当局继续占据这些岛屿,将美方的防卫承诺明确从台澎扩大到这些岛屿。(3)运用美方拥有的一切适当手段早日实现撤离沿海岛屿。(4)在较长时期内追求实现台湾当局撤离沿海岛屿的目标,运用现有或将有之手段耐心活动,保持充分的低姿态以避免破坏性的危机。这个被誉为经过深思熟虑的文件受到国务院各主管的赞扬。虽然迟迟未就此明确采取什么决策,有意思的是,文件的制订者们显然倾向于选择(3),政策委员会主席马吉却建议选择(4)。但后来长期的实践证明,美国只能采取第(1)项选择,即继续默许台湾当局驻守沿海岛屿,而美国也不把对防御台澎的承诺扩大到这里。[47]
结语
半个世纪以来美中关系的发展脉络表明,美国对新中国的态度从敌对、遏制走向缓和、关系正常化,再到进一步建立战略关系,是一个漫长的转变过程。肯尼迪(John. F. Kennedy)政府对华政策是这个转变过程中的一个过渡阶段。虽然由于冷战大格局的限制和肯尼迪本人猝然遇刺,美国政府在这个时期没有重大的政策性转变,但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些新的设想,酝酿过一些调整方案,为尔后尼克松(Richard Nixon)时代的战略调整和中美关系正常化,起了探路和铺垫的作用。可以认为其对华政策具有承先启后的意义。
这一时期,中国正值多事之秋,为内忧外患所困扰。国内天灾人祸交相作用,粮食连年饥荒,周边关系频频告急,危机四伏。老挝、越南民族革命形势激化,美国加强了对这些地区的军事介入,驻泰国的美军也增加了力量配置。印度推行“前进政策”,蚕食中国领土,终于引起中印边界战争。台湾当局伺机反攻大陆,西藏叛乱势力也蠢蠢欲动。中国同苏联集团开始分裂,从两党关系波及国家关系,从意识形态领域扩大到经济军事合作,甚至发生了新疆伊犁、塔城地区发生数万边民被苏联官员策动外逃的事件。[48]
从本文所论述的情况来看,肯尼迪政府上台后确实考虑到应当适当调整对华政策。促使其调整的主要原因是必须面对新中国政权已经稳固,国际地位不断上升,即使遭遇暂时的困难,仍然不可动摇。继续无视新中国的存在,并不能给美国自己带来什么实际利益。国内要求调整政策的呼声越来越高,政府内有识之士也主张摆脱这种无效益的政策。但制约其政策调整的因素更为强大。美国国内政界包括国会和政府内部都有强烈的反对变更对华政策的声浪,冷战国际格局所限定的中美对立和美台结盟的关系,有力地牵制了美国的决策。
在冷战格局和冷战思维制约下,肯尼迪把中国的核武器研制当作最危险的事态,谋划制止的方案,并继续支持台湾、藏乱分子在中国周边地区小打小闹的窜扰活动。[49]另一方面,中国仍然置身于苏联阵营之中,并担任着最积极地反对帝国主义、支援世界革命的角色,在对美关系上不急于取得突破性进展,拒绝先易后难、小步微调的做法,而在宣传上又有毛泽东后来所讥评的“放空炮”及攻击个人的倾向。这种反应也不足以促使双边关系的改善。
面对调整对华关系过程中来自台湾的不断干扰,美国政策设计者们已经认识到,从原则上讲,应尽量少让美台关系制约美国的行动自由。要让国民党人晓得,美国对华政策必须服务于美国和整个“自由世界”的广泛利益,而非台北政权一家的利益。尽管有这样的认识,但实际上美国还是难以摆脱台湾当局的牵制。在本文所论述的问题上,美台之间在互助协商的大框架中,施压与抗压、牵制与反牵制的互动关系是十分明显的。最近陆续解密的档案材料使我们可以窥见他们双方争吵与合作的复杂内情,包括其沟通意见、化解危机、维护关系的各种机制。
必须指出的是,美国政府不能作出大幅度对华政策的调整,主要原因在于国内政治的挚肘,其次才是台湾和一些亚洲反共盟国的反对。其政策调整的最大限度,也不过是类似“两个中国”的方案,这是根本行不通的。
[1] Background Papers: Differences in Sino-Soviet Approach to the Conference, Conference on Laos, Geneva, Tab J, May 12, 1961, Papers of President Kennedy (Hereafter cited as PPK), Trips and Conferences, Box 244, Folder: Secretary of State, Geneva Conference on Laos, John F. Kennedy Library (Hereafter cited as JFKL), Boston.
[2]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Washington, Feb. 24, 1961,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Hereafter cited as FRUS), 1961-1963, Vol. 22, pp.14-15.
[3] 认为肯尼迪对华政策有变化的代表作见陈志奇:《美国对华政策三十年》,中华日报社1981年印行。不认为其有政策性变化的代表作见Noam Kochavi, A Conflict Perpetuated: China Policy During the Kennedy Years, Praeger Publishers, 2002,Westport; 苏格:《美国对华政策与台湾问题》,世界知识出版社1998年版。
[4] A. T. Steele, The American People and China, New York, 1966; Leonard A. Kusnitz, Public Opinion and Foreign Policy: America’s China Policy, 1949-1979, Greenwood Press, 1984, pp.95-130; 资中筠:《缓慢的解冻—中美关系打开前十几年间美国对华舆论的转变过程》,《美国研究》1987年第2期,第7-32页。
[5] 牛大勇:《“栓紧缰绳”与“反攻大陆”:肯尼迪与蒋介石的战略之争》,《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4期。
[6] 杨奎松、沈志华等著:《中国与印度支那战争》,(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2000年出版;戴超武:《印度的外交政策与1962年中印边界冲突》,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北京东方历史学会等合开“冷战中的中国与周边关系”国际学术会议论文,2002年8月。
[7] Kennedy, John F., “A Democrat Looks at Foreign Policy,” Foreign Affairs, Vol. 35, No.4, Oct., 1957.
[8] Department of State Bulletin, March 28, 1960, p.491.
[9] News Week, Oct. 24, 1960, pp.15-16.
[10] Position Paper, July 27, 1961, PPK, National Security Files (Hereafter cited as NSF), Countries, Box 26, Folder: China, Subjects, JFKL; Memorandum for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Jan. 15, 1962, PPK, NSF, Meetings and Memoranda, Box 313, Folder: NSC Meetings, JFKL;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Washington, Feb. 3, 1961, FRUS, 1961-1963, Vol. 22, pp.4-5;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Washington, March 14, 1961, ibid, pp.29-32;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Washington, March 17, 1961, ibid, pp.34-35;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Washington, April 5, 1961, ibid, pp.43-45.
[11] Memorandum From the Deputy Under Secretary of State for Political Affairs (Johnson) to Acting Secretary of State Bowles, May 10, 1961, FRUS, 1961-1963, Vol.22, pp.56-57.
[12] Memorandum From Robert W. Komer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Staff to the President’s Special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Bundy), March 1, 1961, ibid, pp. 19-20; Memorandum From Robert W. Komer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Staff to the President’s Special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Bundy), May 4, 1961, ibid, pp. 53-54.
[13] Draft Memorandum for the President from Komer, July 27,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2. JFKL.
[14] Letter from Chiang Kai-shek to L. B. Johnson, June 9, 1961, Papers of the President Kennedy, National Security Files, Counties, Box 26, Folder: China Subjects: Chiang Kai-shek Correspondence, JFKL; Editorial Note, FRUS, 1961-1963, Vol. 22, p.3;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Feb. 3, 1961, ibid, pp.7-8; Memorandum From Robert W. Komer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Staff to the President’s Special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Bundy), March 1, 1961, ibid, p.19; Memorandum From Robert W. Komer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Staff to the President’s Special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Bundy), May 4, 1961, ibid, pp.53-54.
[15] Dean Rusk, As I saw It, As Told to Richard Rusk, New York, W. W. Norton, 1990, pp. 282-284.
[16]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Washington, March 14, 1961, FRUS,1961-1963, Vol.22, p.29.
[17] Ibid; Letter of J.F.Kennedy to Chiang Kai-shek, May 8,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2, JFKL.
[18] Memorandum for the President from Dean Rusk, Feb. 20,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1, JFKL.
[19]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年谱》1949—1976年,中卷,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年版,第303-306、400页。
[20] Memorandum for the President from Dean Rusk, Feb. 20,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1, JFKL.
[21]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Washington, Feb. 3, 1961, FRUS, 1961-1963, Vol.22, pp.6-7.
[22] Memorandum for the President from Dean Rusk, Feb. 20,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1, Box 14, JFKL.
[23] Position Paper: KMT Irregulars, Vice President’s Trip to Far East, May 1961, PPK, NSF, Trips and Conferences, Box 242; Memorandum for the President from Dean Rusk, Feb. 20, 1961; 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 March 31,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1, JFKL.
[24] Telegram From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to the Embassy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Feb. 22, 1961, FRUS, 1961-1963, Vol. 22, pp. 12-13.
[25] Memorandum for the President from Dean Rusk, Feb. 20, 1961; Memorandum for McGeorge Bundy from G. Parsons, Feb. 23,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1, JFKL.
[26] Memorandum for the President from Dean Rusk, Feb. 20, 1961; 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 March 31,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1, JFKL. Telegram From the Embassy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Feb. 25, 1961, FRUS, 1961-1963, Vol. 22, pp. 16-17. 克莱恩:《我所知道的蒋经国》, 台北,联经事业出版公司1990年,第119-123页。
[27] 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 March 31, 1961;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1, JFKL. Telegram From the Embassy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Feb. 25, 1961, FRUS, 1961-1963, Vol.22, pp.16-18.
[28] Ibid. 克莱恩在前引书中也叙述了他和蒋经国之间不寻常的私人关系。
[29] Position Paper: KMT Irregulars, Vice President’s Trip to Far East, May 1961, PPK, NSF, Trips and Conferences, Box 242, JFKL; 《我所知道的蒋经国》,第123页。杨美红:《罂粟花红——我在缅共十五年》,天地图书有限公司2001年出版,第48-53,242-247。
[30] Position Paper: GRC Premier’s visit to Washington, July 27, 1961, PPK, NSF, Meetings and Memoranda, Box 313, JFKL.
[31] Ibid; Statements by the President and the Secretary of the State regarding Quemoy and Matsu, Jan. 1953-Jan. 1961, PPK, White House Central Files (hereafter cited as WHCF), Box 45, JFKL.
[32] Ibid; Memorandum From the Director of the Bureau of Intelligence and Research (Hilsman) to the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for Far Eastern Affairs (Harriman), June 21, 1962, FRUS, 1961-1963, Vol. 22, pp.260-263.
[33] Memorandum From the Deputy Under Secretary of State for Political Affairs (Johnson) to Acting Secretary of State Bowles, May 10, 1961, ibid, p.57. Secretary Dulles, News Conference Statement, Sept. 9, 1958, Sept. 30, 1958,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Current Documents, 1958, pp. 1153-1154, 1166-1167. Secretary Herter, News Conference Ststement, July 9, 1959, Department of State Bulletin, July 27, 1959. p.114.
[34] 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 June 21, 1962, FRUS, 1961-1963, Vol. 22, pp.256-257.
[35]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Washington, Feb. 3, 1961, ibid, pp.4-5.
[36] Draft Memorandum from the Counselaor of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McGhee) to Secretary of State Rusk, March 10, 1961, ibid, pp.27-28.
[37] Memorandum From Robert W. Komer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Staff to the President’s Special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Bundy), March 1, 1961, ibid, pp. 19-20; Memorandum From Robert W. Komer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Staff to the President’s Special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Bundy), May 2, 1961, ibid, pp. 53-54.
[38] Memorandum From the Acting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for Far Eastern Affairs (Steeves) to Secretary of State Rusk, April 15, 1961, ibid, pp.48-49.
[39] Memorandum From the Deputy Under Secretary of State for Political Affairs (Johnson) to Acting Secretary of State Bowles, May 10, 1961, ibid, p.56, ft.1.
[40] Ibid, p.56, ft.2.
[41] Memorandum From the Deputy Under Secretary of State for Political Affairs (Johnson) to Acting Secretary of State Bowles, May 10, 1961, ibid, pp.56-57.
[42] Memorandum From the Counselor of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McGhee) to Secretary of State Rusk, June 15, 1961, ibid, p. 73.
[43] Telegram From the Embassy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March 20, 1961, ibid, pp. 37-38.
[44] National Intelligence Estimate (NIE 43-61), June 20,1961, ibid, pp. 74-76.
[45] Draft Paper Prepared in the Policy Planning Council, Oct. 26, 1961, ibid, p.166.
[46] Highlights of Discussion at Secretary of State Rusk’s Planning Meeting, July 13, 1961, ibid, pp. 93-94.
[47] Editorial Note, ibid, p. 129; Memorandum for Mr. McGeorge Bundy from George McGhee, August 25, 1961, Enclosure: The Offshore Island—Alternative Courses and Probable Consequences, PPK, NSF, Countries, China General, Box 22, JFKL.
[48] 李丹慧:《对1962年新疆伊塔事件起因的历史考察——来自中国新疆的档案材料》,李丹慧主编:《北京与莫斯科:从联盟走向对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出版,第480-509页。
[49] 详见牛大勇:《肯尼迪政府是怎样观察和对待中苏分歧的?》,《中国社会科学》2002年第2期; 牛大勇《“栓紧缰绳”与“反攻大陆”:肯尼迪与蒋介石的战略之争》,《北京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