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又重读了姜夔的《杨州慢》淮左名都，令我最难忘的，还是最后的那两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有幸路过杨州，二十四桥至今依然怀抱着流水，天空的月亮无声无息地披辉至今。只是桥边的红药，不知开到哪里去了，也许那殷红的一片，早已根植于我的心中。不知为什么，那红红的一片一直朦胧于我的眼际，这个世界，也因此之于我而多彩。
往事以已，千百年前的名士风流依就流淌着青衿卷气，苍茫的岁月带走的只是桥边红药的些许落寞。桥下流水依依，哗哗地流着，流得令人心痛，流得有些无情。是谁说过“此时无情更有情”，是谁说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逝者如斯夫！两千多年前孔子站在碧潭的桥上，望着滚滚而去的流水，慨叹着人生的永恒，慨叹着整个宇宙的永恒。说真的，孔子的这两句话文学气息非常浓，全部《论语》中，最富哲学意味的，也就是这两句。这让我看到了孔子的可爱，看到了中华民族几千年延续下来的人文情怀，感染着历朝历代的文化精英，咏叹着生命那神秘而永恒的曲调。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对水的理解也有不同的层面。佛家讲：“今我非故我”，生命如流水，但此水已非彼水。都过去了，一切因果，一切孽缘，像浪头一样，一波一波地过去了，永不回头。就像桥边的红药年年为谁而开？是为荷锄葬花的黛玉而开，还是为不知亡国的商女而开？亦或为洛阳的花下客而娇羞无限？这可能太消极，太悲观了。用消极悲观的视角来看待“逝者如斯夫”，是片面而苍白的。
孔子并没有以悲观的态度来说这句话，而是用积极的观点来看待人生。人生如流水一样，向前涌进，永不后退，向前进！向前进！而且是不舍昼夜的向前进！老子也和孔子一样，经常用水来代表人生哲学。老子教我们汲汲下学，谦让小我，站在最下面，“人之所弃，我则取之”，人要学会像大海一样包罗万象。“上善若水”，让我们的心境像水一样冰清玉洁，自强不息。
《易经》中乾卦的卦辞里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也是如今北大的校训。乾代表天，中国文化是用乾代表了天体，现在的名词，就是宇宙。宇宙是永远运动的，不停的运转，生命也是如此，是动态的人生。“天行健”告诉我们，永远强健地运行，“君子以自强不息”教我们效法宇宙一样，即如孔子所说的“逝者如斯”，要效法水一样不断前进，也就是《大学》这部书中引用汤之盘铭说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作新民”的道理。生命在不停运动，人的思想、观念都在不停进步。有的人常说“代沟”这两个字，就说明已落伍于时代了，思想跟不上了，什么是“后现代”，什么是“知识经济”什么是“冲浪”，都不明白了，看来不行啊，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要活到老，学到老啊，真的不能裹足不前，固步自封，否则怎么能跟着滚滚的流水而“冲浪”呢？而且要“弄潮儿，立潮头，手把红旗，旗不湿”呢？
写到这里，真的恐怕唐突姜夔老先生，由他的桥边红药，竟让我想了这么多，真怕惊醒了他的“纵豆蔻词工，青楼好梦，难赋深情”了。幸而逝者如斯，历史的长河滚滚向前，我的文字也将伴着滚滚的长河而深埋大海。
[ 本帖最后由 saltfish 于 2008-10-29 02:56 PM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