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
只花了五块钱, 就解决了据说是比统一货币还要艰难的统一插座问题。 一待公事稍微松懈, 刚一上网就发现老芦出来评《蛙》, 并同时讥笑我等不懂文学。 据他说, 文学家不是思想家,所以不要去文学作品中找“思想”云云。 故此, 我今天却偏要和老芦掰掰脖子(既然莫言可以把手腕子写成手脖子, 并得到大文豪的首肯, 那么按我们理工科干面包的依此类推法, 掰腕子当然也可以叫作掰脖子了), 强调一下莫言作品的思想性问题。 顺便说说, 思想性虽然不是文学作品得以流传的必要条件, 但一定是好的文学艺术所必不可少的重要元素。 再说, 一个连手腕子都写成手脖子的作家, 如果其作品居然连一点思想性都没有, 那你让诺贝尔文学奖评委情何以堪?
此为题解, 以下书归正传。
首先, 要求文学家的作品有一定的思想性, 并不是要求文学家去当思想家, 尽管所谓思想家其实也不过是能够在想问题时比常人稍稍深刻一点而已。 在中外文学史上, 几乎凡能得以流传的伟大作品, 无一不具有深刻的思想性。歌德, 雨果, 托尔斯泰和鲁迅不必说了, 就算是巴尔扎克与莎士比亚, 其作品对人性的揭示和刻划也绝对不逊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任何所谓思想家。 从这个角度来看, 思想性几乎就是文学的生命, 就象语言其实是文学的灵魂那样。 举例来说, 车尔尼雪夫斯基应该算作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了吧, 但他的作品《怎么办》与《安娜卡列妮娜》比较起来, 简直就判若云泥。 而同样作为情色文学, 《金瓶梅》与《肉蒲团》之所以有天壤之别, 其根源就正在于思想性的有无。
其次, 从我自己有限的阅读中, 我认为恰恰是因为有着一定的思想性, 才使莫言能够脱颖而出, 作为大陆首位体制内作家获奖。 关于这一点, 我其实已经在总结《丰乳肥臀》的反叛反战反共反党和反社会主义等五反要素时给予了高度的概括。否则, 写叙事不如陈忠实的《白鹿原》, 写颓废不如贾平凹的《废都》, 写命运不如余华的《活着》, 写梦幻不及老芦的《龙头老大》的莫言; 论语言不及王朔, 论幽默不及王小波, 论通达不及王蒙, 论空灵不及王安忆 (敢情老王家门里的人都是文曲星转世啊) 的莫言, 凭什么率先摘取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 就连老芦都认为文学技巧其实并不怎么样的莫言的《蛙》有其”深刻”之处, 那这不是所谓的思想性又是什么呢?
那么, 究竟什么才是莫言有别于他人的所谓思想呢? 这个问题, 其实我已经在我的”五反”文中给予了初步解答, 只不过当时是点到为止, 希望各位非理工科的才子佳人们自己去把它们挖掘出来。不料此举虽然宅心仁厚, 却因此受到大文豪的冷嘲热讽。 即是如此, 我就不得不冒昧地做一回喊出国王其实光腚的小男孩, 指出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如下。
正是莫言, 首次通过其作品, 揭示了近代史上的所谓革命, 其实是由文盲痞子对文明士绅的一种反动。而这一点几乎贯穿了多个世纪之久的中国古代及近现代史。他的这个发现, 其实是对李宗吾《厚黑学》的文学诠释。比如在《丰乳肥臀》中, 司马库虽然经常滑稽, 但毕竟是士绅出身, 所以才能深明大义, 也才能在生死关头为救妇孺挺身而出从容赴死。而他的对手那边, 却是毫无做人的底线, 以妇孺为诱饵, 视人命为草芥。这种文明与反文明的争斗, 其实后来一直延续到了反右, 文革, 乃至今日的党内斗争。所以我们才得以见识到所谓红色贵族的谷开来的杀人越货, 所谓高级干部薄熙来的煽人耳光, 乃至当今中国从上到下林林总总的光怪陆离。
也是莫言, 试图通过匪夷所思的隐喻, 勾画出中国民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想做奴隶而不可得的众生之相。 如果《丰乳肥臀》的金童堪比鲁迅的阿Q, 是个一辈子都吃奶却永远也长不大的愚民形象的代表, 那么《蛙》中的”姑姑”就是现代社会的祥林嫂, 终身都不能摆脱命运的嘲弄。 这等人物,其实至今还可以从最近的抗日以及抵制日货活动中见到很多。
就文学技巧而言, 莫言本来也还能循规蹈矩地运用白描手法摹写现实, 这从他的成名作《透明的胡萝卜》就可略见一斑。但莫言后期却完全抛弃了他借以成名的风格, 改为着意审丑, 对各种丑恶现象刻意美化, 虽然有深意孕育其中, 但这种风格却始终让人如坠云雾。 从其作品的实际社会反响来看, 这种尝试其实是失败了的。如果不是由于诺贝尔文学奖慧眼识珠, 他的这种努力恐怕不久就会因为作品滞销而自生自灭了。
苍天有眼, 使得以梦幻现实主义为伪装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莫言重见天日, 也使我们开始阅读他的作品。莫言的尝试, 总体而言并不是很成功, 加上天资有限, 他还远远没有超越鲁迅等大师级的作家对中国社会的认识。 但天眼既开, 更假以时日, 我们也许还真的能够看到一部中国版的《人间喜剧》, 用粗糙的语言包裹着, 在我们这个急功近利的人生舞台上逐步推出, 色彩斑斓而波澜壮阔。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