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陈维明赴叙利亚支持反独裁自由战争,這是他最新來信(八),前面的几封我找回來放在樓下.
依依不舍——雕塑家陈维明叙利亚来信之(八)
(博讯北京时间2013年1月10日)
(再见了叙利亚可爱的孩子们) 
朋友們:
當我正與戰友們奔赴另一場戰鬥的路上,突然接到了上級通知,要我火速返回土爾其伊斯坦布爾,我不知道又有什麽更重要的事等待著我,要我離開夜以繼日、生死相伴的戰友,我真的是依依不舍,更何況戰事不明,我牽掛著我已經深有感情的這片土地。
在敘利亞,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我答應戰友的邀請,這次戰鬥結束,如果大家都能夠生還,我將去他的家鄉,在他家鄉的大牆上畫上自由軍勝利的壁畫;我還答應奧林多News的 記者,去他家鄉的小學,教孩子們畫畫並學做雕塑。而最近,戰友為我請來了我們這支部隊中最博學、最智慧,從埃及來的博士為我講解伊斯蘭歷史和古蘭經,我們 已上了第一課。還有,還有很多很多舉不勝舉的事,去認識不同的風俗、不同的文化,使我的生命充滿著生機與奇跡。但我還是聽從了上面的命令,作為一個戰士, 我知道服從命令是重要的,因為這是在戰場上,雖然我還是一個特立獨行的自由藝術家。
就在我接到上級的指示前夕,與我走散多日的交通員阿道,歷盡波折與我聯系上了,當我與他再相見時,我們互相擁抱,眼中都滾出了淚水。雖然我們不能用語言交 流,但通過手勢、眼神,我知道他在說,“我沒有盡好責任”,他在自責自己。這兩個多月來,朝夕與戰友們相伴,讓我感到人與人交流,重要的不是語言,而是心 心相印、相通,往往一個手勢、一個眼神、一個笑靨,其中的含義,似乎比語言表達得更多。在戰爭中,一切都變得如此的單純與明朗。
失而復得使阿道與我須臾不離了。我要離開敘利亞了,戰友、朋友、孩子們,與他們真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許許多多的人,我甚至沒來的及和他們說聲再見,就 離開了他們。戰爭還在進行,此一去,當我再回來時,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在戰場上經歷了生死存亡,這一幕幕生與死的決戰,看得實在太多體會太深的我, 分別的時刻沈重的挪不動腳步。我真希望戰爭即刻打住,讓活著的不再面臨死亡的威脅,讓沒有硝煙的和平生活頃刻而至。我與敘利亞的結識的新朋友揮手道別, 心中暗暗地默念,我一定會再回來的,因為此生,我與他們已結下了不解之緣。我熱愛這片土地及這片土地上善良的人民.
經過數天的輾轉,在護送我返回土耳其的路上,我們一行人不知換了多少交通工具,卡車、吉普車、甚至連救護車都坐過。雖然我們是從前線返回,但因各戰區的分割,常常難以用前方後方來區別。夜晚當我們在有的區域,不開車燈開車時, 我就知道我們進入政府軍的火力射擊范圍內.
這種地段我有數度經歷,知道晚上開車穿越或是最為安全的,但晚上如果我們開著車燈,我們就是一個活靶子。我知道敵我雙方的很多自動步槍上,都裝有遠程望遠鏡,狙擊手很容易在千米之外擊中對方的任何目標。而有些車輛就因夜間行車道路崎嶇而開了車燈,不幸被擊中。道路崎嶇,星月無光,彈坑處處皆是,我們的車輛上攜帶有鐵鍬,以便搬掉石頭,填平彈坑,車子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 跳著蹦著前進,我們就是這樣行進在滿目瘡痍的城鎮中,我們穿過聖喬廣袤的平原;越過依特利卜起伏不平的丘岭和大山;當終於通過重重關卡,來到土敘邊境,我和阿道及戰友們來到土耳其一側的村莊,我們又換了車。這是一輛老爺奔馳車,卻怎麽也發動不起來,我們幾個人不得不合力將它推到坡頂上,車輛順著坡溜下去,這才“噠噠”地發動起來。老爺奔馳車在通往土耳其邊境城市埃塔凱亞的路上行駛著,當我看到標有土耳其字母的路標時,此時我才徹底意識到我已離開了敘利亞,離開了戰場,並且遠離了戰爭。
在回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途中,阿瑪達醫生打電話告訴我,我在美國的朋友將在不日內過來,並且在伊斯坦布爾迎接我回美國。阿瑪達醫生的電話及郵址,是我赴敘利亞前線時留給在美國的朋友和新西蘭的親人唯一的聯絡信息,我讓他們輕易不要打此電話也不要發郵件。去敘利亞戰場後如果沒有我的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我真有什麽不測,當地的自由軍和反對派,一定會通過外交途徑聯絡到我在美國的朋友以及新西蘭的家人.還有我仍在中國大陸居住的親人。但朋友們還是沈不住氣了。在近三個星期沒有我的消息後,他們聯絡了阿瑪達醫生。阿瑪達醫生他們也感到事態的嚴重性,因我與阿道失散後,他們也得不到我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我的去向,而這段時間正是敘利亞戰事最為激烈的時候。據聯合國的統計,敘利亞內戰已經爆發二十三個月了,前二十個月裏,因戰事死亡人數約四萬人左右,但後三個月的時間就猛增了兩萬多,總死亡人數達到六萬多。我在聖喬(SINJAN)這些日子裏,人們告訴我,這裏的居民家庭幾乎沒有一家沒死人的,不是父母,就是兄弟姐妹,要就是親戚。有的是戰死的,很多是非參戰人員而被阿薩德政府軍炸死的。當阿道再次聯絡上我後,他無論如何不讓我再赴戰場了,他說總部要求我保證你的安全,不讓你戰死在沙場。
回到伊斯坦布爾後,我立即開通電腦,在朋友發送的無數電郵和網絡上,我看到了我們“民主女神像”基金會,狀告臺灣馬英九總統違約擱置在臺灣金門縣豎立民主女神像的法律訴訟案初戰告捷,甚感幸慰。這個官司,並非一般的合同糾份訴訟,它更是我們追求中國民主化運動的一部分。希望最後臺灣政府能夠信守合約,讓我們能夠將“民主女神像”在臺灣金門縣建立起來。也希望臺灣政府能夠看到中國大陸的民主進程是不可阻擋的。臺灣先於中國大陸而建立起來了民主政權,更應該支持中國大陸的民主早日實現。
朋友們,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到美國,在回美後我身負一個重要的任務。當我坐在運送物資的車輛去難民營、去前線的時侯,我就在想,什麽時侯敘利亞自由軍能開著我們海內外華人捐贈的汽車、捐助的物資,真正切實地去幫助他們,幫助那些飽受戰爭痛苦的婦女兒童,幫助自由軍戰士。我多麽希望能看到一輛印有“Free Chinese”標誌的卡車,載著機槍馳騁在推翻阿薩德獨裁統治專制政府的彊場上。這是我的心願,也是總部設在伊斯坦布爾SND組織的期望。而我的這個心願與SND組織的期望,要靠我們華人共同來完成。讓敘利亞人民感受到華人給予他們的支持與溫暖。
當我正在寫這封信時侯,一位敘利亞朋友給我看了一段正在轉播的電視節目,阿薩德在千人會議廳中發表演講,他說:我們有堅強的全體敘利亞人民的支持,有著國際社會,包括中國、俄羅斯、伊朗等無數愛好和平的國家及朋友的支持,他們是我們的堅強後盾,我們一定會徹底消滅這些與人民為敵的野蠻恐佈份子,最後的勝利一 定屬於我們,屬於全體敘利亞人民!然後是全體與會者起立,響起了無數次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這樣的掌聲與歡呼,我是非常熟悉的。在中國大陸的人民大會堂; 在前東德和羅馬尼亞;還有不久前的利比亞。當利比亞的獨裁者卡紮菲倒臺前,他也在萬人集會上,宣稱自己的合法性,並且聲稱將效仿中國八九天安門,不惜以坦 克機槍來“平暴”,但是掌聲還在耳際,政權已經倒臺,獨裁者也如死狗般被民眾擊斃。阿薩德獨裁政權也已到了最後的瘋狂,他的下場不會比卡紮菲更好。
我在整個敘利亞釆訪過程中,几乎沒有人認為美國政府是在真正幫助敘利亞人民,身為世界大家長,世界警察,他們有能力制止阿薩德對人民的屠殺而沒有去做,听任阿薩德對國人的屠殺,聯禁飛區都沒設立,實在是“不作為”,我的战友们很少有人對美國政府有好感的,認為美國政府是在“Play”,这让我想到中国人民追求自由民主,有得到美国多少支持呢,我们只看到他们铺着红地毯欢迎着中共的专制领导人,也同样伤透了中国人的心。
在我的信箱中,收到一位中國大陸朋友來信,她想知道我在戰場上是怎麽吃飯、怎麽睡覺的。對我這個平時只要求有面包和水就足夠的人來說,這裏已吃的足夠好,有麥餅與糖茶,對我來說這足夠了。而睡覺對我來說,平時我困了,在任何地方只要能夠躺下或者靠著什麽就可以睡著,我能在數秒之間,即刻睡著,也可以在數秒中可以蘇醒來。在這次敘利亞戰場上,我充分利用了我的這個優勢。不瞞朋友,我睡覺都是和衣躺下或靠著的,我有近三個月沒有脫掉外衣外褲睡覺了,對於戰爭來說,文明社會的衛生習貫,這都太過奢侈。殘酷的戰爭對於人來說,只要活著就是一切。生活中的個人衛生,實在無從說起。謝謝這位朋友的關心,回美後我會發 一些在敘利亞吃飯和睡覺的照片給她,祝她和家人健康。
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家了。我謝謝一切關愛著我的朋友們,此時此刻我更想念我的朋友,我的親人。我回來時不要為我準備鮮花,不要設宴,如果你們能與我一起來共同實現為戰火中的敘利亞人民及自由軍戰士,送去一輛印有“Free Chinese”標誌的卡車,載上我們華人支援的物資的願望,這將是對我最好的欢迎。
想著愛著你們的陳維明
2013年1月9日於伊斯坦布爾
(和学校教师在炸毁的教室前)

(屹立在昔日住宅群中的清真寺)

(与战友离别前的合影)

(我坐在救护车中)

(在崎岖泥泞的叙利亚道路上)

(政府断水后,居民打井取水)

(我与阿道在途中)

(村里的牧羊人)

(自由军哨卡)

(我们在回土尔其的车上)

(我想着这些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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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于死地而后生——陈维明叙利亚前线来信(之七)
朋友们:
十二月二十八日是我的生日,我知道这一天也是 L晓波的生日。¥%……¥#%*……。而我,一个艺术家,在叙利亚为了自由而奋战,在炮火中渡过我的生日,我们同一个生日,分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但都是为了自由。
战争是变幻无常的,瞬息发生的事就会完全改变你的计划。当我奔向阿勒颇战场时,与我的向导阿道失去了联系,与阿道失去联系,也就是和马哈迪医生这条线整个失去了联系。两个多月以来我与自由军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又要重新开始。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段经历,真可谓“置于死地而后生”。
我与阿道是怎样走失的,那将又是另外一个非常曲折复杂的经历,容我以后慢慢再叙述。在奔向阿勒颇的战场上,有无数个来自不同营地的自由军,而这些自由军对我来说完全不能分辨,在我看来服装口音都是一样的。当我跟错了部队,与他失散好久我才意识到,我处在一个何等危险的境地!这个危险不仅仅是来自于政府军的炮弹,更在于自由军对我的一无所知。
当我与身边的自由军介绍我自己时,几个战士对我一脸疑惑,持着枪把我交到了一位负责军官,好在这位军官略懂英文,我将电脑中保存有关我参加自由军的资料给他看,他确信我就是那个已在战区知名的中国人后,同意跟随他的部队前进。 我跟着这支自由军连续参加了几场城区战斗。在阿勒颇的Radar-Military Areu地区,我们占领了一所军事学校,并缴获数辆坦克、雷达等战略物资,打死了政府军300多人,自由军也牺牲了25人。这些牺牲的战友,都是我刚刚认识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认清他们的脸,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曾经在我身边,千方百计保护着我的战友,也许他们为我挡着子弹而倒下。我抚着他们满身血污,已失去生命的躯体,强忍着泪水,几个月来的战斗,让我知道在战场上是不相信眼泪的,在战场上只有战斗。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将牺牲的战友安妥好,政府军的增援坦克、装甲车就到了,好在我们已有了相当的经验,在坦克、装甲车来到之前已伏下了狙击手,我们至少击毁三辆坦克和两辆装甲车,我登上了坦克,扬起了自由军的旗帜。
这段时间自由军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我还跟随部队还去了位于阿勒颇和依特利卜以及荷姆斯之间的圣乔及坦尼利尼战场,这个有着几十万人的城市已被政府军全部炸毁,城市空无一人,居民都逃走了, 成了一处死城。前方的瓦地代夫成了前沿阵地。自由军战士加利克和我,骑着摩托车快速地穿过这座城市的死亡之街,把车停在还有两面墙的房子内,我们猫着腰挺进到前沿阵地。在一所布满弹洞的房子中停了下来,看到几个自由军战士在院子内,围墙上巴掌大的弹孔一动不动地描准着,离我们不到一百米的对街房子就是政府军,大家像猫一样等待着对方的身影出现,这是我们常在电视画面上看到的场面。当我从弹坑进入屋内,经过窗户时,战友加利克让我赶快弯腰往前。他告诉我,白天窗户容易暴露目标,要隐藏在弹洞后面。这里街道和房子犬牙交错,布满了敌我双方的阵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狙击手不时地发射,双方阵地上的枪声彼此起伏,偶尔也有炮弹的爆炸声,在这些地带穿越,无疑是和死神交手。日本女记者就是在街区穿行时,穿着防弹衣被阿萨德政府军打死的。自由军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冒着政府军飞机的轰炸以及坦克的炮轰扫射,一幢房、一条街地向前推进,占领城镇,包围城市的。
那天晚上,自由军总部陆续来了二十多人,聚集在兵营指挥部电脑前,首领向他们发布任务,在一张纸上画出要点,交予各分队队长。这样的场景让我自然想起中国的电影如“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什么的, 拍电影都不用排演了。我很想拍下这个场面,但我很谨慎,我知道虽然已取得负责人的信任,但进来的人未必都知道我的来历,就我这张亚洲脸,对他们就是一种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你来叙利亚干什么?如果我拿出相机连我自己都觉得象007和以色利摩萨特,有时候他们会开这个玩笑。
凑晨大约三点,我在梦中被叫醒,说是马上要有行动,并且有记者要采访我。
我来到客厅,阿拉伯著名电视台奥林多News的几位记者等在那里,我接受了采访:听说你是一位雕塑艺术家、记者,到这里来成为自由军战士,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来参加叙利亚自由军?我的回答是:“专制政权是人类共同的敌人,我来自专制政权的中国,知道什么是失去自由之苦,我参加叙利亚自由军是为我们共同的理想,为自由而战!特别是在中国政府支持阿萨德政权之时,我有义务以行动来告诉叙利亚人,中国人不都是站在政府一边的。”
结束采访后,他们说,你也是媒体人,如果愿意的话欢迎你随我们记者团一起采访,你也可跟随自由军前往行动。但如果随我们采访,你就不能携带枪枝,你的枪将换成相机、电脑。到叙利亚战场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还没有以记者身份行动,作为记者可以走到各个战场,能观察到更多的东西,我也想乘此机会换一下角色,以一种新的角度来参与战斗。在取得自由军首领的同意后,我参加了记者的团队。
我告别了已经相依为命多日的战友们,跟随着奥林电视台的记者出发,没有想到刚刚出发,我又一次地失散了。晚上,我们来到了一辆被击毁的坦克车边上,那里已聚集起两百来人的自由军战士。在月色朦胧下,只能看到对方的影子,有四五辆载着高射机枪和小火炮的卡车开过。因相机夜间不能用闪光,闪光是军事大忌,闪光会成为敌方轰炸的目标。当我闷头寻找相机夜间拍摄程式功能时,奥林电视台的记者不知了去向,我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问了几个黑影中战士,都不得要领。我知道完了,我掉队了,他们可能已登上卡车出发了……,黑暗之中我只能跟着还在列队未开拔的自由军前进。我跟着队伍中最后的那位战士,他扛着一个灰色的子弹箱,在黑暗中有稍许的反光,它成了我唯一跟定的目标。我紧紧地跟着,在匆匆行军的队伍中,我知道只有这个影子知道,我是从这辆被击毁的坦克旁与他们一起出发的。
自由军开始在很窄的公路上分成两队前行,我上去和这唯一知道我的黑影答话,我介绍了自己,是媒体采访队的,我掉队迷失了,他居然听懂了。告诉我,他叫阿里。我马上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阿里巴巴芝麻开门的头两个字,这个名词是幸运之词。果真我的幸运因有了阿里而开始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行军,在稍息片刻之时,一位军官模样的人经过我们,阿里上前和他说话,我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大约是将我的情况汇报给他,一会儿这官员过来对我说,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在你没有找到记者团队前,你就跟阿里,千万注意不要掉队了。
月色西沉,伸手不见五指,前方不时传来炮声,而且越来越近,有时声音越过了头顶,在我们的后面发出沉闷的爆炸声,声浪使大地都震动了,比马可杰克逊演唱会的高分贝音响,还要高出几倍,这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四周的山岳仿佛要被震塌下来。这时部队改变了队形,成一字形行走,这样的队形遇到轰炸损失是最小的。东方开始有些发白,我们来到一处橄榄树林的山丘上,数分钟内,数百人的自由军队伍就在树林中隐藏好了。我也在一棵橄榄树后埋伏了下来。橄榄树是自由之树和平之树,联合国的徽章由两根橄榄树枝托起了我们的地球,今夜它成为自由军战士的安全庇护所,在橄榄树下我相信自由即将来临。
在渐渐变白的天空下,我看到了战友们都在挖坑修筑临时工事,在我一旁的阿里搬来了一些石头,在坑前筑起屏障,架起了机枪,他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没带枪?我说跟着新闻媒体是不能带枪的,他把他的AK自动步枪给了我,另一位战士给了我一个反坦克火箭筒。后来我知道阿里的这支部队,有来自好几个国家的志愿人士,有从突尼斯来的,有从利比亚来的,还有从印度尼西亚来的。从印尼过来的那位自由军战士,是在叙利亚两个多月的时间中,第一次看到的亚洲面孔。这位印尼战士看到我也很高兴,说其他战友告诉他,有个跟他一样脸的人也来参战了,或许是他的兄弟呢,我们握手互道保重。
清晨的阳光洒进树林时,弥漫着橄榄树的清香,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在炮火弥漫的战地,那是令人心醉的芬芳,那是让人陶醉的晨曲,要是没有战争这里会是一片多么美丽的栖息之地。晨雾之中,自由军战士开始三五成群作晨祷。伊斯兰人无论处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晨祈,即使战争也不能例外。“安拉、阿克巴!安拉,阿克巴!”,他们把手掌摊开,按在草地上,用草上的露水洗手、净脸,那一份虔诚让我感动。我想尚若将来要拍自由军的电影,我可是最好的导演了。
我学着战友样子也给自己拱出了一个小坑,头顶是橄榄树的根部,如果子弹从前方射来,这些树根可以保护我。我左右两边的战友都是机枪手,左边的一位是大胡子,右边那位是来自突尼斯来的志愿军,他架着眼镜,很斯文,会些英语。我问他,你为何参加自由军,他说:我们都是伊斯兰,穆斯林人都是兄弟,兄弟的痛就是我的痛,我要帮助他们”。
在自由军中,各种观点都有。我曾采访过的一些自由军朋友,有些要建立西方民主式的国家,认为民主对叙利亚最为重要;有的认为安拉.伊斯兰比民主重要,当然更多的民众,想往的是在安拉面前,过人人平等,友爱,就像兄弟、姊妹一样相处的生活。我为来自突尼斯的自由军战士拍了照,他拉下毛线编织的帽子,挡住了脸庞的一部份,他说,我乐意拍成这个样子。在战斗的空隙,我拍了一些珍贵的照片,记录了我和战友生死前的那一刻。一旦战斗打响,我手中的相机就为变成枪,战斗需要的是枪,生命比照片更为重要。而我又将从“战地记者”变回自由军战士。
冬天叙利亚的清晨是寒冷的,夜晚急行军时所流下的汗水,浸透了衣衫,此时像一件冰衣裹着我的身体,草地上的露水和着挖坑翻起的泥土,结着冰珠。我穿着两件汗衫加一件夹克,挡不住寒冷,我用帽子和头巾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用橄榄枝编成一个头冠套在脑袋上,既御寒又能作掩护。 突尼斯战士说,你过去一定是个军人。我说,我不是军人,也不是民兵,从来没有军事知识,我是一个画家,这些都是从电影上学来的。
在战场上,在大家相互之间还不了解的情况下,我知道每一句话都要非常谨慎 ,尤其象我这样的一个中国人脸孔,一旦说错,会被当作间谍,引来杀身之祸。曾经有人问过我,你是不是CIA?你是不是“卡依达”?
枪声从远处开始靠近了,炸弹的声浪像夏日的惊雷滚动过来,将耳膜都震疼了。战斗打响了,枪声密集,从我耳边飕飕飞过,战友们开始射击,我也跟着放枪。我的枪里面只有30发子弹,他们没有给我弹药箱,只能单发,尽量节约。我戴着眼镜,对我瞄准是一个妨碍,瞄准镜中的敌人,在我眼里显得有些交错,摘掉眼镜又会感到模糊,好在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与实战,我有了相当的经验。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有的战士站起身来冲了出去,有的人在原地掩护。在战斗前阿里要我不要冒头,不要冲锋,只能呆在阵地射击。在他们的眼里我仅是个迷路的记者。枪声最终稀落下来,这是一场伏击战,任务是不让阿萨德政府军从前线溃败后,经这里出逃。主战场是在前方的城镇,自由军在围歼政府军。
夜色又来临了,月光显得十分地苍白,我们开始集合、整装、出发。一路上随处可见躺着的尸体,模糊的血肉分不清是自由军的还是政府军的,我想牺牲的自由军人,他们将成为英雄,而那些政府军人只有耻辱,但是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只是供专制政权驱使的炮灰。这样的思考让我失去了胜利的喜悦。
一路上,我跟在阿里的后面,夜风萧杀,星月无光,我们回到了出发地。阿里说指挥官已和我的朋友们联络上了,让他负责把我送回我所在的营地。我知道再过数小时,就是十二月二十八日,是我的生日了,在叙利亚的战场上度过的生日,是我一生中最神圣的生日,在争取自由的战场上我获得了重生。(转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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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hibaa 于 2013-1-12 23:1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