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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瀚:梦见体制

萧瀚:梦见体制


印度北部勒克瑙的洪水中,一老鼠骑在青蛙背上求生


 


梦见体制


 


萧瀚


 


白天如果不出门,我一般会小憩片刻,有个10来分钟的午休,下午的精力就能够很充沛,这可不,今天中午又得午睡一下。


 


刚躺床上,一个穿着血红斗蓬的家伙,人高马大地进来了,从窗子飘进来,一落地,我看清楚了。定睛一看,那斗蓬上还有几颗黄色的五角星,哦,原来是丫一国旗。咦,这人怎么长这么丑,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人。想起一句成语獐头鼠目,大尖脑袋绿豆眼,鼻子长得像《大闹天宫》里的东海龙王,耳朵长得像公鸡耳朵,不仔细看,就是个孔,只有手表电池那么大小;嘴巴倒是很大很大,闭着的时候,好像被螳螂挥舞大刀切了一下,张开了就是个血盆,远看像放大了的鸡屁股——简称GDP,旁边还有一撮撮像舟山群岛一样的胡子,散见在脸上。


 


“哇噻,我不认识你,没得罪过你吧,干吗吓我?”我吓得一身冷汗,直叫唤。


 


红斗篷笑了,笑得真吓人,嘴那么大,胡子还一抖一抖的,绿豆眼当然找不着了,他说道:


 


“嘿嘿,你成天骂我,我今天就来吓唬吓唬你,嘿嘿嘿。”


 


奇怪,这么大的嘴巴,说出来的话,细得跟个太监似的。


 


“你瞎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成天骂你呢?”我觉得他太过分了,当面诽谤。


 


“你敢说你不认得我?再仔细看看!嘿嘿嘿”他继续发出细得像太监的声音。


 


这么说我还真得好好再看看,不认识啊,就是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人,我很肯定地说:


 


“别污蔑我,我没见过你,平时我只喜欢认识美女,怎么会认得你这样的丑八怪?”


 


“哈哈哈,你看你,真是叶公好龙,我就是你一天到晚嘲讽谩骂的体制呀,我叫体制,你现在还敢说没见过我。你看我穿的衣服就该认得我的,真笨。”红斗篷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再加上他那皮笑肉不笑,真是难听死了。


 


啊呀呀,他就是体制?怪不得长那么丑。


 


“你就是体制?那好,我先相信你,你找我干吗,是嫌我骂你骂得不够,要亲耳朵听听吗?”我已经不怕了,既然他是体制,不就那点能耐吗——最多把我带回他家,对了,忘了说了,他家住地狱杀人街491001号,一个好大的院子。


 


“呵呵呵,我觉得你对我有误会,所以想跟你聊聊。”红斗篷居然一点没生气,不容易啊不容易。


 


“咱们有啥好聊的,你是体制,我是萧瀚,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么丑的怪物,你长那么丑,要是在街上遇到,我说不定还会吐你一口痰——旁边没痰盂的话。”我一点也不紧张了,而且看起来他也暂时没有要加害我的意思。


 


“哈哈,你别吹牛,你这么讨厌我,可你跟我一样丑,别以为自己貌若潘安,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漂亮,谁也别指望自己一个人漂亮!”红斗篷说着说着,好像有点发狠了,绿豆眼睁得有鸡蛋那么大,我就纳闷儿伸缩性哪那么大,他肯定不是人。


 


“真逗,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难看?”我有点好奇他说这些话的前言不搭后语。


 


“你敢说你不跟我一样丑?那些你觉得恶心的表格你没填过?那些你觉得恶心的思想总结你没写过?那些你认为尽说谎话的会议你没参加过?公费吃喝你没参与过?别忘了你初中时候,还积极入团呢!以前上学时候,班会表态你从来没说过谎话?啊呀,太多事情了,我都懒得抖你那些破事儿,你甚至还……”他这大嘴还真不客气,说得我都冒虚汗了。


 


我一见大事不妙,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立刻上前,顺手抄起一个枕头塞进他的大嘴巴——拿手根本盖不住。


 


红斗篷一点也不生气,带着胜利的表情,缓缓地把嘴里的枕头拿出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说:


 


“别以为你就不是体制,你跟我是一路货色!”


 


“你别血口喷人,我至少没害人,不像你一天到晚尽害人。”我虽然觉得他说得没错,但还是要抗议一下的。


 


“我害人,那是我的工作,但你不要以为你就没害人。你参与到体制里的那些事情,每个人都参与,你们就构成了一个整体。就拿开会来说,没有你们这些沉默者,这些在你眼里都是撒谎的会怎么开得起来?”红斗篷这下振振有词起来了,声音还是又细又尖,说急了,就像拿指甲在玻璃上拉的声音。


 


“不管怎样,我是被迫的,而且那时候年轻也不像现在懂那么多,至少我没说过什么违心话,没表过什么忠心,只有追女孩子的时候才甜言蜜语的。”我还是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严重的违心话,所以还是理直气壮的。


 


“嘿,你还嘴硬,我手上就带着你的档案,你看大学一年级,你的思想总结,什么热愛祖国、热愛人民,热爱社会主义,不是你写的,谁写的?”红斗篷还拿出证据了,一脸鄙薄的样子。真他妈倒霉,怎么落他手里了。


 


“那都是格式套话,不能不写,每次填表,我想都没想就写上了,不然字数不够。”我拿出了这个最没用的理由。


 


红斗篷笑了笑,不说话了,只看着我。我也没话可说,歇会儿吧。


 


过了一会儿,红斗篷接着说道:


 


“所以你不要以为这些事情就无所谓,我跟你讲,知道不知道,这就是体制,温水煮青蛙,你不知不觉地就成了体制,呵呵呵,任你跳多高,你还是回锅肉。”


 


红斗篷这话可真够气人的。


 


“至少我现在不参与这些破事了,你难道没看到吗?那些烂表格,我都多年不填了,有些表格还在填,那是因为有些还是必需的嘛,而且也不用写什么恶心的话。”我还是觉得他言过其实了。


 


“对付你们这些矫情的人,我们是很有办法的,要把你们染黑,不是小菜一碟吗?”红斗篷一脸的不屑。


 


“呵呵,你能把我们染多黑?我就不信。”我对于他们的能耐当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也不害怕,以前是做过些错事,但一旦意识到问题的性质,就一直在拒绝的呀,我不担心他们想染黑我的努力。


 


“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告诉你,跟我们玩可不那么好玩。你号召大家不去参加说谎话的会议,他们敢不去?先进没了,他们忧愁;奖金没了,他们郁闷。嘿,各种各样的利益等着他们呢,他们敢不去开会,敢不撒谎?老子抖点儿碎骨头,你看那一群小狗全扑上去了。”红斗篷还是一脸的不屑。


 


“实际上既然自己在那些环境里面积极参与,社会出了个什么事儿就别骂,忍气吞声着,这还像条汉子。平时自己就做着体制要求的事儿,明知这样做不符合自己的真实意思,还去做,这个社会现在的状态可不就是这样形成的?我们体制,当然不希望社会太糟糕,但是不能为了不至于这么糟糕就让大家说真话,这你比我清楚,一说真话,我们就全玩完儿。所以,我们为了保命,就拼命不让大家说真话,在可控范围内,逼着人们尽量说谎话。”红斗篷说起他们自己家的事当然是如数家珍的。


 


他接着说:


 


“以前赵高指鹿为马,目的是分清楚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这不就是政治的核心要素吗?我们现在有点麻烦的是,许多人表态也是假的,指鹿为马能做到,跟我们一心一意却做不到,他们只是要通过我们获得资源,一点利益都不肯失去,所以让他们表什么态都行,真是一帮出卖灵魂的家伙。”


 


“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你们控制了资源,人们至于那么惨吗?你们这种不服从者不得食的政策,基本上摧毁了所有人的尊严。人嘛总是无能的多,不能指望个个都有能耐。能够不为斗米折腰,就得有能耐挣来两斗米,对不对?所以对他们宽容点儿吧。”我还是忍不住要为那些说假话的人说几句公平话。


 


“你说以前是不服从者不得食还差不多,难道现在也是这样吗?现在至少还有很多体制外途径可以让人活下去的。你们这些人都是垃圾,什么代价都不肯付出,却要这要那的,还想要自由民主,这不是扯淡的事儿吗?明明对共产主义一点信仰都没有,还入党,我觉得这很不要脸的。以前这样做多少还情有可原,现在还这样做,我就很鄙视,典型的伪装自己,只是为别少了利益,不入党又不会死人。那些没有半点共产主义信仰,却对着党旗,举着拳头宣誓入党的人,我每次见了都恶心得想吐。”红斗篷居然骂起那些加入他们的人,可见也是心知肚明的。


 


“也别这么说,反正我的看法是你们自己得努力改变一下,不然大家一起玩儿完,你们愿意啊?”我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红斗篷找了个旁边的椅子就坐下来,还自己跑去倒了杯水,够会照顾自己的,呵呵,入我家门如入无人之境,真不愧是体制啊。


 


“呵呵,大家一起死也无所谓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统治者自己改革的吗?尤其是中国,我跟你说,只要普通人大家自己不努力,这结局就是大家一起死。这国家是大家的国家,这恶是大家一起做出来的,我也是所有人——包括你在内的人一起制造出来的,大家不一起努力,人们不达成共识,从小事做起,改变寻常日用中的那些谎言习惯,我就不可能改变。你别以为我就多么喜欢我自己,我也很讨厌,但是我没什么可做的,看看大家都那么配合,都那么乖乖地跟我合作,我当然懒得改变自己。虽然我知道如果不变革,我最后会死得很难看,不过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天喝凉水,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活也大家一起活,谁都别指望搭便车,那是没门的事儿。哎,照这么下去,以后凉水也不一定有得喝的。懒得跟你这种书呆子说了,我要回去午睡了,你看都快2点了。”


 


红斗篷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嘴巴真够大,我又忍不住想把枕头塞进他嘴巴里。


 


红斗篷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接着就不见了。


 


我一下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那么,体制,再见!


 


——不过,说实在的,我可不想再见到他,他长得实在太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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